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哪来的什么姐妹情深?

    南宝衣算计得美美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起初半个时辰倒也得趣,可是后来她好累,这个郎君看着美貌温柔,是她喜欢的那款,但实则却像是三个月没开荤的狗,把着她的腰肢,将她折来折去,她哭得越厉害,他就越是喜欢欺负她!

    南宝衣意识模模糊糊。

    只听见雨疏风骤,和乌篷船里,男人略带粗重的喘息声。

    船舱很小,她无论爬到何处,都会被抓回来。

    南宝衣抽噎着,很努力地拍打萧弈,带着哭腔无意识地呢喃咒骂:“夫君,夫君,不要了……呜呜呜好坏的鸭子啊!”

    萧弈顿了顿。

    脸色发黑。

    谁是坏鸭子?!

    雨打莲叶。

    水声淅沥,彻夜未歇。

    ……

    清晨。

    乌篷船里有洗漱之物。

    船头,暗卫放置了一套崭新干净的襦裙,还有两份精致的早膳。

    南宝衣梳妆打扮妥当,独自坐在船头,端起白瓷小碗吃燕窝粥。

    萧弈坐在船舷上,看她。

    小姑娘哭了一宿的丹凤眼依旧水润泛红,小脸娇美清嫩,比盛夏的水莲花更加楚楚动人。

    湖面清风徐来,吹拂着她的碧纱襦裙,胸前系带翻飞而舞,衬得她小腰盈盈不堪一握,那羊脂白玉般的锁骨处,是大片斑驳红痕。

    他看着,突然轻笑出声。

    南宝衣羞恼不已。

    她把小脸埋进白瓷小碗,暗道这鸭子也蹦跶不了几天。

    等她套出自己的家世,她就一脚踹开他!

    南宝衣恶狠狠扒拉了两口燕窝粥,再抬起小脸时,依旧是小意温柔的娇软神情:“夫君不用早膳吗?可千万别饿坏了肚子,妾会心疼的。”

    萧弈:“……”

    失忆后的南娇娇,真嗲。

    如此温婉贤惠,必定是被他高超的闺房之术深深折服的缘故。

    他扬了扬薄唇,挪到小姑娘身边,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沾上的小粥:“甜不兮兮的东西,我不喜欢。”

    南宝衣微微恍惚。

    这句话,从前似乎有人说过很多次。

    记忆开始松动。

    那人虽然容貌模糊,但她隐约记得,他很喜欢喝甜兮兮的玉米汁。

    她暗暗记下玉米汁这个东西,乖乖放下白瓷小碗:“我吃好了。”

    两人离开藕花船,往南宝衣居住的厢房走去。

    踏进门槛,南宝衣看见南胭一手支颐,正在圈椅上小憩。

    地上胡乱扔着纸伞、蓑衣、灯笼、木屐等物,全都湿漉漉的。

    她愣了愣。

    昨夜……

    姐姐出去找她了?

    南胭睡得很浅,听见声响,连忙睁开眼。

    “娇娇,我——”

    话未说完,她忽然注意到南宝衣身后的郎君。

    虽然穿着普通的常服,但却生得英隽深艳,风流蕴藉。

    目光又落在南宝衣的锁骨处。

    那里的斑驳红痕,清楚昭示着昨夜发生了什么。

    南胭后面的话,便都说不出口了。

    她紧紧捏着双拳:“昨夜,你和这个人……”

    “姐姐找了大司徒的嫡长子,我如何不能找别的郎君?”南宝衣径直走向衣橱,“姐姐要住进大司徒府,我如何不能住进别人家里?”

    她侧颜清寒,仍旧是在赌气。

    南胭把她拉过来。

    南宝衣被迫转身。

    南胭朝她脸上就是一巴掌!

    南宝衣懵了。

    她捂住通红的面颊,泪水瞬间涌出:“你打我?!”

    南胭指着萧弈,厉声:“他叫什么名字,家世如何,前程如何,你都弄明白了吗?!没弄明白,也敢跟他走?!你就不怕被他卖了?!穿戴寻常,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你跟着他,能落到什么好?!”

    南宝衣猛然推开她。

    南胭撞到博古架上,疼得直咬牙:“你疯了是不是?!”

    “是你先不要我的!”南宝衣愤怒,“我跟着他落不到好,难道你给人做小妾,就能落到好吗?真正论起来,我起码比你强,这个鸭子——这个郎君,他是我的夫君,他知道我的一切!”

    “夫君?!”

    南胭不信地盯向萧弈。

    萧弈负手而立,眉目冷峻,正拨弄腕间的压胜钱。

    南胭立刻冷笑:“我不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萧弈冷淡开口:“你叫南胭,是外室的女儿。世上,没有人爱你。”

    简单的两句话,却令南胭如坠冰窖。

    她不知道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但这个男人竟然认识她。

    他面色从容,声音淡漠,显然没有撒谎。

    他说世上没有人爱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生得美艳,又能歌善舞,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人爱她?

    至少,至少娇娇是爱她的……

    也不知怎的,她心中很是慌乱。

    像是为了印证有人爱她,她急切地望向南宝衣。

    萧弈不喜南胭。

    这个女人,曾经带给娇娇多少伤害?

    他不可能继续放任她们姐妹“相亲相爱”。

    他淡淡道:“不必看她。你和南娇娇,从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不爱你,这世上,没有人爱你。”

    南宝衣愣住。

    显然也没料到,从前她和姐姐,竟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南胭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像是倏然折断。

    无边羞怒浮上心头,她脸颊滚烫,浑身轻颤。

    良久,像是为了维护颜面,她盯向南宝衣,冷笑:“没有人爱我,又如何?我自己爱我自己,就足够了。在一起,原也不过是为了互相帮衬,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哪来的什么姐妹情深?

    “说得好听是各自找了郎君,其实不过是各奔前程罢了。你走吧,跟这个人走吧。反正,过两日我也要嫁进大司徒府。你我的情意,就此恩断义绝。”

    她说完这番狠话,主动帮南宝衣收拾起行李。

    南宝衣还愣在原地时,南胭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她的衣裙,把包袱重重塞她怀里,低垂着睫毛,哑声骂道:“快滚!”

    南宝衣抱着包袱。

    想说些什么,却被南胭使劲儿推了出去。

    南胭重重关上门。

    她靠在门后,慢慢蹲到地上,将小脸埋进臂弯。

    泪水悄无声息地淌落,逐渐打湿了衣裙。

    她抬起手背,面无表情地擦去。

    她盯着虚空,挂着满脸泪珠,努力弯了弯唇瓣。

    反正没有人爱她……

    她哭给谁看?

    没有人爱她,再如何艰难,也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南胭站起身,收拾了一个包袱。

    她径直推门离去。

    ……

    南宝衣抱着包袱,跟在萧弈身后,穿过游廊。

    因为心不在焉,她拐过游廊时撞到了廊柱上。

    包袱掉落在地,散落的不只是她的衣裙,还有两千两银票。

    南宝衣愣住。

    这些银票……

    啊啊啊

    抽几个红包吧

第242章 这鸭子,对她似乎很有耐心

    南宝衣蹲下身,捡起那些银票,一张一张在掌心抚平。

    原来姐姐为她收拾包袱的时候,悄悄把银票给了她。

    她轻声:“姐姐一心想为我治好脸上的伤,她见你只是个穷困潦倒的鸭子,知道你没钱为我请大夫,所以才会把银票留给我……”

    萧弈:“……”

    槽多无口。

    南娇娇和南胭,这莫名其妙的姐妹情深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何时穷困潦倒过。

    “我要回去找姐姐!”

    南宝衣眉眼坚定,转身往厢房奔去。

    萧弈没能拉住她。

    陪她回到厢房,却已是人去楼空。

    妆镜台上,孤零零摆放着那只陶瓮,依旧残留着药草甘香……

    茶楼高阁。

    妆容淡雅的女子,穿一袭茶白禅服,倚在菱花窗前,拿一只单筒玳瑁掐金丝边远镜,正从高处窥视萧弈和南宝衣。

    见南宝衣为南胭伤神,她恨铁不成钢:“为个死对头,倒是难过起来了……你倒是拿正眼瞅瞅你夫君呀!”

    身后紫檀小几旁,端坐着一位小书童。

    他提笔舔墨,揉了揉脑袋上的小揪揪,对着书页发了愁:“姑姑,这萧道衍生性桀骜,脾气阴晴不定,跟史书上记载的明君完全不一样。咱们真的要辅佐这样的君主吗?”

    被唤作“姑姑”的女子,正是金陵游的大东家谢阿楼。

    谢阿楼透过玳瑁远镜,视线追逐着萧弈和南宝衣:“他跟南家小娘子的故事好生感人,咱们当然要辅佐他。”

    小书童更愁:“姑姑徇私。”

    谢家先祖是大雍开国功臣,建立金陵游的势力,是为了让子孙后代在国家危难时站出来,辅佐明君,安定江山。

    如今世家掌权,皇族凋敝,本该是金陵游发挥作用的时候。

    可是姑姑不喜欢搞正事,只喜欢给人牵红线。

    把南小娘子留在金陵游,暗中帮助萧道衍和南小娘子相逢,其实也是姑姑的手笔……

    谢阿楼放下玳瑁远镜,走到紫檀小几旁,翻开一本画册。

    她提笔蘸墨,念念有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在平天下之前不是?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当务之急,是给雍王和南小娘子牵红线,解决他们的终身大事……”

    那画册上,一页页翻过去,全是男男女女各种名字。

    也是谢阿楼这些年牵红线的累累战绩。

    小书童的眉毛耷拉成了八字:“可是姑姑,南小娘子出身下九流商贾,士庶不通婚,她是不可能当上雍王妃的。”

    “谁说她是庶族?”谢阿楼认真勾连起萧弈和南宝衣的名字,还特别少女心地画了一颗红豆,“两百多年前,南家先祖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没有南家先祖的资助,雍武帝拿裤头换兵器粮草吗?今年初冬,大雍各大家族会重新评定品级,等着吧,我定要南家入上品士族,定要南小娘子风风光光嫁给萧道衍!”

    她一脸雄心壮志。

    小书童快要哭了。

    当年谢姑姑的长辈也喜爱牵红线,牵着牵着,就把当今陛下和沈姜牵到了一块儿,最后让沈姜搞出现在这一堆烂摊子。

    如今谢姑姑还要牵红线……

    总觉得他们金陵游的宗旨不是为了辅佐明君、安定江山,而是为了搞死萧氏皇族啊!

    ……

    南宝衣跟着萧弈,先去长安医馆看了脑子,才来到观书胡同。

    这条胡同位于长安西北角,曲巷幽深偏僻,又藏着众多小书院,是很多寒门子弟读书居住的地方,因此称作观书胡同。

    萧弈的外宅就在巷子尾。

    南宝衣随他踏进石头门槛,两进的小宅院干净朴素,院子里种着一株繁茂碧青的枇杷树,石桌上落了几片枯叶,雕刻的棋路纵横交错。

    屋舍风雅,厅堂、书房、寝屋等一应俱全。

    她细细打量过,望向萧弈的目光不禁多了两分好奇。

    长安物贵,这座宅院虽然又小又偏,但起码也要大几千两白银。

    没想到这鸭子,还挺阔绰。

    而她身无分文,这鸭子图财不成,只能图色,怕是他看中了她受损前的美貌,因此想把她占为己有,金屋藏娇。

    “呸!狗男人……”

    她啐了口,低声骂了一句。

    萧弈转身:“你说什么?”

    南宝衣羞怯道:“妾说,夫君能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买房,真是好生厉害,娇娇拜服!”

    她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丹凤眼。

    如此温柔的恭维,令萧弈心情愉悦。

    他薄唇抿着笑,面上却淡淡道:“这算什么?将来,给娇娇换个更大更奢贵的宅子。”

    他执起南宝衣的小手,把她牵进珠帘内。

    他把小姑娘安置在妆镜台前,亲自去小厨房烧了热水,又拿了绵软的帕子,打湿后仔细为她擦拭面颊上的伤疤。

    得尽快帮小姑娘治愈脸伤,免得她恢复记忆后难过。

    南宝衣注视着铜镜。

    镜中郎君,睫影低垂,隐隐可以窥见他瞳孔里的执着和情深。

    他清理干净疤痕,俯首在疤痕上落了一个温柔而怜惜的吻。

    郎君呼吸温热,浅浅的吻,如蜻蜓点于水面。

    南宝衣的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

    她悄悄转过眼眸,去看他。

    似是若有所感,这美貌郎君也正望向她。

    南宝衣被抓包,连忙避开他的眼神。

    也不知怎的,明明昨夜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可今日不过是被吻了一下,她的心脏就如小鹿似的乱跳,白玉似的耳尖更是发烫得厉害。

    她不禁暗道,这厮不愧是金陵游最贵的鸭子,就是会撩人……

    萧弈打开花容断玉膏,拿小刷蘸取了些,仔细匀在她的疤痕上,叮嘱道:“涂了药就不要用手去摸,得过两个时辰,等药效发挥了作用,才能洗去。多涂几日,疤痕慢慢就会淡下来。”

    南宝衣捏着团扇白玉柄。

    这鸭子,对她似乎很有耐心。

    她只得小声:“多谢夫君……”

    萧弈盖好药罐,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南宝衣眼眸微动,忽然可怜巴巴道:“夫君,你说我全家都已不在,我很难过。不知我爹娘的坟冢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前去祭拜,以尽孝道?”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去圆。

    她就不信,这狗男人能凭空变出一堆坟冢。

    她总得套出她家人的下落!

第242章 南娇娇怎么不上天

    萧弈沉默片刻,高深莫测:“年代久远,尸骨无存。”

    南宝衣:“……”

    这回答,好狠!

    ……

    萧弈把南宝衣安置在这座小宅院,专门养伤。

    南宝衣一心扮演贤妻,好消除萧弈的戒心,因此假模假样地抱出算盘和账本,在西窗边跪坐好,柔柔问道:“夫君,不知咱们家中还有多少银钱?你如今不当鸭子了,咱们家没有收入来源,在你找到下一份活儿之前,得节省开支才行。”

    找活儿……

    萧弈翻了两页书,头疼。

    南宝衣声音更柔:“夫君,银钱?”

    萧弈只得伸手往怀里掏。

    他平日行走,都是十言跟在后面付账,他几乎不带银钱在身上。

    被小姑娘温温柔柔而又期盼地注视,他硬着头皮掏了半晌,却只掏出两锭碎银子。

    碎银子放在胡桃木矮案上,少得可怜。

    南宝衣暗暗鄙夷。

    也是金陵游最贵的鸭子,怎的就这点儿积蓄?

    养不起她的。

    她抬眸,笑容温柔:“要不,夫君再去金陵游做两三个月?”

    萧弈:“……”

    渣女。

    失忆了的南娇娇,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女!

    他沉沉道:“我在长安也算交友广泛,想找活儿做,也不过几句话的事。家中银钱开支,无需娘子操心。娘子安心养伤,即可。”

    南宝衣轻摇团扇,笑道:“我与夫君开玩笑呢。”

    她把两锭碎银子藏进袖袋:“回家时,我见胡同外面有个卖菜的小集市。我去买菜做饭,夫君想吃什么?”

    买菜做饭……

    萧弈更加头疼。

    南娇娇连菜市场都没去过,她还会买菜?

    他只得道:“我陪你一起去。”

    来到集市上,南宝衣看什么都新鲜。

    只是她受不了活禽的膻味儿,于是给了萧弈一锭碎银钱,叮嘱道:“夫君去鸡笼那边买一只老母鸡,我晚上给你炖老母鸡汤,滋补身体。”

    萧弈拿着银钱。

    英隽深艳的面庞,充满了不敢置信。

    南娇娇,做老母鸡汤?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很贤惠似的,可她会做吗?

    南宝衣丹凤眼清润如水:“夫君,你发什么呆呀?”

    萧弈只得道:“我去买鸡,你去那边买两根葱,用来勾鲜。再买两个土豆,晚上炒土豆片吃。其他蔬菜你看着买,买你喜欢的。”

    南宝衣应下。

    等萧弈提着买好的老母鸡回到这里,就看见南宝衣款款回来了。

    小姑娘一手拎着裙角,一手拎着竹篮,行走在嘈乱喧嚣的菜市场里,似乎唯恐弄脏了绣花鞋,连走路都是踮着脚,那叫一个娇娇气气。

    他看了眼竹篮。

    让她买两根葱,她竟然真的只买了两根,像头发那么细的两根。

    让她买两个土豆,她竟然也真的只买了两个小小的、小小的土豆。

    萧弈眉心跳得厉害。

    “夫君,”南宝衣迟疑地摇了摇竹篮,“两根葱是不是少了点?”

    萧弈:“……”

    既然知道少了点,就多买点呀!

    没法儿,萧弈只好带着她,又重新买了葱和土豆。

    回到小宅院,南宝衣挽起袖管,要下厨。

    然而面对活蹦乱跳的老母鸡,她犯了愁。

    她迟疑:“夫君,这鸡竟是活的,好生可怕!”

    萧弈:“……”

    买了死鸡才可怕好嘛!

    想起南娇娇幼时炸过他的厨房,萧弈对她下厨已经不抱期望。

    他卷起袖管,淡淡道:“我来。”

    南宝衣怔住。

    她盯着这位美貌郎君,只见他一手握住老母鸡脖子,一手握住菜刀,那叫一个手起刀落、干脆利落、血溅三尺!

    哪还有落雨初见时,他在湖畔小船里高洁风流的名士模样!

    萧弈吩咐:“去烧开水。”

    烧开水南宝衣还是会的。

    她烧好开水,就看见萧弈蹲在水盆旁,把老母鸡放在开水中泡了一段时间,才开始拔毛,之后开膛破肚,放血切块儿,动作很是熟稔。

    萧弈围着围裙站在案板边,拿起切好的鸡腿给南宝衣看:“给你留这么大一个鸡腿,够不够?”

    南宝衣娇声:“太大了,吃不完。”

    萧弈便又切了一刀。

    灶火已经烧好,他开始炖汤。

    南宝衣手持团扇站在旁边,看他一会儿往灶洞里添柴,一会儿往锅里添水,一会儿又往汤里添油盐酱醋葱蒜姜。

    郎君低垂眼睫,侧颜认真,手里握着的明明是锅铲,却偏偏被他握出了刀剑朱笔的气势。

    郎君美貌,哪怕是下厨做羹汤,也是非常养眼的。

    南宝衣暗道,如果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算计,如果他不曾欺骗她,说不定她真的会对他动心。

    嫁给这样的郎君,哪怕他挣不到银钱,可是放在家中养着,三不五时地看几眼,连吃饭的胃口都能好上许多呢!

    南宝衣倚在灶台边,鬼使神差地问道:“夫君为别的女人,下过厨没有?你曾经接待的那些贵妇人,可曾尝过你做的菜?”

    萧弈看她一眼。

    南娇娇果然爱他,哪怕失忆了,也急不可耐地要吃醋。

    尽管他脸上表情淡淡,但薄唇却微不可察地勾起。

    他切了一块糖水萝卜,温柔地塞进小姑娘嘴里:“未曾给别人做过饭。这辈子,只打算给娇娇一个人做饭。”

    糖水萝卜又甜又脆。

    南宝衣团扇掩面,小口小口吃完,已是甜到心坎。

    却不知是萝卜甜,还是他的话甜。

    她默默别开小脸,丹凤眼却弯如月牙。

    因为南宝衣不喜欢吃炒土豆片,所以萧弈只好改成清蒸。

    老母鸡汤还在火上炖着。

    萧弈去后院打水,南宝衣揭开锅盖,看见土豆片都蒸熟了。

    她看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

    于是菜肴上桌时,萧弈就看见他的蒸土豆片,变成了一个个心形。

    南宝衣托着盘子,笑容温柔婉约:“夫君快看,我特意给你做了一道菜,名叫‘一片冰心在玉壶’。”

    萧弈:“……”

    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不就是他蒸好的土豆嘛。

    南娇娇改变了土豆的形状,所以就变成她做的菜了?

    她怎么不上天。

    南宝衣拿起筷箸,小意温柔地夹起一片爱心土豆,喂到萧弈嘴边:“夫君尝尝?”

    美人恩重。

    萧弈只得尝了一片。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如何?”

    萧弈:“……”

    明明是自己蒸的土豆,他还得夸南娇娇手艺好。

    心情复杂。

第242章 萧弈心情复杂

    他硬着头皮:“娘子厨艺甚好。”

    “是吧,我也觉得甚好。”南宝衣笑容娇甜,又喂了他几片,“夫君喜欢,就多吃点。”

    萧弈被喂了半盘子土豆。

    他实在不想再吃了,于是随口问道:“娇娇是怎么把土豆弄成这种形状的?一片片制作下来,很辛苦吧?”

    “我啃出来的呀。还好,不怎么辛苦,就是有点撑。”

    萧弈:“……”

    啃出来的。

    心情更加复杂。

    正要用膳,院子外面忽然响起叩门声。

    南宝衣放下筷箸:“夫君,我出去瞧瞧。”

    打开门。

    门外立着一位美少年,穿绛绫袍,姿容如玉如鹤,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狡黠,在看见南宝衣时,微微怔住。

    南宝衣好奇:“你找谁?”

    宁晚舟诧异挑眉。

    目光掠过南宝衣脸颊上的伤疤,他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淡淡道:“我找萧弈。”

    “原来是夫君的朋友……”

    南宝衣笑着把他请进来。

    果然长得好看的,只和长得好看的一块儿玩。

    鸭子的朋友,也生了一副鸭子模样。

    她客气道:“正和夫君吃饭,你来的巧,与我们一块儿吃吧?”

    说着话,心中却暗道,也不知这位小郎君,是否认识她的家人。

    他刚刚看见自己时,眸光闪了闪,想必是认识她的……

    踏进厅堂,南宝衣表现得很是贤惠:“你们先吃,我去给你们买一坛酒,再买两碟花生米。”

    她退出小院。

    掩上院门,她连忙把耳朵贴在门边。

    可惜到底隔了一个院子,她什么也听不见。

    真是失策。

    没能找到与家人有关的线索,南宝衣失落地咬了咬唇,只得去胡同外面买酒和花生米。

    清楚听见她走远的脚步声,宁晚舟才冷淡开口:“不是说没找到她吗?把她偷偷藏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这座小宅院,是他帮萧弈置办的。

    特意记在他的名下,算是萧弈的秘密私宅。

    萧弈夹了一片爱心土豆,把南宝衣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宁晚舟叩了叩桌案,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干涉你们。只是她记不得过往,却是要命的事。我家姐姐,还盼着能尽快和她相见。对了,大夫怎么说?”

    “不是大毛病。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总能想起来。”

    宁晚舟点点头。

    他拿起汤匙,欲要盛汤。

    刚舀了一勺,就被萧弈拿筷箸拍了下手背:“不许喝。”

    宁晚舟不悦:“这宅子还是我帮你买的,喝你一碗汤怎么了?”

    萧弈没搭理他。

    这鸡汤是他专门给南娇娇煲的,凭什么给外人喝。

    宁晚舟气闷地放下汤匙,又道:“今日来找你,是为了提醒你,你回到长安已有数日,却不曾拜访过京诚世家。那些世家的名流雅士,对你越发不忿。今儿的清谈雅集上,他们还一起骂你来着。”

    大雍的士大夫和名流雅士,十分盛行清谈。

    手执麈尾,妙谈玄理,讲老庄也讲周易,尽显高雅风流。

    只是发展到后来,清谈却渐渐变了味儿。

    不少人附庸风雅,也学着手执麈尾,也开始敷粉涂朱,聚在一起八卦谁家的娘子生了几个大胖小子,谁家的亲戚服食五石散后神智颠倒,当众脱衣狂奔,谁家的郎君在至亲葬礼上,载歌载舞酩酊大醉……

    萧弈,是最近几天长安城清谈雅集上,首屈一指的谈资。

    刚归来就忤逆皇后,不仅厚葬了挂在城楼上的前太子和他的部下,还亲手杀了一个宫中统领;不仅不参加高阳殿的接风宴,还不去拜访他们那些世家。

    实在狂妄!

    萧弈听着,只是哂笑。

    他散漫道:“长安八大世家,皆都是延续百年的世家。可又有哪家子弟,是凭借真本事坐到高位上的?一群蛀虫,不值得本王花时间前去拜访。”

    宁晚舟道:“话虽如此,但你兵权被夺,如今只是个闲散皇子。你要入仕,就得让那些世家点头。起码,得有两个世家联名举荐,你才能步入朝堂,插手国事。我宁家算一家,你能找出第二家吗?”

    萧弈轻叩桌案,眉眼淡然。

    宁晚舟拿这个妹夫毫无办法。

    明明是火烧眉毛的要紧事,他却总像是没事人一般。

    他小大人似的,老气横秋地轻哼一声,去夹土豆片吃:“你这土豆做得稀罕,竟是爱心形状——”

    还没夹起来呢,就被萧弈拿筷箸,重重磕了一下他的竹筷。

    宁晚舟眼看着夹起来的土豆重新掉进盘子里,不忿道:“汤我喝不得,菜也吃不得吗?!”

    “吃不得。”

    萧弈认真。

    这些土豆,是南娇娇一口一口啃出来的,怎么能便宜了宁晚舟。

    宁晚舟正要发脾气,萧弈淡淡道:“南娇娇一片一片啃出来的。”

    说完,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专门为本王啃的。”

    宁晚舟:“……”

    这厮脸上,那若有似无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他见不得萧弈撒狗粮,于是嫌弃评价:“幼稚,腻歪,不知廉耻。”

    心中却忍不住道,等他回了国公府,他也要给姐姐啃爱心土豆。

    ……

    南宝衣抱着一坛酒和一袋花生米回来时,宁晚舟已经走了。

    她好奇道:“他怎么走了?莫非是嫌弃咱们家饭菜不好?”

    “家中有急事,因此走了。”

    萧弈接过那坛酒,斟了一碗。

    他尝了尝,味道尚可。

    他给南宝衣斟了小半碗:“女儿家身体寒凉,须得少食冷酒,娇娇只能喝一点点。”

    南宝衣抱住小酒碗。

    她在桌边坐了,偷偷去看萧弈。

    这个鸭子仿佛很关心她,忽好忽坏,搞得她心里挺矛盾的。

    她想了想,还是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夫君,你以后少跟刚刚那位小郎君来往。穿金戴银,目中无人,一看就是酒肉朋友,不可深交。”

    小姑娘一本正经。

    萧弈抿着笑,温声应好。

    南宝衣温柔道:“对了夫君,我刚刚去买酒,看见酒肆在招伙计,我寻思着这真是天赐的好机遇,因此连忙替你报了名。掌柜的叫你明日就去报到,一个月保底二两银子,还有提成拿呢!夫君,你今后要好好干活儿。”

    萧弈:“……”

    眉心跳得十分厉害。

    新的一周啦

    抽几个红包

第242章 夫君真是爱极了她

    他认真问道:“你让我,去酒肆当伙计?”

    “是啊夫君。在金陵游当鸭子,终究是以色侍人,不能长久。不如去酒肆卖酒,若是有缘,能学到酿酒之法,也算是一门手艺。往后余生,靠本事吃饭,不比什么都强?”

    面对南娇娇亮晶晶的眼神,萧弈一时无言。

    不知该数落她擅作主张,还是该夸她贤惠。

    他缓缓饮了口酒,拐着弯儿婉拒:“一个月二两银子,未免太少。”

    给南娇娇买胭脂水粉都不够。

    南宝衣给萧弈盛了一碗米饭:“夫君,你不能眼高手低啊。躺着赚钱固然轻松,但来路不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若真心爱我,那你就去酒肆当伙计养我,别总想着走歪门邪道。”

    萧弈接过饭碗,表情微妙。

    罢了,明面上先答应这小姑娘,去不去酒肆,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点头:“知道了,会去酒肆当伙计。”

    用罢晚膳,萧弈帮南宝衣洗掉脸颊上的药膏。

    南宝衣对着铜镜照了片刻,轻声道:“并没有好转……”

    萧弈揉开她微皱的眉眼,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哪有那么快,起码得三五日才能看见成效。我去烧热水给你沐浴,你乖乖坐着,别乱跑。”

    南宝衣坐在窗边。

    她支起菱花窗,郎君在院子里打水劈柴,看着像是过日子的人。

    这郎君撒谎归撒谎,对她好也是极好。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动。

    南宝衣托腮看了片刻,忽然起了拿玉米汁试试他的心思。

    万一……

    万一他真的是她的夫君呢?

    次日,黄昏。

    南宝衣从街上买了玉米汁,又买了豆饭和羊脍。

    她把菜肴摆在厅堂圆桌上,没等多久,萧弈就回来了。

    “夫君……”

    少女笑容盈盈地迎上去,温柔贤惠地替萧弈除掉大氅:“我特意下厨,为你做了羊脍和豆饭。”

    萧弈看了眼圆桌。

    小厨房冷锅冷灶,这些饭菜摆明了是南娇娇从外面买回来的,她不过是稍微摆了个盘,也好意思称是她自己做的。

    他挑了挑眉,没拆穿她,随她坐到桌旁。

    南宝衣殷勤地为他斟了一盏玉米汁。

    萧弈盯着玉米汁。

    这甜不兮兮的玩意儿,他很久没喝过了。

    他端起,晃了晃。

    略嫌弃。

    南宝衣学着别家小妇人的模样,关切问道:“夫君今日在酒肆做活儿,感觉如何?有没有产生一种劳动最光荣的心情?”

    萧弈眸光微闪。

    他今日并没有去酒肆,而是回了雍王府处理琐事。

    面对南宝衣的关心,他敷衍道:“尚可。”

    南宝衣“哦”了声,目光只专注于他手中的杯盏:“夫君不喜欢玉米汁吗?”

    “喜欢的。”

    萧弈违心回答,慢吞吞喝了小口。

    南宝衣看他这样,知道他定然不喜欢。

    这个美貌的郎君,果然不是她的夫君。

    也不知怎的,弄清事实之后,明明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明知他是个骗子,可是每每与他相处,她总会忍不住怦然心动。

    这个鸭子,明里暗里勾着她喜欢他,真是太坏了……

    丹凤眼中划过失落,心脏更像是被针扎似的,绵绵密密地生疼。

    她垂下头,泪珠子忽然大颗大颗地滚落。

    萧弈正吃豆饭。

    见小姑娘突然哭了,他怔了怔,放下筷箸坐到她身边,轻抚她的脑袋:“好好的,怎么哭了?”

    南宝衣并不搭理他,只捂着脸啜泣。

    那啼哭声细弱悲伤,萧弈听着,心脏像是被揪住般生疼。

    他把她抱到膝上,轻轻拨开她细白的双手,见她哭得眼睛都红了,不禁更加心疼,拿帕子替她擦去泪珠:“可是谁惹了娇娇?”

    南宝衣透过朦胧泪眼看他。

    郎君美貌,气度风流。

    她哽咽道:“我隐约记得,我夫君很爱喝玉米汁,可你却一点儿也不喜欢……你根本不是我的夫君。这些天,你对我好,都只是在欺骗我……你对我见色起意,你是个极坏的鸭子……”

    萧弈又好笑,又心疼。

    自始至终,他就没喜欢过玉米汁。

    眼见着小姑娘越哭越凶,他只得轻哄:“未曾欺骗娇娇。从前是很爱喝的,可是自从娇娇失踪以后,我一看见这玩意儿,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你。一想起你,我就心中生疼,哪里还喝得下?”

    南宝衣小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眼尾哭得绯红湿润,恰似一瓣桃花。

    灯火幽微,她仰头注视郎君,他生得英隽深艳,凤眸里藏着情深和缱绻,是真心待她的模样。

    说什么见色起意,他生了这般天赐的姿容,又何须见色起意?

    她咬了咬唇瓣,迟疑道:“你曾说我家人亡故……”

    萧弈了然。

    原来南娇娇不信任他、拿玉米汁试探他,是因为听出了他在撒谎。

    他想了想,道:“你我两家人,皆都没有亡故,只是他们,不赞成咱们在一起。我怕惹出事端,才欺骗了娇娇。”

    这是实话。

    可是在南宝衣听来,那便是另一重意思了。

    她的丹凤眼晶亮晶亮。

    原来她和萧郎情投意合,却被家族残忍分开,逼迫着各自嫁娶。

    可是他俩情深似海,于是不惜选择私奔。

    他俩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没有谋生手段,眼看着走投无路,夫君不惜为她进入金陵游,心甘情愿做了一个鸭子!

    夫君真真是爱极了她!

    再后来,姐姐自告奋勇来追她回去,却阴差阳错与她一起被土匪绑架,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南宝衣眼眸炽热,又惊又喜地盯紧了萧弈。

    像是盯着一块嫩肉。

    萧弈脊背发毛。

    “夫君!”小姑娘热切地挽住他的脖颈,撒娇般亲了亲他的脸颊,“是妾身错怪你了,以后妾身定然与你举案齐眉,恩爱到老!”

    萧弈:“……”

    总觉得南娇娇又脑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是夜。

    萧弈帮南宝衣重新敷了药。

    小姑娘照着镜子,细声细语地念叨着看不出好转。

    可他瞧着,那些疤痕分明淡了很多。

    夏夜温热。

    两人躺在竹榻上,萧弈让南宝衣枕着他的臂弯,一手握着蒲扇,在帐中慢慢为她打风。

    南宝衣半梦半醒,迷糊问道:“我失踪的那些天,夫君可有想我?”

第242章 夫君,你感动吗?

    萧弈一边打扇,一边注视着她的睡颜。

    凤眼漆黑幽深,他认真道:“想。”

    “何时最想?”

    “孤单时想,热闹时,更想。”

    南宝衣吃吃笑起来。

    她伸出细白小腿儿,缠在萧弈腰间。

    她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手臂,娇气嘀咕:“夫君骗人……热闹时,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想起我?”

    萧弈不语。

    从盛京来到长安,过万水千万,行程皆都热闹。

    可是南娇娇不在身边,无人陪他逛夜市花灯,无人陪他看蒹葭晚霞,更无人陪他把酒言欢。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始终孑然一身。

    如何不想她呢?

    他沉默着,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俯首亲了亲她的眉眼。

    南宝衣睡着后,萧弈放下蒲扇,拿了兵书翻读。

    至子夜,身边的小姑娘嫌热,一脚蹬开薄毯。

    他望去,她脸色潮红满头细汗,精致的小山眉深深蹙起。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很。

    像是发烧了。

    萧弈合上兵书,唤道:“南娇娇?”

    小姑娘难受地嘤咛一声,没什么反应。

    萧弈立刻下榻,来到屋外:“十言!”

    十言正在房顶上读书呢,闻言一个倒挂金钩:“主子有何吩咐?”

    “请姜岁寒过来。”

    “是!”

    深更半夜,姜岁寒被抓到观书胡同,心里那个气。

    瞧见要看诊的人是南小五,又瞧见她脸颊上的伤,不禁更气:“萧家哥哥,你怎么回事,南小五她怎么会——”

    “看伤要紧。”

    萧弈打断他。

    姜岁寒只得认真把脉问诊。

    片刻,他凝重道:“像是伤寒之症。如今快要入秋,季节变化,长安城里不少人都得了伤寒。就连南三夫人,也染了此病……只是染病的人,未免太多了些……不该如此的。”

    萧弈道:“开个方子。”

    “倒也不必开方子。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里称,五石散可以医治伤寒。如今市面上就有卖的,萧家哥哥派人去买些回来。”

    萧弈应了,吩咐十言去买药。

    ……

    萧弈衣不解带,照顾了南宝衣两日。

    南宝衣底子好,第三天清晨醒来时,烧就退得差不多了。

    她环顾四周,自己正被夫君抱在怀里。

    她仰起头,摸了摸他眼下的青黑。

    她虽然生病,却也知道夫君是怎样细致入微地照顾她的。

    夫君当真是爱极了她呀!

    萧弈醒来,见她双眼晶亮有神,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道:“比起昨日,好多了。厨房炉子上温着小米粥,娇娇起床梳洗,我去给你端粥。”

    南宝衣坐起身,看他穿衣。

    她温柔道:“夫君,我已经病愈,你不必再忙前忙后地照顾我。你去酒肆干活儿吧,两日没去,是我耽搁你前程了。”

    萧弈扣好腰带,闻言,脸色微妙。

    在酒肆当跑堂伙计,算哪门子前程?

    南宝衣下榻,替他整理衣襟:“夫君这两日照顾我实在辛苦,我无以为报,决定给夫君做一顿美味的午膳,亲自送去酒肆。或者,从今往后,我每天都去酒肆给夫君送饭。夫君,你感动吗?”

    萧弈沉默。

    南娇娇每天都送饭,也就是说,他每天都要扮演跑堂小二?

    他真感动啊……

    “夫君今日依旧英俊风流,半点儿不像跑堂的伙计,妾身为你打扮打扮。”

    南宝衣给他整理好衣襟,不知从何处搜罗出一顶褐色粗布圆帽子,踮起脚尖,认真地戴在萧弈的头上。

    萧弈:“……”

    他费尽心力地克制,才强忍住摘下帽子丢掉的冲动。

    这帽子委实太丑了。

    南宝衣却很认真地歪头打量:“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她从厨房拿来一块毛巾,搭在萧弈的肩头。

    萧弈额头青筋直跳,委婉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

    南宝衣温柔似水,又拿出一条黑底麻布大围裙,给他系在腰上:“为夫君整理衣着,也是妾身的本分呢。”

    萧弈:“……”

    这是哪里来的贤妻?

    他好想念那个娇纵成性的小娇娘。

    南宝衣打量萧弈片刻,正儿八经地点点头:“如此,才算有小伙计的模样。夫君快去酒肆吧,再不去,当心东家不要你了。”

    萧弈看了眼铜镜。

    这副尊容,完全没办法出门啊。

    然而南宝衣已经拽着他的手,把他拖了出去。

    南宝衣把他送出小宅院,温柔地挥挥小手手:“夫君努力干活儿,妾身中午去给你送饭。”

    小宅院的门扉,在萧弈面前重重关上。

    角落里,传来窃笑。

    萧弈面无表情:“十苦今年的月俸,全部扣光。”

    笑声悚然而止。

    萧弈踏出观书胡同,把围裙毛巾等物丢给十苦:“去盘下那家酒肆,再找几个心腹,扮演成跑堂小二。”

    总得想办法应付南娇娇查岗不是?

    十苦委屈称是。

    萧弈正要回雍王府,十言策马而来。

    他满脸凝重:“主子,王府来人了,是宫里的女官,称皇后娘娘召您即刻入宫。”

    ……

    坤宁宫。

    萧弈穿过花径,在女官的引领下,来到一座雅致的抱厦前。

    抱厦上挂着匾额,铁画银钩,雕刻着“议事房”三个镶金大字。

    萧弈哂笑。

    皇帝有御书房,他这母后,却在坤宁宫设了个议事房。

    野心昭昭,路人皆知。

    踏进抱厦。

    明黄书案横陈。

    穿着暗紫宫裙的女人,容貌美艳夺目,慵懒地倚坐在蒲团上。

    两侧坐着八大世家的官员,皆都身穿常服,有的手执麈尾,有的怀抱白玉如意,各自谈笑风生,在看见他踏进来时,不约而同止住话题,细细打量他。

    萧弈漫不经心地行礼:“给母后请安。”

    沈姜淡漠:“阿衍可知,如今长安城中,伤寒病人泛滥?”

    萧弈颔首:“略知一二。”

    沈姜把玩着朱笔:“吴司徒,你来说。”

    大司徒吴缜站了起来。

    他道:“雍王殿下有所不知,微臣虽然官拜大司徒,但也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望气者。”

    望气者,就是根据云气变化占卜吉凶祸福的人。

    不少掌权人崇敬望气者,甚至还有国君为了望气者的一场占卜,做出迁都之事。

    吴缜侃侃而谈:“微臣这两日观望云气,发现西北方向死气汇聚,逐渐往东南而来,逆了长安城里原本的生气。因此,才会造成伤寒病大肆泛滥,百姓困苦不堪。”

    “说人话。”

    萧弈冷淡。

第242章 萧弈,起来干活儿

    吴缜微微一笑:“雍王的府邸,恰恰位于西北,所以这场伤寒,其实是您引起的。为了天下苍生,您必须迁往江南,等到死气消除,方能入京。”

    大雍世家割据。

    地方世家尤其豪横,与土皇帝几乎没有差别。

    江南一带,以尉迟家族最为鼎盛,豢养兵马征收赋税,俨然是第二个朝廷,多年来朝廷派去江南的使臣,无一生还。

    萧弈把玩着压胜钱,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吴缜。

    这老匹夫欺负他年少,又是初回故国,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因此想把他骗去江南,借尉迟家族的手,除掉他这个麻烦。

    只可惜……

    他盯着吴缜,笑意更盛。

    他生得风流昳丽,犹如金相玉质,笑起来时明明是很好看的,可眼神里却藏着冷,像是随时会出鞘的利刃,着实令人畏惧。

    吴缜一介文臣,胆小。

    他不自然道:“殿下笑什么?”

    萧弈勾唇,似是随口一提:“吴家四世三公,家族手握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矿脉,很是富贵显赫。”

    被如此称赞恭维,吴缜不禁面露得瑟。

    他挺直腰杆子,掂了掂肥圆的大肚子,很是洋洋得意。

    上座,沈姜长睫轻挑。

    显然,她已经知道萧弈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瞥了眼吴缜,暗暗骂了句蠢货。

    萧弈不紧不慢:“那五种矿脉,恰恰是制作五石散的原料。所有售卖五石散的商户,都得从大司徒这里高价采购矿石。说起来,这次长安城爆发伤寒病,药铺的五石散供不应求。大司徒,应当血赚了一笔吧?”

    他说着话,漫不经心地撩袍落座。

    丹纱锦袍宽大华贵,将年轻郎君衬托得如松如鹤。

    他托腮,依旧直视吴缜,笑容邪肆:“什么死气生气,本王瞧着,这场伤寒,倒像是有人故意引起,以图钱财。大司徒,您说呢?”

    吴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难看。

    他拿麈尾指向萧弈:“本官身为望气者,还从未有人质疑过本官的卜算!雍王凭空捏造,诬陷朝廷命官,罪不容诛!”

    “哦,你说伤寒是本王引起的,就是本王引起的?本王摆事实讲道理,就是凭空捏造诬陷你?大司徒这般能耐,还要审案官员做什么,直接让大司徒去看看云气,岂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你……你满嘴胡言!”

    吴缜怒不可遏,圆脸胀红。

    哪还有刚刚手执麈尾,与世家们清谈的从容。

    反观萧弈,这年轻郎君一拂宽袖,神态雅致而风流。

    时人崇尚美郎君。

    名流雅士之所以热衷服食五石散,也是因为那东西可以让人变得身形清瘦飘逸如仙、面容光泽如珠玉。

    众多世家看看萧弈的美貌,又看看吴缜的肥圆糙黑。

    这两人坐一块儿,真像是玉树旁长了一株蟾蜍草。

    尽管他们大都是沈姜的心腹重臣,可萧弈的容貌实在养眼,于是心中的天平便不自觉地偏向萧弈。

    这般美郎君,若是英年早逝,多可惜呀!

    镇国公宁肃,立刻进言:“皇后娘娘,何不让雍王殿下负责调查这次伤寒大事?听闻殿下昔日在南越时,曾当过大理寺卿,很擅长断案。若能参与调查,既能洗脱嫌疑,又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

    萧弈叩了叩矮案。

    明白宁肃是在为他进入官场而铺路。

    其他欣赏萧弈容貌的世家,也乐得给他活命机会,纷纷请奏,让萧弈负责调查这次事件。

    沈姜对吴缜,本就没抱多大期望。

    她朱唇勾起轻笑:“还未曾见识过阿衍的能耐,既然诸位爱卿认为可以让他一试,那便试试好了。阿衍,你要仔细查案,切莫辜负诸位大人对你的期望。”

    萧弈不置可否。

    从坤宁宫出来,宁肃叫住了萧弈。

    萧弈淡淡道:“姑父?”

    宁肃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多日,却不去镇国公府探视。你姑母和几个表姐,还从未见过你,左等右等没等到你,都很生气。”

    萧弈的神情依旧淡漠,只是眉眼中却多出几分暖色。

    他道:“我若今日拜访镇国公府,明日长安城所有世家,都会知道你们站在我这边。”

    “那又如何呢?”

    “姑父,我与沈姜对弈,胜算只有两成。”

    “我愿孤注一掷。”

    “若是一败涂地?”

    “虽死犹荣。”

    中年汉子,眉目坚韧。

    萧弈捻着压胜钱,低声:“多谢。”

    宁肃又叮嘱道:“长安世家位高权重,你想步入官途,至少得有两个世家联名请奏。殿下再如何厌恶人情交际,也得结交几个家族才成。”

    萧弈应下。

    ……

    从宫里出来,已是晌午。

    萧弈策马回到小酒肆,只见十苦扮做掌柜,正儿八经地站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其他几个心腹粗衣短褐,正卖力吆喝着卖酒。

    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

    只可惜满店都是杀气,愣是没见半个顾客登门。

    萧弈在后院换了衣裳,握着毛巾走到前店,就看见南娇娇挽着梨花木食盒,款款而来。

    “夫君!”

    小姑娘嘴甜,还没踏进门槛,就娇声呼唤。

    萧弈应了声“嗯”。

    南宝衣迈着小碎步走到萧弈跟前,拿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怜惜道:“夫君养家辛苦,半日不见,这都瘦了一圈……”

    十苦抱着算盘,脸色微妙。

    才半日功夫,他委实看不出自家主子哪里瘦了。

    南宝衣笑眯眯地打开食盒,招呼道:“给夫君带了蔬饭、卤肉和豆豉,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十苦伸着脖子看:“好像是福安楼的菜,很贵吧?”

    “可不?花了我半锭银钱呢。”南宝衣说完,连忙补充,“我是说原材料很贵。你就是新来的掌柜吧,你也来吃,今后,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我家夫君。”

    萧弈落座,握住筷箸,淡淡道:“他不饿。”

    他的娘子给他送的饭,凭什么分给别人?

    十苦心里那个气。

    一想到今天清晨,被萧弈罚没了全年的俸禄,他就更气。

    他咳嗽一声,忽然壮着胆子骂道:“还没到时辰,萧弈,你吃哪门子饭?!赶紧起来干活儿!那么多酒坛子没搬出来,眼睛白长了?!”

    来晚了来晚了,抱歉

第242章 这笔账,她记着

    十苦吼完,酒肆寂静。

    假扮成伙计的侍卫们,震惊地看着他,心中的敬佩和同情犹如滔滔江水。

    他们的首领,太硬气了!

    他是拿命来硬气这一回啊!

    南宝衣眨了眨丹凤眼,安慰道:“夫君,既然活儿还没做完,那你安心去做就是。毕竟,饭什么时候不能吃?”

    萧弈握住她的小手,捻了捻她娇嫩的指尖。

    他侧目,深深盯了眼十苦,才去搬酒坛子。

    十苦又喜又怕,还有几分暗爽。

    他吆喝道:“萧弈啊,好好干,下个月给你加月钱啊!”

    萧弈没搭理他,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他一笔。

    南宝衣温温柔柔地向十苦告辞。

    转身时,唇线瞬间毫无弧度,丹凤眼更是阴沉如水。

    狗掌柜为难她的夫君,这笔账,她记着!

    十苦挠挠头。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

    南宝衣回到观书胡同的小宅院。

    她想着夫君辛苦,于是钻进小厨房一阵捣鼓,打算为萧弈煮一顿美味又有营养的晚膳。

    可她不会炒菜。

    她打开橱柜,小厨房里的东西倒是齐全,连面粉都有。

    她打算为萧弈包饺子。

    请了住在隔壁的罗娘子过来指导,她听着罗娘子细细讲怎样剁饺子馅儿,听得实在头疼。

    要掺和那么多馅儿料,真是麻烦。

    半晌,她抚了抚小围裙,笑道:“罢了,我家夫君不爱吃饺子,我还是为他煮面条吧。”

    面条多简单呀!

    罗娘子嘴角抽了抽。

    这新搬来的小娘子,忒不贤惠,真是可惜了那位美郎君。

    两人正在厨房和面,院子外面忽然响起叩门声。

    南宝衣净过手,打开院门,门外乌压压站着一堆人,有街坊邻居,还有一堆仆妇丫鬟。

    一顶漂亮的绸面软轿停在不远处,见她开门,一个丫鬟急忙跑到软轿旁,对轿子里的主人家说了几句话。

    南宝衣便看见轿帘被挑开。

    从轿子里走出来的贵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穿金戴银,肤白窈窕,只是过于高挑的柳叶眉和颧骨,为她添了些刻薄凶相。

    罗娘子惊呼:“我的天,她又来了!”

    南宝衣不解:“她是谁呀?”

    “她啊,是大司徒的夫人,姓柳。”罗娘子满脸忌惮,“小娘子应当听说过,那些上品士族很讲究自家声望。所以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官员夫人,开始喜欢来咱们百姓家中嘘寒问暖,为她们夫君营造出爱民如子的形象。”

    南宝衣看着姗姗而来的贵妇人。

    她记得,姐姐就是去了大司徒府。

    那么这位贵妇人,便算是姐姐的长辈,不知可否向她打听一下姐姐的消息……

    她想着,忽然注意到罗娘子脸上的忌惮。

    她小声问道:“罗姐姐,官员家属体察民情,是好事,你怎么一脸纠结?”

    “如果真是体察民情,那当然是好事。”罗娘子擦了擦汗,“可她哪儿是来体察民情的,分明是来耍威风的!”

    她解释:“前两天,刘家娘子招待了她。她进屋后挑三拣四,嫌茶不好,嫌饭菜糙,又数落刘家娘子穿得不讲究,让丫鬟扔掉了刘家娘子所有衣裳,给她换了一身丝绸襦裙。咱们这些市井妇人,整天干活,哪能穿得精贵?刘家娘子当场就气哭了!”

    南宝衣咋舌。

    看来这位柳夫人,不是善茬啊。

    柳夫人已经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她身边的仆妇,端着架子吆喝:“听说观书胡同新搬来一家人,就是你家吧?我家主上官拜大司徒,我们夫人是代替主上,来体察你家民情的。你若是有困难,可以告诉夫人,夫人自会为你当家做主!”

    南宝衣不怎么想让她们进家门。

    可是看在姐姐的份上,她还是客气地把一群人请进院子。

    罗娘子瞧着,心脏扑通乱跳,总觉很不妥当。

    她想了想,快步去酒肆请萧弈回来。

    屋舍里。

    南宝衣请柳夫人入座,一边沏茶,一边琢磨如何开口询问姐姐。

    她端起茶盏,送到柳夫人跟前:“请。”

    柳夫人不悦蹙眉。

    老仆妇连忙摆手:“我们夫人不喝别人家茶的,茶盏脏不脏另说,那茶水,透着一股子涩味儿,哦哟,那哪儿是人喝的?”

    南宝衣:“……”

    捧着茶的手,微微一僵。

    这是来体察民情的,还是来当祖宗的?

    她家茶叶都是夫君从外面带回来的,她尝着味道极好。

    茶盏也是夫君购置,每日擦洗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脏。

    她挑了挑眉,念在姐姐的份上,懒得跟她们计较。

    柳夫人环视屋舍,开始例行谈话:“当今皇后娘娘英明神武,朝堂吏治清明,你们这些百姓,应该活得很幸福吧?”

    “还行。”

    “你夫君是做什么的?”

    “酒肆伙计。”

    “一个月多少银钱?”

    “二两。”

    柳夫人的神情里,多了几分鄙夷。

    她道:“我每月购置胭脂水粉,都要花上二十两银钱。你们全家只靠这点月银,是怎么活下来的哦?”

    这贵妇人不食人间烟火,南宝衣无言以对。

    柳夫人打量她浑身上下,又道:“我像你这个年纪,首饰头面有足足十套。可你呢,连根银簪子都没有。所以说咱们女人,哪怕用尽手段,也要嫁进富贵人家。你只嫁了个酒肆伙计,我看你这辈子算是毁了。不过你年纪小,其实和离再嫁也是来得及的。”

    说完,一脸理所当然地扶了扶金步摇。

    南宝衣被她恶心得不行。

    照她的标准,天底下大部分女子都得和离再嫁!

    她忍着气,礼貌问道:“柳夫人,你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叫南胭的姑娘?她是我姐姐,是前段时间去你们府上的。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我很想念她。”

    问完,她察觉到屋中气氛突然阴沉。

    柳夫人胸脯起伏得厉害,睚眦欲裂,显然是被触碰到逆鳞。

    她打量南宝衣,翻脸道:“我当是谁,原来你是她妹妹!那狐媚子一进府就惹是生非,仗着姿色,整日缠着我儿不说,还故意弄死了我没出世的孙儿!她弄死我的孙儿,我就弄死她的至亲!来人,给我打!”

    仆妇们立刻操起棍棒,准备打南宝衣。

    左不过一个酒肆小伙计的发妻,打死也就打死了。

第242章 她并不知道夫君是皇子

    南宝衣惊呆了。

    她姐姐竟然弄死了人家的孙儿!

    她不想被仆妇们活活打死,连忙跳起来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祸不及家人,她闯的祸,你找我作甚?!”

    柳夫人被丫鬟们簇拥,高贵冷漠地站在廊下。

    她冷笑:“要怪,就怪你姐姐。”

    “我和她其实不熟,一点儿都不熟!”南宝衣避开仆妇的手,手脚并用地爬上枇杷树,“柳夫人,你心中有气,回府找她算账就是,你别找我啊!”

    柳夫人翻了个白眼。

    这小贱人,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想念姐姐,现在却说“不熟”。

    谁信?

    她厉声:“谁抓到这小贱人,赏银百两!”

    南宝衣紧张地坐在枇杷树上,双手死死抱着枝桠,谁敢爬上来,她就用绣花鞋使劲儿蹬谁的脸。

    一群粗壮的仆妇,一时间竟然拿她毫无办法。

    柳夫人气不打出一出来:“拿斧子砍了这棵树,我就不信,她不下来!”

    “柳夫人,”南宝衣脆声,“这棵枇杷树是我夫君的财物,你怎能随意砍倒?难道官员家眷,就可以随意欺辱百姓?”

    “欺辱你们,又如何?”柳夫人倨傲地抬起下巴,“左不过一个酒肆伙计,连我大司徒府的狗都不如!今日我就教教你们,长安城是谁说了算!给我砍!”

    正要动手,有人推开院门。

    “谁敢?”

    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犹如悦耳的胡琴弦音。

    众人寻声望去。

    站在门槛前的年轻郎君,英隽深艳,金相玉质,穿一袭繁复精致的丹纱袍,革带军靴,金冠束发,极尽凛贵。

    南宝衣激动,嗓音娇甜:“夫君!”

    萧弈是被罗娘子请回来的。

    他望向树上。

    他家的小娇娘,竟然爬到树上去了……

    真是有能耐。

    他薄唇抿着纵容的笑,缓步走到树下,朝她张开手臂:“当心树上有虫子,下来吧。”

    明明隔着一丈高。

    可南宝衣一点儿也不害怕。

    少女笑靥娇甜,纵身扑向萧弈——

    萧弈把她抱了个满怀。

    随着惯性转了一圈,少女的墨绿襦裙旋转翻飞,鸦发犹如墨笔随意勾勒,此情此景,美如画卷。

    南宝衣挽着萧弈的脖颈,几乎是凭借本能来告状:“夫君不在,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萧弈瞥向柳夫人,丹凤眼中掠过冷芒。

    他亲了亲南宝衣的脸蛋,把她放到地上。

    十言等人抬来一架胡床。

    萧弈撩袍,慵懒地坐到胡床上,淡淡睨向柳夫人:“本王竟不知,在柳夫人眼中,本王竟不如你府上一条狗。”

    本王……

    院中众人,神情一变。

    柳夫人慌了。

    她听见了什么?

    这男人,自称“本王”?

    刚刚那小贱人,不是说她夫君是酒肆伙计吗?

    她打量萧弈,这厮穿戴不俗、风华绝代,身边还陈列开一众护卫,哪像是酒肆伙计?

    长安城的几个皇子,她都认识。

    这一位面生,想必就是前阵子才回来的雍王,敢跟皇后娘娘叫板的那位。

    柳夫人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踢到了铁板!

    这人有病吧,放着好好的雍王府不住,竟然跟美貌的小娘子跑到市井之地,玩角色扮演游戏!

    她恼极了萧弈。

    她捏着团扇,低声道:“不知是雍王殿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只是——”

    她盯向南宝衣,眼底掠过恶毒,“只是雍王殿下还未娶亲,跟三教九流的女子跑到市井间厮混,着实不成体统。如果给皇后娘娘知道,恐怕会训斥殿下吧?臣妇以为,殿下玩玩也就罢了,可别耽搁了冬季的选秀!”

    南宝衣站在胡床边,双手笼在袖管里,指关节逐渐攥得发白。

    她并不知道夫君是皇子……

    而且,她竟是没名没分跟着夫君的!

    萧弈敏锐地捕捉到少女的情绪变化。

    他心中一阵焦躁。

    他叩了叩胡床,不耐抬眸:“大司徒夫人倒是管得宽,竟管到了本王的姻缘上……想来,你是想当皇后了。”

    柳夫人发狠道:“少在这里威胁我,今日是我鲁莽,你且等着!”

    说完,也不行退礼,带着一众仆妇丫鬟,气冲冲步出小宅院。

    世家大族,自有嚣张豪横的底气。

    十言屏息凝神,偷偷瞟了眼萧弈,又瞟了眼南宝衣。

    他想了想,打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带领护卫们退出宅院。

    院门被关上。

    萧弈握住南宝衣的手。

    小姑娘指尖泛凉。

    他把南宝衣抱到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脸蛋:“生气了?”

    南宝衣别过小脸,赌气:“怎敢跟雍王殿下置气?”

    萧弈知道,她是气自己没把身份告诉她。

    他心平气和:“你从前,知道我是皇子。将来病愈,也总能想起这个身份,我又何必急着告诉你?更何况,在我眼里,雍王是萧道衍,是必须撑起江山社稷的皇子。但陪伴在南娇娇身边的,却是萧弈。自始至终,都是锦官城那个落魄养子,萧弈。”

    南宝衣垂下睫毛。

    脑海中掠过一些破碎的画面,西岭雪山上的吻,觉苑寺的告白,剑门山栈道上的定情……

    心脏绞痛。

    虽然记不得细节,但她很清楚,她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她抓起萧弈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萧弈挑眉:“怎么了?”

    南宝衣窝在他怀里,耷拉着眉眼:“难受,揉揉。”

    萧弈暗暗松了口气。

    南娇娇肯跟他亲近,就是不怪他的意思了。

    他一边为她揉着心口,一边认真道:“位高权重固然很好,可是像现在这样,和娇娇晨钟暮鼓淡饭粗茶,又何尝不好?”

    似乎是不赞同他的意见,南宝衣噘起嘴。

    萧弈亲了亲她的小嘴儿:“怎么又生气了?”

    南宝衣嘀咕:“我不爱淡饭粗茶……”

    她抬起小脸,丹凤眼亮晶晶的:“夫君,你真傻,位高权重多好,珠玉绫罗,山珍海味,享之不尽。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这里淡饭粗茶?我看脑子有问题的,是你才对。”

    萧弈:“……”

    成吧。

    他的小娇娘,确实是个俗人。

    南宝衣摸摸他的头,柔情似水:“夫君爱我吗?”

    萧弈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在唇前亲了亲:“爱。”

    “那我想当雍王妃。”

    南宝衣直言。

    她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接说出口。

    客气?

    矫情?

    不存在的。

    她私心里觉得,当雍王妃就是很好啊,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能动用权势保护想保护的人,完全不怕被人欺负糟践。

    还有一章,你们先睡,

    (另外五石散是东汉名医张仲景弄出来的,本意是治疗伤寒,到魏晋时期被用歪了,后来孙思邈才提出毁掉五石散)

第242章 还不如让她亲近南宝珠

    萧弈点头:“好,让你当雍王妃。”

    南娇娇多好啊,想要什么直接说出口,不像别的姑娘,想要什么也不直说,拐着弯儿地叫人猜。

    从何猜起呢?

    他真是爱极了南家小娇娘。

    南宝衣又去摸他的头,认真道:“夫君,我姐姐遇见麻烦了。柳夫人说,她害死了她没出世的孙儿。可我寻思着,姐姐如此善良,怎么会残害小孩儿?夫君,我想去探望她。”

    萧弈拿开她不安分的手。

    南胭善良?

    他甚至不必派天枢去调查,就知道此事属实。

    南胭是何等女子?

    她是嫁一个男人,就能毁一个家族的女人。

    对她那种人而言,用谋害子嗣来争宠,算什么呢?

    他告诫:“南胭不是善茬,你少跟她接触。”

    南宝衣知道他不喜欢姐姐,敷衍地“哦”了声。

    萧弈见她脸颊上的伤疤淡化不少,起了带她去镇国公府的心思。

    毕竟,与其让她亲近南胭,还不如让她亲近南宝珠。

    他拍了下她的小屁股,道:“去沐身更衣,打扮好看些,用过晚膳,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是去买绫罗首饰吗?”

    “就知道惦记那些。会给你买的。”

    南宝衣娇笑着,雀跃地去耳房沐浴。

    萧弈去厨房做晚膳。

    厨房里,摆着揉到一半的面,他估计南娇娇打算用来做面条。

    他洗干净双手,拿过小木盆,继续揉面。

    十言进来时,愣了愣。

    书上说,君子远庖厨,可他家主子竟然在揉面,他家主子上回还拎着菜刀杀鸡来着……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惊讶,萧弈淡淡道:“一手好厨艺,是宠妻的必备条件。”

    十言向来把他的话奉若圭臬。

    他郑重拱手:“卑职明日就吩咐下去,命天枢在训练课程中,添加一项厨艺。”

    “说吧,什么事?”

    十言低眉敛目:“安插在南府的暗哨,刚刚递了消息过来,南家三爷已经一天一夜不见踪影。”

    “正常。”

    萧弈往面团里添了小半碗水。

    一天一夜算什么,在锦官城时,南帽帽常常十天半月不见人。

    每次回南府,那必定是因为钱花完了,找祖母拿钱。

    十言道:“王妃的娘家人也没放在心上。可暗哨说,南三爷这段时间非常安分守己,并没有留宿在外。保险起见,卑职以为,要不还是派天枢找一下?毕竟是王妃的父亲。”

    萧弈揉着面团。

    低垂的长睫,遮住了瞳眸里的思量。

    他三叔一向赶潮流,自打来到长安,就想学名流雅士服食五石散,只可惜手头紧张,买不起。

    上回姜岁寒给南娇娇看诊时提起,南三夫人染了伤寒,也给开了五石散的方子。

    凭他三叔的本事和馋嘴……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南家人,定然是防不住的。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偏偏他负责调查这次满城伤寒,这两天刚有些眉目,五石散背后牵扯的案子和危险很多,水深得很,怕只怕那个老糊涂蛋被牵扯进去了。

    萧弈不耐地闭了闭眼。

    他在铜盆里净过手,沉声:“备马。”

    踏出厨房,正要往院外走,耳房里的南宝衣听见了动静。

    少女匆匆跨出浴桶,裹着轻纱,推开菱花窗,白嫩小脸还氤氲着热气:“夫君,你去哪儿?说好带我去买珠玉绫罗,说好带我去好地方的呢?”

    萧弈叮嘱:“我有点事,你乖乖呆着。”

    南宝衣不悦。

    天都要黑了,他能有什么事?

    怕不是在外面养了小妖精。

    她故意松开两寸轻纱,撩了撩鸦青长发:“夫君……”

    萧弈:“……”

    暮色四合,菱花窗畔生着一株美人蕉,可窗后少女却比美人蕉更加千娇百媚,轻纱撩动,隐约可见她白如凝脂,恰似一尾小绵羊。

    年轻郎君,耳尖滚烫,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这一刻,突然很嫌弃南帽帽碍事。

    但又不能不管他。

    萧弈只得矜持地别过视线,声音发哑地批评:“如此不端庄、不矜持,是从何处学来的?罚抄《女德》二十遍,我回来时检查。”

    说完,唯恐走不出这座宅院,快步离去。

    南宝衣眼睁睁看着院门被关上。

    她懊恼地磨了磨后槽牙。

    心不在焉地梳洗干净,她系好罗裙系带,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嘀咕:“你有事,难道我就没有事吗?我总得想法子去看看姐姐。”

    她迅速收拾了一个包袱。

    包袱里装着银两、衣物、麻绳、匕首。

    万一大司徒府不放人,她可以凭借这些东西,带姐姐逃走。

    南宝衣背着小包袱走向院门,瞧见墙根处放着铁锤,想了想,一并塞包袱里了。

    萧弈并没有软禁她。

    负责照看她的侍卫,只得暗中跟着,一路往大司徒府而去。

    南宝衣自知世家眼高于顶,不可能让她这种庶民从正门进,因此直接去了角门,贿赂了大笔银钱,才让婆子领她进去。

    婆子一路叮嘱:“若是遇见管事,你就说是我侄孙女,可千万别提你是来探望南姨娘的!”

    南宝衣听着“姨娘”二字,略觉刺耳,因此只淡淡应下。

    穿过游廊照壁,慢慢的越走越偏,最后在一处荒废的园子里,南宝衣看见了坐在台阶上发呆的粉衣少女。

    婆子努了努嘴,道:“喏,那就是南姨娘。这女人太会作妖,我就没见过一进门就像她这样搞天搞地的姨娘!你抓紧时间说话,省得被人发现。”

    南宝衣向南胭走去。

    数日未见,姐姐清瘦很多,浑身是伤不说,就连额头也受了伤,缠着厚厚的纱布。

    她身后屋舍破旧,挂一盏褪色灯笼,在这样荒废的园子里,看起来很是凄凉。

    “姐姐。”

    南宝衣轻唤。

    南胭转动瞳珠,望向她。

    半晌,她嘲讽:“你夫君都说你我是死敌,你不赶紧与我恩断义绝,还上赶着来见我做什么?”

    南宝衣在她身边坐下。

    她低头把玩指甲,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南胭的问题。

    “呵,如果妹妹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恭喜你,达成所愿。我如今被吴郎厌弃,我——”

    南宝衣打断她的话:“想离开这里吗?”

    我写得实在太慢了,一章平均花两个多小时

    这章抽红包

第242章 这种妹妹完全指望不上

    “离开?”

    “我记得来长安时,姐姐曾说过,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这世上,真正懂得心疼女人的,只有女人自己。所以,与其在这深宅大院里当个被厌弃的姨娘,何不干脆离开此处?山高水阔,总有你发光的地方!”

    南胭怔住。

    她被富贵迷了眼,竟忘了从前说过的话。

    余光扫视园林,这里破旧而偏僻。

    世家虽然富贵,可被冷落至此,又有什么奔头?

    倒不如离开……

    她望了眼不远处放风的婆子,低声道:“只是世家大族,门禁森严。丫鬟尚且逃不走,姨娘想要离开,又谈何容易?”

    南宝衣没说话,只是认真地握住她的手。

    灯火幽微,可她的丹凤眼晶亮有神,像是蕴藏着生生不息的力量,而她的手握得那么紧,像是已经成竹在胸,令南胭十分信服。

    南胭终于下定决心。

    她郑重点头:“好,离开。”

    南宝衣见她争气,双眼顿时弯如月牙。

    南胭又问道:“妹妹的计划是什么?”

    南宝衣愕然:“计划?那是什么?我当然没有计划。姐姐,你得自己想办法离开啊。”

    南胭:“……”

    面容扭曲。

    她自己能想到办法,还指望这个便宜妹妹作甚?!

    南宝衣放下包袱:“姐,这是我带给你的工具,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这是两千两银票,还是你上回给我的,你一并拿在手里。手里握有银钱,过日子都能心安许多。”

    南胭:“……”

    她看着麻绳、匕首、大铁锤等物,面容更加扭曲了。

    这种妹妹完全指望不上好嘛?!

    好想卖了她!

    南宝衣拍了拍南胭的肩膀,向她告了辞,才往园子外面走。

    她不傻。

    她当然知道世家大族门禁森严,想拐走一位妾侍,难如登天。

    今夜来此,原也不过是为了踩点。

    如果将来不能借助夫君的权势,救姐姐出去,那就根据踩点,暗中动用手段就是——

    “砰!”

    她还在思虑,重击声猛然响起。

    她惊了惊,寻声望去。

    她身后的婆子,满脸是血地倒在血泊里,一张老脸支离破碎。

    南胭拖着铁锤,轻轻喘息着,盈盈杏眼泛着猩红,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起来狰狞如恶鬼。

    她缓缓抬眸,一字一顿:“我不想留在这里。我要荣华富贵,我要锦绣前程,我要无限风光!”

    南宝衣发愣。

    南胭动作迅速地扒下那婆子的衣着头饰:“月黑风高,我假扮成她,逃出去的几率很大。若是遇见人,你就说我嗓子哑了,不好回话,明白?”

    南宝衣没吭声。

    南胭系好罗裙系带,抬头看她:“怎么了?”

    “只是觉得……姐姐和之前不太一样。”南宝衣看着死去的婆子,“或许,我以为的姐姐,从来都只是我想象中的人物。”

    长风过境,园林清寒,树影婆娑。

    南胭撇撇嘴,冷淡地挽起长发,并没有接话。

    南宝衣捡起包袱,从里面取出火折子和一小瓶火油。

    她看了眼远处灯火辉煌的亭台楼阁:“从盛京来到长安,姐姐一路上照顾我许多。今夜,我报答姐姐一回。”

    正是入秋的季节。

    长安城风物干燥,已经多日不曾落雨。

    南宝衣寻了一处宽敞楼阁,确定里面无人居住,才将火油星星点点地洒落各处。

    南胭立刻猜到她想做什么。

    她从旁帮忙,弄来枯草、树枝等易燃物,堆积在楼阁角落。

    南宝衣拿火折子点燃一卷蓬草。

    燃烧的蓬草被丢进火油,火舌一窜而起,顺着墙壁攀沿而上,很快点燃了帐幔、纱帘等易燃物。

    两人手牵手,朝角门奔去。

    没多久,背后传来急切的呼喊声,嚷嚷着救火。

    无数仆妇小厮拎着水桶,急匆匆涌向着火的楼阁。

    角门处看守松懈,姐妹俩寻到机会,飞快溜了出去。

    已是子夜。

    街头空无一人,沿街屋舍的檐下灯笼,照亮了青砖街道。

    跑出很长一段路,南胭口干舌燥,摆摆手,喘息着扶住膝盖:“不行了……休息会儿……”

    她只会琴棋书画,跳舞已是极限,哪儿能这样跑?

    南宝衣拉起她的手,紧张四顾:“我记得东园府邸一带有宵禁,到子夜时,就不许出门溜达。咱俩不能站在这里,得找个地方呆一夜才是。万一给官兵逮去,咱俩要进大牢的。”

    说曹操曹操到。

    街道拐角处,一队官兵提着灯笼出现。

    南胭气得磨牙:“乌鸦嘴!”

    南宝衣讪讪。

    为首的官差拿灯笼照了照,见是两个年轻女郎,凶着脸道:“深更半夜,你们怎么跑到街上来了?!”

    南胭楚楚可怜:“官爷,妾和妹妹爹娘亡故,远道而来投奔亲戚,谁知长安城道路复杂,因此不慎迷路。还望官爷体谅。”

    说着,杏眼含着盈盈泪水,温柔地福了一礼。

    南宝衣佩服极了她的变脸和演技,当真是自愧不如。

    官差捋了捋胡须,道:“拿路引来。”

    路引相当于证明身份的东西,其上写有祖籍家乡名讳等信息,还有当地官府的印戳。

    南胭愣住。

    她和妹妹,一路走来都是临时买的假路引。

    这黑灯瞎火的大半夜,她们去哪里搞路引?

    “没有路引?”官差仔细打量她们,冷笑连连,“没有路引,不是流民娼妓,就是别国奸细!给我抓起来,回官衙细细审问!”

    官差一拥而上。

    南宝衣和南胭被绑缚双手,丢进了马车。

    长街静寂,车轱辘声格外清晰。

    沉默良久,南宝衣轻咳一声:“真是万万没想到,咱们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接下来怎么办?”

    南胭沉声:“最好的结果,是被打一顿丢出长安。最坏的结果,是被当成敌国奸细斩首示众……是我失策了,我们不该出来的这样随便。”

    南宝衣安慰她:“姐,你不必担忧。我夫君其实是雍王殿下,他一定会救我们的。这些天夫君爱我入骨,甚至亲自为我下厨煲汤。你在大司徒府,吴郎不曾为你煲过汤吧?”

    南胭:“……”

    好想踹她一脚。

    她被抓已经非常凄惨,她一点儿也不想吃狗粮!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

    南宝衣和南胭渐渐睡得迷迷糊糊。

    可那马车却没有朝官衙驶去,而是悄悄驶出了城门。

第242章 他真是咱爹?

    姐妹俩醒来时。

    手上绑缚的麻绳,不知何时被解了开。

    被推搡着下了马车,南宝衣举目四望,才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是长安城外的深山野林。

    四周搭着无数简陋的帐篷,石块嶙峋,面黄肌瘦的男人和女人们戴着沉重的脚链,手里拿着锄头、竹篓等物,狼狈而又艰辛地排队往不远处山洞里走。

    手提长鞭的侍卫,挎刀而立,正监视着他们。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不小心把装满矿石的竹篓掉在了地上,侍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举起鞭子抽他,直抽得皮开肉绽,疼得他哀叫连连满地打滚。

    两人看的心惊肉跳。

    押送她俩过来的官差,正跟一个小头目结账。

    他捋了捋胡须,笑得不怀好意:“大司徒的矿地里,还没有这等姿色的小娘子。我初见便觉得不错,特意捉了给你们送过来。”

    刘头目仔细打量两姐妹,不禁垂涎欲滴。

    他笑嘻嘻的,取了两张银票递给官差:“拿去给兄弟们打酒喝!有了这两个美貌小娘子,想来咱们矿地上的伙计,干活儿肯定越发卖力!到时候矿产量增大,大司徒肯定要奖赏咱们!”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从夫君那里听说,大司徒吴缜,不仅位高权重,还掌握着长安附近的矿石山脉,而那些矿石,正是制作五石散的原料。

    原来,她和姐姐被拐卖到吴家矿山来了。

    她环顾四周。

    那些被鞭笞的可怜人,想必是这些年来被吴家拐卖的奴隶。

    他们没有路引,在长安城中也没有亲人,即使被拐走,官府也不会知晓,哪怕活生生累死在矿洞,也绝不会有人在意……

    大司徒府,真是黑心得可怕!

    官差走后,刘头目咳嗽一声,涎着老脸,温声道:“来了这里,这辈子就甭想出去。两位小娘子叫什么名儿,今年几岁,老实与阿叔交代,阿叔心疼你们,自会让你们后半辈子吃香喝辣,不叫你们跟那些贱奴一样,去做苦力。”

    他说得好听。

    可南宝衣和南胭也不傻。

    她俩很清楚,那官差是吴司徒的人,专门拐卖流民来这里做苦力,她俩因为姿容不错,所以给送到这里当矿/妓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

    正要开口,那个被鞭笞的中年男人,突然大喊着冲了过来!

    他蓬头垢面,不敢置信地一把拽住两个姑娘:“娇娇,胭儿?!”

    他欣喜若狂,见两个小姑娘发愣,连忙一把撩起乱发,激动道:“是我啊,是爹爹!你俩怎会在此,可想死爹爹了!”

    爹爹?

    南宝衣和南胭依旧愣愣的。

    南广腆着脸道:“都怪爹爹虚荣,瞧见别人服食五石散,也想赶赶潮流,因此偷了你们母亲的药。吃着吃着,感觉甚是不错,于是就去药铺赊账购买。赊了两千钱,没法儿还账,就被抓到这里做苦力……”

    他解释完来龙去脉,欣喜地拍了拍两姐妹:“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过来陪爹爹,爹爹很有安全感呐!对了,你俩可也是欠了账?”

    南宝衣:“……”

    南胭:“……”

    且不说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们亲爹,就凭他这副蠢相,就算是亲爹,她俩也完全不想认好嘛!

    南宝衣对南胭附耳低语:“他真是咱爹?”

    南胭:“从容貌上看,像。”

    更何况,他唤出了她们的名字。

    三人正要细细说话,刘头目不耐烦:“管你们是父女还是什么,到了矿山,就是爷说了算!你,滚滚滚,别耽搁爷正事!”

    他推开南广。

    南广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看了眼两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又看了眼刘头目。

    他也是男人,他懂刘头目想做什么。

    他暗暗气怒,勉强压住脾气,好声好气地凑到刘头目跟前,比划了一下,低声道:“我藏了些私房钱,你别碰她们,我把钱给你。”

    刘头目盯着他的手,嗤笑:“五两,也想贿赂爷?”

    “五十两。”

    南广轻声。

    唯恐刘头目不信,他脱掉靴履,从鞋垫子夹层里摸出一张银票:“喏,五十两。我在矿洞里,还藏了一百两。你别糟践我女儿,过两个月,我就把那张银票给你。”

    五十两,足够去寻常花楼潇洒很久。

    刘头目掸了掸银票,眉开眼笑:“成吧。”

    贿赂了小头目,南广也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父女仨儿坐在一处矿洞里说话。

    南广滔滔不绝,讲述自己是如何想念两姐妹。

    他讲了一刻钟,见两人毫无反应,问道:“你俩怎么啦?”

    南宝衣实诚:“爹,我和姐姐记不得从前了。”

    南广愣住。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知道问也是白问。

    半晌,他安慰道:“不妨事,等爹做完苦力,就带你们回家去。见着你们祖母和兄弟姐妹,慢慢也就想起来了。”

    “回不去了。”

    南胭沉声。

    南广诧异:“如何回不去?我只是欠银子,又不是欠命。”

    南胭用发簪,刮开洞壁上的石衣。

    南宝衣和南广望去。

    黯淡的灰褐色石衣里,闪现出耀眼的金黄色泽。

    南宝衣轻声:“黄金……”

    “所谓的五石散矿脉,恐怕只是幌子。”南胭戴回发簪,杏眼沉冷,“吴家真正在开采的,是金矿。”

    长安城共有八大世家,家家钟鸣鼎食,富贵显赫。

    可大司徒府之富,哪怕是其他世家,也都得眼馋。

    原来他们的富,是这样来的……

    南宝衣脸色苍白:“私自开采金矿,按律当诛九族。从咱们来到这里开始,无论有没有看见金矿,保险起见,吴家都不可能放咱们出去。”

    姐妹俩沉浸在如何自救的情绪里。

    南广却不知从何处拖来一把铲子。

    他喜上眉梢:“乖女,放心吧,我的好女婿肯定会来救我们。你俩有这伤春悲秋的功夫,不如趁机多挖点黄金!话说回来,要是整座金矿都是咱家的就好了,还卖什么蜀锦开什么钱庄,咱发达了,哈哈哈哈哈!”

    他好乐观。

    南宝衣和南胭对视一眼,皆都无言以对。

    ……

    此时,长安城药铺。

    萧弈彻夜未眠,倚靠在货架上,一手摆弄着压胜钱。

    他调查判断,三叔应当是在这家药铺失踪的。

    侍卫们正在搜人。

    尚未搜出结果,一道人影闪进来,正是负责照看南宝衣的暗卫。

    他满脸凝重,拱手:“殿下,王妃出事了!”

    今天调整作息时间,早点睡,所以更两章

    明天恢复三章

第242章 她肯定喜欢上他了

    萧弈眯起眼眸:“嗯?”

    侍卫将情况说了一遍:

    “……马车出城之后,穿过深山野林,抵达了吴家矿脉。矿脉附近有高手坐镇,卑职不敢靠近,只敢远远观察。除了王妃在矿上,南家三爷和南胭姑娘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脚戴镣铐的奴隶。据卑职判断,吴家这些年来,恐怕一直在暗中掳掠压榨黑户流民。”

    萧弈捻着压胜钱。

    南娇娇和老丈人去了一处,倒是给他省了功夫。

    只是……

    开采石矿,成本低廉,需要用到大量奴隶吗?

    恐怕石矿背后,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萧弈勾起薄唇。

    若是藏着金矿就好了。

    若是藏着金矿,他就据为己有……

    他吻了吻压胜钱,转身往药铺外面走:“带上人马,去吴家矿脉。”

    “是!”

    ……

    矿脉。

    南宝衣寻来火把,跟着爹爹和南胭进了矿洞深处。

    越往里走,越是骇然。

    矿洞很深,这竟然是一座储量相当庞大的金矿,估计比国库的黄金储存量还要高!

    父女三个看得目瞪口呆。

    “发达了,发达了!”

    南广眼睛贼亮,“等咱们出去,我就买下长安城所有的赌坊茶楼、花街柳巷,玩他个昏天黑地!娇娇、胭儿,你俩有什么想要的,只管与爹爹说,爹爹给你们买!”

    他大手一挥,口气豪横。

    南宝衣不服气:“爹,这座金矿明明是咱们一起发现的,怎么听你的语气,倒像是成了你一个人的?咱们该平分才是。”

    南胭翻了个白眼。

    明明就是吴家的金矿,这父女俩倒好,还不知道怎么逃出去呢,就已经把金矿看成他们的私有物。

    虽然她也很想要就是了……

    父女仨儿转过弯。

    火把照亮了前路。

    依旧是耀眼的黄金矿脉,只是尽头,却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天坑,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三人走近了,拿火把去照。

    不见尽头的天坑之中,堆积着数以万计的尸体。

    底下的已经白骨化,被胡乱丢弃在上面的,却还很新鲜,像是近日死的,皆都骨瘦嶙峋、浑身是伤,不是活活累死的,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黑心矿脉,可见一斑。

    父女仨儿,同时咽了咽口水。

    南广声音发颤:“如果咱们逃不出去……”

    迟早也会被丢在这里吧?

    发大财什么的,更是不必妄想。

    南宝衣僵硬地点点头:“会死在这里。”

    南广双腿发软,却还是搂住南宝衣和南胭:“乖女不怕,爹爹会保护你们的……”

    南宝衣转身钻进他怀里:“爹爹……”

    南胭也从未看过这么多阴森森的尸体,不禁心有余悸,跟着钻进南广怀里。

    父女仨儿从矿洞出来。

    因为南广使了银钱的缘故,刘头目惦记着剩下的一百两,倒是笑脸相迎起来,不仅没有糟践南宝衣和南胭,还安排三人去厨房干活儿。

    在黑矿里,厨房的活儿算是香饽饽。

    南宝衣坐在后门小凳子上,忧心忡忡地拿刨子刨一节莲藕,思考着怎样逃出去。

    正出神时,一道黑影闪过。

    南宝衣回过神,手里的藕已经被人抢走。

    她抬头,穿着破烂背心的少年,脚戴镣铐,抓着嫩藕,正大快朵颐。

    她瞧着眼熟,问道:“你是金陵游的那个小鸭子?”

    尉迟北辰惊奇地仔细盯向她。

    他咽下藕,伸手戳了戳南宝衣的脸蛋儿:“你不是那个丑女吗?多日不见,你倒是变漂亮了!”

    南宝衣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北辰翻了个白眼:“赚不到钱,被谢姑姑撵了出来。没有路引,就被黑心官差卖到这里喽!丑女,你又是怎么来的?”

    他说着话,又伸手去拽南宝衣的发辫。

    南宝衣避开他的手,没好气:“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南宝衣,你别叫我丑女。”

    “嘁!”

    尉迟北辰鄙夷。

    他还想拿藕吃,被南宝衣重重拍了下手背:“这些藕是要做菜的,你吃了,别人就吃不成了。”

    “那又怎样?我吃饱了就好!”

    少年桀骜。

    他推开南宝衣,毫不客气地拿起竹篮子里两根最大的嫩藕,正要往嘴里塞,却看见小姑娘趴在地上,一双丹凤眼泪盈盈的。

    他不耐:“好好的,你哭个什么劲儿?”

    南宝衣红着泪眼:“菜少了,给刘头目看见,他肯定以为是我偷吃的,他会罚我的……”

    尉迟北辰一时无语。

    他睨着小姑娘,她细皮嫩肉的,哭起来的样子甚是可怜。

    他蹲下来,哄道:“那你说是我吃的,不就成了?我皮糙肉厚,我不怕挨鞭子!”

    南宝衣瞪他:“仅仅是挨鞭子的事吗?这里有上百个人做工,可菜却只有一点点。你吃了,别人就没有了。你辛苦,别人就不辛苦吗?”

    尉迟北辰挑眉。

    别人辛苦,与他何干?

    他只管自己逍遥快活,才不管别人洪水滔天!

    然而小丑女泪眼兮兮,着实可怜。

    他撇撇嘴,只得把嫩藕丢到地上:“还给你,成了吧?瞧你那小气样……”

    南宝衣立刻不哭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扶正小凳子,捡起两节嫩藕,继续刨藕皮。

    尉迟北辰怀疑她刚刚是在装哭。

    他踢了踢她的小凳子:“小丑女,你是不是装哭?”

    南宝衣转了个方向刨藕皮,不愿搭理他。

    尉迟北辰有点火气。

    以前在家族的时候,哪个女郎见了他不紧赶慢赶着献殷勤,可是自打他来到长安,倒贴人家女郎都不要。

    这个小丑女更绝,还假哭骗他。

    然而她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娇滴滴一小只,他总不能把她拎起来打一顿,他毕竟是大度的君子名士。

    少年叼起一根狗尾巴草,轻哼一声,走开了。

    南宝衣低着头,余光却悄悄瞥他一眼。

    这少年哪怕看起来十分落魄,可气度却很不凡。

    像是世家子弟……

    大雍世家横行,不止长安世家力压皇权,地方世家更是把持地方朝政,其中以尉迟家族为首,已然成了江南的土皇帝。

    不知这少年,和尉迟家族可有什么渊源。

    夫君是皇子,需要世家支持。

    要不要加以拉拢呢?

    中午。

    排队打饭时,南宝衣认真地给每个奴隶打了一菜一汤,再加一碗米饭。

    尉迟北辰端着饭碗走到旁边吃,吃着吃着,却发现米饭底下埋着一小块红烧肉,香喷喷的。

    他诧异地望向南宝衣。

    南宝衣友好地看他一眼。

    尉迟北辰:“……”

    嘴角瞬间咧开。

    小娘子偷看他,想必是对他暗送秋波,表达爱慕。

    她肯定喜欢上他了!

第242章 愿意让她当个娇妾

    摆饭的棚子里。

    南宝衣见少年也看着自己,立刻对他报之以温柔一笑。

    和世家搞好关系,总是利大于弊的。

    若是能认个兄妹、拜个把子,那就更稳妥了,将来不愁没有世家支持夫君。

    尉迟北辰:“……”

    嘴角渐渐咧到耳后根。

    小娘子对他笑,想必是对他深情流露,表诉衷肠。

    她肯定想嫁给他!

    小娘子生得美,他倒也愿意带回家族当个娇妾。

    将来他们有了孩子,就取名叫尉迟石头,毕竟他们是在石矿认识的……

    不过短短几瞬,他连小孩儿在哪读书都想好了。

    尉迟北辰满脸灿烂,细细品尝了红烧肉。

    一口一口,满满都是小娘子对他的爱慕呀!

    他吃完,满足地朝南宝衣竖起大拇指。

    南宝衣笑眯眯地点点头。

    这莽少年,大约是接纳了她的善意吧?

    正吃着午饭,东南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鹰鸣。

    南宝衣手里还拿着锅铲呢,只见刘头目和那位监工,发疯似的窜出来,吼道:“都进山洞,进山洞去!”

    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奴隶们的身上。

    南广连忙牵住两个宝贝女儿,和其他奴隶一块儿往山洞涌去。

    被驱赶进山洞最深处,南宝衣又见到了那座堆积着尸骸的天坑。

    监工们抽着鞭子,高声吆喝:“都给老子在坑边蹲下,双手抱头,不许说话,不许发出声音,不许动!谁敢动,就去坑里陪死人去!”

    南宝衣和南胭一左一右,蹲在南广身边。

    她小声道:“这是做什么呀?”

    南广安慰:“爹爹前两天遇到过一次,好像是官府来人检查,因此不许咱们露面。娇娇别怕,要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会离开,到时候咱们就能继续出去吃饭了!”

    南宝衣:“……”

    她惦记的是吃饭吗?

    南胭轻声道:“据我猜测,石矿外面,大约有高手放风。他们一旦看见官差,就会立刻通知矿脉里的人将奴隶藏起来。如此,哪怕官差到了矿上,也什么都查不到。”

    南宝衣沉默。

    如此一来,指望别人来救他们,就更加不可能了。

    她呢喃:“夫君……”

    ……

    骏马高大健硕。

    马背上的年轻郎君,革带军靴,戴着黑皮手套的手,随意笼着缰绳,凤眼淡漠,正随意睨向矿场。

    他身后,跟着上百名天枢精锐。

    刘头目陪着笑脸:“您就是雍王殿下吧?哟,果然如传言中那般一表人才!您大驾光临我们矿场,不知道所为何事呀?”

    萧弈漫不经心:“接到举报,这一片山林中,出现了祥瑞白鹿,因此特意过来搜查抓捕,以进献给父皇。”

    他并没有提起南宝衣或者南广。

    甚至,连奴隶都没有提起。

    他太清楚了,一旦打草惊蛇,吴家势必会转移奴隶。

    到时候再查,将难上加难。

    刘头目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仍旧笑眯眯道:“可是我们矿场里,有好些贵重矿石。您擅自带人搜查,若是弄丢了咱贵重之物……到时候,谁来补偿咱呢?若是大司徒怪罪下来……哎哟,小人可担待不起呀!”

    萧弈似笑非笑:“这般阻拦,莫非是这矿场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哪能?!”刘头目很是仗义地让开,嚷嚷道,“咱也是爽利人,殿下非要搜,那你搜就是了!只是我们还赶着开工,殿下可得抓紧时间!”

    萧弈从容地甩了下马鞭。

    天枢精锐立刻策马而行,朝四面八方散去。

    萧弈翻身下马,姿态随意地踱步到饭摊前。

    刘头目跟过来,陪着笑脸道:“刚和伙计们用完午饭,正要收拾,殿下就过来了!殿下可吃过午饭了?若是没有,小人做东,请殿下去城里酒楼吃顿好的?”

    萧弈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锅铲。

    鼻尖嗅了嗅,他唇角噙起微笑,将锅铲放进木饭桶里:“刘头目客气了。”

    没过多久,十苦十言等人相继返回。

    他们神情凝重,纷纷对萧弈摇头。

    刘头目笑道:“我就说,咱们矿场哪里有白鹿?殿下找鹿,该往深山老林里面找,那些个动物啊,就喜欢待在那里!”

    萧弈颔首:“多谢提醒。”

    他转身,带着天枢精锐策马离开。

    刘头目身后的小弟,紧张问道:“哥,雍王这是真在找鹿,还是……”

    “雍王萧道衍,刚过弱冠之年,就凭一己之力拿下西南十郡,可见绝非寻常之人。真也好,假也罢,总之,你立刻修书一封通知大人就是。”

    “那些奴隶……”

    “只怕萧道衍去而复返。让他们继续待在天坑,过会儿再放出来。”

    “是!”

    ……

    山林寂静。

    萧弈信马由缰,不紧不慢地走在山中。

    十苦禀报道:“卑职等人,虽然没能查到王妃和南三爷的下落,但在其中一处矿洞里,发现了暗门。未免打草惊蛇,卑职等人没敢擅自推开。此外,卑职还发现,那座矿洞看似寻常,但矿石质地和别处不一样。像是……金矿。”

    他是萧弈身边第一得力部下。

    平日里看似迟钝,但办起正事绝不含糊。

    萧弈莞尔。

    拜先祖遗传,他的嗅觉自幼就是极好的。

    他闻到那只锅铲上,残留着南娇娇的味道。

    恐怕南娇娇、他三叔,以及那些奴隶,都被藏在了矿洞的暗门后面。

    他目视前方:“这次突袭,必定会惊动吴缜。出手宜早不宜迟,立刻召集五百名天枢精锐,天黑时偷袭矿场。”

    十苦兴奋拱手:“是!”

    萧弈垂下眼帘。

    修长的睫毛,遮住了黑瞳里的深情和怜惜。

    他低头,吻了吻掌心那枚压胜钱。

    希望他家的小娇娘,能再忍耐两三个时辰。

    ……

    被他惦记的少女,仍旧抱头蹲在天坑旁。

    身后,是来回巡逻的监工。

    昏暗的矿洞里,时间流逝得痛苦而缓慢。

    她轻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南胭望向她:“你说什么?”

    “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南宝衣一字一顿,“姐,爹爹,与其指望别人来救咱们,不如自救。”

    “说得好!”

    容貌桀骜的少年,不知何时凑过来的。

    尉迟北辰盯着南宝衣,犹如盯着自家未过门的小娇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宝衣妹妹可有什么良策?”

第242章 丧子之痛

    宝衣妹妹……

    这称呼未免太过亲切。

    南宝衣看他一眼,声音极低地说了几句话。

    南胭率先点头:“可以。”

    尉迟北辰惊喜地盯着南宝衣。

    不愧是他未过门的娇妾,真是美貌与智慧兼具。

    他跟着点头:“我这边也没问题。”

    三人一致望向南广。

    南广呆愣愣的:“你们说的啥,我没怎么听懂。”

    “爹爹,你听没听懂并不重要。”南宝衣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只要假装生病就成。”

    南广犹豫片刻,道:“那,那我试试?”

    几人商量着,终于有监工进来,吩咐可以放他们出去了。

    走到外面,南广突然扶着额头,满脸痛苦:“哎哟,不成了不成了!我肚子疼,肚子疼!”

    南宝衣恨不能给他一锤子!

    她低声:“爹,你肚子疼,你捂着头干什么?!”

    南广回过神,又急忙抱住肚子:“哎哟,我怕是活不成了,我的肚子抽筋哟!”

    他是个戏精,竟然不管形象地满地打起滚来。

    南胭一甩小手帕,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爹爹,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妹妹怎么办?!”

    尉迟北辰看呆了。

    南家的姐妹,眼泪说来就来,可真厉害呀!

    他又望向南宝衣。

    南宝衣揉了揉湿润泛红的丹凤眼,可怜兮兮地走到刘头目跟前:“刘阿叔,我爹爹肚子疼得厉害,可否请大夫给看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什么看?!”

    刘头目不耐烦。

    “可是爹爹好可怜……刘头目,我能不能去矿场边摘些药草,为爹爹熬药?”

    小姑娘梨花带雨,美貌过人。

    美人相求,刘头目心都要化了,笑嘻嘻地摆手:“罢了,阿叔心善,给你一刻钟时间,快去快回!”

    说完,又派了个五大三粗的监工盯着她。

    南宝衣款款走向矿场边缘。

    她从前,大约跟医者学习过。

    虽然水平不够给人治病,但见到寻常花草,倒也能勉强记起它们的用途。

    她挽着小篮子,摘了一大篓子番泻叶。

    番泻叶是草本状小灌木,叶端急尖,味甘苦,煮成水后饮用,是非常容易导致拉肚子的猛药。

    她举起小篓子,天真地问那名监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监工摇摇头,一双眼自始至终都盯着她的胸脯。

    南宝衣厌恶得紧,双眼却亮晶晶的:“这是专门治疗肠胃的药草。阿叔今后若是肠胃不舒服,可以直接嚼食这种药草,保管你活蹦乱跳,比年轻郎君还要精神百倍。”

    呵,能从茅坑里爬起来,那才叫有鬼。

    监工点点头,称赞道:“小娘子懂得真多。”

    南宝衣挽着小竹篓回到厨房,南胭和南广已经等着了。

    南胭接过竹篓,动作熟稔地烧水煎药。

    南宝衣在旁边打下手,姐妹俩配合得十分默契。

    南广坐在小凳子上看。

    看了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

    南宝衣正往灶洞里添柴,好奇道:“爹爹笑什么?”

    “你们两姐妹,从前经常打架,爹是万万没想到,你俩竟然也能好好地待在一块儿。”南广感慨,“诶,若是景儿也在这里就好了。也不知景儿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说他娶了南越的长公主,为父真担心长公主欺负他……为父不在身边,他也没个依靠。”

    南宝衣歪了歪头。

    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画面。

    山洞爆炸坍塌。

    那个她从未喊过“哥哥”的青年,紧紧抱着她和姐姐,用血肉之躯保护了她们……

    她的鼻尖,忽然有些酸涩。

    南胭独自站在灶台前,背对着南广,把番泻叶放进沸水之中。

    她垂着头,指尖有些发抖,纤弱的肩膀更是颤抖得厉害,渐渐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砸落,逐渐和沸水融为一体。

    她抬袖,擦了擦满脸的泪。

    她声音沙哑:“哥哥不在了。”

    南广愣住:“什么?”

    “哥哥不在了……”南胭深深低下头,双手攥紧成拳,泪水涌出,哽咽不得语,“那场爆炸,哥哥拿性命,保护了我和妹妹……我昏迷之前,听见他唤,爹爹……”

    小厨房安安静静。

    柴火哔啵燃烧,沸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南广愣了很久,才笑道:“胭儿,你怎么又开始撒谎了?景儿才多大,他才二十二岁,他怎么可能不在了?”

    他笑得十分温和。

    眼圈,却快速泛红。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直掐得血肉模糊,也仿佛没有察觉到。

    他笑着,渐渐的,泪珠涌了出来。

    他抬手擦泪,却越擦越多,嘲讽道:“真是的,胭儿惯会欺骗爹爹……”

    他记得景儿七岁时,他给他买了一套小孩子用的文房四宝。

    他帮着景儿,把文房四宝装进小兜兜里,又牵着景儿稚嫩的小手,带他去南家族学读书启蒙。

    可是族学的夫子,嫌弃他是外室子,不肯收他。

    他好声好气地求,泪水都流下来了,可老夫子就是不肯让步。

    景儿年纪小小的,却可有骨气了。

    他用小小的手儿,给他擦眼泪。

    他糯声糯气地安慰他:“爹爹别哭,这个书院不要我,我去别的书院就是。等我将来长大,我要考状元当大官,给爹爹养老,叫他们都亲眼看看,我给爹爹挣来的面子!”

    他的景儿多么懂事呀!

    怎么会……死呢?

    南广喘息着,渐渐大哭出声。

    那份撕心裂肺的悲恸,是南宝衣从未见过的。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