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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她的二哥哥,她的夫君

    星辰如斗。

    以沈议绝为首的金吾卫,策马朝盛京城疾驰而来。

    行至半路,沈议潮忽然勒住骏马。

    沈议绝瞥向他:“阿弟?”

    沈议潮低声道:“我的帕子落在了野柿子林,我想回去找找。”

    沈议绝只当他不想见萧弈,因此没有多言,独自带着金吾卫走了。

    沈议潮勒转马头,朝野柿子林疾驰而去。

    找到那处山洞,整座洞窟早已崩塌,山风吹散了火药味儿,四周燃烧的枯草和崩裂的温热石头,依稀能够证明这里曾经出现过一场爆炸。

    他翻身下马,提起挂在马鞍前的铁艺气风灯,朝坍塌的洞窟走去。

    满眼都是废墟和石头,当然查不出什么。

    他单膝蹲地,放下气风灯,从怀中取出青铜罗盘和寻龙尺,细细检测。

    山风将他雪白的斗篷,吹得翻飞作响。

    他拢住斗篷遮蔽山风,只专心地盯着怀里的寻龙尺。

    寻龙尺的指针,慢悠悠轻颤颤转向一个方向,仿佛是在证明那个姑娘还活着。

    沈议潮眸色微动。

    他站起身,吩咐道:“把那里挖开。”

    几名暗卫从黑暗中现身,对视几眼,立刻行动。

    都是大雍的顶尖高手,不过一时半刻,就将沈议潮所指的地方给挖开了。

    火硝味儿扑面而来。

    废墟之下,年轻男人双膝跪地,手臂屈起,用并不宽阔健硕的后背,在废墟之中硬生生撑起了一小方天地。

    两个姑娘蜷缩着被他护在怀里,胸脯微弱起伏,勉强还有些呼吸。

    就在一刻钟之前。

    南宝衣和南胭被捆在一起,正绝望之际,山洞深处有人走了出来。

    南景穿着看守城门的小卒服制,提一盏油灯,惊恐地盯着她俩。

    他看守城门时,见南宝衣骑马出城,一时好奇跟了过来,躲在这处山洞偷偷张望,没想到竟然亲眼目睹两个妹妹陷入绝境。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一同陷入绝境。

    他看了眼那些炸药包,咽了咽口水:“你们,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山洞外面可有人守着,我走出去是否安全?”

    “别废话。”南宝衣心中升起希望,“南景,帮我们解开绳子!”

    虽然和南景有仇,但身处绝境,除了指望他,也指望不到其他人。

    南景沉吟着,打量南宝衣片刻,想着萧弈尊贵的身份,于是拔出佩剑,割开了麻绳。

    南宝衣捂着磨出血的手腕,冷静道:“山洞里面可有出路?”

    “没有。”南景言简意赅,“看着深,其实往里走也就只能走两丈远,是个死洞穴。”

    他话音落地,洞外传来传来羽箭的呼啸声。

    一点火光落在了引线上。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南胭睁圆美眸,捂着头惊恐尖叫!

    南宝衣屏息凝神,心跳如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想踩灭引线。

    可是已经来不及——

    三兄妹脑海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

    这一瞬,又像是很漫长。

    南宝衣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许多人。

    为自己筹谋了一辈子的祖母,糊涂却又爱着她的爹爹,馋嘴却又仗义的珠珠,还有……

    她的二哥哥,她的夫君。

    少女瞬间泪如雨下。

    南胭满眼绝望。

    她的一生,都和南宝衣绑在一起,为了争一场场胜负,机关算尽辜负青春,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和她一起死在这种地方……

    南景抬手,轻轻放在心脏的位置上。

    真奇怪,到了临死前这一刻,他惦记的竟然不是功名利禄。

    他竟然很想再回锦官城,去青桥胡同的那个小宅院,带着被夫子点评为甲上的试卷,给爹爹和娘亲观看。

    那时候少年意气风流不羁,心有多大,眼中的天地便有多大。

    那时候妹妹还很小,会天真地牵着他的手,软软糯糯地唤他哥哥,问他书院是什么样,夫子和同窗有没有欺负他。

    那时候娘亲尚还在世,会在他每个月从书院回来的那天,给他炖最滋补的猪骨汤,给他做最爱吃的糖油果子。

    那时候爹爹很宠爱他。

    会攒上三个月的零用,给他买一套贵重的文房四宝。

    听外面的读书人夸赞潜溪书院好,爹爹就牵着他的手,揣着所有的银票,冒着绵绵细细的山雨,带他去求学。

    老夫子嫌弃他是外室子,不肯收他,爹爹放下尊严给人家跪下了,嗫嚅地念叨,他的景儿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将来一定能考中状元,求老夫子给他的景儿一次机会……

    爹爹一生无用,却偏偏爱子如命。

    南景抬袖擦泪,却越擦越多。

    真奇怪,那么久远的记忆,他竟然仍旧记得如此清楚。

    他哽咽着,想起爹爹临走前的叮嘱:

    ——只是啊,小景,你到底是哥哥,你得爱护妹妹呀。这世上,再没有其他姑娘,与你的血缘如此相近……小景,你要爱护妹妹啊。

    引线已经燃到尽头。

    南景连思考都未曾,一手拉过一个小姑娘,拼命往山洞深处跑。

    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

    滚热的火浪袭向他的后背,他就势滚到山洞最深处,双膝跪地,将两个妹妹牢牢护在怀里,高高举起双手,用并不健壮的双手和脊背,拼命为她们撑出一方天地……

    泪水滚落的瞬间,就被火焰蒸腾而去。

    年轻的南家公子,在临死前,在爆炸的火光里,轻声呢喃:“爹爹……”

    然而那个人,再也不会听见了。

    清风朗月,山野寂寂。

    沈议潮行至废墟前。

    这年轻男人的尸体早已炸得焦黑,很难分辨出究竟是谁。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

    焦黑的尸体便坍塌在地,彻底化作难以拼接起来的骨头。

    沈议潮又望向南宝衣和南胭。

    两人衣衫褴褛,血肉模糊,但胸脯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有活命的希望。

    他沉吟良久,低声吩咐:“把她们送去深山老村,永远都找不到出来的路的那种。不许叫任何人知晓。”

    暗卫试探:“皇后娘娘也不能知晓吗?”

    沈议潮站起身,面无表情:“任何人。”

    暗卫立刻去办。

    沈议潮沉默着跨上骏马,往盛京城皇宫而去。

    此时,皇宫宝殿。

    萧弈满脸是血,被五根铁棍死死压在地上,睚眦欲裂,青筋暴起。

    沈姜居高临下:“服不服?”

    萧弈狰狞一笑,吐字清晰:“不、服。”

    咱们段评可以发图啦

第242章 你们,杀了南娇娇?!

    “不服?”

    沈姜眯了眯眼,瞳珠清寒如深潭。

    她霸道振袖,往后靠在贵妃榻上,从容道:“本宫出身名门,三岁识千字,六岁读兵书,十二岁创立金吾卫,以军师身份随父出征,五年时间荡平周边强国,让沦为二等小国的大雍,一举成为诸国之首……”

    她倨傲地抬起下颌:“萧道衍,作为本宫的儿子,你该骄傲才是,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萧弈眼睛里泛着红血丝。

    他声音沉沉:“你横扫诸国固然厉害,但比起崇敬,我更恨你虎毒食子,更恨你生而不养。既然不爱,为何还要把我带到人世?”

    虽然是大雍皇族,可他幼时吃过的苦,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多。

    从懂事起,就没有人爱他。

    南家的几个少年,都有娘亲疼爱,可他什么也没有,只有院子里那株枇杷树陪伴他孤零零地长大,只有家仆无尽的欺辱与糟践。

    好不容易凭借本事成为南越霸主,这个女人却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要夺走他拿血拿命挣来的一切,要夺走他保护南娇娇的资本。

    他只想问一句……

    凭什么?

    他要这娘亲,又有何用?

    沈姜别过脸去。

    夜风吹灭了几盏琉璃灯,光影婆娑,她美艳绝伦的脸隐在昏暗中,令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良久,她冷淡地岔开话题:“你在锦官城长大,脾气桀骜不驯阴鸷叵测,不适宜继承太子之位。你三弟是当世有名的君子,名望,政绩,人脉,是你无法望其项背的。把兵符和天枢交给他,他若能继位,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萧弈笑出了声。

    他的东西,都是南娇娇的,凭什么要给他不认识的弟弟?

    他弯起的眼睛更加血红,牙缝里都是血,戏谑问道:“如果我不肯呢?”

    沈姜的手,轻轻覆在琉璃灯盏上。

    灯罩微烫,令她的掌心生出些许暖意。

    她抬眸,精致的眉眼充满淡漠:“那便打到你肯交出来为止。”

    血卫毫无感情,立刻动手!

    铁棍重重敲到萧弈的后背上,发出一声恐怖的闷响。

    萧弈不避不躲。

    他直视沈姜,一点一点想要站起。

    铁棍接二连三地敲到他的双腿、脊背等处,他满身是血,却缓慢而有力地站了起来,他盯着沈姜,顺手握住两根朝他面门袭来的铁棍。

    手腕运转,铁棍瞬间脱离那两名血卫的手。

    萧弈旋身而上!

    铁棍横扫半空,将两名血卫凌空击落,重重撞到椒墙上,凄惨地吐出大口血。

    萧弈落地,正要继续,五名血卫出现在四面八方,连接着铁索的金钩袭向他的四肢,牢牢穿透他的皮肉,紧紧勒在他的骨架上。

    血液染红了他的锦袍。

    沈姜竖起食指,温柔地放在唇前:“别乱动……会死的哦。乖乖交出兵符,去长安当个闲散皇子,不好吗?”

    萧弈盯着她,只是笑。

    下一瞬,他扯住铁索,不顾金钩撕破皮肉的痛,将五名血卫猛然甩到半空,他随手抄起铁棍凌空而来,将五名血卫生生打成重伤!

    九尺陌刀回到他手中,他正要杀人,殿门却被人推开。

    沈议潮黑袍染着霜露,踏进殿槛,行至沈姜身边,俯身在她耳畔一阵低语,又从怀里取出包覆着指甲的丝帕,恭敬地呈给她。

    沈姜托腮,看一眼萧弈,饶有兴味:“给他吧。”

    烛火跳动。

    萧弈拿到丝帕,一眼认出这是南娇娇的东西。

    打开来,藏在帕子里的指甲,呈现出由深入浅的淡粉色泽,还镶嵌着细小精致的珍珠和玉石。

    这是南娇娇的指甲。

    萧弈猛然握紧丝帕,瞳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哑声:“你们,杀了她?!”

    几乎不等别人回答,他周身瞬间爆发出恐怖的气势。

    他像是一把出鞘利刃,义无反顾地杀向沈姜!

    沈议绝抬起长刀,挡在沈姜面前,厉声:“殿下是要弑母吗?!”

    九尺陌刀迎面而来!

    双刀交汇,迸溅出火花。

    沈议绝对上萧弈的眼睛,却悚然一惊。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血红,残酷,黑暗,霸道!

    萧弈勾唇,看起来却比不笑时更加恐怖:“弑母?沈姜,她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沈议绝只坚持了几瞬,长刀铮然折断!

    他狼狈地倒退数步,虎口被震得发麻,几乎无力握刀!

    罡风袭来。

    沈姜始终保持着慵懒坐姿,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仿佛在她眼中,萧弈不过是个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的孩子。

    就在萧弈的刀刃,即将碰到她的眉心时,殿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道衍。”

    有人在唤萧弈。

    那声音清越温醇,恰似杨柳岸晓风残月。

    萧弈的陌刀,停留在距离沈姜眉心前。

    凭他如何调动体内真气,也无法再向前半寸,仿佛有人控制了他。

    “道衍。”

    清越温醇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容抗拒。

    萧弈被迫放弃弑杀沈姜。

    他缓缓转身。

    站在殿门前的年轻男人,道袍纱冠,眉心一点朱砂痣。

    他抱着阿弱,正笑吟吟地逗弄:“这是道衍的孩子吗?生得玉雪可爱,师父真是喜爱。”

    萧弈紧紧盯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怎么美妙的记忆。

    当年皇兄见他生活艰难,于是特意请求沈姜,派遣夫子传授他功课,被派到锦官城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贼道士。

    贼道士在锦官城待了两年,那两年他过得很是生不如死。

    萧弈面无表情:“别碰他。”

    道人轻笑,戳了戳阿弱白嫩嫩的脸蛋,温声道:“多年未见,道衍见到师父,怎么不知行礼?你的功夫是我所教,你想欺师灭祖不成?连你母后都要刺杀,真是长本事了。”

    沈姜换了个坐姿,丝毫不介意萧弈刚刚弑杀她的举动,轻慢道:“南宝衣并没有死,只是被本宫安排去了别处。阿衍,只要你乖乖听话,三年后,我安排你们相见,如何?”

    沈议绝看了她一眼。

    姑母笑容如常,仿佛南宝衣当真还活着似的。

    他明白,姑母这是要萧道衍为她卖命。

    他望向萧弈。

    萧弈握着刀,神情晦暗不明。

第242章 你姐姐失忆了

    他觉得南娇娇没有死。

    不是因为沈姜的话,而是因为直觉。

    他直觉,他的小娇娘一定还活在这世上。

    他忌惮地瞥了眼沈姜。

    到底是曾经横扫诸国的女人,沈姜的势力,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强大。

    金吾卫进入盛京,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萧弈稳了稳心神,在圈椅上撩袍落座。

    他摆出谈判的架势,长腿随意交叠,暗红锦袍铺满圈椅,面无表情地朝地板上吐出口血水,姿态极尽霸道嚣张。

    他抬眸,眉眼邪佞:“兵符可以给你,天枢,不行。”

    沈姜挑起细长入鬓的眉。

    似乎是权衡过利弊,她微笑:“本宫原以为,天枢是怎样强大的势力,亲眼见过才知道,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要天枢,给你就是。我要兵符,拿来。”

    萧弈打了个响指。

    十苦眼含热泪。

    他端着拜访兵符的托盘,不舍地呈到沈姜面前。

    沈姜抬手,纤纤玉指拂拭过青铜兵符,嫣红唇瓣噙笑容。

    她示意女官收下兵符,起身朝殿外走去。

    年近四十的女人,宫裙奢贵,身段高挑,眉眼精致。

    她边往外走,边不容反驳地说道:“七天后返回长安,阿衍尽早收拾行李。”

    行至年轻道士身边,她伸手逗了逗阿弱,饶有兴味:“这孩子,和阿宁幼时生得一模一样。不过,有温彤一半血脉,想必长大后,会比阿宁更加玉树临风吧?”

    萧弈的长睫,轻颤。

    沈姜,竟然知道阿弱的身世……

    “不必问本宫会不会杀他。”沈姜迈出殿槛,慵懒地垂下桃花眼,振了振绣花宽袖,“蛟龙,从不在意小鱼小虾的复仇。”

    金吾卫随她而去。

    年轻道士把阿弱放在殿槛旁,似笑非笑地盯了眼萧弈,随之而去。

    殿中冷清,光影随夜风而变幻不定。

    萧弈咳嗽一声,满手都是血。

    躲在殿后观战的姜岁寒,急忙提着药箱上前为他看伤,心有余悸:“萧家哥哥,她真的是你的母亲吗?也太可怕了……”

    萧弈眉眼冷淡。

    他任由姜岁寒为他清理伤口,一手招来十言,低声吩咐:“让天枢搜查盛京城里里外外,不得放过南娇娇的任何线索。”

    与其指望沈姜那所谓三年后的承诺,他还不如亲自派人搜查。

    答应她,原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十言拱手称是,立刻离开了宝殿。

    萧弈又睨向十苦:“兵符可藏好了?”

    姜岁寒愣住:“兵符?萧家哥哥,你不是把那玩意儿给大雍皇后了吗?”

    “哪儿能啊!”十苦贼兮兮的,“主子一个月前就料到,他拿下南越十郡之后,大雍那边可能会有人来截胡,因此一早就命人伪造了所有兵符,足以以假乱真。大雍皇后拿走的那些,都是假货,真货我已经好好藏起来了。”

    姜岁寒瞠目结舌。

    片刻,他忍不住激动地捶了一下萧弈:“可以啊萧家哥哥!亏我刚刚躲在殿后,那么担心你!”

    萧弈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血水,淡淡道:“嘴上说着担心,怎的不见你冲出来救我?连嚎两嗓子都不曾。”

    姜岁寒讪讪:“总要有人给你收尸不是?兄弟我多仗义啊……”

    见萧弈脸色不好看,他又赶紧换了话题:“万一大雍皇后拿兵符去调集军队,结果那些老将一看兵符是假的,岂不是漏了馅儿?会不会给南小五招致杀身之祸啊?”

    “不会!”十苦得意洋洋,“那些将领,都跟主子有着出生入死的过命关系,主子早就吩咐下去,要他们见机行事别露馅儿。姜神医别看他们上了年纪,可他们在锦官城时,天天往王妃的玉楼春跑,耳濡目染地听戏,偶尔兴致来了还会上台吼两嗓子,那演技,顶呱呱!”

    他竖起大拇指,一脸与有荣焉。

    姜岁寒听完,忌惮地瞅一眼萧弈。

    他竟然在一个月前,就料到了今日之事。

    萧家哥哥城府太深,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萧弈冷漠:“你那是什么眼神?”

    “咳,我只是觉得萧家哥哥英俊神武,令我心向往之啊!”

    萧弈睨着他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想起他至今未曾娶妻,不禁下意识离他远些。

    姜岁寒没察觉到他的嫌弃,伸手要给他解腰带。

    萧弈嫌弃避开:“你做什么?!”

    “清理伤口啊!”

    “你走开,让十苦来。”

    姜岁寒:“……”

    狗男人太难伺候了!

    萧弈身上的伤看着血淋淋的,但其实并没有伤及到内脏。

    他端坐在圈椅上,赤着精悍的上身,一边由着姜岁寒为他上药,一边细细捻着压胜钱。

    南娇娇,会在何处?

    要不要把沈议绝绑来问问?

    ……

    虽是初夏,可大山深处的黎明,仍旧清寒入骨。

    黎村坐落在山脉脚下,只有百来户人家,是个很小的村落。

    黎大娘挽着菜篮子推开院门,正要去菜园摘菜,却惊讶地发现门口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姑娘。

    看得出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大的那个似乎还怀过孕。

    再细看,她们戴着的耳坠、手镯等首饰相当名贵,衣裙虽然破损不堪,但隐约能看出是顶好的料子。

    瞧着,像是富贵人家逃难的千金。

    黎大娘小心翼翼靠近,弯腰试探了下两人的鼻息,连忙转身进屋:“孩子他爹,快来帮把手!”

    ……

    痛!

    南宝衣醒来时,周身火烧火燎的痛。

    她虚弱地睁开眼。

    这里是一座陈旧古朴的屋子,一对老夫妻站在床边,正好奇地打量她。

    她支撑着勉强坐起,瞧见身边还坐着个少女,肤白貌美,尖俏的小脸哪怕不施脂粉,也仍旧妩媚艳丽。

    见她醒来,少女抬起盈盈泪眼,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好妹妹……”

    南宝衣:???

    黎大娘笑道:“你姐姐失忆了。”

    南宝衣:???

    南胭轻咬唇瓣,迟疑地蹙起柳叶眉:“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只隐约记得一场爆炸。妹妹,我叫什么名字呀,咱们家住何方?妹妹的闺名又唤作什么?”

    “你是不是傻了?!”南宝衣震惊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叫——”

    她忽然戛然而止。

    哎哟卧槽,她们叫什么来着?!

第242章 好妹妹,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南宝衣盯着虚空看了半晌,忍不住眨了眨眼。

    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黎大娘摇头:“可怜的孩子,连名字都记不得了,怪叫人心疼的……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啊?”

    南宝衣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个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捧着一本破烂医书,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晌,笑道:“可能是摔伤了脑袋,导致脑子里产生淤血,因此记不得过去的事。按照书上所写,很多人失忆后继续过正常生活,短则两三月,多则一年半载,慢慢也就想起来了,不是大毛病。”

    南宝衣松了口气。

    黎大爷送赤脚大夫出门。

    黎大娘盯着两个姑娘,眼睛里掠过精光。

    她笑着在床边坐下,亲热地执起她们的手,“你们姐妹呀,原是我家的表亲戚,如今南越不是没了嘛,你俩住的村子有叛军作乱,你俩爹娘亡故,费尽辛苦才逃过来投奔于我。姐妹俩伤成这样还不离不弃,感情真好呀!”

    南胭听见这话,不禁伤心地呼唤起爹娘,落泪更甚。

    她哭了片刻,紧紧握住南宝衣的手,哽咽道:“妹妹,如今,只剩你我相依为命了……”

    南宝衣虽然失去记忆,但依稀觉得“姐姐”这个词,甚是亲切。

    她眼眶微红,爱惜地反握住南胭的手:“姐姐……”

    南胭抱住她,与她相拥而泣。

    黎大娘安抚道:“你们想不起来从前的事也没有关系,安心在大娘这里住下就是。”

    南宝衣没吭声。

    南胭温温柔柔:“谢谢大娘。”

    黎大娘又笑道:“大娘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你们表哥,还没有闺女哩!你俩这般乖巧懂事,大娘真想把你们认作女儿。要我说,你俩给我当儿媳妇,那才叫好!话说回来,你们爹娘还在世时,就曾与我提起过,要把你俩嫁到我家哩!”

    “多谢大娘抬爱……”

    南胭如弱柳扶风,勉强下榻,要给黎大娘行福身礼。

    黎大娘急忙拦住她:“你受着伤,万万不可下榻。就安心住着养伤吧,大娘家中还有些米粮,勉强能养得活你们的。”

    说着,又叮嘱了姐妹俩几句,才去厨房给她们煎药。

    “吱呀”声响,黎大娘在外面关上了门。

    南胭小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不见。

    她寒着脸,压低声音道:“妹妹,咱俩怕是掉进了狼窝。”

    南宝衣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这双手上。

    这双手白嫩细腻,连薄茧都没有,可见她过去养尊处优,绝对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姑娘,而不是黎大娘所言,山村里的表亲戚。

    既是娇养,爹娘就绝不可能把她和姐姐一起嫁到这种人家来。

    南胭见她注意到关键点,沉声道:“我比妹妹醒得早,仔细检查过,咱们的珠钗步摇、耳坠戒指,全都不见了。那位黎大娘,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南宝衣勉强下榻。

    她在桌旁斟了两盏温水,望了眼窗外。

    窗外传来呼呼喝喝的声响,一个蓬头垢面的傻子,趴在窗外,正好奇地朝屋里张望,恐怕就是黎大娘嘴里的儿子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递给南胭一盏水,低声道:“先不提咱们从哪儿来,那位大娘,恐怕拿走了咱们全部的首饰,还妄图把我们留在她家,给他儿子当媳妇,为他家延续香火。”

    南胭抿了口温水。

    她冷静地瞥一眼窗外。

    傻子年近四十岁,容貌生得很丑,这辈子大约没讨过婆娘。

    她弯唇:“咱们得离开这里。”

    “是得离开。”

    “只是咱俩无依无靠,黎大娘必定不肯放咱们走,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成。”

    是夜。

    南宝衣在房中擦洗身子,顺便给伤口换药。

    屋子里只有一面浑浊的小圆铜镜,她揭下脸上的纱布,才发觉小半张脸被炸得皮肉外翻,因为已经结痂的缘故,看起来甚是恐怖。

    “嘶……”

    她抿了抿小樱唇,丹凤眼很是无辜:“好好的,怎么又毁容啦?”

    嘀咕完,她忍不住眨眼。

    她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呢?

    她看着伤痕,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不知怎的,伤口明明瞧着吓人,可她心里并不慌乱,总觉得可以治愈如初。

    南胭送热水进来。

    她的腿被炸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她从铜镜中看见南宝衣脸上的伤,水桶陡然砸落在地。

    她急切地上前抱住南宝衣,小心翼翼轻抚过她的脸,已是泪如雨下:“好妹妹,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姐姐对不住你……”

    说完,她和南宝衣都情不自禁地愣了愣。

    总觉得……

    这话出现在她俩之间,很是不协调,还有点难以言说的肉麻。

    南宝衣暗道大约是自己多虑了。

    她乖巧地为南胭擦去泪花,安慰道:“无妨的,姐姐的腿不也瘸了吗?我也很心疼姐姐呢。”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南胭使劲儿握了握拳。

    她又警惕地瞥一眼窗外,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趴在南宝衣耳畔低语:“我帮黎大娘梳头时,从她屋子里偷来的老鼠药。如果这家人想对咱们不利,想让咱们姐妹帮那个傻子传宗接代,就毒死他们!”

    “姐姐,”南宝衣惊讶,“杀人可是犯法的!”

    南胭看着手里的老鼠药,正色道:“也不知怎的,我拿到这包药之后,就感觉心里特别踏实。妹妹,我觉得我仿佛十分擅长毒杀别人。”

    南宝衣:“……”

    无言以对。

    “妹妹,我仔细想了想,咱俩可能是别人培养的美人蛇,专门放在权贵身边当奸细的那种。这一次是因为失手,才会沦落至此。今后咱俩勤练武功,说不定能恢复顶尖身手!就飞檐走壁那种!”

    南宝衣想了想,突然觉得好有道理。

    原来她和姐姐,竟然是顶尖高手!

    她回过神,拉住南胭,认真道:“我打听过了,这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做生意赚了银钱,打算举家搬往长安。姐姐如花美貌、气度不凡,天底下只要长安那种富贵地方,才能养出姐姐这般妙人儿。咱们偷偷跟那家人去长安,好不好?”

    “好妹妹,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长安也好,其他地方也罢,我会与你,不离不弃。”

    南宝衣情真意切:“姐姐!”

    南胭深情款款:“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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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南宝衣心惊肉跳

    姐妹俩商议妥当。

    第二日,南宝衣借着帮黎大娘借油壶的名头,偷偷跑到那户人家,打听他们前往长安的时间。

    那户人家是对姓张的中年夫妻,带着三个孩子。

    张娘子拉了南宝衣的手,戒备地瞅一眼院外,好心提醒:“明天辰时,我们在东边村口的小树林等你们。

    “小娘子,别怪大姐没提醒你们,那户姓黎的人家凶横着呢,以前给傻儿子买过媳妇,没两天就被活生生打死了……当今律令,傻子犯事,判为无罪,所以谁也不能奈何他们家,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闺女。你们逃走,是对的,只是得小心些,别叫那家人发现。”

    南宝衣谢过她。

    抱着油壶回到黎家小院,她把张娘子的话讲给南胭听。

    南胭坐在屋舍里的小板凳上,高高捋起裙摆,正往膝盖上敷药。

    闻言,她抬起眼帘:“这个村子远在深山老林,如果错过张娘子一家的牛车,咱们不知何时才能逃出去。妹妹,咱们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南宝衣谨慎认真:“我都听姐姐的。”

    南胭见她乖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伤疤,眼眶微红:“从今往后,姐姐会保护你……”

    可是黎家的动作,比她俩想象得更快。

    是夜。

    南宝衣和南胭坐在榻上,仔细商定明天黎明偷偷逃走的细节,黎大娘忽然喜气洋洋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红罗裙。

    她笑道:“你俩恢复得很快,我心里真是高兴。这件红罗裙是四十多年前,大娘出嫁时穿的,可值钱了。送给你们姐妹,好不好?”

    南宝衣望去。

    红罗裙破旧发黑,袖口和领口上还有斑驳油腻的污渍。

    给她当擦脚布,她都嫌脏。

    只是……

    少女的丹凤眼中划过暗芒。

    黎大娘特意强调“出嫁时穿的”,显然是急不可耐,急于促成她们和傻子的婚事,其心可诛!

    她瞟向南胭。

    南胭弱柳扶风般下榻,温婉大方地行了个福身礼,娇声道:“多谢大娘美意,这件红罗裙做工精致,这走线,这绣花纹,当真是再绝妙不过!”

    她捧着红罗裙啧啧称赞,仿佛没见过这等好物。

    黎大娘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慈蔼道:“大娘刚刚翻过黄历,今天宜嫁娶,不如你俩今夜就跟了你们表哥。这个月怀孕,到明年开春就能生两个大胖小子,你们姐妹加把劲儿,三年生四,五年抱六,以后家里孙子成群结队的,多热闹呀!”

    南宝衣暗暗翻了个白眼。

    生那么多孙子作甚,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嘛?

    南胭状似娇羞,柔声道:“可是我们姐妹还没有准备好,和表哥也没什么感情,还请大娘宽限些时日……”

    “洞房这种事,要什么感情?!”黎大娘不悦,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又连忙道,“大娘是说,等你们成了家,慢慢不就有感情了?咱们女人啊,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你们再怀个孩子,可不就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你看,大娘嫁了人生了子,如今小日子过得多好啊!”

    南宝衣瞥向她。

    她穿得破破烂烂,一年三百六十日起早贪黑地干农活儿,还得侍奉老男人和傻儿子。

    这样的日子,也叫好?

    可别祸害她和姐姐了!

    她想着张娘子说过的话,怕黎大娘手里沾过人命,不愿惹怒她,因此出声道:“黎大娘,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反正姐姐手上有老鼠药。

    黎大娘满意地笑了。

    她把傻儿子叫进来,叮嘱道:“壮儿,你今晚就歇在这间屋里,以后都要歇在这里,记住了?这两个妹妹,是你的婆娘,以后要给你生孩子的。”

    傻男人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黎大娘促狭地笑了笑,扭着腰身,得意地离开屋舍。

    南宝衣听见了挂锁的声音。

    她和南胭对视一眼。

    屋舍从外面反锁,她们想逃走,只能翻窗。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怎样对付这个傻子。

    傻男人没靠近两个姑娘,只坐在板凳上,剥野果子吃。

    南宝衣试探套话:“你可娶过媳妇?”

    傻男人从没被姑娘家搭过话,羞涩地点点头,倒豆子似的傻气道:“娶过两个,是俺娘从山外面骗进来的大闺女。她们读过书,不安分,不肯生娃,还总想逃跑,俺娘就让俺打她们。俺力气大,不小心把她们腿打折了。娘说没钱给她们看诊,养着浪费粮食,就叫俺勒死她们,扔山里喂野狗了!”

    南宝衣心惊肉跳。

    这家人,真狠呐!

    她盯着傻男人,他正专心吃果子,仿佛人命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

    许是白日里干农活儿累着了,傻子吃完野果子,并没有对她们做什么,渐渐躺在板凳上睡死过去。

    鼾声如雷。

    南宝衣忌惮道:“把他绑起来吧。”

    南胭点点头。

    农家小屋,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农具。

    南胭拿来两指粗的麻绳,轻手轻脚地绕过傻男人,把他绑在了长凳上,还系了个死结。

    这一夜,南宝衣和南胭几乎没有合眼。

    她们紧紧牵着手,始终警惕地注意着绑在长凳上的男人。

    至黎明。

    东方终于浮现出鱼肚白。

    南胭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杏眼,轻轻推开木窗,利落地翻过去,又把手递进来:“妹妹!”

    南宝衣盯着傻子,道:“姐姐,咱们在小树林汇合,我还有点事。”

    南胭愣了愣,想起自己也有点事,于是点头答应。

    南宝衣走到墙角,拿起靠在那里的大铁锤。

    也不知怎的,屋子里明明摆着一堆镰刀、锯子等玩意儿,但她偏偏看这只大铁锤最顺眼。

    可能她当顶尖高手时,最趁手的兵器就是大铁锤吧。

    大铁锤黝黑沉重,她拖起来很是费劲儿。

    拖着铁锤行至傻子身边,他还在呼呼大睡。

    南宝衣站立片刻,抡起铁锤,猛然砸向他的脑袋!

    血液四溅!

    她淡漠地擦去溅到脸颊上的血渍。

    当今律令,傻子犯事,可以判做无罪。

    律令保护傻子,那么,谁来保护无辜被害的女孩子?

第242章 我会保护妹妹,我会对你好

    正屋。

    南胭轻手轻脚地潜到窗下,黎家老夫妻还没起床,正在帐中说话。

    老头子担忧道:“那两个闺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把她们留下来,不会招来祸患吧?”

    黎大娘冷笑:“看你那怂样!反正她们失忆了,就算将来她们的亲人找过来,壮儿和她们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祸患?找来了更好,叫他们给咱补两份嫁妆,否则咱可不依!”

    “贼婆娘,你从她们身上撸来的宝贝藏哪儿了?给俺瞅瞅!”

    “呸,那是给留给壮儿的宝贝,你别想拿出去赌!”

    南胭静静聆听,细白妩媚的小脸弥漫着清寒。

    她从怀里摸出那包老鼠药,忽然走向厨房。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副沏好的热茶。

    她叩开老两口的门,弱柳扶风般踏进门槛,羞怯道:“来给爹娘送早茶。”

    老两口坐起来掀开床帐,瞧见她小脸含春的懂事模样,不禁相视一笑。

    昨夜,定然是成了好事!

    黎大娘接过南胭递来的热茶,亲切道:“跟了壮儿,不委屈你们姐妹吧?我家壮儿生得魁梧,干活卖力,又是孩子心性,这十里八村的小姑娘,谁不想嫁给他呀?我也就是看在你我两家亲戚一场的份上,才叫你们姐妹捡了便宜!”

    说着,惬意地喝了口热茶。

    她转向黎大爷,笑道:“媳妇泡的茶,就是香!”

    黎大爷一通牛饮,把茶盏喝了个底朝天,捻了捻胡须上的茶沫,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谁说不是呢?”

    南胭亲眼看着他俩喝完茶,才不紧不慢地坐到椅子上。

    她掸了掸裙摆,冷淡抬眸:“说吧,我和妹妹的首饰,被你们藏在了哪里?”

    老两口愣住。

    这小姑娘一向娇弱不堪,就像是风中轻颤的小白花,怎么现在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那般冷漠的眼神,饶是他们一把年纪心性凶狠,都觉得吓人!

    黎大娘鼓起勇气,挺着胸脯嚷嚷:“大清早的,你这小蹄子发什么病?!什么首饰,我从没听说过!”

    南胭歪头。

    淡红唇瓣噙起漫不经心的笑,她环顾房屋摆设:“不说也没关系,屁大点儿地方,我想找,总能找到。”

    “你敢!”

    黎大娘像是被踩到了命根子,瞟了眼衣橱,立刻大吼。

    “哦……”南胭挑眉,“原来是藏在衣橱里呀。”

    她起身,径直往衣橱走去。

    “你——”

    黎大娘怒不可遏,急忙跳下床想揍她,刚踩到地面,就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像是有人拿铁钳搅拌她的内脏,疼得她瞬间满身大汗。

    她抱着肚子,“哎哟哎哟”惨叫着栽倒在地,痛得反复打滚:“贱人,你是不是在茶里下了药,你这贱人!哎哟老娘的肚子!”

    黎大爷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着凄惨叫唤。

    南胭从衣橱夹层里,找到了一包首饰。

    打开来。

    水头极好的碧玉手镯、填八宝流苏金步摇、小山茶白玉耳坠等首饰映入眼帘,光辉夺目,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她含笑,回眸瞥向老两口。

    两人已经开始七窍流血,连骂声都渐渐弱了下去。

    “黎大娘,你们家的老鼠药,看起来还挺凶猛,你们就好好尝尝被毒死的滋味儿吧。”南胭晃了晃首饰,微笑,“多谢这两天的照顾,再见!”

    她潇洒离去,还不忘贴心地给两人掩上门。

    黎大娘和黎大爷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木门被反锁,心头一片悔恨。

    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单纯好骗的富贵千金!

    纵便失忆,她也是食人花,是恶毒的食人花!

    然而再如何悔恨,也终究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两人七窍流血而亡,尸体在无人问津的老屋里,逐渐冷却。

    ……

    南宝衣站在山村东边儿的小树林外,着急地翘首盼望。

    就快要辰时了,姐姐怎么还不来?

    正焦急时,她终于看见南胭一瘸一拐地小跑而来。

    她连忙迎上去:“姐姐,你怎么才来?”

    “我偷回了咱们的首饰。”南胭握住她的手,细白妩媚的小脸上满是温柔,“到了城里,拿它们换取银钱,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些。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妹妹,我会对你好!”

    南宝衣很是感动,又迟疑问道:“黎家老两口……”

    “哦,他们还在睡觉。”南胭轻描淡写,“我毕竟是良善之人,总不能真把老鼠药给他们吃吧?咱们为人处世,应当以德报怨。”

    “也是……”

    “你呢,你留在那个屋子做什么?那傻子还被绑着吗?”

    南宝衣不动声色:“我拿了些干粮,以防不时之需。那傻子还绑着呢,姐姐知道我一向娇弱胆怯,我再如何恼恨他,也做不出拿大铁锤敲破他脑袋的举动呀!”

    南胭摸了摸她的头,很是怜惜:“妹妹就是太善良了。”

    “不,姐姐才善良呢,我以后要向姐姐学习。”

    两姐妹亲切友爱地手拉手,一同坐上张娘子家的牛车。

    南胭忽然提议:“行程无趣,妹妹,咱们唱歌吧?”

    “好呀。”

    “不知怎的,我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一支童谣,我唱给妹妹听?兴许咱们能想.asxs.什么。”南胭轻咳一声,嗓音娇媚地开唱,“邪崇女,居锦城,穿宝衣;邪崇女,饮鲜血,吃幼婴;邪崇女,天降灾,赤千里……”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这歌谣我听着也很熟悉。姐姐,你唱得真好听!”

    南胭羞赧:“哪里?妹妹声音娇甜,你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呢!”

    ……

    就在两姐妹赶赴长安时,盛京城皇宫。

    正值夏日,园林草木葱郁,蝉鸣声不绝于耳。

    萧弈坐在西窗下,摆弄舆图。

    天枢搜查了一夜,却仍旧搜不出南娇娇的下落……

    究竟会藏在哪里呢?

    按照沈姜的行事风格,她应该会把南娇娇带去长安,找个秘密庄子关起来,当做威胁他的手段……

    正思量之时,十言领着云袖和南承书进来了。

    南承书灰头土脸,明明只是一介弱书生,却仍旧冲上去揪住萧弈的衣襟,凶狠怒吼:“娇娇被人抓走了你知道吗?!”

第242章 如果不能保护她,当初就别娶她

    萧弈沉默。

    南承书泪流满面:“我昨夜来皇宫找你,那些金甲侍卫却不许我进来,任我百般恳求,他们却连通传都不肯!我没法子,只好带着程家和南家的仆役去野柿子林找,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找到!萧弈,娇娇不见了,你还悠闲地坐在这里,你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萧弈眉眼阴沉,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瞳里遍布红血丝。

    南娇娇丢了,难道他不着急吗?

    他两天一夜没睡,天枢暗卫一批接着一批地派出去,在舆图上排除一个个地点,不就是在找南娇娇吗?

    云袖轻声道:“昨夜,王府里多出许多金甲侍卫,奴婢趴在墙头,还看见了一位容貌倾国的美人……”

    她咬了咬唇瓣,一脸复杂:“雍王,你是不是另有新欢了?”

    被两双眼睛注视。

    萧弈无言地沉默片刻,不耐道:“那是我母亲。”

    南承书和云袖俱都一愣。

    南承书想起沈议绝身边的金甲侍卫,不禁惊讶:“抓走娇娇的幕后凶手,难道是你母亲?可是,可是娇娇是她的儿媳妇呀!她怎么能……”

    想到大雍太子萧宁的遭遇,南承书顿时沉默了。

    连亲儿子都能下手,儿媳妇又算什么?

    他抹去泪水,很是难过:“萧弈,你是大雍皇子,身份尊贵。你接纳了娇娇,可你背后的家族,根本没有接纳她,是不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们全家视若珍宝的明珠,又何必跟着萧弈蹚这趟浑水!

    萧弈在圈椅上坐了。

    他忙得一上午没喝水,薄唇有些干裂。

    他端起花几上的茶盏,声音喑哑:“我行事,自有分寸。”

    南承书不信。

    他红着眼睛责问:“你能让娇娇安然无恙地回来吗?祖母在长安城,眼巴巴地盼望娇娇去跟她团圆,你能让娇娇完好无损地回到祖母膝下吗?萧弈,这些年,你究竟给了娇娇什么?如果不能保护她,当初就别娶她呀!”

    “砰!”

    萧弈手中的茶盏,瞬间四分五裂。

    茶水淋淋漓漓地淌落,打湿了他的衣袍。

    碎瓷片割伤了他的左手。

    他垂下手,血液顺着白皙指尖,黏黏稠稠地滴落在地。

    他神情莫辨,薄唇弧线凛冽,像是被触犯到了禁忌。

    良久,他耐着性子,沉声:“我保证,会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到祖母身边。”

    南承书深深呼吸。

    他盯着萧弈看了很久,寒着脸拂袖而出。

    殿中。

    云袖站在并明半暗的夏日光影里,小脸凝白清寒,仿佛堆积着北魏天山的冰雪。

    她直视萧弈,不卑不亢:“我家主子临走前吩咐,殿下若敢欺负王妃,就让奴婢写信告诉他。三千里烽火台,八十万北魏铁骑,随时恭候殿下。”

    萧弈面无表情。

    被情敌威胁,被婢女欺负,他大概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指关节叩了叩桌案。

    好想杀人啊……

    云袖又道:“奴婢知道大雍皇后手段不凡,奴婢给您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您仍旧找不到王妃,奴婢会毫不犹豫请主子出山。”

    她拱了拱手,冷漠地退出大殿。

    萧弈独自坐在圈椅上。

    光与影在他脸颊上交替变幻,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瞳珠里的暗色。

    片刻,他拂袖,狠狠扫落花几上的茶壶、水盏。

    满地破碎的白玉瓷片格外狼藉,瓷口极为锋利。

    萧弈周身的伤口悄然崩裂,血液洇出,染红了他的衣袍。

    然而最可怕的,却是他那双丹凤眼。

    瞳孔充血严重,看起来骇人至极,哪还有平时面对南宝衣时的温和柔软。

    他仰靠在椅背上,抬袖,遮住了疲倦的脸。

    夏蝉还在不停歇嘶鸣,午后的风吹过窗棂,往殿中带来一阵阵热意,令人心浮气躁。

    五天后。

    眼看着离回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萧弈依旧没能得到南宝衣的消息。

    就在他怀疑小姑娘已经被转移走的时候,十苦带来了好消息。

    他拱手,黝黑而俊秀的面庞上充满喜悦:“恭喜主子,天枢传来消息,在青州城的当铺里,找到了王妃的首饰!”

    他恭敬地打开手帕。

    萧弈挑了挑眉。

    帕子上躺着的,正是他昔日从北魏归来时,送给南娇娇的那对白玉小山茶耳坠!

    他拣起耳坠打量:“青州城,是南越前往大雍的必经城池。”

    “不错。”

    十苦又取出一对玉镯子:“这对镯子,是天枢在荆州城当铺找到的。虽然不是王妃之物,但天枢玉婆,认出这是南胭的东西。而荆州城,比青州城更接近大雍。天枢十二判官商议后,判定王妃和南胭正在结伴前往长安。”

    萧弈把玩着那对白玉小山茶耳坠。

    丹凤眼虽然泛着红,却不似前几日那般可怕。

    他悬了数日的心,终于悄悄放了回去,明明在手下面前是冷峻孤绝的姿态,可是此时此刻,薄唇却难以自抑地弯起。

    也不知怎的,一听见南娇娇的好消息,他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这些年,南家的小娇娘,仿佛彻底融入他的骨血之中,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和喜恶……

    他捻了捻耳坠,道:“好好的,怎么跟南胭厮混到一块儿去了……”

    明明是嗔怪,但十苦却听出几分宠溺和温柔。

    他笑道:“主子爱王妃入骨,上苍舍不得让您和王妃分别呢。王妃家族又是积善之家,老天爷,肯定在暗中保护着她。”

    这话,萧弈爱听。

    他斜睨向十苦,把那对玉镯子丢给他:“赏你了。”

    十苦受宠若惊。

    苍天可鉴,这对玉镯子,是他这几年来唯一拿到的赏!

    萧弈抚了抚锦袍,气度风流凛贵:“收拾东西,回长安。”

    ……

    大国风度。

    南宝衣和南胭乘坐长檐车,缓缓进入长安都城。

    姐妹俩趴在小竹窗边,脑袋挨着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大国风度”这个词。

    “妹妹快看,好多叫卖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店铺呀!”

    “哇,这家南氏钱庄也好生气派!”

    ,

第242章 赶潮流的南帽帽

    自打出了青州城,姐妹俩就和张娘子一家分开,一路游山玩水来到长安。

    半个多月以来,穿过不少城池,几乎每座城池都设有南氏钱庄。

    “我听说,南家是西南十郡有名的大富商,如今搬到长安城做生意,很有可能成为天下首富呢。”南胭跪坐在蒲团上,替南宝衣理了理鬓发,艳羡不已,“如果咱俩是南家的掌上明珠就好了,又怎会对钱财斤斤计较?可惜,咱俩是相依为命的孤儿……”

    南宝衣低头,打开荷包数钱。

    她和姐姐花钱跟流水似的,一路吃香喝辣、高床软枕,那么多价值连城的首饰,已经被她俩卖得差不多,如今身边只剩五十两纹银。

    她咬了咬唇瓣,抬起亮晶晶的眼眸,坚定道:“不怕的。长安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藏着数不清的机遇。咱们姐妹一定能凭本事在这里站稳脚跟,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到时候,再给姐姐找个温柔体贴的姐夫!”

    南胭爱她爱得不行。

    她怜惜地摸了摸南宝衣的脸颊:“可惜看了那么多大夫,妹妹脸上的伤仍旧没有好转……妹妹放心,等姐姐赚到很多很多银钱时,就去请世上最好的神医,为你看诊!”

    南宝衣乖巧地点点头。

    长檐车穿街过市。

    姐妹俩懵懵懂懂地挤在车窗边往外看。

    长安风貌,富贵太平。

    酒肆商铺鳞次栉比,高楼广厦一望无尽,闹市百姓摩肩擦踵,在那富丽堂皇的卷檐斗拱、高墙玉璧之间,更有大家闺秀与挚友当窗说笑,鬓钗金贵,衣裙奢侈,更显长安锦绣。

    远处,还矗立着无数佛塔寺庙,隐隐有冗长的青铜钟声传到市井间,为这座古老的皇都添上了几许端严和庄重。

    街边忽然传来哄笑声。

    姐妹俩好奇望去。

    一个穿着绣衣的中年男人,倒在巍峨牌坊前上,撩开衣袍,嘴里不停嚷嚷:“哎哟,好热,好热!”

    旁边行人笑道:“南帽帽又在作怪了!听说一个月前欠了赌坊一大笔银钱,被南家老祖宗拿拐杖打,撵了大半条街呢!还放话说,不给他继承家产。今儿不知又在闹什么名堂?”

    南广依旧歪躺在地,举着宽袖往额间擦汗:“我这是热到了啊!”

    有好心人问:“南三爷,今儿天阴风大,你哪里热?”

    南广解开衣襟盘扣,板着脸道:“我这是石发,当然热!你们这些人理解不了的!”

    长檐车停在街边。

    南胭好奇:“‘石发’是什么?”

    南宝衣道:“长安的贵族们,很喜欢服食昂贵的‘五石散’,又称作‘寒食散’,由五种矿石配制而成。服食之后,虽然能让人飘飘欲仙,但随着药力发作,也会带来五内如焚的燥热感。

    “热力发散,称之为‘石发’,又称‘散发’。权贵名士以服食五石散为身份象征,彼此见面,都喜欢说‘我石发了’,这句话渐渐成为贵族圈子里的流行。”

    她说完,自己愣了愣。

    不知为何,她对大雍风俗似乎格外了若指掌。

    南胭恍然。

    她看着倒地不起,拿蒲扇扇风的南广,鄙夷道:“这个男人嚷嚷着他石发了,仿佛说出这句话就能显得比别人高贵,多么庸俗啊!”

    南宝衣赞成点头:“他确实是个庸俗之人。”

    有爱挑事的人,调侃道:“南帽帽,你在南家半点儿地位也无,听说月钱都被南老祖宗克扣没了。你在外面连茶都喝不起,怎么吃得起五石散了?”

    南广嚷嚷:“我怎么就吃不起了?我今天买的包子里面有小石头,吃了之后可不就石发了嘛!”

    众人愣了愣。

    小石头,跟昂贵的五石散又怎么能一样?

    南帽帽赶潮流,也赶得太可笑了!

    四周顿时响起铺天盖地的嘲笑声。

    就在这时,一位容貌英俊的年轻郎君,匆匆挤开人群,羞恼地扶起南广:“三叔,您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咱们家搬来长安才不过两个月,您的名声就传遍了整座城。您想让咱们家沦为笑柄是不是?祖母在府里都气坏了!”

    来人正是南承礼。

    两个月前,他们举家搬来长安。

    他事先没做过攻略,万万没想到长安姑娘如此热情奔放,卷起车帘打量坊市时,被她们看见了容貌,于是引来一大群小娘子,纷纷激动地向他投掷花果手帕。

    等他回到南宅,花朵、瓜果等物堆积了大半个车厢。

    收到的荷包,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个,荷包里甚至还被小娘子们体贴地塞了写有住址的纸条,催他赶紧登门提亲去。

    可把他吓坏了。

    但三叔可眼馋了。

    祖母和三婶没看住他,第二天一早,三叔就特意搞了一辆敞篷马车,梳妆打扮一番后,装模作样地倚在车中穿街过市,也想收到花果荷包。

    然而三叔年纪大了,不够风度翩翩,那些小娘子不买账。

    不仅不买账,她们见他簪花戴玉的那副骚包模样,还纷纷往他车上丢砖头和烂菜叶子,吓得三叔夺路而逃。

    自那以后,三叔在长安城,可谓一战成名。

    比他们家的钱庄和蜀锦都出名!

    南广嫌弃地挣开他:“我如何丢人现眼啦?你这般指责我,是对我的侮辱,我告诉你爹娘去!”

    南承礼相当无语。

    他好说歹说,才终于把南广劝回去。

    长檐车里,南胭面露向往。

    她托腮,道:“听说南家嫡长孙俊美如青松翠树,想必就是刚刚那位年轻郎君了。诶,咱们若能嫁进南家该有多好……”

    “姐姐,你我都是孤儿,就不要妄想啦。”

    南宝衣安慰着。

    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姐姐对南家的富贵有执念似的。

    下了马车,车边就是客栈。

    姐妹俩进去要客房,却被价钱吓了一跳。

    南胭柳眉倒竖:“十两银子一晚?!”

    掌柜的拨弄算盘,笑道:“两位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长安物贵,我这客栈啊,已经是这条街最便宜的喽!”

    南胭咬了咬牙,忽然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牵了牵掌柜的衣袖,撒娇道:“掌柜哥哥,我和妹妹千里迢迢而来,你就稍微便宜些嘛!”

第242章 雍王,萧道衍!

    南宝衣看着姐姐的表演,情不自禁抖落一身疙瘩。

    可是男人都爱吃这套,而且南胭的容貌也是很能打的。

    掌柜的羞赧地咳嗽一声,道:“罢了,看在你们孤苦无依的份上,我便给你们指一条明路。金陵游听过没有?”

    两人摇摇头。

    掌柜的便道:“金陵游,是我们长安有名的大茶楼。老板娘谢姑姑从前在宫里当女官,膝下无子无女,被放出宫后就在西园开了茶楼,圣上御笔亲题‘金陵游’三个字,那叫一个气派!

    “谢姑姑心善,专门收容落魄孤女,教她们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培养她们自立更生的能力。甚至,还帮她们牵红线定姻缘。在我们长安城,口碑极好!”

    掌柜的一脸与有荣焉。

    南宝衣和南胭听着,很是心动。

    两人一合计,决定去金陵游讨个生计。

    不仅能学一门手艺,还能找到好人家解决终身大事,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情呀!

    姐妹俩坐进长檐车,兴冲冲往西园而去。

    就在她们的车转过街角之后,一队人马从街道尽头疾驰而来。

    绣“雍”字的赤色黑金旗幡招展飞扬,十六骑黑甲精锐策马开道,以十苦和十言为首,姿容俊俏气势不凡,背负刀剑,牵黄擎苍,旌旗飞扬,尽显鲜衣怒马意气风流。

    比他们更惹眼的,是居中一匹骏马。

    骏马饰金羁,高大彪悍,通体漆黑,像是一团狂暴的野风。

    然而比悍马还要惹眼的,却是马背上的年轻郎君。

    他穿一袭刺绣墨金麒麟团纹丹纱袍,腰束宝玉革带,脚踩铆钉军靴,身姿修长而挺拔。

    发束黑玉描金冠,两侧垂落细细红缨,轮廓流畅漂亮却不乏冷峻英气,唇红齿白,鼻梁的弧度很美,丹凤眼蕴着高山仰止的孤绝冷傲,他比火焰更加肃杀夺目,比玉树更加深艳风流。

    雍王,萧道衍!

    满街沸腾!

    “啊啊啊啊啊!”

    小娘子们疯狂尖叫。

    “他就是传闻中,收复西南十郡的雍王殿下?他生得好好看!”

    “不是说月中抵京嘛,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呜呜呜,人家专门绣给他的荷包,还没绣完呢!”

    “哈哈哈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一位老大娘娇羞捂脸,“幸好老娘经验丰富早有准备!雍王殿下,快来接受老娘专门绣给你的荷包!”

    说着,也不要豆腐摊了,拔腿就去追萧弈。

    其他娘子哪肯示弱,连忙提起裙裾,纷纷尖叫着追上去:“雍王殿下,你等等人家嘛!”

    一时间,满城姑娘闻风而动,万人空巷,蔚为壮观。

    就连男人都十分好奇,那位流落在外二十年的雍王,究竟是怎样的神仙人物,于是大老爷们儿也不干活了,跟着往皇宫方向奔去。

    南宝衣和南胭的长檐车,与人群逆流而行。

    她听外面激动着议论雍王的容貌,不禁感慨:“都说大雍百姓对美貌和风度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可惜你我姐妹一个瘸了腿,一个毁了脸,若不然……”

    若不然,在这个看脸的地方,她们应该很容易出人头地吧。

    南胭安慰般摸了摸她的小手:“长安藏着很多能人异士,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妹妹别太难过。”

    南宝衣看着她,弯起丹凤眼,点点头。

    长檐车在金陵游外面停下。

    两姐妹相扶着踏出车厢,仰头望去。

    金陵游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茶园,高阁锦绣,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不只做茶水生意,还有戏台、唱曲儿等项目,看着就是她们消费不起的样子。

    两人进去之后,没能见到传闻中的谢姑姑。

    一名管事婆婆接待了两姐妹,仔细聆听了她们的故事,又见她们一个瘸腿一个毁容,不禁生出几分怜惜。

    她慈蔼道:“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下。咱们女子呀,懂一两门手艺,能自己养活自己,比什么都强。不知二位擅长什么?”

    南宝衣和南胭对视一眼。

    她俩忘记了过去,哪记得自己会什么手艺呢?

    老婆婆试探:“我见二位气度不凡,想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音律,可会?”

    南宝衣注意到房中摆放着一架胡琴。

    她走过去,将胡琴抱到怀中,细白指尖轻抚过琴弦,凭借身体本能的记忆,缓缓拉起了胡琴。

    琴音流泻,如高山流水,袅袅动听。

    她的胡琴是顾崇山亲自教授的。

    顾崇山的音律天赋当世无双,他教出来的徒弟,自然琴艺顶尖。

    南胭本能起身,随琴音折腰而舞。

    她腿上的伤,这段时间已经好了很多,再加上只在巴掌大的地方跳舞,又用了精湛的舞艺仔细掩饰缺陷,因此丝毫看不出她的腿有问题。

    老婆婆惊喜不已。

    这对落魄姐妹,比她料想的更加优秀!

    一曲终了,她抚掌大笑:“甚好,甚好!我们金陵游正缺两位这样的擅长音律的姑娘,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在茶楼戏台上表演歌舞,每月月钱二十两纹银,包吃住,如何?”

    这个开价,算是很大方了。

    南宝衣和南胭对视一眼,欢喜应下,暂时便安顿在了金陵游。

    ……

    另一边。

    萧弈策马行至宫城外。

    宫城巍峨,偏角悬挂无数风干的头颅,居中的那个,哪怕早已被风霜侵蚀的面目全非,哪怕长发蓬乱,他也仍旧一眼认出他是谁。

    “皇兄……”

    萧弈呢喃。

    他翻身下马,面朝头颅,恭谨三拜。

    拜完,他沉声:“拿弓箭。”

    十苦恭敬地呈给他一把大弓。

    萧弈拈弓搭箭,箭头冷冽,直直指向悬挂萧宁头颅的铁索。

    他直视头颅,薄唇毫无弧度,漆黑瞳眸掩在长睫中,平添肃杀。

    那个女人何等残酷,不仅亲自下令诛杀自己的儿子,甚至还将他的头颅悬挂在宫楼上暴晒,让来往官员随时看见以作羞辱,让皇兄不得入土为安……

    他眼眸泛红。

    须臾,他松手。

    羽箭离弦,呼啸着奔向宫楼。

    萧弈策马而去,在皇兄头颅掉落的刹那,如雷霆般出现在宫楼下方,稳稳接住了它。

第242章 弄丢了南娇娇,对不起

    炎炎夏日,长风燥热。

    萧弈凝视兄长的头颅,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举止谦和的贵族郎君。

    曾不远千里赶赴蜀郡,只为看一眼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曾在他受了母亲的委屈之后,领他回府,亲自给他端来一碗牛肉面汤,轻抚他的后背,温柔地唤他“阿衍”。

    萧弈闭了闭眼。

    他用锦布包住头颅,交给十苦:“带回去,好好安葬。”

    宫楼的禁军围了过来。

    为首的禁军副统骑在马上,手持长戟,冷傲道:“卑职给雍王殿下请安,殿下初回长安,有所不知,这叛贼头颅,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挂在城楼上的,没有娘娘懿旨,任何人不得擅自——”

    寒芒乍现,犹如天光。

    九尺陌刀,骤然划过副统领的脖颈!

    他脸上还保持着冷傲的表情,头颅却狼狈地滚落在地,一直骨碌碌滚到十言的马蹄旁才停止。

    他的颅腔喷涌出鲜血,高大的身子在马背上歪了歪,很快栽倒在地。

    其他禁军顿时惊恐不已。

    他们咽了咽口水,望向萧弈的目光哪里还有刚刚的怠慢。

    萧弈收刀,漫不经心地催马朝宫中而去:“这天下,姓萧。”

    行至御书房。

    大内总管连忙笑眯眯地向他行礼:“奴才给雍王殿下请安!殿下一去二十年,归来时却带回了西南十郡,大大拓展了我国疆土,乃是我大雍的英雄哩!”

    拍完马屁,却见萧弈一脸不耐。

    他轻咳一声,连忙进去通传。

    萧弈被引进御书房。

    御书房布置风雅,只可惜丝毫不见奏章、国玺等物,满室墨宝书香,墙壁挂满古画,不像是一国之君的书房,倒像是哪位文人墨客的山居。

    窗下跪坐着一位男人。

    穿素白墨竹纹常袍,头戴金冠,侧颜俊美,正认真地在宣纸上勾勒一副工笔画。

    许是身体不大好,他没画多久,就用手帕捂住嘴剧烈咳嗽,却惹得唇瓣更红,俊脸上也浮现出潮红,病弱中呈现出月光般昳丽清绝的美。

    萧弈看着他。

    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大雍朝堂上,最没有存在感的男人。

    萧弈实在没有行礼的**。

    他落座,随手端起一盏香茶,慢悠悠轻抚茶盖:“才从西南回来,特意进宫,向父皇请安。”

    萧煜抬眸。

    打量萧弈片刻,他温和道:“这些年,阿衍过得好不好?”

    萧弈挑眉,态度不善:“你觉得呢?”

    “阿衍恨朕?”

    “你纵容她,害死了你的嫡长子,甚至把他的头颅,悬挂在宫楼上示众。忠奸不分,你枉为人君。见死不救,你枉为人父。”

    萧煜似乎没料到,初次见面,就被这个儿子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

    他收回视线,静静地提笔舔墨。

    欲要在纸上继续勾勒竹叶,握笔的手却有些颤抖。

    半晌,他轻声道:“她喜欢。”

    “她还喜欢萧家天下,你是不是也要拱手相让?”

    萧煜没吭声。

    萧弈本欲吃茶,见他如此姿态,内心对这所谓的父亲失望至极,哪里还有吃茶的心思。

    他起身,敷衍地行了个退礼,离开了御书房。

    细密竹帘,让透进来的阳光变得格外温柔。

    萧煜掩拳咳嗽了几声,虽然天子,可眼中尽是落寞。

    萧弈踏出门槛。

    十言等候在外,低声道:“刘公公刚刚过来传话,说文武百官都等候在高阳殿,等殿下过去吃接风酒。几位皇子殿下也在。”

    “不去。”萧弈走下台阶,“王妃可有消息?”

    十言跟上:“天枢暗卫已经分散潜入到长安市井,如果王妃在长安的话,半个月内,肯定能查到线索。”

    萧弈颔首。

    十言亦步亦趋,望了眼高阳殿的方向,担忧道:“您初回长安,就不给那些世家大臣脸面,会不会招惹祸患?卑职听说,大雍朝堂,几乎被世家大族把持,他们的权势,甚至隐隐凌驾于皇权至上……”

    萧弈牵住缰绳。

    他翻身上马,不耐勾唇:“一群靠祖宗荫庇的硕鼠,何必给脸?”

    说完,一夹马肚,朝宫外疾驰而去。

    十言目送他远去。

    年轻的雍王殿下鲜衣怒马,姿态嚣张。

    偏偏,他有嚣张的资本。

    十言情不自禁地赞叹:“史书上记载的枭雄,大约便是如此气度吧?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叫我家殿下低头屈膝……”

    ……

    “给祖母请安。弄丢了南娇娇,对不起。”

    南府,正厅。

    萧弈跪在蒲团上,低下头。

    厅堂里坐满了南家人。

    南老夫人端坐在上,从前瞧着慈蔼丰腴,如今已是瘦了一圈,老眼红肿,眼角多出许多细密皱纹,显然天天以泪洗面。

    她别过脸,掩面而泣,显然是不想看见萧弈。

    厅堂一侧,坐着二房的江氏和南慕夫妻以及嫡子南承礼,另一侧坐着三房的程叶柔和南广夫妻,以及刚满一岁的幼子。

    众人都是看着南宝衣长大的,将她视如珍宝,并没有因为萧弈身份高贵,就不去责怪他。

    江氏还算冷静,质问道:“承书写了信过来,说是你母后绑架了娇娇……萧弈,你怎么能由着你家里人欺负娇娇?!”

    萧弈沉默。

    程叶柔把宝宝交给奶娘,对萧弈侧目而视,沉声道:“只怕咱们全家,都被这个负心人骗了!他是大雍皇子萧道衍,可当年婚书上写的名字,却是萧弈。所以那封婚书,根本就是无效的!萧弈,你把我们全家人当做白痴,蓄意骗婚,辜负娇娇爱慕,其心可诛!”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更加伤心。

    季嬷嬷跟着抹眼泪:“老祖宗,您别哭了,哭了两个月,再哭,这双眼都要哭瞎了……”

    一片愤怒悲伤的气氛中,南广嗑着瓜子,瞅一眼萧弈。

    这厮戴着蟠龙金发冠,是大雍皇子哩!

    说不定将来,还能当大雍皇帝!

    他眼馋不已,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说两句啊,其实阿衍并不是有意辜负娇娇的,阿衍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咱们大家都是长辈,要多体谅他——”

    “你闭嘴!”

    南家众人异口同声。

    南广惊恐闭嘴。

    ,

第242章 南家的孙女婿:萧弈和宁晚舟

    萧弈没有为自己辩驳。

    弄丢南娇娇是事实,绑走南娇娇的,也确实是他母亲那边的人。

    与其在她娘家人面前推卸责任,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认错。

    毕竟,南娇娇失踪,最难过的其实是她的亲人啊!

    他脊背挺直,坦坦荡荡:“是我没有照顾好娇娇,我任由祖母打骂。萧道衍是大雍皇子,但萧弈只是萧弈,只是当初在祖母跟前,承诺愿为南娇娇裙下之臣的那个少年。”

    老夫人的眼眸泛红湿润。

    她别过脸,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转向萧弈时,苍老的眉眼满是凄然:“我打你骂你,我的娇娇儿就能回来吗?!

    “当年你被老大带回府不久,老大夫妻就相继离世。算命的说,你命硬,和我们家犯冲。你那时还很年幼,我不忍把你赶出去,就放在枇杷院养着。

    “可是后来,你长大了,还娶走我的娇娇儿,叫她吃了那么多苦……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娇娇儿仍旧在锦官城欢欢喜喜地娇养着,珠丫头又怎会给人做妾?!她们,都是我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啊!”

    老人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满屋女眷,跟着哭起来。

    萧弈眼尾泛红,只垂眸不语。

    老夫人站起身,拿拐杖狠狠敲了他两下,骂道:“你滚,再不要进我南家的门!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去找!”

    “祖母——”

    “雍王殿下,请吧?”

    南承礼打断萧弈的话,冷冰冰地抬手逐客。

    萧弈闭了闭眼。

    他又郑重地拜了拜老夫人,才转身离开南家。

    刚踏出南府门槛,南家的小厮就把他带来的礼物一并扔出来,啐了一口,骂道:“我家姑娘瞎了眼,才跟了你!老夫人吩咐,今后你走你的小独木桥,我们过我们的阳关大道,两不相干互不牵扯!你再不是我们家的五姑爷!”

    府门被重重关上。

    锦盒散落满地。

    几支上好的野山参从盒子里掉了出来,还有些上了年份的灵芝。

    萧弈伫立在南府大门外。

    他捻了捻那枚压胜钱,并没有为南家小厮的无礼而生气。

    舔舐之情,人伦纲常。

    如果换成他,掌上明珠被夫家弄丢了,他灭了夫家都有可能。

    正欲离去,府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悄悄打开。

    南广小心翼翼地钻出来。

    他望向萧弈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夸张道:“哎呀,这位年轻英俊的贵族郎君,是谁家的女婿呀?”

    见萧弈无动于衷,他丝毫不觉得尴尬,拍了拍胸脯,骄傲地自问自答:“是我南帽帽的女婿呀!好女婿!阿衍,你是个好女婿啊!”

    这下,萧弈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很想给他一拳。

    “阿衍”,也是他能叫的?

    “哟!”南广注意到满地散落的珍稀药材,连忙弯腰一一拾到怀里,感慨道,“都是好东西,可别叫外人捡走了……”

    正要还给萧弈,萧弈已经翻身上马。

    他垂眸瞥向南广:“三叔喜欢,拿回去就是。”

    正要策马离去,南广又急忙拦住他。

    他紧紧抱着人参灵芝,喜不自禁道:“好女婿,你如今是大雍皇子,已然贵不可言。想必手上,攥着不少金珠宝贝吧?你三叔我如今手头紧张,可否孝敬我一些银钱?说起来,你这当女婿的,还没给过我养老钱哩!”

    萧弈把玩着马鞭,对他难得耐心:“三叔要银钱作甚?”

    “我想买些小玩意,只是长安物贵,所以……”南广撒着谎,见萧弈挑眉,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只得老老实实道,“我最近逛酒楼,认识了一批长安名士。他们都服食五石散,我瞧着很是艳羡,所以也想买点尝尝。”

    萧弈收回视线,嗤笑一声。

    他这位好三叔,好的不学,去学服食五石散,真不叫人省心。

    他淡淡道:“那不是好东西,三叔最好别沾。”

    正欲打马离去,却注意到南广怀里的药材。

    这些药材极为珍贵,难保不会被他拿去当铺换取银钱。

    他递给十苦一个眼神,才朝街巷尽头疾驰而去。

    十苦立刻上前,在南广惊骇的眼神中,抢了药材,策马扬鞭而去。

    南广:“……”

    目瞪口呆。

    他狠狠跺了跺脚,对着萧弈的背影破口大骂:“萧弈,你这贼竖子!你,你不是我的好女婿了!”

    然而人家根本就不带搭理他的。

    萧弈行至街巷,转过拐角,却见这胡同粉墙黛瓦,墙上开着花窗,窗后生着一片青翠欲滴的小竹林。

    十六岁的少年郎,穿一袭绛绫锦袍,如鹤如玉,嘴里叼一根竹枝,狐狸眼透着几分凉薄和桀骜,正闲散地倚在围墙下。

    听见马蹄声,宁晚舟吐掉竹枝。

    他转向萧弈,微笑:“在高阳殿,没见你过去赴宴,便猜到你来了南府,因此过来等候。怎样,可是被南家人赶出来了?萧道衍,你这女婿当得很失败呀。”

    宁晚舟天生性情顽劣桀骜。

    除非有事相求,否则轻易绝不会唤萧弈表哥。

    面对他的奚落,萧弈淡淡一挑眉,反唇相讥:“南宝珠给你做妾,南家人怕是烦透了你。连南府大门都进不去,也好意思嘲笑本王?”

    宁晚舟懊恼。

    这厮嘴坏,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个月前,南家来到长安,想请他休弃姐姐,好给姐姐重新找人家嫁娶,但他不肯,再加上母亲正为他张罗相看世子正妃,可想而知南家人有多么气愤。

    他上回陪姐姐来南府探亲,结果连茶都没喝上,就被轰了出来。

    如今,更是连靠近都不敢。

    狐狸眼掠过冷芒,他没好气道:“你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今日不提那些。你初回长安,总得有人接风。我请你去金陵游吃茶,那里有长安最大的茶楼,茶水极好,应当合你口味。”

    萧弈允了。

    两人打马来到金陵游,登上茶楼,在这里喝茶的都是达官显贵、富商豪绅,各自在雅座中闲聊,满楼茶香,分外雅致。

    宁晚舟要了一间宽敞的雅座。

    窗明几净,檀香袅袅。

    侍女素手沏茶,茶席上置着一方貔貅茶宠,茶香内蕴,包浆温润。

    宁晚舟拣了块花糕扔嘴里,随口道:“可有南宝衣的线索?”

第242章 他的死,是所有世家的手笔

    萧弈轻抚茶盖:“只知道她来了长安。只是长安城方圆百里,人口多达数百万,一时半刻找不到线索。”

    “还活着就成,那小丫头精得很,不会受委屈的。”

    萧弈抬眸,看他一眼。

    这少年口吻老成,俨然是以南娇娇姐夫的身份自居。

    自打他娶到南宝珠,他就飘了。

    萧弈没给他好脸色,只淡漠吃茶。

    宁晚舟又道:“言归正传,你今日把文武百官扔在高阳殿,世家们对你颇有微词。阿衍,别怪姐夫没提醒你,长安的水很深,得罪一两个世家不是问题,但得罪所有世家,却是在找死。

    “你以为大表哥的死,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吗?不,他的死,背后藏着所有世家的手笔。谁叫他当初大力提拔寒门官员,而一力主张废除官位世袭制?阿衍,你想夺权,就得先取悦世家。”

    少年眉眼桀骜,目光深邃。

    萧弈品了口茶:“一年没见,你倒是有长进,还学会了迂回夺权。只是……”

    宁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弈摁住头,一张俊美妖异的小脸,全部摁进了花糕盘子里!

    萧弈挑眉,哂笑:“只是,你喊谁‘阿衍’?你又是谁姐夫?没大没小的东西。”

    “唔——萧道衍!”

    宁晚舟手脚并用拼命挣扎。

    萧弈慢悠悠地提醒:“记住了,我是你二表哥,娇娇是你二表嫂。”

    他说完,松开手慵懒地坐了回去。

    宁晚舟愤怒地抬起头。

    白皙的面庞上,沾满了散碎的花糕和奶渍,很是狼狈。

    他捏了捏拳头,到底忌惮萧弈功夫顶尖,没敢跟他硬碰硬,只得拿帕子擦脸,冷声讥讽:“就你这样的,一辈子找不到媳妇才好……”

    “嗯?”

    宁晚舟转移话题:“今日茶楼的曲子,还不错。”

    萧弈吃着茶,没往心里去。

    他只在意他的小娇娘,哪有心思听曲子。

    宁晚舟见他心不在焉,建议道:“金陵游的藕花船甚是风雅有趣,你今夜如果没事,可以去船中休憩游玩。夜里景致好,容易让人减少焦虑,放下心结。”

    萧弈叩了叩花几,允了。

    此时,楼下戏台。

    南宝衣坐在帷幕旁,正拉着胡琴。

    她不时抬眸,姐姐一袭淡粉水袖舞裙,正在台子上独舞。

    茶楼清贵,达官显贵们是来这里谈事情的,并不怎么关注两姐妹的表演,南胭一舞毕,台下甚至没有掌声。

    她退回到帷幕旁,抱怨道:“这种地方,连赏钱都没有。跳得再好,有什么用呢?”

    南宝衣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细汗,笑道:“胜在干净呀。别的地方鱼龙混杂,万一别人对姐姐见色起意动手动脚,咱们找谁说理去?”

    南胭看着她的脸,杏眼中藏着心痛:“我只想快点攒够银钱,请长安城最好的大夫为你看诊……妹妹脸上的伤,我看一次,就心疼一次。每个月二十两纹银,咱们得攒多久才看得起病?!”

    姐妹俩说着话,忽然有侍女过来请:“燕娘子,我家公子称赞您舞姿绰约、引人入胜,想请您去雅间说话。”

    因为南胭跳舞时身轻如燕,所以她给自己取了“燕娘子”的名号。

    又因为南宝衣生性娇气,她便亲切地唤南宝衣“娇娇”。

    听见侍女邀请,南胭好奇道:“你家公子,是谁呀?”

    “我家公子是当朝大司徒的嫡长子,在长安城颇有名望。”

    南胭愣了愣。

    大司徒位同三公,家族钟鸣鼎食,很是显赫。

    大司徒家的郎君,莫非看上她了?

    她咬了咬唇,忽然羞怯地柔声道:“烦请带路。”

    南宝衣眼睁睁看她离开,左等右等,却还是没能等到她回来。

    没法儿,她只得抱着胡琴先回寝屋。

    从茶楼后门出来,园林景致风雅。

    她穿过树下,却有花瓣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洒落。

    她惊讶仰头,却见一名少年将兜在袍裾里的花瓣,都洒到她身上。

    少年剑眉星目,大大咧咧地坐在树枝上:“丑女,刚刚的胡琴,是你拉的吗?怪好听的。”

    南宝衣拍了拍裙裾上的花瓣,问送她回屋的侍女:“他是谁呀?”

    侍女道:“松鹤楼的鸭子。皇后娘娘当权,使得长安城女子地位提升,那些贵妇人有时候会出来找乐子,因此我们也做小倌儿生意。”

    南宝衣眨了眨眼。

    金陵游,还真是业务广泛啊。

    侍女似乎颇为忌惮这少年,覆在南宝衣耳畔,低声道:“只是这个鸭子脾气又坏又躁,虽然是自愿卖身,但没有贵妇人愿意点他,听说倒贴人家都不要。谢姑姑常常嫌弃他吃得多又招不来生意,放话说这个月再没人点他,就把他撵走。”

    南宝衣:“……”

    复杂地看一眼树上少年。

    这小鸭子,还真是悲催。

    她没搭理小鸭子,径直往寝屋方向走。

    少年一个倒挂金钩,利落地翻身下树,挡住了南宝衣的去路。

    “丑女,我叫尉迟北辰,你可以去松鹤楼找我玩。”他伸出两根手指,犹如恩赐般轻晃,“找我的时候,记得备上银钱。我好歹也是第一次,给你打个折,两千两纹银一晚!”

    南宝衣嫌弃的要命。

    她噘嘴,绕过他快步走远。

    少年连忙喊道:“两千两不成,两百两也成啊!喂,再不济,二两也成啊!你别走啊,我倒贴,我倒贴总成吧?再没有生意我就要被撵出去了啊喂!”

    南宝衣越走越快。

    她一贯洁身自好,疯了才去松鹤楼找鸭子!

    回到寝屋,直到子夜将近,她才终于把南胭盼回来。

    南胭喝了酒,小脸酡红,杏眼妩媚。

    她挽住南宝衣,欢喜地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豪气道:“送你!”

    南宝衣打开。

    锦盒里,躺着珍贵的白玉如意。

    她迟疑:“姐姐,是大司徒家的郎君送你的吗?这样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收——”

    “这算什么?”

    南胭醉醺醺坐到榻上,打断她的话。

    她从宽袖里取出一沓银票,霸道地拍在小佛桌上:“数数!”

    南宝衣望去。

    约莫两千两银票。

    她蹙着柳叶眉,小脸凝重:“姐姐,你跟那位郎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与窑子里的姑娘又有——”

第242章 萧弈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住嘴!”

    南胭怒斥。

    她眼圈发红:“你可知长安物贵,寻常人连病都生不起?!想治好你脸上的伤,你以为仅靠一点儿月钱,就够了吗?!”

    南宝衣垂眸,不语。

    窗外,闪电撕裂了漆黑夜穹。

    不过须臾,闷雷滚过,大作的狂风吹开了窗牗和门扉,灯火尽灭,案上一卷古籍,哗啦啦迅速翻页。

    屋舍光影,明明暗暗。

    南宝衣别过小脸,垂在腿侧的细白双手攥紧成拳,低声诘问:“究竟是为了我的脸,还是为了姐姐自己的荣华富贵?”

    南胭愕然:“你竟然这样想我?!”

    南宝衣直视南胭,丹凤眼藏满讥讽:“从进入长安城,姐姐就不停念叨南家富贵,不停念叨嫁给权贵富商的好处。如果今日邀请你的只是个穷困小卒,你还会欣然赴约吗?”

    南胭呼吸急促。

    她避开南宝衣的视线,杏眼中掠过心虚。

    诚然,她愿意接受吴家郎君,不只是因为娇娇的脸伤,还因为吴家郎君出身显赫,攀上他,又何必再愁自己的前程?

    她只是个姑娘,她想嫁到好人家,她有错吗?

    她把银票折得整整齐齐,淡淡道:“吴家郎君,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愿意纳我做妾。这两千两银票和白玉如意,是他纳我的礼金。你收拾收拾,过几日,咱们姐妹一起住进司徒府。”

    南宝衣不敢置信:“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不怕他玩弄你?”

    “我不会对人一见钟情,但我自信,别人会对我一见钟情。”南胭拉起南宝衣的手,把银票好好放在她掌心,“我说过会保护你,会对你好。住进司徒府,借着大司徒的声望,为你谋一门好婚事……娇娇,我一无所有,我只能这样对你好。”

    南宝衣紧紧握住银票。

    她盯着南胭,身形清瘦的少女,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人失去记忆,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像是凭空出现在世上。

    可是,在她最彷徨的这些天,是姐姐陪伴在她身边。

    她总说,会保护她,会对她好……

    会在雷雨之夜,在床帐中抱住她的腰身,轻哄着让她别害怕。

    买到什么好吃的,也总会留一份给她。

    可是,来到长安城的姐姐,眼里只有荣华富贵,为此甚至不惜给人做妾。

    那是妾啊,是深宅大院的玩物啊!

    她姐姐美貌骄傲、冰雪聪明,怎么能去当妾?!

    南宝衣鼻尖发酸,低声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姐姐……”

    南胭背对着她,收拾行李的动作,微微一顿。

    南宝衣猛然把银票掷向她:“我不去司徒府,要去,你自己去!这脸伤治不好又如何,我稀罕它治好?!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花容月貌啊!”

    漫天银票,纷纷扬扬。

    狂风骤起,暴雨如注。

    南宝衣转身,哭着奔进漆黑雨幕。

    南胭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屋舍里。

    良久,她情绪复杂地环顾四周。

    木施上挂着她和妹妹的衣裙,脚踏上两人的绣花鞋头靠头脚靠脚,摆得整整齐齐。

    毛巾、茶盏等物成双成对。

    锦被却只有一床,因为娇娇喜欢和她睡一个被窝,每晚总要牵着她的手才能安心睡着……

    心口,没来由地疼。

    她何尝不知,去了司徒府享富贵,就不能和娇娇继续过如今惬意自在的小日子?

    可是……

    可是,那是司徒府啊!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遇,让她放弃,她实在不甘心!

    少女眼眶微红。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妆镜台上,那里摆着一只陶瓮。

    她膝盖的伤还未痊愈,娇娇每晚都拿这陶瓮捣药,给她敷膝盖。

    南胭摸了摸陶瓮。

    陶瓮中,还残留着药草的甘香……

    南胭想着南宝衣乖巧捣药的模样,咬了咬牙,终于忍无可忍。

    她猛然砸碎那只用来当聘金的白玉如意,对着空洞洞的门扉嘶吼:“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连荣华富贵都享受不得?!”

    她跺了跺脚,拿起靠在墙边的纸伞,提起铁艺风灯,匆匆忙忙地找了出去。

    暴雨倾盆。

    南宝衣跑出屋舍,在雨中嚎啕大哭。

    边哭边跑,很快看见松鹤楼灯火通明。

    想起白日里的少年,南宝衣抬袖,揉了揉哭得酸胀的眼睛。

    她谁也不认识,在这绝望伤心的时刻,脑海里竟然只有姐姐和尉迟北辰这两个人。

    她想跟人说说话。

    于是她朝松鹤楼走去。

    穿过花径,旁边是金陵游的小湖泊。

    满湖碧青莲叶高低错落,在雨中婆娑起舞,宛如绝妙的工笔图。

    一叶乌篷船停泊在湖畔。

    船头挂两盏气风灯,映照出乌篷前垂落的竹帘,暖白光晕从竹帘下方透出,窗棂紧闭,隐隐绰绰倒映出一道英隽深邃的侧影。

    年轻郎君,身穿常服,侧颜冷峻高挺,姿态闲适优雅,一手执棋谱,一手执棋子,正当窗对弈,很是风流高洁的模样。

    南宝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呆呆盯着那道身影。

    莫名的,有几分熟悉。

    她又看了眼松鹤楼,嘀咕:“这年轻郎君,容貌犹如金相玉质,怕是楼里最贵的小倌儿,专门在船上接待贵妇人。我虽然没有银钱,但他生得如此俊美,哪怕不做什么,只与他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鬼使神差的,她朝乌篷船走去。

    湖岸泥巴湿透。

    南宝衣走得急,没留意,脚下一滑,尖叫着栽进湖水之中!

    “噗通!”

    落水声起。

    萧弈淡定地翻了一页棋谱。

    长安姑娘素来奔放,定然是看他生得美,想上船勾搭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狼狈地掉进了湖水里。

    就让她在水里多呆一会儿吧。

    他想着,拈起白玉棋子,从容不迫地落了一子,才放下棋谱,不紧不慢地卷起竹帘,瞥向湖水。

    少女蓬头垢面,在水中拼命挣扎。

    似乎想喊救命,可是刚张嘴,湖水就咕嘟嘟灌进了她嘴里。

    萧弈瞧着,觉得甚是有趣,居高临下地问道:“下次,可还敢偷窥别人?”

    少女只一个劲儿地嚎。

    嚎着嚎着,萧弈觉得声音仿佛有点熟悉。

    放心,不会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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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在吴拾叁读者同学的强烈建议下,菜菜请画手大大画了勋章,将来会上线

第242章 我是你夫君!

    他拿竹竿,把落水姑娘捞了起来。

    湖面上正是瓢泼大雨。

    南宝衣赶紧钻进乌篷船仓,抱着湿透的身子连打了两个喷嚏。

    萧弈跪坐在芦苇编织的席子上,越看,越觉得此女熟悉。

    他伸手,捋开少女挡在脸颊上的漆发。

    琉璃灯火的映照下,少女小山眉,丹凤眼。

    他熟悉至极。

    可是,如今那副娇美清嫩的容颜,却多出了烧伤过后的痕迹,在暴雨轻舟的夜里,很是吓人。

    “南娇娇……”

    萧弈面色微凝。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树叶,也不可能存在容貌一样的人。

    这个脸颊烧伤的姑娘,是南娇娇……

    她竟然落魄成这副模样!

    沈姜,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南宝衣哆嗦着,注意到船中郎君神态古怪。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眼尾逐渐泛红,甚至还伸出手,如情人般轻抚她烧伤的面颊。

    长夜里暴雨倾盆,湖畔小船,孤男寡女,气氛暧昧。

    她垂眸,看着郎君白皙修长的手。

    他肯定是把她当成了上船买卖的贵妇人,他这是在勾引她!

    可她是那么洁身自好的姑娘!

    她才不会碰这种鸭子!

    南宝衣咬牙,又看了两眼郎君的美貌,不知怎的,满腔的怒意悄然化作似水柔情,本该脱口而出的责骂,更是变成了羞赧问价:“你一夜须得多少银钱?你看我能赊账吗?”

    萧弈:“……”

    沉默片刻,他面无表情:“你傻了?”

    不等南宝衣说话,他见她浑身湿透,怕她染上风寒,便主动为她解开襦裙系带:“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当务之急,是先为你更衣。”

    南宝衣呆愣愣的。

    郎君竟然这样急迫,连前戏都不要!

    她低头,看着郎君为她解开襦裙系带。

    她穿的是天碧色纱裙,郎君指尖修长温润,灯火下泛着莹白色泽,犹如寒烟笼玉树,随着黛绿系带上下翻飞,很是养眼。

    南宝衣不禁感慨,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小倌儿,连襦裙系带都解得如此娴熟!

    这般娴熟的小倌儿,怕是价格不菲。

    也不知是按时辰收费,还是按次数收费。

    今夜,她怕是要倾家荡产……

    萧弈给她褪下襦裙。

    小姑娘的亵衣也都被湖水打湿。

    他认真道:“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南宝衣向来是个会享受的性子。

    她羞怯:“那还是你来吧,你比较熟。”

    萧弈:“……”

    总觉得哪里不对。

    明明是怕她染上风寒才为她更衣,小姑娘一脸娇羞是怎么回事?

    然而时间紧迫,他没有深思,动作极快地给她解开亵衣。

    他转身,打开箱笼,从里面翻出自己的丝绸中衣。

    正要给她换上,却看见小姑娘大大方方躺在编织席子上。

    丹凤眼噙着三分害怕七分期待,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她软声:“我是跟姐姐吵架,偷偷跑出来的。我,我还是云英未嫁的闺女,你怜惜着些,轻点儿。”

    萧弈:“……”

    云英未嫁?

    这下,他确信南娇娇的脑子出问题了。

    她记不得他了。

    恐怕,也记不得她的过往。

    她口中的“姐姐”,应当是与她一路结伴来到长安的南胭,这两姐妹一向你死我活,能安然无恙地走到长安,证明南胭也有问题,她恐怕,也丢失了记忆。

    萧弈抓着中衣的手,紧了又紧。

    他怕她染上风寒,于是先把中衣丢给她,沉声:“穿上。”

    南宝衣被中衣兜了满头。

    她坐起来穿好衣裳,红着脸质问:“你不愿服侍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虽然不算富贵,又容貌丑陋,可我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你只是个小倌儿,你怎么能——”

    萧弈抬起食指,抵在少女的唇前。

    南宝衣怔住。

    郎君的指尖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山水香。

    是她熟悉的味道……

    “南娇娇,你记不得过往了?”

    萧弈垂着眸子,看她。

    小姑娘虽然不矮,但穿上他的衣裳,仍旧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衬得她格外娇小清瘦。

    从盛京流落到大雍的这段日子,她着实吃了苦头。

    南宝衣卷起过长的袖管。

    她忌惮地瞅一眼萧弈:“你唤我,南娇娇?你认识我?”

    袖管卷起,她手腕凝白纤细,能看见伶仃骨结和淡青血管。

    萧弈沉握住她的腕子,轻抚过她的淡粉指甲,指甲上细碎的宝石和珍珠都不见了,就连由深入浅的丹蔻,都褪色大半。

    他沉沉道:“这丹蔻,曾是我为你染上的。”

    南宝衣惊讶。

    丹凤眼睁得圆润了些,她试探:“难道你是我家中兄弟?!”

    萧弈沉下脸:“我是你夫君!”

    南宝衣:“……”

    惊叹!

    她竟有个出来当鸭子的夫君!

    她迅速缩回手,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

    夫君为了荣华富贵去当鸭子,抛弃了孤苦伶仃的她!

    又唯恐她妨碍他赚银钱,于是残忍地把她和姐姐卖去了盛京!

    萧弈的眉心突突直跳:“你那是什么表情?!”

    南宝衣回过神。

    脑补归脑补,她也不可能直接信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她抱起软枕,戒备地挡在身前,横眉冷对:“你说你是我的夫君,你可有什么证据?”

    “你左臀上,有一粒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萧弈连犹豫都未曾,直接说了出来。

    南宝衣小脸绯红,急忙捂住屁股。

    那粒朱砂痣如此隐秘,这个郎君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当真是她的夫君?

    南宝衣垂下脑袋,瞳孔中划过暗芒。

    她不蠢,仅凭一粒朱砂痣,只能证明这个郎君认识她,有可能是从她至亲那里打听到她有这个胎记的。

    但究竟是不是夫君,未必。

    她故作单纯,套话道:“我只记得自己被卷入一场爆炸,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你既然是我夫君,那我家在何处?家中还有哪些亲人?咱们可有孩子?我为何会在千里之外的盛京?”

    萧弈正要如实回答她,却又突然顿住。

    南家人本就恼恨他,如果看见南娇娇毁容失忆,恐怕会更加恨他。

    再加上他和南娇娇已经没有婚姻关系,凭南家祖母的手段和果决,肯定会为她另择夫婿,把她许给家世简单门当户对的男人。

    如今的南娇娇没有从前爱他,她会毫不犹豫弃他而去。

    萧弈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第242章 萧弈不愧是最贵的鸭子

    他克制住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藏进袖中的冲动,高深莫测道:“其实……你家人已经不在人世。”

    南宝衣:“……”

    她真的不蠢!

    这个郎君回答问题之前,停顿了一瞬,摆明了是在撒谎。

    她的家人肯定还在人世!

    和姐姐漂泊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得到家人的线索,南宝衣心中狂喜。

    只是找到家人,还需要从这个美貌郎君身上下手。

    他故意骗她,肯定不是她的夫君。

    卷翘长睫的遮掩下,南宝衣眼珠一转。

    她一甩小手帕,掩面而泣:“爹,娘,女儿不孝啊!”

    先假装上当,和这美貌郎君搞好关系,再从他嘴里仔细套话,将来得到更多线索,就能一脚踹开他,回家去!

    萧弈不清楚她心里的小九九。

    南宝衣哭得情真意切,他以为她真的好伤心。

    他不自然地别过视线。

    事到如今,他只能先把南娇娇带到他的外宅藏起来,等她恢复记忆和容貌,再带她去见祖母,想必祖母会原谅他。

    他盘算妥当,把南宝衣拥入怀中,低头亲吻她的眉眼和唇瓣:“明日一早,我带娇娇回家。”

    南宝衣趴在他的胸膛上。

    她糯声道:“夫君,我和姐姐怎么会出现在盛京?”

    “土匪绑架了你们。”

    “那你为何不付赎金呢?难道你不爱我吗?”

    南宝衣仰起头,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子,凝视自家夫君。

    萧弈:“……”

    这真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南宝衣见他沉默,心里暗道,连撒谎都顾头不顾尾,果然是个骗子。

    只是这美貌郎君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她不愿过早拆穿他,于是一脸小意温柔:“我明白了,咱们家定然穷困潦倒,夫君实在是支付不起赎金。为了攒够赎金,夫君不惜卖身金陵游,做了鲜嫩可口的鸭子……夫君,这些日子以来,你受委屈了!”

    南宝衣捧住萧弈的俊脸,假惺惺地梨花带雨。

    萧弈:“……”

    嘴角微抽。

    没失忆的南娇娇,是个小戏精。

    失忆后的南娇娇,脑补之力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令人敬佩。

    他不方便承认自己是雍王,只得淡淡道:“算是这样吧……”

    他又怜惜地摸了摸南宝衣脸颊上的伤疤。

    疤痕还算新鲜,再加上姜岁寒有除疤的良药,恢复容貌不算难事。

    主要还是脑子……

    本就蠢笨,又失忆了,这可真是雪上加霜。

    然而小姑娘丝毫不觉得她过得艰难。

    她跪坐在光滑的芦苇席子上,从小橱里抱出崭新被褥,殷勤铺好,还特意把枕头拍得松软。

    她躺进被窝,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萧弈:“夫君,快来就寝吧。咱们睡在乌篷船里,听着满湖落雨,多有意境呀。我记不得过往,就像是初次认识你一样。此夜等同新婚夜,一想到嫁给你两次,我就能收获双倍的快乐呢。”

    呵,她要先试探一番,这男人是否是对她见色起意,才自称是她夫君。

    萧弈的嘴角却抽抽得厉害。

    双倍的快乐……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定然是南胭带坏了南娇娇!

    萧弈面无表情地躺进被窝。

    南宝衣亲亲热热地抱住他,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咬着他的耳朵低语:“难为夫君为赎金往来奔波。今后,就别在金陵游接客了,我瞧着心疼。咱们夫妻俩做个小本生意,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萧弈:“……”

    真难想象,这番话竟然是南娇娇说出来的。

    他顿了顿,答道:“好。”

    南宝衣继续道:“我是个心善的姑娘,想来也是个贤惠温柔的娘子。夫君放心,等明日回到家中,我定然好好照顾你,给你做好吃的饭菜,与你举案齐眉恩恩爱爱,再给你生个宝宝。”

    呵,男人。

    她用温柔攻势,这狗男人绝对撑不过几天。

    到时候把他灌醉,就能从他嘴里套话了!

    萧弈:“……”

    真难想象,南娇娇竟然要为他洗手作羹汤,还要给他生宝宝。

    遥想从前,南娇娇罚他跪床脚,罚他整宿不许上床,和如今相比,可真是天上地下两重待遇。

    注视着绵羊般窝在他怀里的乖巧姑娘,萧弈突然神清气爽。

    不趁南娇娇失忆,好好欺负欺负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哪怕等她回想起来,再罚他跪,再罚他抄写悔过书,也值了!

    他揽住小姑娘的腰肢,就势翻身而上。

    本欲亲吻她的耳珠和脖颈,可是目光却被她脸颊上的伤吸引。

    枕上的小娇娘,原本花容月貌,却偏偏被毁了脸。

    如果她恢复记忆时,脸伤还没有痊愈,她得多么难过。

    丹凤眼中生出不忍,萧弈爱怜地吻了吻她的伤疤:“抱歉,你被恶人伤害时,我未曾在你身边,未曾好好保护你……”

    她自幼娇养、侍女成群,这一次独自离开那么久,没有他的照顾,没有南家的庇佑,一路流浪来到长安,该是过得多么辛苦。

    南宝衣清楚地捕捉到,他眼中的痛意。

    她微怔。

    随即,撇了撇嘴。

    不愧是金陵游最贵的鸭子,连撒谎时都如此情真意切。

    想来他对其他过来玩儿的贵妇人,也会流露出这种眼神吧?

    可是也不知怎的,明明知道这鸭子不老实,可是只要一想起他曾和无数贵妇人嬉笑怒骂,只要一想起他曾和别的贵妇人在这乌篷船里做亲密的事,她心中就生出绵绵密密的酸意。

    她别过小脸,低声道:“我有些困了。”

    萧弈忍了忍,到底放过了她。

    满湖雨声。

    南宝衣背对着萧弈,不怎么睡得着。

    因为那美貌郎君正揽着她的腰肢,健硕的胸膛,还紧紧贴着她的细背,鼻息之间是他特有的山水香,霸道而清冽,将她缠绕。

    时不时的,还要吻一吻她的脸蛋,在她耳后哑声唤着“娇娇”。

    她知道,他忍得很难受。

    被他这样撩,她其实也忍得很难受。

    仔细盘算,这郎君美貌风流,而她却容貌被毁,睡在一块儿,吃亏的是他才对。

    南宝衣算计着,终于换上一脸笑容,小意温柔地翻过身:“夫君,我如今又不累了……”

    免费的鸭子啊。

    不用白不用。

    还有一章,还没写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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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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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