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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章 萧弈也太难哄了吧

    南宝衣挑着柳叶眉。

    权臣大人,这是在关心她吗?

    明明之前还凶巴巴的……

    她心中颇有些欢喜,于是故作矜持地掀开食盒。

    第一层摆满了精致的花糕,第二层是她爱吃的四喜丸子和虾饺,第三层是大闸蟹和辣油凉拌小蔬菜,第四层是山药枸杞老鸭汤,第五层是亮晶晶的米饭。

    还算丰盛的晚膳……

    她忍不住弯起眉眼,却又连忙压下笑意。

    她瞅一眼萧弈,别扭道:“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呀。二哥哥才从军营回来,不如咱们一同用膳吧。”

    一顿晚饭吃下来,两人的矛盾算是化解了。

    此时暮色更深,萧弈点燃灯盏,淡淡道:“今夜无事,我陪你一起读书。”

    南宝衣自然应好。

    大书房南边是她的地盘,书架上也全是她的藏书。

    她取下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送到萧弈面前,“二哥哥,这是我自己写的书,刚印刷出来的时候,书铺都卖疯了。这一本,送给你!”

    萧弈接过,随手翻了几页。

    然后又看了看书名,嗯,《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

    他哂笑,评价道:“狗血得很。”

    “姜大哥说了,越是狗血,别人越是喜欢看。生活多么无趣呀,狗血的东西才有意思呢!”南宝衣笑眯眯坐到书案后,“我打算再写一本《奸妃上位手册》,等写好了,让你第一个看呀!”

    秋雨敲窗,灯花静落。

    萧弈虽然嘴上嫌弃狗血,但仍旧从头到尾地翻看了她写的书。

    他数了数,全书短短两万多字,女主被强吻二十次,男主说了八次“如果她死了,你们都给我陪葬”,还十六次威胁女主,“再敢逃,腿打断”。

    总之看得他十分震撼。

    他听说这本书不仅在锦官城销量很好,还在南越国引起了轰动。

    难道现在的闺阁女子,都喜欢这种调调的男人?

    他迟疑地望向南宝衣。

    小姑娘坐在灯火下奋笔疾书,嘴角挂着痴笑,恐怕又在写什么强吻的戏码。

    但现实中若有哪个男人敢如此行事,恐怕会挨揍。

    萧弈觉得女孩子的想法,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翌日天明。

    秋雨落了半宿。

    晨起时,草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园林晶莹剔透。

    南宝衣昨夜和萧弈约好了,今天早上要一起在书房读书,因此起的很早。

    踏进门槛,萧弈已经到了,正坐在书案后翻看史册。

    她道:“二哥哥,我已经背完了《论语》和《三字经》,接下来背什么?”

    “毛诗。”萧弈淡漠,“一位大家闺秀,理应懂毛诗。”

    毛诗就是《诗经》。

    南宝衣自己的书架上没有这本书,于是从萧弈那里借了一本。

    翻开,书页角落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字迹十分稚嫩,想必是权臣大人年幼时写下的。

    她好奇:“二哥哥,这是你幼时使用的书吗?”

    “嗯。注解是先生讲解时我记下来的,其中也有我自己的体会和见解,你可以读一读。”

    南宝衣走到西窗下。

    她轻抚着那些小字,不禁想象出权臣大人幼时读书的模样。

    他像小团子似的坐在书院角落,不苟言笑地记下讲解,一定是抱着认真很认真的态度。

    南宝衣莞尔。

    她摇头晃脑读诗时,南胭到了。

    少女拎着食盒,姿态柔弱地踏进书房,笑吟吟地朝萧弈福身行礼,“给二哥请安。”

    她把食盒放在书案上,“胭儿知道二哥喜欢晨起读书,怕你还没用早膳,因此特意为你煲了鱼片瘦肉粥。”

    萧弈翻了页书,没搭理她。

    南胭颇有些尴尬。

    她望向西窗,南宝衣正抱着书认真诵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大声打断她:“娇娇在背毛诗吗?”

    南宝衣转身,眼眸里难掩挑剔:“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二哥送早膳,是我亲手煲的鱼片瘦肉粥,煲了一个时辰呢。”南胭微笑,“娇娇读的是毛诗里的《击鼓》篇吧?其实这一篇并不适合我们女儿家读,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文字实在露骨。你这样大声读出来,仿佛是在向男人表达爱意,很轻浮呢!”

    南宝衣简直无语。

    她读什么诗,用得着南胭来管?!

    更何况,她看过权臣大人的注解,这句诗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冷淡道:“你自诩是蜀郡才女,怎么连这句诗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原本是讲战场上,那些战友们同生共死的情意。至于所谓的爱情,都是市井间的笑谈罢了。你不根据典籍来,反而听从市井笑谈,真可笑!”

    南胭暗暗咬牙。

    她原本是想在萧弈面前抹黑南宝衣,让她落一个轻浮张扬的印象,没想到反而给自己营造出了蠢笨无知的形象!

    她脸皮发烫,只得岔开话题:“娇娇,你要不要尝尝我煲的粥?”

    南宝衣早膳没吃饱。

    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她答应了。

    南胭殷勤地给她盛了一碗,又转向萧弈,“二哥也来一碗吧?鱼片粥对身体好。”

    萧弈却只是冷漠翻书。

    南胭不禁蹙眉,这萧弈也太难哄了吧?

    果然是小人得志,眼高于顶!

    她憋着气,默默侍立在书案边。

    南宝衣吃完了半碗粥,夸赞道:“这粥做的真不错!”

    “那是自然。”南胭终于找回了一点面子,“一手好的厨艺,是女子必备的本领。娇娇,你应该学我,多下厨练练手艺。”

    南宝衣优雅净手。

    她笑嘻嘻道:“川鲁淮粤,闽浙湘徽,八大菜系的厨子我家都有,干嘛要亲自去学?更何况《孟子》上说,‘君子远庖厨’,我们应该离厨房远一点呢!”

    南胭又是一阵气闷。

    她说不过南宝衣,只得佯装大度:“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说的并没有道理啊!”南宝衣讥讽,“‘君子远庖厨’,不是远离厨房的意思,而是君子应当远离杀生,心怀仁善。姐姐,锦官城人人都说你是才女,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这才女之名,莫非是花银子买来的?”

    南胭气得五内俱焚!

    小贱人也太会下套了,她好想撕烂她的嘴!

    可她必须在萧弈面前维持知书达理的形象,因此虽然脸色胀成了猪肝红,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第94章 娇娇的灵魂绣工

    她不愿意再和南宝衣纠缠,于是从怀里取出一枚荷包。

    南宝衣望去,荷包绣工精致,缎料贵重,一看就是上等货。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看热闹。

    只见南胭捧着荷包,恭敬地呈到萧弈面前,“二哥,你如今贵为侯爷,不能再用次等货。这是我亲手为你缝制的荷包,市面上没有这么精致的,你佩戴出去,会很有脸面。”

    “啧!”南宝衣毫不留情地开启嘲讽,“姐姐,你刚刚还说我轻浮露骨,可是我觉得你送男人荷包,也很轻浮露骨。你到底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呀?”

    南胭脸皮青白交加。

    她是真的,真的好想撕烂南宝衣的嘴!

    她笑容勉强,“娇娇,兄妹之间不必忌讳那么多。送荷包以示亲近,没什么关系的。”

    “原来如此。”南宝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你继续亲近吧。”

    南胭捧着荷包,“二哥请看,我绣的是八骏图,寓意一马当先、马到成功。我认为男子佩戴这样的荷包,比佩戴花花草草的图案要更加合适。”

    南宝衣好奇地伸着小脖子看。

    即使她长在蜀锦人家,也不得不承认,南胭的绣活儿是极好的。

    能够把八匹骏马刺绣到小小的荷包上,还绣得如此栩栩如生,没有几分真本领怎么可能。

    可是一想到权臣大人佩戴南胭做的荷包,她心里就膈应得慌。

    她剥着橘子皮,凉幽幽道:“也很容易叫人想起害群之马、溜须拍马。”

    南胭:“……”

    她深深凝了眼南宝衣。

    好想叫她闭嘴呀!

    她快要崩溃了,只得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当然,如果二哥不喜欢八骏图的刺绣,我可以回屋再给你绣两个别的图案。”

    “那敢情好,也给我绣两个吧?”南宝衣笑眯眯地掰开橘瓣。

    南胭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她又不是婢女,凭什么要给南宝衣绣荷包?!

    可是为了维持温婉端庄的形象,她不好意思在萧弈面前拒绝,只能委婉道:“娇娇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刺绣。”

    “不必,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南宝衣摆摆小手,“你继续跟二哥哥说话,我不插嘴了。”

    她终于肯闭嘴,南胭那个爽啊!

    她含笑转向萧弈:“不知道二哥喜欢什么图案?但凡你说得出来,我都能绣。”

    南宝衣吃了一丫橘子,唇齿间酸酸甜甜的。

    她心情愉悦,因此小嘴叭叭:“对了姐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兄妹之间应当多亲近,可是之前二哥哥落魄的时候,你怎么不亲近他呀?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趋炎附势哦。”

    南胭双手深深掐进了荷包里!

    她好恨呐!

    她真的好恨呐!

    说好的不插嘴呢!

    为什么这贱人一句比一句狠!

    “姐姐,你的脸色怎么忽青忽白忽红忽黑的,瞧着怪瘆人的。你是不是恶鬼上身了呀,要不要泼一点黑狗血……诶,姐姐,你别走呀!”

    南胭连食盒都顾不得,拽着荷包,扭头就跑出了书房。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南宝衣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够了,她抿着小嘴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面色淡漠,正静静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给她点儿教训,省得她缠着你……”

    萧弈淡淡道:“我挺喜欢那个荷包的。”

    “啊?!”

    萧弈似笑非笑:“我挺喜欢那个荷包的。”

    南宝衣挑眉:“不就是个荷包嘛,我也会绣!你等着,我这就拿针线来!”

    可她的绣活儿真是挺糟糕的。

    一上午的时间,她绣坏了七八块绸布,彩色丝线绞成了团,看得荷叶都心疼。

    趁着萧弈出去办事的功夫,她小声道:“小姐,府里那么多绣娘,您干嘛亲自上场?绣坏布料也就罢了,针扎了手,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你懂什么?”

    南宝衣懒洋洋丢下绣花针,“绣荷包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得让二哥哥亲眼看见,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你想想,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亲自为他绣荷包,换你你不感动?!”

    荷叶一想还真是。

    她赞扬道:“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如此一来,侯爷就会更加心疼您!”

    南宝衣想着今后的好日子,不禁痴笑:“嘿嘿,嘿嘿嘿嘿嘿!”

    荷叶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家小姐贼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午后,南宝衣的荷包终于绣好了。

    她笑得像个年画娃娃,欢天喜地地捧出那枚荷包,“二哥哥,我亲手为你缝制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萧弈扫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荷包乌漆嘛黑的,用银线绣的图案,远看像小鸡,近看像小鸭。

    他迟疑半晌,看了眼南宝衣满脸期待的小表情,暗道这是小姑娘第一次绣东西,他得表扬为主,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于是他硬着头皮夸奖:“这些鸳鸯,绣得极好。”

    “什么鸳鸯,这是我绣的八骏图!”南宝衣炸毛,“你看啊,这是马脖子,这是马腿,这是马尾巴。二哥哥,你怎么能把骏马看成鸳鸯呢,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呀?”

    萧弈脸色复杂。

    那是马脖子?!

    他瞧着像鸭肠子!

    还八骏图,这特么寻常人谁能看出来,这简直称得上是灵魂绣工!

    还没嫌弃完,南宝衣已经把这乌漆嘛黑的玩意儿,殷勤地挂在了他的腰带上。

    萧弈内心是拒绝的。

    他委婉道:“娇娇,这是你亲手绣的东西,不如暂且保管起来,省的弄脏。”

    南宝衣笑容温暖:“二哥哥放心,等弄脏了,我再给你绣一只。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呀,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你要是喜欢我的绣活儿,今后我还可以为你绣枕套、被套,我甚至还能给你做衣裳呢!”

    萧弈:“……”

    可千万别!

    南宝衣离开书房后,他毫不犹豫地把荷包扔出了窗。

    太丑了,他嫌弃。

    放一下菜菜的读者群:

    【金陵萧府】:602268480

    【楚京国师府】:154510363

第95章 三叔以为,本侯该怎样关爱妹妹?

    可是翻了两页书,不知为何,他心里仍旧惦记那枚荷包。

    要是小姑娘知道,他丢掉了她亲手缝制的礼物,该有多难过。

    他放下书,沉默地翻窗而出。

    他悄然四顾,见周围无人,才佯装无事地把荷包捡回来,仍旧好好佩戴在腰间。

    另一边。

    南宝衣从书房出来,打算去看望祖母。

    却在松鹤院门口,撞见了夏夫人和夏晴晴。

    母女俩笑逐颜开,像是有大喜事。

    南宝衣礼貌地行了一礼。

    夏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免不了要在同龄小姑娘面前显摆炫耀,于是宠溺地笑道:“晴晴,我去前面等你。”

    她走后,夏晴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南宝衣,我是来你家送大婚请帖的。你猜,是谁要成亲?”

    南宝衣猜都不用猜。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夏晴晴和王陵生米煮成了熟饭,夏家为了遮掩丑事,免不了尽快把夏晴晴嫁给他。

    好好的闺阁小姐,爬男人床也就罢了,还抛头露面到处送大婚请帖,也不嫌丢人。

    但她还是很配合地微笑:“不知道呀。”

    “我要嫁给王钦差了!”夏晴晴激动,“王陵哥哥是正二品京官,这次在锦官城微服私访,却对我一见钟情!他还说,等回到长安,就奏请圣上,封我当二品诰命夫人!”

    她说着,挑剔地望一眼南宝衣。

    从前听说南宝衣和程家公子定亲时,她还十分艳羡。

    可是比起王钦差,程德语算得了什么?

    连功名都没有的玩意儿!

    锦官城未出阁的姑娘里面,还是要数她夏晴晴嫁的最好!

    她不乏得意:“南宝衣,咱们虽然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可人跟人终究是不同的。你也只能嫁个区区太守的嫡次子,以后见到我,还得行跪拜礼呢!”

    南宝衣满脸夸张艳羡:“哇,那我得恭喜晴晴姐了!王钦差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而且他的容貌十分丰神俊朗,真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夫婿呀!”

    “哼!”夏晴晴沾沾自喜,“算你有眼光!”

    “晴晴姐放心,你大婚时,我一定会去夏府喝喜酒。”南宝衣笑容意味深长,“我要亲眼看着,你是怎样得到‘幸福’的。”

    夏晴晴曾让患上花柳病的夏博闻接近她,辱她清白。

    幸好她有权臣大人的福泽庇佑,才没有被他们得逞。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夏晴晴动了害她的心思,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而夏晴晴沉浸在即将成为官夫人的喜悦之中,压根儿没察觉到她眼底的讥讽。

    ……

    半个月后,夏晴晴和王陵的婚礼如期而至。

    南宝衣起了个大早,吩咐侍女给她打扮得美美的。

    荷叶为她戴上发钗,笑道:“小姐今天似乎格外高兴。”

    “栽种的树木开花结果了,我自然高兴。”南宝衣眉眼弯弯,“走,去见二哥哥。”

    南家和夏家交情泛泛,因此代表南府参加婚宴的,只有南宝衣和萧弈两个晚辈。

    兄妹俩结伴出府时,正巧撞上南广和南胭。

    南广双手笼在袖管里,好奇道:“你俩去哪儿呀?”

    “爹,我和二哥哥要去参加夏府的婚宴。”

    “哦,婚宴啊……”南广转了转眼珠子,“也带上我和胭儿吧!”

    南宝衣挺不情愿的。

    不是她嫌弃自家老爹,而是因为跟他出去吃酒席,太没有面子了。

    从前她爹代表南府出去吃酒席,祖母明明给了他两千两银子的礼金,他却中饱私囊,只抠门儿地给了东道主二两银子的礼金,叫别人笑话了南府大半年!

    这也就罢了,他坐到酒席上,还尽拣贵的菜吃,这桌吃没了,就端着碗去另一桌。

    吃完不算,还要再打包几盘菜回去,给他的外室和外室女儿。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关键是南家不缺银子,他这样弄得好像家里苛待他似的!

    所以府里面,就没人乐意跟他一块儿参加酒席!

    不等南宝衣拒绝,南广已经乐呵呵地直奔马厩。

    马车缓缓朝夏府驶去。

    南宝衣坐在车厢角落,默默看着自家老爹和权臣大人。

    许是气氛太过诡异,她老爹咳嗽了声,拍了拍权臣大人的肩膀,正式拉开谈话的序幕:

    “萧弈啊,你能当上侯爷,这全都是因为我们南家风水好,是家里祖坟冒青烟哩!”

    南宝衣无语。

    权臣大人的爵位,是战场上拿命换来的,跟风水和祖坟有什么关系?

    萧弈喝着茶,不置可否。

    南广又语重心长道:“萧弈啊,我可是听说了,昨天胭儿给你送早膳,你居然一口都不吃。她辛辛苦苦给你做的荷包,你也不肯要。我这当叔叔的可要告诫你一句,年轻人,不能心高气傲。胭儿是你妹妹,你要关爱她呀!”

    萧弈哂笑。

    连南帽帽都敢当着他的面训斥他,想来他这侯爷,是很不被人放在眼中了。

    他放下茶盏,“三叔以为,本侯该怎样关爱妹妹?”

    南广挺直了腰杆子,振振有词:“自然是对她千依百顺!你平时是怎么宠娇娇的,就应该怎么宠胭儿。咱们做长辈的,要一碗水端平呀!”

    “一碗水端平……”萧弈似笑非笑,“据我所知,三叔这两年从没陪娇娇过过节。至于每年的压岁钱,你给南景五百两,给南胭两百两,到了娇娇这里,就只有区区五两。三叔以身作则,萧弈岂有不效仿之理?”

    “你放屁!”南广恼羞成怒,“我一碗水端的平得很!娇娇常年在府里,手里不缺钱,干什么要给那么多压岁钱?景儿和胭儿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府外长大,日子苦着哩!”

    萧弈挑眉,“按照三叔的逻辑,娇娇长年累月没有父亲疼爱,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要多给她一些宠爱。至于南胭,她有三叔宠着,又何必找我?”

    “你——”

    南广被他反驳的哑口无言。

    南宝衣抱着团花软枕,瞅瞅这个人又瞅瞅那个人。

    她看着父亲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权臣大人跟她爹这样的老无赖也能掰扯赢,真是厉害呀!

    一号选手宣告落败!

    她望向南胭,估摸这位二号选手该出场了。

    果然,南胭柔声道:“二哥、爹爹,你们不要为我吵架,我心里有愧。二哥,我是个老实人,平时只知道掏心掏肺对别人好,玩不来太多花样,也不会像娇娇那样会奉承人。我哥哥南景更是老实人,他前两日还写信回来,说很崇敬你呢。”

    南宝衣竖着耳朵。

    她怎么听着,南胭绕来绕去,是为了把南景介绍给权臣大人??

    也是,有二品侯爷举荐,哪怕南景不参加科考,想在锦官城做官也是很容易的。

第96章 怎么会有萧弈这么刻薄的兄长

    面对南胭的奉承,权臣大人勾唇:“本侯军功赫赫,确实值得别人崇敬。”

    南胭默了默。

    萧弈也太不谦虚了,这话叫她怎么接?

    南宝衣看着她语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按照南胭的想法,二哥哥首先会谦虚一番,然后再回赞南景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提出要求,等年底南景回府时,请他提携一二。

    可是二哥哥并没有按照她的套路走。

    她也不想想,二哥哥的侯爷爵位是拿血和命换来的,凭什么免费帮她提携南景?

    人家又不欠南景的!

    她抱起茶盏,惬意地喝了一口。

    南胭厚着脸皮,再接再厉地拍马屁:

    “二哥的书房有很多藏书,可谓博学多才。据我所知,二哥常常教导娇娇读书习字。我哥哥功课上总有些弄不明白的地方,等他年底回来,不知可有荣幸,也请二哥辅导功课?有二哥帮忙,哥哥的才学一定能日进千里。”

    南宝衣咂咂小嘴。

    恐怕辅导功课是假,借着读书之名,联络兄弟感情才是真吧?

    萧弈面色淡漠:“南景功课不好,是他蠢。本侯可没有那个空闲,为蠢人辅导功课。”

    车厢瞬间寂静。

    南宝衣险些把茶水喷出去。

    她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权臣大人说话也太毒了吧!

    南景好歹也是书院里功课拔尖儿的读书人,居然被他贬的一文不值!

    不过她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南胭扯着帕子,脸皮实在绷不住了,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她实在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萧弈这么刻薄的兄长!

    他都当侯爷了,不就是提携一下她哥哥嘛,举手之劳而已,他凭什么不答应?

    他这些年吃南家的、住南家的,凭什么不肯提携她哥哥?!

    她眼圈一红,委屈地落了泪。

    南宝衣点点头,在心里想道:二号选手宣告失败,一号选手补位上场。

    南广果然上场了。

    他搂着南胭,厉声训斥:“好好的,干什么要欺负你妹妹?!萧弈,别以为你当个侯爷就了不起了,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三叔放在眼里?!”

    萧弈哂笑:“不放在眼里,又如何?”

    “你——”南广打不过他也吵不过他,只能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不孝啊不孝,我们南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可怜这么多年我们南家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

    南宝衣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南家也只不过是没叫萧弈饿死。

    人家凭自己本事挣了个侯爷爵位,她爹爹就迫不及待挟恩以报,要他扶持南景和南胭,吃相未免太难看。

    没等她爹哭完,马车缓缓停下。

    南宝衣温声提醒:“爹,咱们到夏府了。”

    “我不去参加宴席了!”南广瞪眼,“我生气了,不想吃喜酒了!除非萧弈给我道歉,否则我就是渴死饿死,也绝不离开马车半步!”

    南宝衣挑了挑眉。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故意在南广眼前晃了晃,笑道:“临走前祖母吩咐,到了夏府,务必要把这一千两银子的礼金交给夏家人。一千两银子的礼金啊,真是大手笔。”

    南广直勾勾盯着那张银票。

    一千两!

    他们家跟夏家也只是泛泛之交,吃个酒席而已,居然要随一千两礼金!

    他娘真是,有钱吃喜酒,怎么也不知道给他这个儿子贴补点!

    他心疼得很,开始谆谆教导南胭:“等会儿到了宴席上,胭儿要努力多吃一点。花糕水果这些便宜货千万不要碰,只拣贵的吃,像是鲍鱼啦海参啦之类的,争取把银子吃回来!”

    一边说,一边牵着南胭下了马车。

    他没看见南胭尴尬的表情,继续滔滔不绝:“开宴之后,你在女眷席那边吃,吃完过来跟爹汇合,爹带你去蹭别桌的好菜。爹来时特意准备了几个牛皮纸袋,咱们吃完可以多带点好菜回家,也叫你娘尝个鲜!”

    南胭黑着脸。

    她好想离南广远一点!

    她为什么会有个这样丢人的爹!

    南宝衣走在后面,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呢,南广忽然回头瞪她:“你也是,等会儿要多拣贵的菜吃,不要辜负了一千两银子的礼金!那可是整整一千两呐!”

    南宝衣蹭了蹭鼻尖,没接话。

    ……

    因为王陵在锦官城没有府邸,所以婚宴是在夏府举办的。

    拜过天地后,照规矩,未出阁的小姑娘要去新房陪伴新娘。

    南宝衣和南胭进来,瞧见新房布置喜庆,夏晴晴端坐在大红绣床上,已经揭过盖头,正和其他姑娘说话。

    余光瞧见这对姐妹,她笑容更盛。

    她得意招呼:“你俩来晚了,连我夫君的红包都没抢到!那可不是一般人的红包,是二品京官亲自发的红包哦!”

    南宝衣懒懒落座,随手从盘子里拣了块花糕吃。

    南胭温声道:“夏府楼阁众多,我和妹妹一时迷了路,因此未曾赶上揭盖头的热闹。胭儿在此,给晴晴姐赔个不是。”

    夏晴晴今日成亲,心里舒爽,假模假样道:“过些时候,我要和夫君一同进京面圣。从此以后,我便是盛京城的二品诰命夫人了。咱们都是一同长大的,自幼情同姐妹。即将分别,我真是舍不得啊!”

    那些小姑娘极有眼色,立刻飚起眼泪,诉说起姐妹情谊。

    夏晴晴望向人群外的南宝衣,又笑道:“从前,我还以为咱们之中,宝衣嫁的最好,没想到啊,我夏晴晴反而出人意料,嫁了一位二品大官!宝衣,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唔,贵府的花糕味道极好。”南宝衣笑眯眯的。

    夏晴晴不悦,正色道:“南宝衣,你嫁的不如我,就不感到羞怒和妒忌吗?你千万别压抑感情啊,你要是委屈、怨恨,就说出来,也叫我们这些姐妹安慰安慰你啊!”

    南宝衣嗤笑。

    什么安慰,夏晴晴这是迫不及待想看她笑话呢!

    正在这时,一名侍女忽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哭道:“小姐,不好了!一队官兵突然闯进咱们府里,说新姑爷是假钦差!正在大堂闹着呢!”

    南宝衣拿帕子擦了擦指尖,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

    么么哒

第97章 掌掴南胭

    南宝衣随众女来到宴席厅,官兵刚好从喜堂闯过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为首的官吏厉声道:“衙门接到举报,有人冒充二品京官坑蒙拐骗,意欲不轨!”

    众人面面相觑。

    夏家炫耀自家新姑爷是个二品京官,已经炫耀了多日,怎么这会儿突然跑来衙门的人,说他是个假的?

    那官吏注意到萧弈也在席上,急忙恭敬作揖:“下官给侯爷请安了!既然侯爷在场,今日这件大案,还请侯爷定夺!”

    容色俊美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把玩杯盏,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人群外的南宝衣。

    这丫头指使王陵冒充京官,想必也是她派人匿名举报的。

    为的,是报复夏晴晴害她。

    睚眦必报的小姑娘啊……

    他淡淡道:“王陵,你怎么说?”

    王陵微笑:“我确实是假的。”

    满场哗然。

    夏夫人不敢置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女婿,我们见过你的官印和尚方宝剑,还有巡察蜀郡的圣旨,你怎么会是假的呢?!”

    王陵面无表情。

    他自幼不学无术,娶妻生子后,不曾给妻儿老母半分银钱,反而因为好赌成性,输光了田产地契。

    甚至,还在青楼染了一身病。

    他身患不治之症,眼见着活不过半年,突然被玉楼春的人找上了门,付他三千两银子,请他演一场戏。

    能在死前替妻儿老母挣下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也算赎罪了。

    他很感激南五姑娘,给他这个机会。

    他朝南宝衣的方向,恭敬地作揖行礼。

    南宝衣微不可察地颔首。

    她身侧,南胭眯了眯眼。

    虽然这边人群众多,但她怎么觉得王陵是在向南宝衣行礼?

    难道,他是她的人?

    是了,夏晴晴利用夏博闻害南宝衣,她这是以牙还牙!

    南宝衣好狠的手段,买通王陵假扮京官,又在他和夏家结亲的当天拆穿,陷夏家于不义,叫夏晴晴白白丢失尊严,成为罪人的家眷!

    她眼珠转动。

    是不是只要抓住王陵,就可以逼他招认南宝衣?

    指使别人假扮二品京官,可是杀头的重罪!

    就算是萧弈,也救不了她!

    她正要喊人抓王陵,却看见他毅然决然地抽刀自尽了!

    满场惊骇!

    “啊啊啊啊啊——!!”

    夏晴晴疯狂尖叫,许是一时间接受不过来,竟然两眼一翻白,当场晕了过去!

    “晴晴!”

    夏夫人急忙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萧弈托腮,懒懒道:“找个大夫,把她弄醒。”

    宾客里面有锦官城的名医。

    他上前诊断后,道了句“得罪”,轻轻掀开夏晴晴的宽袖,仔细查探她的肌肤。

    他满脸凝重:“夏姑娘只是暂时晕厥,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夏夫人厉声。

    “夏姑娘,恐怕染上了花柳病……”

    夏夫人柳眉倒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说什么?!花柳?!”

    这种病很脏。

    大多都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和好色成瘾的男人才会患上。

    她的晴晴,她当成掌上明珠的晴晴,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想起什么,她惊骇地盯向王陵,“肯定是他,是他传染的晴晴!”

    她哭着扑向夏老爷,“老爷,可怜晴晴被人诱骗,如今还患上了恶疾,求老爷为晴晴做主啊!您要为晴晴讨回公道啊!”

    夏富贵不耐烦。

    他膝下几个女儿,就数夏晴晴这个嫡女最糟心!

    本以为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这王陵竟然是个假钦差!

    他厌恶地推开夏夫人,“侯爷还在这里,吵什么吵?!人都死了,去哪里讨公道?!”

    夏夫人哭哭啼啼不肯罢休,“可怜我的晴晴,如今患上花柳,今后还要怎么嫁人?!她才十五岁呀!”

    夏晴晴被她的哭声吵醒,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她母亲在说什么,她患上了……

    花柳?

    这怎么可能呢?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娘,你在说什么?什么花柳?”

    夏夫人把她搂进怀里,哭成了泪人儿:“晴晴你不要怕,娘一定会找神医治好你的,你不要怕呀……”

    夏晴晴宛如晴天霹雳。

    她真的,染上了花柳?!

    被王陵那个假钦差传染的?

    她猛然推开夏夫人,不管不顾地扑向南宝衣,凄厉尖叫:“贱人,该染上花柳的人是你,是你!”

    她明明让夏博闻去侮辱南宝衣,凭什么最后染上花柳的人却是她自己?!

    她明明应该当二品诰命夫人的,凭什么现在成了一场笑话?!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南宝衣利落避开。

    她温声:“晴晴姐,又不是我让你染病的,你找我做什么?都说善恶有报,许是你从前害过人,所以老天爷借机惩罚你呢?”

    夏晴晴惶恐。

    是啊,或许是她从前害过南宝衣,所以老天爷故意罚她!

    如果她当初没有听南胭的话就好了……

    南胭这贱人,撺掇她毁坏南家的桑田,结果倒霉的却是自己家。

    夏博闻的事也是她出的主意,结果报应又落到自己头上。

    一切都是因为南胭,都是因为她!

    可是老天爷凭什么只罚自己一个人,却不罚南胭?

    夏晴晴怒火中烧,猛然扑向南胭,朝她的脸左右开弓抡巴掌!

    “贱人,贱人!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狰狞嘶吼,爆发出来的力量令人心惊担颤。

    南胭不停挣扎惨叫,俏美的面庞很快肿的老高,连眼睛都眯成了缝!

    南宝衣伸着小脖子观战,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胸口。

    乖乖,幸好她刚刚躲得快。

    否则被打肿脸的倒霉蛋,就是她了!

    想起什么,她望向男眷席。

    她老爹还没注意到被打的人是南胭,正拎着个牛皮纸袋,把一盘大闸蟹倒进去。

    倒完这桌倒那桌,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旁边人实在看不下去,推了推他:“南帽帽,你闺女儿被打啦!”

    南广一愣,急忙把纸袋别在腰上,“胭儿!”

    他冲过去将南胭护在身后,指着夏晴晴怒骂:“你这丫头,怎么打人啊你?!”

    夏晴晴哭得不能自已,“我就是要打死这个害人精!”

    她推开南广,还要继续动手。

    南胭鼻青脸肿,拼命往萧弈跟前跑:“二哥救我!”

    她跑得太快了,没提防脚下一滑,狼狈地栽倒在地!

    “二哥!”

    她哭着揪住萧弈的袍裾,却被萧弈嫌弃挣开。

    她眼尖。

    萧弈甩袖的刹那,她看见他的手腕上缠着金丝红绳发带,发带上还串着一枚压胜钱。

    她认出这枚压胜钱,乃是花朝盛会的奖赏之一。

    所以这枚钱币,是南宝衣送给他的。

    那截头绳,恐怕也是南宝衣的。

    而萧弈的衣袍里侧,还佩戴着一枚乌黑麻漆的荷包,绣工极差,不用想就知道是南宝衣绣的。

    一个男人,或许会把妹妹绣的荷包戴在身上。

    但是哪个男人,会把妹妹的头绳戴在手上?

    藏在袖管深处,显然是不想被人察觉。

    萧弈……。

    他对南宝衣……

第98章 我家娇娇,是爱吃糖的

    那个念头电光火石般从脑海中闪过,她还没细想,夏晴晴已经大呼小叫地追了过来。

    夏晴晴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狠狠扇了她两耳光!

    她强忍羞耻,一边求饶,一边低声在夏晴晴耳边说了两句话。

    夏晴晴狐疑地盯向她。

    她郑重地点点头。

    夏晴晴怒声:“那我就暂且放过你!如果你敢说谎,我一定亲手掐死你!”

    一出武戏落下帷幕。

    众人纷纷转向萧弈,想知道他会如何裁夺这桩冒充京官的案子。

    萧弈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喝茶,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老爷心中很不安。

    夏家和南家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春天时,他还听从夏晴晴这个蠢货的教唆,高价回购桑叶,恶整南家……

    如今处置这件案子的官员是萧弈,他可是南家人啊!

    一个弄不好,就得赔上他夏府满门!

    毕竟,他那个蠢货女儿已经和王陵拜过堂了,怕也算罪人家眷?

    不知道能不能贿赂萧弈,叫他行个方便……

    他左思右想,赔着笑脸恭敬道:“这里人多眼杂,裁决案件很不方便。侯爷,不如请您移步前院书房?”

    萧弈放下茶盏,淡漠地抚了抚宽袖,在他的引领下离开。

    他们走后,宾客看不到热闹,也都纷纷告辞。

    南宝衣往花厅外面走,越过夏晴晴时,温声道:“晴晴姐,有人擅长借刀杀人,你可要小心点,别再中了人家的计谋。”

    夏晴晴沉默地捏紧拳头。

    她目送南家姐妹远去,眼睛里满是刻骨恨意。

    刚刚南胭在她耳边说,她虽然身染花柳,但她仍旧有办法让她嫁给萧弈,还说入夜后再来夏府与她细说。

    她不敢再信南胭。

    可如今的她走投无路,又不得不信。

    只是这一次,她定要擦亮双眼,再也不要被南胭当枪使!

    不仅如此,她还要南胭自食其果,叫她也体会体会,患上不治之症的绝望!

    她愤恨地擦了擦眼泪,唤来丫鬟低语。

    此时,前院书房。

    萧弈倨坐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富贵亲自端来热茶。

    上好的君山银针,茶香扑鼻。

    夏富贵恭敬道:“这是府里最好的茶,统共只有二两,侯爷尝尝?您若喜欢,我叫人打包送去府上。”

    萧弈吹了吹茶雾,浅浅抿了一口。

    夏富贵紧张地看着他。

    青年姿容俊美唇红齿白,气度更是矜贵清雅,可丹凤眼里却藏着阴寒冷漠,显然并不是容易收买的人。

    他搓着手,笑道:“犬女蠢笨,被王陵欺骗,实在是我教养无方。还请侯爷念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莫要怪罪我们家。毕竟,我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萧弈哂笑,并不接话。

    这案子就算拿到衙门审,夏家也能全身而退。

    本就错在王陵,他们平白搭上一个女儿,也足够遭罪了。

    可是夏富贵不懂律法呀!

    萧弈越是不说话,他越是紧张,总觉得萧弈要故意报复他家。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侯爷,假冒二品大员,是不是要株连九族啊?可我们家真的冤枉啊!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萧弈沉默。

    夏富贵见他不语,以为他不肯。

    是了,好处没给到位,他怎么肯呢?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抹着眼泪道:“只要侯爷愿意保全夏家,我夏富贵愿意拿出全部身家的一成来交换!”

    萧弈挑眉。

    夏家是蜀郡赫赫有名的富商,府中积蓄,与南家旗鼓相当。

    他们家的一成财富,足以抵得上南越国半年赋税。

    夏富贵见他挑眉,顿时慌了神。

    看来,靖西侯是嫌弃他给的少。

    他连忙伸出两根胖手指,“两成!哦不,三成!侯爷,只要你肯放过我们家,我愿意拿出三成财富交换!”

    萧弈背靠圈椅,掀起眼皮,慵懒地看他一眼。

    明明做着大生意,胆子却这么小,一点脑子都没有。

    怪不得生意场上,寻常蜀商更乐意和南家合作。

    虽然南家人也没脑子。

    夏富贵跪在那里,被萧弈这么凉幽幽地看一眼,魂都要吓掉了!

    萧弈是南家人,他一定是在想怎么借机报复夏家,一定是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他仿佛看见了全家八十一口人,跪在菜市场集体斩首的画面!

    他上个月才娶了两房美妾呀!

    还没享受够呢!

    他心口滴血,一狠心一咬牙:“五成!侯爷,我愿意赠给你五成家产!”

    萧弈慢悠悠放下茶盏。

    他是个为官清明、爱民如子的人。

    夏富贵主动分给他五成家产,他若是不收,人家心里面恐怕会过意不去,说不定还会茶不思饭不想,坐立难安难以成眠。

    为了夏富贵的身体着想,萧弈认为自己很有必要收下这笔钱。

    他起身朝书房外走,嗓音凉薄:“汇丰钱庄。”

    夏富贵瞬间明悟。

    靖西侯,这是让他把五成银钱存进汇丰钱庄呢!

    他知道夏家不会有事了,顿时感激涕零,朝萧弈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头,“侯爷,您是好人呀!呜呜呜!”

    夏府外。

    南胭因为挨巴掌的缘故,生怕破相,所以独自去看大夫了。

    南宝衣和南广坐在马车里,等萧弈出来一起回家。

    南广抱着四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因为收获颇丰,竟然丝毫不担忧南胭的伤。

    他笑得合不拢嘴,如数家珍道:“这一袋是大闸蟹,这一袋是烤鸡,这一袋是桂花烧鹅,这一袋是炸虾和卤猪蹄……你们都看热闹去了,十几桌菜都没人动,看得我那叫一个心疼!幸好我动作快,装了这许多哩!”

    南宝衣小声:“这些菜肴,家里又不是没有,干嘛要从人家酒席上拿?给人瞧见,要嘲笑您的。”

    “随他们笑去,难道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南广轻蔑。

    父女俩说着话,萧弈登上马车。

    马车徐徐驶向南府。

    因为南胭不在的缘故,气氛反而比来时要好。

    南广拿了许多菜,心里高兴,掏出一个猪蹄啃。

    啃了一半儿想起什么,他又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把花生糖。

    他把花生糖塞给南宝衣,得意地眨眼睛:“开宴前侍女端上来的,刚上桌就被那些小孩子抢了大半。幸好我手快,才抓了这么一把。我寻思着,我家娇娇是爱吃糖的,带回来,给娇娇吃。”

    他一副立了大功的表情。

    南宝衣捧着那把花生糖,不知为何,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她别过脸,不想叫父亲看见自己湿润泛红的眼。

    南广又睨向萧弈。

    他很不喜欢这个侄子。

    不过看在他这些天宠爱娇娇的份上,他这当长辈的决定大度一点,不要跟他计较。

    于是他掏出一只烤猪蹄,大方地塞萧弈手里,“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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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嫁给萧弈的办法

    萧弈看着满手油腥,很有一种把猪蹄塞南广嘴里的冲动。

    可是看在南娇娇的面子上,他决定暂且忍耐。

    车厢对面,南宝衣卷起竹帘,看着长街上的风景,脑海中浮现出南胭的身影。

    她究竟和夏晴晴说了什么,竟然让夏晴晴不再发疯?

    总觉得,她似乎还有后招……

    此时,南胭在医馆敷了药,脸颊终于消肿。

    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夏府,刚踏进夏晴晴的闺房,迎面就飞来一个玉碗。

    她接住玉碗,望了眼满地狼藉,又望了眼还在愤怒砸东西的夏晴晴,莞尔一笑。

    她把玉碗放在博古架上,柔声道:“晴晴姐,我曾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以染病之身,嫁给萧弈做侯爷夫人。你且坐下,听我细说。”

    夏晴晴面目扭曲地落座:“要是你这次再敢出馊主意,我要你好看!”

    “晴晴姐放心。”南胭亲自为她添茶,“之前在西岭雪山,你和萧弈议亲时,他之所以不肯,乃是因为他早已有心仪的女子。”

    “是谁?!”

    “我妹妹,南宝衣。”

    夏晴晴惊愕:“他们是兄妹!”

    “兄妹又如何,并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传出去,也足够败坏声誉、为人不齿!此事非同小可,南胭,你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岂敢胡说?萧弈佩戴的荷包,正出自南宝衣之手。他系在腕间的红绳发带,发带上串着的那枚压胜钱,也都是南宝衣的。晴晴姐,你仔细想想,如果他不喜欢她,怎么会贴身佩戴这些东西?另外,我与南宝衣都是他妹妹,为何他只对南宝衣另眼相待?”

    夏晴晴脸色复杂。

    南胭怂恿:“晴晴姐,只要你拿这个秘密威胁南家,祖母为了家族声誉着想,肯定会答应你和萧弈的婚事。”

    夏晴晴喝了半盏茶,忽然笑了。

    她讥讽道:“我原本还以为,这辈子算是完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峰回路转的机会!果然我和萧公子是命定的姻缘,眼见着我都嫁给别人了,这一转头,竟然还是要成为他的女人!大概,这就叫姻缘天注定吧!”

    南胭微笑:“晴晴姐美艳动人,萧弈又是位高权重的侯爷,你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个假钦差死了就死了,谁在乎呢?”

    夏晴晴盯向她。

    自打南胭给她出主意以来,出一次她就倒霉一次。

    这次甚至还被南宝衣报复,染上了恶疾。

    南宝衣可恨,南胭同样可恨!

    她笑着使唤婢女:“去,把我珍藏的那只琥珀描金盏拿来。”

    婢女从内室捧出一只锦盒。

    夏晴晴把锦盒推给南胭,“这只琥珀描金盏,是我爹花高价从西域购置的,价值千金。念在你如此为我着想的份上,赏你了。”

    南胭打开锦盒。

    锦盒里的茶盏精致剔透,一看就是上等货。

    她谦虚推辞:“晴晴姐,帮你是我分内之事,我怎么敢收你的礼物?”

    “我家有的是银子,一只茶盏罢了,你拿回去用吧!”

    南胭收了礼物,笑逐颜开地告辞离去。

    夏晴晴注视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剔起指甲。

    婢女恭敬道:“小姐的远方二表哥染上了痨病,那只琥珀描金盏是他常用之物,如果南胭用了,她也会被传染上呢,小姐真是高明!”

    “南胭爱慕虚荣,从没用过那么好的茶盏。等她回府,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用起来。她害我染上花柳,我就害她染上痨病,也算扯平了!”

    夏晴晴得意着,又道:“去请我娘过来,得让她抽空替我走一趟南府。嫁不了二品京官,难道我还不能嫁二品侯爷吗?我夏晴晴,终究是当官夫人的命!”

    ……

    南府。

    宽敞奢贵的马车徐徐停下。

    秋天太阳落得早,此时日渐西斜,天光已暮。

    南宝衣下了马车,荷叶小声提醒:

    “小姐,明天是中秋节,照规矩,中午得在老夫人院子里吃团圆饭,晚上三房各自赏月团圆。您两年没和老爷团圆了,不如趁今天高兴,请他明晚去朝闻院?”

    南宝衣一想还真是。

    自打娘亲走后,她就没有和父亲一起过过节。

    虽然老爹讨嫌,但她还是很愿意和他赏月团圆的。

    她捏住南广的袖角,撒娇:“爹,明天是中秋节,晚上你来朝闻院与我一起吃团圆饭、一起赏玩月亮好不好?你给我讲嫦娥和玉兔的故事!”

    小女儿软软糯糯,丹凤眼里都是娇气。

    南广一颗心柔软如水,摸摸她的小脑袋,满口应下:“娇娇放心,爹明天晚上一定陪你吃团圆饭!顺便把你娘的牌位搬出来,也叫她与咱们一道赏月!”

    南宝衣无语。

    前面的话听着还算欣慰,后面那叫什么话?

    什么是“把她娘的牌位搬出来”?!

    好在她早已习惯老家伙的不着调,随口敷衍两句,转身回了朝闻院。

    穿过游廊时,她吩咐道:

    “荷叶,你让小厨房从明天早上就开始筹备晚膳,务必多做几道我老爹喜欢的菜。他最爱吃黄豆炖猪蹄,你叫小厨房多炖两个时辰,要炖得酥烂入味才好。另外再去库房搬一坛桂花酿,要挑精贵的搬。”

    荷叶笑容满面:“小姐纯孝。”

    南宝衣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月饼,我爹喜欢吃咸蛋黄馅儿的月饼,叫小厨房多做几个。”

    荷叶一一应下。

    萧弈负着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只不过是陪父亲吃顿饭而已,小姑娘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走路都带上了风。

    他漠然地望向游廊外。

    暮色渐深,园林蛙声连绵,池塘里倒映着一轮并不圆满的月。

    不知今宵的长安,月亮是否圆满?

    他讥讽南娇娇与父亲吃一顿团圆饭就高兴成那样,可是他却连与亲人吃团圆饭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真正的可怜人,是他自己。

    他勾唇哂笑,凉薄阴冷。

    “二哥哥!”

    南宝衣忽然转身。

    她郑重地牵住萧弈的袖角,“二哥哥,明天晚上小团圆,你与我们一起吃饭赏月好不好?”

    权臣大人自幼痛失双亲,孤零零活在世上,比她还要可怜。。

    她应该关爱他!

第100章 像是新嫁娘回门

    萧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小姑娘仰着小脸,娇嫩绵软,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拽着他的袖角,仍旧如往常那般翘着尾指,娇气的不得了。

    对上她满含期待的丹凤眼,他漫不经心道:“赏月这种事,很无聊。”

    “和家人一起赏月,怎么会无聊呢?我知道了,二哥哥定然是觉得我爹不喜欢你,所以不想与他一起。可我爹只是嘴巴坏,心地还是挺好的。刚刚在马车上时,他还请你吃猪蹄呢!那可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小姑娘很殷勤,双眼亮晶晶的。

    许是不想看见她眼睛里的光彩消失,萧弈冷淡地别过脸:“我喜欢鲜肉月饼……”

    南宝衣微愣。

    旋即,她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使劲儿点头:“二哥哥放心,我会吩咐小厨房为你准备鲜肉月饼的!”

    她笑起来很幸福。

    萧弈的心脏像是被蜜糖填满,丝丝缕缕的甜悄然溢出,就连水面那轮残缺的明月,在他眼中都成了绝美。

    中秋啊……

    就该这么过的。

    第二天,南宝衣起了大早。

    她梳妆打扮好,直奔萧弈的寝屋,要和他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因为过节,所以她心中高兴,吆喝着推开屋门:“二哥哥!二哥哥?!”

    萧弈正在屏风后更衣,冷不丁被她一唤,手中外裳跌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抬起头时却看见小姑娘趴在屏风边缘,正探头探脑。

    她穿石榴红的襦裙,轻纱袖口和系带刺绣石榴花,梳堕马髻,面颊白嫩干净,如芙蓉般娇艳。

    而南宝衣没料到,居然会撞见权臣大人更衣这么劲爆的画面。

    她连忙捂住眼睛,“二哥哥,你还没有穿衣服哦?”

    羞赧地说着话,却悄悄张开指缝,偷偷地瞄他。

    权臣大人穿着单薄的霜白衬袍,衬的他唇红齿白,犹如金相玉质。

    衣襟微敞,隐约可以窥见健硕的胸肌。

    她脸颊发烫,急忙捂紧眼睛。

    萧弈穿好锦袍,又认真地系上腰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南宝衣脆声:“因为今天过节呀!我可喜欢过节了!”

    萧弈讥笑:“小孩子才喜欢过节。”

    “我们全家人都喜欢过节,难道祖母和爹爹也是小孩子吗?”南宝衣不服气。

    萧弈无话可说。

    准确来说,一切能够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日子,南家人都喜欢。

    整个家族就没几个过分精明的人,也不知道这两百年是怎么把生意做大的。

    两人来到松鹤院,正厅热热闹闹的。

    姜岁寒这些天住在松鹤院,又是抗老面膜又是广场舞的,把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孙子,就连座位都紧挨着,两人正愉快地讨论哪种颜色的口脂更适合老人家用。

    下座,南宝蓉抱着绣绷,笑眯眯地刺绣枕巾。

    南宝珠凑在旁边,一边吃糕一边看,显然非常崇拜她这手双面绣。

    二夫人江氏,忧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南承书。

    好好的中秋佳节,南承书仍旧抱着《孟子》,呆鹅似的摇头晃脑小声诵读。

    江氏看了会儿,转头对南宝珠道:“你哥哥读书读疯了。”

    “谁说不是呢?”南宝珠吐吐舌头,顺手拿起花糕往嘴里塞。

    江氏不悦,“这么胖了,还吃!将来嫁不到好人家!”

    “娘亲,我都两刻钟没吃东西啦,嘴里寂寞得很!对了,娇娇怎么还没来,我还想请她尝尝这些花糕呢!”

    南宝衣和萧弈适时踏进门槛。

    穿石榴红襦裙的少女,娇俏明艳,讨喜地行万福礼:“娇娇给祖母请安!祖母今天瞧着,似乎又年轻了几岁!”

    她身侧的青年姿容俊美,穿章丹黄锦袍,腰佩宫绦,外罩玄色大氅,氅袍边缘用丝线刺绣暗红石榴花,风度冷峻清贵,只淡漠地点头致意。

    两人并排而站,竟生出登对之感,像是新嫁娘回门儿似的。

    老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仔细地瞅,瞅到两人衣服上都绣着石榴花,暗道刚刚的错觉,肯定是因为刺绣相同的缘故。

    她和蔼地招招手:“娇娇儿过来,给祖母抱抱!”

    南宝衣刚倚过去,还没说上话呢,侍女匆匆进来,满脸震惊地禀报:“老夫人,三三三,三老爷来了!”

    季嬷嬷训斥:“来了就来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侍女脸色发白:“三老爷是带着柳氏和南胭姑娘一起来的,奴婢叫人拦着,但想必是拦不住的——”

    “哈哈哈哈哈!”

    屋外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南广左手牵着柳氏,右手牵着南胭,春风满面地踏进来:“娘,今天中秋,我们一家来给您请安啦!”

    他得意地瞟一眼柳氏的肚子,“您的幺孙儿,也来给您请安啦,您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呀?”

    老夫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幸福。

    她只想拿锤子敲死这个小儿子!

    什么叫“我们一家来给您请安”,在这逆子眼里,娇娇算什么?!

    南广显然没能捕捉到老夫人的怒意。

    他请过安,笑着搂住柳小梦的腰,摸了摸她尚未隆起的肚子,拿捏着小宝宝的腔调,嗲声道:“孙儿给奶奶请安啦,奶奶万福金安!”

    “噗!”

    南宝珠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去。

    南宝衣挪开视线,臊得恨不能钻进地底!

    老夫人一张老脸更是通红通红。

    她一生积德行善,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蠢儿子?!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学小宝宝说话,真是丢人现眼!

    她沉着脸,冷冷道:“今天家里吃团圆饭,你把她们带来干什么?!”

    “当然是过节啦!”南广老脸天真,“娘,胭儿是您亲孙女呀,您可不能不管她。更何况小梦眼见着要给您生个幺孙儿,难道您不高兴吗?”

    不等老夫人再说什么,他已经带着柳小梦和南胭落座了。

    柳小梦挑了个好座位,正巧在江氏身边。

    她望了眼江氏的穿戴打扮。

    这镖局出身的女子,不怎么在意珠钗首饰,发髻上只简单戴着一柄玉钗,一点儿也不上档次。

    她温柔一笑,扶了扶云髻上的富贵牡丹大金钗,柔声道:“虽然二伯不在府里,但二嫂也该注重打扮。咱们女人活着,就是为了打扮得光鲜亮丽,叫男人喜欢哩。”

    江氏正喝着茶,闻言,险些恶心的把茶盏砸她脑袋上!

    什么叫“女人活着,就是为了打扮得光鲜亮丽,叫男人喜欢”?!

    啊啊啊,pk晋级第二轮啦。

    明天权臣大人手撕渣渣

第101章 南娇娇,不是没人疼的小姑娘

    江氏生怕这种恶心话教坏了几个小姑娘,因此面色清寒地吩咐:“蓉儿,带你几个妹妹去偏厅。”

    南宝衣一步三回头。

    她知道二伯母要和柳小梦开撕了,她还挺想留下来观战的……

    毕竟,她的二伯母是那么彪悍的一个人。

    在偏厅坐了片刻,也不知道二伯母骂了些什么,没多久,她就听见那边传来柳小梦的嚎啕哭腔。

    南宝珠吃着花糕,幸灾乐祸:“南胭,你娘好像哭了!”

    南胭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里满含泪水和怨气。

    她十三岁了,知道什么是丢人。

    摊上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娘,真是倒霉!

    终于捱到用午膳的时辰,可是众人的心情都很不美妙。

    因为南广实在太没规矩了。

    凡是丫鬟端上来的菜,他也不等老夫人先尝,率先拿起公筷,给柳小梦夹上两筷子。

    他一边夹一边道:“娘、二嫂,小梦和胭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很不容易啊!好在她们终于进府,咱们也算一家团圆了!胭儿,快尝尝你祖母院子里的四喜丸子和炸虾,味道比外面的好多了!连娇娇都爱吃哩!”

    他把小半盘的炸虾都夹到了南胭碗里,生怕别人抢似的。

    南胭抱着堆成小山的饭碗,悄悄望向南宝衣。

    被府里的长辈宠爱又如何,生身父亲终究是不肯偏爱她的。

    她柔声道:“娇娇,爹爹疼我,给我夹了好多菜,要不我分你一点?”

    南宝衣正和大闸蟹斗智斗勇。

    她嫌弃道:“你的碗筷上沾了唾沫,很脏的。我不爱吃别人碗里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南胭语噎。

    杀人诛心,南宝衣没有娘亲,看见父亲偏爱别的孩子,理应会黯然神伤。

    可她怎么满脸无关痛痒?!

    她实在太想看南宝衣伤心欲绝的样子了,于是继续道:“自己夹的菜,跟父亲夹的菜,味道又怎么会一样呢?娇娇,我是真心实意想对你好,所以才要分你一些菜肴,让你也体会一番父爱——”

    萧弈忽然哂笑:“祖母,可是咱们家生意上出了问题?”

    “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生意没有问题,想来咱们家富贵依旧。既然富贵依旧,怎么一点儿菜都要分来分去,就不嫌寒碜?”萧弈漫不经心地夹了一颗四喜丸子,放在南宝衣碗里,“不愧是三叔的外室女,跟您的外室一样小家子气。”

    南广怒了。

    “孽障!”他叱骂,“我是你三叔,小梦是你三婶,胭儿是你妹妹,什么叫外室和外室女?!”

    萧弈慵懒地睨向他,“未曾正经拜过天地,可见并非是妻。未曾向主母敬茶,可见并非是妾。既不是妻也不是妾,不是外室又是什么?”

    轻描淡写的话,如同两个耳光,狠狠扇在柳小梦和南胭脸上,令她们无地自容。

    “哦,我知道了……”萧弈意味深长,“想来这位柳老姑娘,乃是三叔的通房。府里没有通房丫鬟上桌吃饭的规矩,来人,撤了她的碗筷。”

    季嬷嬷早就看不顺眼了,亲自上前撤了柳氏的碗筷,甚至连她的椅子都叫丫鬟搬走!

    柳小梦满脸胀红,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发作。

    南广气得嘴角直抽抽。

    他红着眼圈望向老夫人,“娘,萧弈这孽障目无尊长,您也不管管!”

    老夫人恨不能给萧弈鼓掌,才不会管他。

    她慈蔼道:“弈儿说的很有道理啊。老三,咱们府里没有叫通房丫头上桌吃饭的规矩,要不你还是带这位柳老姑娘回前院吧,也省得我们这一家子妨碍你们团圆。”

    南广呆住。

    他娘居然偏心萧弈!

    他娘放着他这亲儿子不疼,居然偏心一个养孙!

    他还没说话,柳小梦哭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三老爷,可是妾身和三老爷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何必如此欺负人?!罢了,这团圆饭,妾身不吃也罢!”

    说完,哭着冲出了松鹤院。

    那眼泪可把南广心疼的,嘴里叫着“小梦儿”,跟着飞奔出去。

    南胭没有脸继续留在这里,行了个退礼,红着眼睛走了。

    屋子里的一家人,不约而同地感到轻松愉悦。

    老夫人笑着吩咐:“把这桌宴席撤了,重上一桌。”

    丫鬟们过来端菜端碗,南宝衣抱着自己的小碗,没撒手。

    她看着藏在米饭里面的那颗四喜丸子,心里甜甜的。

    这是权臣大人给她夹的菜呀!

    他知道自己没有爹爹疼,所以特意关照她。

    权臣大人,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宠爱的!

    用过午膳,一家人其乐融融。

    南宝衣和南宝珠玩闹了一会儿,就在老夫人屋子里的碧纱橱后面睡着了。

    姜岁寒在花厅里攒了个牌局,教老夫人、江氏和季嬷嬷打麻将,把老夫人哄得那叫一个高兴。

    南承书捧着《孟子》向萧弈请教学问,可萧弈讲了两遍他还是听不懂。

    萧弈颇有些不耐烦,唤来十言代替他教导,两书呆子凑一块儿,你之乎我者也的,竟是相见恨晚,恨不能结为拜把兄弟!

    萧弈径直去了碧纱橱后。

    撩开帷帐,两姐妹睡在榻上。

    南宝珠睡相不好,在梦里嚷了声“烤羊腿”,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踢到南宝衣脸上。

    萧弈眯了眯眼,嫌弃地把南宝珠拎到地板上。

    他在榻边坐了,替南宝衣撩开额前碎发。

    指尖流连过小姑娘的眉眼,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碧纱橱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收回手。

    余味匆匆踏进来,低声道:“前院的红儿禀报,南胭昨日新得了一只贵重的琥珀描金盏。奴婢心中疑惑,于是派人去查,发现乃是夏晴晴所赠。那金盏是她患了肺痨的远方二表哥使用过的,恐怕她是想让南胭也染上恶疾。主子,这件事要告诉小姐吗?”

    萧弈抬手拒绝。

    他凝视着南宝衣娇憨的睡颜,淡淡道:“仅凭金盏,未必能让南胭身染恶疾。”

    余味立刻会意,笑道:“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她走后,萧弈握住南宝衣的小手。

    他俯首轻嗅,手背上的芙蓉花香扑面而来,甜腻娇软。

    他温柔地亲吻过她的指尖,眉眼间都是认真,宛如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亲够了,他把她的手藏进被子里,又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他俯身抵在小姑娘耳畔,嗓音慵懒暧昧:“南帽帽偏宠南胭,可我的南娇娇,也不是没人疼的小姑娘……”

第102章 三叔,你冷啊?

    南宝衣睡梦香甜,未曾听见。

    ……

    暮色将晚。

    朝闻院里,南宝衣指挥侍女,把灯笼挂上树梢。

    今夜中秋团圆,她把园林布置得锦绣辉煌,赏月的红漆凉亭更是流光溢彩灯盏烂漫。

    菜肴被端上石桌。

    南宝衣认真地摆上碗筷:“爹爹喜欢吃黄豆炖猪蹄,所以应该让他坐靠近猪蹄的座位。二哥哥喜欢烤羊排,就让他坐在这里……酒水应当放置在他们中间,拿取方便……”

    想起什么,她一拍脑袋,吩咐荷叶去拿花瓶。

    细颈白瓷瓶,光洁如玉。

    她将亲手剪下的一枝桂花插进去,郑重地摆在石桌中央。

    低首嗅了嗅花香,她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中秋之夜,就该嗅闻桂花香的呀!

    她迫不及待地落座,盼望着天际的晚霞早些消失,盼望着今宵的明月早些升起。

    萧弈过来时,瞧见小姑娘眼睛里藏满期待,像是蕴着一片星光。

    他讥讽:“过个中秋而已,值得这般高兴吗?”

    南宝衣双手捧脸:“今年的中秋节,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二哥哥,这是娘亲离世以后,我和我爹过的第一个中秋!

    “往年,他总要陪柳氏和南胭用晚膳。我打发下人去请,他总是递话说晚一点就回来,晚一点就回来。

    “于是我独自坐在府门外,想着我坐在这里,他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可是我盼啊盼啊,盼到中秋的月亮消失在黎明,也没能把他盼回来。

    “二哥哥,那种感觉,你大约是不会明白的。”

    萧弈看着她。

    小姑娘眉眼纯真,笑靥甜甜。

    他收回视线,淡然地饮了一口酒。

    以美人下酒,单纯的桂花酿也变得醉人……

    皎洁的明月终于自天外升起,被漆黑的枝桠切割成凄美的光影。

    余味踏进凉亭,附在萧弈耳畔一阵低语。

    萧弈瞥了眼小脸憧憬的南宝衣,“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他穿过游廊,声音冷淡:“他在前院?”

    “是!柳氏刚刚派了个小丫鬟过来传话,说三老爷今夜要留在前院陪她们吃团圆饭,就不来朝闻院了。奴婢怕小姐伤心,只敢告诉主子。主子,您这是要去前院吗?”

    “嗯,去砸场子。”

    余味眼前一亮,满脸都是八卦和崇拜。

    她仿佛脑补了一场霸道权臣偏要爱的戏码!

    她家主子超级护短,太霸气啦!

    萧弈顺着游廊,径直来到前院。

    轻车熟路地找到南广的院子,只见石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他和柳氏、南胭坐一块儿,妙语连珠地讲嫦娥和玉兔的故事,逗得母女俩咯咯直笑。

    这一家人,真是团圆极了。

    萧弈似笑非笑:“三叔。”

    南广一个激灵,急忙回头望来。

    他也不知怎的,全府上下最忌惮萧弈这个侄子。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南胭放下筷箸,微微一笑:“二哥真是稀客。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们一起吃团圆饭?胭儿一直好崇拜您,想听您说说战场上的趣事儿。”

    男人嘛,都喜欢被女子崇拜。

    她不知道南宝衣是用什么手段博得萧弈喜欢的,但她自信,她一定不会输给南宝衣。

    可是萧弈并没有给她面子。

    他懒散道:“战场上,没有趣事。”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美酒,拔开壶塞嗅了嗅,“来自西域的葡萄酒,价值百金……三叔,你挺阔绰的啊。”

    南广心虚地绞着双手。

    萧弈嗤笑,将那壶葡萄酒,尽数倾倒在满桌菜肴上。

    柳氏和南胭愕然地睁大美眸。

    南广终于怒了:“萧弈,你干什么呢?!这是我们的团圆饭——”

    萧弈拿起一只猪蹄,漫不经心地塞他嘴里:“你的团圆饭,在朝闻院。”

    南广吐出猪蹄,气得七窍生烟:“萧弈,你目无尊长——”

    萧弈伸出手,缓缓覆在石桌之上。

    几道裂缝在他手底下悄然出现,逐渐朝四周蔓延。

    下一瞬,“轰隆”巨响,整张石桌无情坍塌!

    萧弈拿帕子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指尖,“三叔,你刚刚说什么?”

    南广看着破碎的石桌,惊呆了!

    他浑身哆嗦,惊恐道:“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虽然叛逆,但是叛逆的很好啊!咱们家,咱们家就需要你这样的叛逆精神哩!”

    萧弈很是满意:“三叔,你该去朝闻院吃团圆饭了。再不去,娇娇要等急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南广战战兢兢地往外走。

    萧弈负手跟上:“走那么慢干什么?跑起来。”

    南广吓得一路狂奔。

    院子里,只留下柳氏和南胭,呆呆面对满地狼藉。

    柳氏眼圈红透,“胭儿,萧弈太过分了!喊人就喊人嘛,把饭菜弄成这样,咱们还怎么吃?!我可是怀着身孕的,只能**贵饭菜!”

    南胭冷笑:“萧弈官居二品靖西侯,咱们动不了他,只能智取。娘,你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夏夫人就会带着萧弈的把柄登门拜访。到那个时候,就算是萧弈,也得乖乖听话!”

    ……

    南广狂奔到朝闻院,瞧见园林景致清雅,笼光烂漫。

    他的小女儿孤零零坐在凉亭外的台阶上,哭成了泪人儿。

    心头蔓延出愧疚,他在南宝衣面前蹲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娇娇,爹爹来陪你过节了。”

    南宝衣抬起朦胧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月亮升了起来,可是权臣大人不见了,她爹也没有来。

    她以为自己被他们抛下了,心中委屈,因此坐在这里哭。

    如今看见爹爹,却不知为何,心里面更加委屈。

    她哽咽着扑进南广怀里,“爹爹!我以为你们都不陪我过节了!我期待了那么久那么久……”

    南广更加愧疚。

    他抱着小女儿好一阵安抚,“娇娇,我刚刚是照顾你柳姨来着。我是个大男人,得有担当啊!她胎像不稳,我怎么好意思撇下她来看你?你要体谅爹爹啊!”

    他能来,南宝衣就很欢喜了。

    她吩咐侍女重新热过饭菜和桂花酿,萧弈才踏着月光而来。

    “二哥哥,来吃月饼呀!”她热情招呼。

    萧弈淡漠落座。

    南娇娇性子活泼,很容易忘记忧愁。

    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瞧瞧,这会儿就笑得像个年画娃娃。

    “倒酒。”他冷淡吩咐。

    南宝衣殷勤地给两人倒酒时,突然注意到自己老爹哆嗦得厉害。

    她好奇:“爹,你怎么抖成了这样?你冷呀?”

    南广欲哭无泪:“娇娇,我,我……”

    他是怕啊!

    萧弈一掌就拍碎了大石桌,他的脑壳儿可没有石桌硬,万一他一个不顺心动起手来,他能不怕吗?!

    萧弈斜睨过来,“三叔冷啊?”

    不等南广说话,他微笑着脱下大氅,温柔地裹在南广的肩头,“三叔还冷吗?”

    权臣大人:给老丈人披件衣裳( ̄▽ ̄)~**

    南帽帽:怕怕qaq

第103章 她是人间富贵花

    还冷吗?

    南广委屈:“不冷了……”

    南宝衣笑靥甜甜。

    看见权臣大人和自家爹爹相处得这么融洽,她心里很是欣慰呀!

    她温声道:“爹爹,你吃菜!”

    南广吸了吸鼻子,纠结地看着满桌菜肴。

    倒也不是菜色不好,只是他刚在前院吃过,现在吃不下……

    萧弈温柔地将黄豆炖猪蹄往他面前推了推,“知道三叔喜欢这道菜,娇娇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两个时辰,酥烂鲜香,三叔务必吃完才好。”

    说着,十分贴心地为他夹了几个猪蹄。

    南广摸了摸饱饱的肚子,好想喊“救命”。

    可他不敢。

    他努力地啃猪蹄,啃着啃着就哭了。

    南宝衣好奇:“爹爹,你怎么了?莫非是菜肴不合胃口?我看你啃猪蹄啃得挺高兴呀,都啃五六只了!”

    “我实在太感动了……”南广泪流满面,“你的二哥哥,真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呀!”

    用完晚膳,已是月上中天。

    南广撑得走不动,被小厮抬着回了前院。

    南宝衣喝了两盏桂花酿,醉醺醺靠在萧弈的肩头,看凉亭外的圆月。

    她笑容满足:“二哥哥,今年的中秋,我真快乐。”

    萧弈垂首,见她唇瓣上还沾着晶莹酒液,于是伸手为她拂拭去。

    小姑娘每日用芙蓉口脂护唇,唇瓣格外温软。

    小小年纪就爱美得很,从头到脚都养得娇嫩精贵,真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萧弈甚至觉得,他带有薄茧的指腹,恐怕会擦破她的唇。

    他慢慢收回手,望了眼指尖上的酒液,歪头轻舔。

    夜风清香,月色撩人。

    他忽然觉得,刚刚饮尽的那壶寒潭桂花酿,丝毫不及南娇娇唇瓣上的酒液,来的更加醇厚甘甜。

    ……

    中秋节后,白露为霜,气候更冷。

    清晨,大书房。

    南宝衣郑重道:“二哥哥,虽然天气寒凉,但我依旧愿意坚持晨读。我决定今后就睡在大书房,昼夜用功发奋。想来,二哥哥是要表扬我的。”

    萧弈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小姑娘在书房设了个暖榻,榻上摆着小佛桌,桌上甚至还有几盘花糕和金橘子。

    半个时辰了,没见她翻两页书,橘子皮儿倒是多了半碟子。

    哪里是来读书的,分明是来享福的。

    他批评:“裹着被子读书,像什么样?”

    “是被子主动缠上了我……”南宝衣笑眯眯拥紧了绣花被,“二哥哥,你说人要是像熊那样会冬眠该多好,挖个洞,暖呼呼地睡一整个冬季,想想就很美妙!”

    说着话,荷叶捧着一只珐琅彩描金小手炉进来了。

    她笑道:“今年也不知怎的,才过中秋不久,气温却降得厉害。小姐读书辛苦,老夫人吩咐,要奴婢给您送个手炉,注意您的保暖。”

    她把手炉塞给南宝衣,“听说南胭昨日病了,所以小姐更要当心才是。”

    “南胭病了?”南宝衣好奇。

    “是啊!听红儿说,她咳嗽得很厉害,从昨天早上起就没下过床。”荷叶叮嘱,“小姐,您这两日千万别去见她,万一被她传染了风寒,那可就麻烦了!”

    南宝衣乖乖点头。

    她抱着小手炉,瞧见碟子里刚剥好的金丝蜜橘,于是拿起来交给荷叶,“你亲自去一趟松鹤院,把这只蜜橘交给祖母,就说是我亲手剥的。祖母关爱我,给我送手炉,我也应当孝顺她才是。”

    荷叶笑着应好。

    松鹤院。

    老夫人拿到南宝衣剥的蜜橘,笑得合不拢嘴。

    她赞叹道:“我的娇娇儿就是孝顺,吃蜜橘也不忘给我送些来,还亲手剥得干干净净,天底下几个孙女有这般孝心?”

    季嬷嬷笑着称是。

    正热闹时,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夏夫人求见。

    “她怎么来了?”老夫人不悦。

    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她还是叫侍女把她请进来。

    因为王陵的缘故,夏家损失了一半家底。

    夏夫人容色憔悴,就连眉梢眼角都尖刻了几分。

    她落座,皮笑肉不笑:“这趟过来,是有件事想让您知道。”

    老夫人正细细品尝蜜橘,闻言抬眸,“何事?”

    “请贵府立刻准备聘礼和八抬大轿,让萧弈迎娶我家晴晴!”

    老夫人莞尔:“夏夫人莫非烧糊涂了?我们家弈儿堂堂二品侯爷,为何要娶你的女儿?我们南府是清白人家,万万不可能迎娶一个品行不端的姑娘。”

    “品行不端?哈哈哈哈哈!”夏夫人笑声尖细,“恐怕品行不端的,是你们南家人吧?!萧弈身为兄长,却对幼妹生出心思,若是给外人知道,你猜别人会怎么议论?!”

    满屋皆惊!

    老夫人手里的橘子瓣掉落在地,指尖颤抖得十分厉害。

    她皱着眉头,沉声:“这不可能!”

    夏夫人冷笑:“可不可能的,把萧弈叫过来不就知道了?”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暗道两个孩子都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品行纯善,万万不可能对彼此生出什么心思。

    她递了个眼神给季嬷嬷。

    季嬷嬷会意,立刻去请萧弈。

    萧弈过来时,夏夫人仔仔细细打量过他,很是满意。

    虽然对幼妹有心思,但男人嘛,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等他娶了晴晴,小夫妻新婚燕尔的,那点儿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能凭借一己之力坐上侯爷高位,萧弈前程可期。

    配她的晴晴,再合适不过。

    她微笑,志得意满地喝了口茶。

    老夫人眉眼端严:“萧弈,你是个好孩子。但祖母今日要问你一句,你对娇娇,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萧弈撩袍落座:“我与娇娇乃是兄妹,对她,自然是宠爱关照。”

    “仅仅是宠爱关照吗?”夏夫人揶揄,“恐怕,还有男女之情吧?”

    萧弈冷冷盯向她。

    夏夫人捏着他的把柄,因此一点儿也不怕,笑盈盈道:“侯爷敢不敢卷起袖子,叫我们看看,你手腕上戴着什么东西?”

    萧弈漫不经心:“夏夫人是以什么身份质询本侯?”

    “自然是长辈的身份!”

    夏夫人见不得女婿在自己面前端侯爷架子,“萧弈,你对幼妹抱有龌龊之心,天理难容!如果传出去,锦官城所有人都会笑话南府没有家教!想让我保守秘密也可以,只要你娶我家晴晴,我保证不会叫别人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萧弈轻抚茶盖,似笑非笑:“如果夏夫人所谓的证据,并不存在,又当如何?”

第104章 不许你再见娇娇

    夏夫人掷地有声:“我要是冤枉了你,就把女儿白赔给你当使唤丫头!”

    “如夫人所愿。”

    萧弈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卷起袖管。

    可是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腕上都空空如也。

    “这不可能!”夏夫人失态,“晴晴明明说过……对了,荷包!让我看看你的荷包!”

    萧弈摘下腰间荷包,冷淡地丢给她。

    夏夫人急忙捧住。

    定睛细看,荷包是在芙蓉街铺子里买的,还有店家的标识,再寻常不过。

    怎么会这样呢?

    晴晴信誓旦旦地保证,萧弈绝对喜欢南宝衣……

    难道她弄错了?

    萧弈眯着狭眸:“你污蔑本侯对幼妹抱有异心,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夏夫人脸皮胀红。

    她不安地揉着荷包,好半晌才赔着笑脸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呀,也是怕侯爷落下不好的名声,所以才特意登门提醒……如今见侯爷并没有那种心思,我这当长辈的,也就放心啦!告辞,告辞!”

    她作势要走,萧弈勾唇:“夫人刚刚说,如果冤枉了本侯,愿意把夏晴晴送过来当使唤丫头。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夏夫人难堪地咬住嘴唇。

    这种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随口一说,萧弈怎么能当真!

    她的女儿娇养长大,怎么能给人当丫鬟呢?!

    她勉强笑道:“侯爷身份贵重,想要什么丫鬟没有,何必在意我们晴晴?若是给外人知道,还以为侯爷对我们晴晴抱有什么想法呢!”

    萧弈把玩着瓷盏。

    掀起眼皮看一眼夏夫人,他嗤笑:“夫人慎言。夏晴晴一无姿色二无才学,甚至还身染恶疾。本侯对她,除了嫌弃,自然没有任何想法。她若来当丫鬟,本侯嫌浪费饭菜。”

    夏夫人噎住。

    虽然明知自己女儿行事不堪,但被外人这么贬低,她还是很不高兴的。

    她沉声:“侯爷看不上晴晴,不代表别人也看不上。我们晴晴好得很,将来总能嫁到好人家!”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厅堂里陷入安静。

    良久,老夫人缓缓起身,面色平静无澜:“萧弈,你随老身来。”

    萧弈随她进了南家祠堂。

    祠堂坐落在东南角,堂中明净整洁,供奉着无数先祖牌位。

    老夫人对着祖宗牌位,恭敬地上过香磕过头,才领着萧弈走到旁边两座牌位前,“跪下。”

    萧弈抬眸。

    牌位上刻着南家大老爷和他夫人的名字,正是他名义上的养父母。

    他面无表情地跪在蒲团上。

    老夫人掷地有声:“当年你被老大抱回来时,在襁褓中尚未断奶。是老大媳妇亲自请来乳娘,把你喂养长大。南家这份养育之恩,你不能忘。”

    萧弈沉默。

    “你是侯爷,我这老妇人训不得你。可你也是我南家的孩子,我这当祖母的,是能训你的!

    “娇娇是你妹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不该对她起那种心思!若是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我们家,要怎么看娇娇?!萧弈,你有没有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萧弈依旧沉默。

    他能瞒过夏夫人,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季嬷嬷刻意通风报信,叫他提前取下红绳发带、压胜钱和那枚荷包。

    可是在老夫人这里,终究是瞒不过去的。

    他喜欢南娇娇,别人或许会笑称一句少年风流。

    可是南娇娇身为姑娘家,却会被世人看做轻浮的女子。

    世间人,本就对女子恶意更甚。

    “从今往后,我不许娇娇再跟你住朝闻院,也不许你再见她!萧弈,你就跪在祠堂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断了那个心思,什么时候出去!”

    老夫人寒着脸拂袖而去。

    萧弈仍旧跪在蒲团上。

    牌位前供奉着线香,空气清净而庄重。

    他闭上眼。

    小姑娘娇俏甜软的姿态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喜欢听她叫二哥哥,也喜欢与她共度团圆佳节。

    世间再没有哪个姑娘,令他如此牵肠挂肚。

    他,想娶她!

    黑影蹿过。

    姜岁寒偷偷溜进祠堂,懒散地倚靠在供桌边。

    他望了眼萧弈冷峻的侧颜,随手剥开一颗花生扔嘴里,“我刚刚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弈没有搭理他。

    姜岁寒吃得起劲儿,忍不住絮絮叨叨:

    “我琢磨着,要不你还是尽快换个身份,赶紧离开南家。没有身份羁绊,想娶南小五还不简单?不过话说回来,南小五年岁尚幼,兴许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更何况谈婚论嫁?你在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家兴许只是拿你当哥哥,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呢?”

    萧弈霍然睁眼:“你说什么?”

    他瞳孔中寒芒毕露,十分摄人。

    姜岁寒惊恐。

    他顾不得接抛到半空中的花生米,连忙道:“那啥,萧家哥哥,你可千万别激动!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南小五自然是十分倾慕你的!我要是她,肯定非你不嫁!”

    说完,摸了摸汗涔涔的额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不敢再惹萧弈生气,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祠堂寂静。

    萧弈静静盯着虚空。

    他对南娇娇,藏满喜欢。

    可是南娇娇对他,又怀着怎样的心思呢?

    正所谓心有灵犀,他觉得,南娇娇必定也是喜欢他的……

    此时,朝闻院。

    季嬷嬷指挥着侍女,把南宝衣的东西搬去松鹤院。

    南宝衣站在屋檐下,十分好奇:“季嬷嬷,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搬去祖母院子里呀?”

    季嬷嬷慈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见着要入冬,老夫人膝下寂寞,盼望姑娘去陪她。姑娘纯孝,定然是愿意的,是不是?”

    南宝衣弯起眉眼:“那是当然的啦!我很愿意跟祖母住一块儿!季嬷嬷,你且等着,我去跟二哥哥辞别!”

    “二公子这些天忙于军务,恐怕没时间见您。等他从军营回来,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时,姑娘再跟他说也不迟。”

    南宝衣想了想,乖巧地点点头。

    她被季嬷嬷领去了松鹤院,闺房已经布置妥当。

    檀木家私,菱花窗格,摆设精致。

    她一边把玩博古架上的器物,一边看荷叶铺床,“荷叶啊,你说祖母突然让我住过来,真的是为了陪伴她吗?我总觉得事情有点突然。”

    夏夫人过来时,荷叶正好给老夫人送金丝蜜橘,因此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她把夏夫人到访之事说了一遍,很有些气愤:

    “二公子对小姐,明明就是出于兄长的疼爱,偏她们乱嚼舌根,说公子对您抱有龌龊之心!奴婢猜测,老夫人是为了杜绝那些风言风语,维护您和二公子的名声,才让您搬到松鹤院!”

    ,。

    唔,二哥哥的小心思暴露啦

第105章 来自娇娇的信

    荷叶说完,气呼呼地继续铺床。

    南宝衣靠在博古架上,低头把玩一只小金算盘。

    原来是因为风言风语,祖母才让她搬来松鹤院。

    可是权臣大人那么挑剔,前世连公主都看不上,这一世又怎么会对自己动心呢?

    可见都是些不着调的谣言。

    不过……

    她望向铜镜。

    她已经十二岁,确实不适合再跟权臣大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罢了,今后多去探望他老人家,也是一样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

    南宝衣清晨起来,瞧见窗外落叶满地,还洇着雨水。

    她坐在妆镜台前,由侍女们为她梳头,随口道:“我有七天没见到二哥哥了,荷叶,他这次怎么在军营待了那么久呀?”

    “奴婢也不清楚,恐怕军营事务格外繁忙吧。”荷叶为她戴上珍珠发钗,“重阳节将至,小姐要不要去登高赏菊?”

    南宝衣多日未曾出府,因此满口答应:“自然是要去的,把大姐姐和珠珠也请上,咱们姐妹该聚一聚。”

    “小姐忘了吗?大小姐和宋公子婚期将近,是不能出门的。至于四小姐,听说重阳节那几日,她要和二夫人回外祖家探亲祭祖。”

    南宝衣有点儿失望。

    她想了想,道:“替我铺纸研墨,我写封信送去军营,请二哥哥重阳节时与我一同登高赏菊。”

    她写完信,荷叶揣着去了朝闻院。

    她找到余味,笑道:“这是我家小姐写给二公子的信,还请姐姐找机会转交给前院小厮,请他们送去军营。”

    余味应了好。

    荷叶走后,她带着信和食盒,径直去了东南祠堂。

    祠堂幽深明净。

    她家主子被老夫人扣在这里已有七天,整日待在偏房闲抄经书,完全没个二品侯爷该有的尊贵。

    她把午膳摆上桌,蹙眉道:“主子何必跟老夫人对着干?如今气候渐渐冷下来,祠堂阴冷得很,没的苦了自己。”

    萧弈淡漠搁笔。

    秋风透窗而入,渐渐吹干纸上墨迹。

    他道:“也叫她知道,我是真心喜欢南娇娇的。”

    余味给他盛了一碗汤,暗道喜欢又有什么用呢,除非换一个身份,否则终究是不成体统的。

    她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主子,这是五小姐给您的。”

    萧弈拆开。

    小姑娘近日明显偷懒了,楷书水平原地踏步,措辞更是很不像话:

    “二哥哥,见信如晤。

    “《诗经》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二哥哥已有七日不见,细细算来,当如隔二十一秋,呜呼哀哉!

    “临近重阳,我特意效仿古人,作诗一首,请二哥哥品鉴:

    “我在南府享安乐,你在军营受苦难。九九重阳登高望,遍插茱萸少哥哥。

    “我对二哥哥的思念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望哥哥重阳那日与我一同登高赏菊,共度佳节。

    “另外,之所以邀请二哥哥,并非是因为大姐姐待嫁、珠珠回外祖家探亲的缘故,纯粹是因为你我二人兄妹情深,二哥哥勿要怀疑。

    “娇娇顿首!”

    萧弈薄唇轻勾,笑容凉薄。

    南娇娇摆明了是因为邀请不到好姐妹,才转过来邀请他的。

    他心中不悦,冷淡道:“去告诉她,本侯军务繁忙,没空陪她过重阳。”

    松鹤院。

    南宝衣得知萧弈不能陪她过重阳,十分的伤心。

    她想了想,吩咐荷叶拿出一只精美的食盒。

    她把食盒交给余味,“重阳将至,按照风俗,该给亲近的人送粉面蒸糕。这些蒸糕是厨娘精心烹制的,比军营里的食物可口,劳烦你替我转交给二哥哥。”

    余味打开望了眼。

    蒸糕上面插着剪彩小旗,糕里掺着些石榴籽、栗子黄、松子肉等果仁,瞧着十分精致。

    她温柔地安慰道:“您对主子的挂念,他会明白的。”

    余味把食盒送去祠堂,萧弈还坐在偏房抄写经书。

    她取出蒸糕摆在桌上,“这是五姑娘命奴婢送来的,说主子军务繁忙着实辛苦,请您务必注意休息。”

    萧弈毫无兴致地瞥了眼蒸糕。

    这种甜食,他素来不爱的。

    余味劝道:“您吃不吃都不打紧,只是您得给五小姐回礼才是。她送了信过来,您没回复。现在她又送了礼,您得回一样东西,才显得礼数周全。”

    “回礼?”萧弈低垂眼睫运笔如飞,“世上还有回礼这种事吗?”

    余味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哈!”姜岁寒摇着折扇踏进来,“萧家哥哥,对待小姑娘,可不能用这种态度啊!小姑娘喜欢什么我最有经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钗宝玉,你随便送一样,都能叫南小五高兴好多天了!再不济,送花儿也行啊!”

    萧弈嗤之以鼻:“不送。”

    小姑娘压根儿没把他放在心上,邀请了一圈人,被拒绝了才想到他,他为什么还要给她回礼?

    “不与你说笑了。”姜岁寒撩袍落座,脸色郑重了几分,“那边传来口信,沈议潮将于重阳节那日抵达锦官城。我估摸着,应当是你母亲听说你征伐夜郎,怕你受了伤不肯让她知道,因此特意派他前来探视。”

    萧弈面色微寒:“恐怕不是探视,而是监视吧?”

    “谁说不是呢?虽然沈议潮是你表弟,但他真不是省油灯!他一来,咱俩就没好日子过了!”姜岁寒不忿,“他最爱打小报告,今后咱俩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报告给你母亲。萧二哥,你别怪我多嘴,要是沈议潮发现你对南小五的心思,南小五就完了!

    “以你母亲那个雷厉风行的手段,不活吞了南小五我跟你姓!你母亲身居高位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咱们找不到天枢的令牌,就算有你爹帮忙,也还是是斗不过她。所以你这段时间还是收敛点,莫要亲近南小五,别害了她。我认为,咱们暂时韬光养晦才是上策。”

    余味显然也知道那位娘娘的厉害。

    她面色苍白地打了个哆嗦,几乎从未如此失态过。

    她轻声道:“主子,奴婢,奴婢这就去告诉老夫人,您已经收敛了对五姑娘的心思,请她放您出祠堂!如此,在沈小郎君面前也能遮掩一二!”

    说完,战战兢兢地走了。

    萧弈仍旧漠然地抄写经书。

    十八岁的青年,侧颜冷峻肃杀,狭眸宛如浸润了漆黑墨意。

    一手行楷清峻高深,只是笔尖风骨,却悄然带出几分遒劲和阴狠,宛如凶兽被迫收敛利爪和獠牙。

第106章 苍天可鉴,我对二哥哥绝没有男女之情

    祠堂幽静。

    姜岁寒看了会儿经书,实在坐不住,踱步到供奉牌位的供桌前,“你说你这些年都把南府翻了个底朝天,怎么还是找不到天枢的令牌?一块令牌好歹能有巴掌大,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萧弈没搭理他。

    姜岁寒突然“咦”了声。

    他拿起摆在供桌中央的一枚铜钱,“生意人也是讲究,居然在祠堂里供奉铜钱!我觉得他们应该供奉金元宝才对,金元宝不比铜钱招财?”

    他叽里呱啦了一通,才将那枚铜钱扔回原处。

    铜钱细腻古朴,正面铸刻着“盛世大雍”,反面铸刻着“金玉满堂”,是一枚代表祥瑞的压胜钱,乃是两百多年前大雍一统天下时发行纪念的。

    它静静躺在供桌上,无论是姜岁寒还是萧弈,都没把它放在心上。

    ……

    一夜雨疏风骤。

    南宝衣清晨起来时,瞧见窗外的树木又凋零些许。

    荷叶捧来袄裙,笑道:“天气渐渐冷了,那些轻纱襦裙再穿不得,小姐该换上厚点的袄裙。”

    南宝衣梳妆打扮好,与荷叶沿着朱漆游廊往花厅走,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走到半路,却见天光黯淡,园林里竟又落下淅淅沥沥的秋雨。

    荷叶道:“前两日红儿过来,说南胭的咳疾又加重了,奴婢寻思着大约是换季的缘故。小姐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回屋给您拿件斗篷。后日就是重阳节,万一像南胭那样染上风寒就不美了。”

    南宝衣看着她匆匆回去,小脸郁郁寡欢。

    她搬到松鹤院已有七八日,可是二哥哥连一面都没露。

    她托人捎信和蒸糕去军营,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

    二哥哥是在嫌弃她吗?

    她琢磨着,眼尖地瞧见远处青石砖道上,玄衣墨袍的青年,撑一把白纸伞,正往松鹤院外面走,大约是刚给祖母请完安。

    “二哥哥?”她诧异,“他从军营回来了?”

    他从军营回来了,却不肯见她一面。

    难道是因为夏夫人那些风言风语,给他造成了困扰?

    是了,他肯定以为她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男女之情,所以才暗示祖母让她搬出朝闻院,所以才会这么多天都对她避而不见!

    她得解释清楚才行!

    她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翻出游廊扶栏,拎着裙角奔向萧弈:“二哥哥!”

    萧弈身形微僵。

    南宝衣喘着气跑到他身后,仰头望向他挺拔高大的背影,掷地有声:“二哥哥,苍天可鉴,我对你,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你可千万别误会!”

    萧弈握着伞柄的大掌,微微收紧。

    天外落雨,园林淅沥。

    雨水顺着青石砖缝隙蔓延,染湿了南宝衣的绣鞋。

    她抹了把脸上的细密雨珠,继续道:“二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对你,孺慕有之,敬爱有之,崇拜有之,但绝不会生出儿女之情。如果给二哥哥造成了困扰,娇娇给你赔礼!”

    她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萧弈缓缓转身。

    映入眼帘的小姑娘,娇艳俏丽,像是一株养在深闺的芙蓉。

    她眉目诚实,说的显然都是真心话。

    他曾好奇,南娇娇对他怀着怎样的心思……

    可如今看来,他宁愿不知道。

    沉默良久,他绷着冷峻高深的表情,仍旧不死心地质问:“一点点爱慕,都没有吗?”

    南宝衣觉得是时候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她直起身,激动地朝天举起三指:“上对天,下对地,我南宝衣发誓,我对二哥哥,绝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闭嘴!”萧弈厉声。

    南宝衣讪讪闭嘴。

    怎么好像二哥哥不希望她发毒誓的样子?

    萧弈顿了顿,冷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不必用誓言来证明清白。”

    南宝衣感动地抹了把雨水,“二哥哥,您如此为我着想,真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哥哥啊!”

    秋雨渐盛。

    她站在雨水里,雨珠溅湿了香妃色的裙摆,晕染开荼蘼深色。

    萧弈怕她又体弱晕倒,因此沉默地把纸伞递到她面前。

    南宝衣没接。

    她试探道:“二哥哥,雨太大,我比较娇弱,恐怕拿不住纸伞。你撑伞送我去花厅,好不好?”

    如果萧弈还在意她这个妹妹,肯定会答应!

    萧弈看她一眼。

    娇弱?

    他记得在青城山的镇子里,小姑娘划龙船那叫一个龙精虎猛,一转眼连纸伞都撑不动了?

    他懒得搭理她,把纸伞塞她手里,转身离开了松鹤院。

    南宝衣抱住纸伞,目送那道玄色背影远去,忍不住呢喃:“二哥哥果然与我生了嫌隙……”

    荷叶撑着纸伞匆匆赶来,“小姐,您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发呆?袄裙都打湿了,还是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吧。若是染了风寒,老夫人要心疼的!”

    南宝衣闷闷不乐:“荷叶,我好讨厌夏家呀!”

    本来她和权臣大人的关系多好啊,就因为夏家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叫权臣大人与她就此生分,简直是一夜回到重生前啊!

    “奴婢也不喜欢夏家。过两日重阳节,积福山要举办斗菊大赏,年年大赏的魁首都是夏家,不如小姐今年也去参加,抢了夏家的魁首才好呢!”

    这个提议深得南宝衣欢心。

    她认真道:“可是咱们家没有奇花异草,怎么斗得过夏家呢?”

    “小姐您忘啦,二公子那里有许多珍稀花木呀!要不您问他借一株菊花?”

    “这个主意好,等明日雨歇,我就去找他!”

    萧弈还不知道,南宝衣又惦记上了他的菊花。

    此时秋雨初歇。

    他穿一袭玄色绣暗金纹大氅,手持一卷书,立在大书房西窗畔。

    窗外正对着几丛翠玉细竹,凉风过境,竹叶簌簌滴落雨珠,很是风雅清幽。

    萧弈久久没有翻页。

    浮现在眼前的,始终是南娇娇的一颦一笑。

    她指天为誓,对他绝没有那种心思。

    那些言语回响在耳畔,宛如用钝刀缓缓割着他的心脏。

    他合上书卷,眉间微蹙。

    小姑娘年岁尚幼,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或许,她是喜欢他而不自知?

    这个想法令萧弈深以为然。

    都说人在半梦半醒时,最容易说出真心话,也许他今夜可以走一趟松鹤院,探探小姑娘的虚实。

    听说明天要下雪!

第107章 这一腔情意,只当喂了狗

    天色渐晚。

    绮窗外夜雨连绵,衬得寝屋静谧安宁。

    一点烛火微微跳跃,帐中,南宝衣抱着暖炉睡得酣熟。

    萧弈穿着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屋里。

    他挑开帐帘,就着微弱烛火,瞧见小姑娘睡颜娇憨,许是因为被窝暖和的缘故,脸颊上还晕着酡红,像是精致的红苹果。

    鬼使神差的,他戳了戳她的脸蛋。

    肉唧唧的,手感还不错。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唤道:“南娇娇?”

    南宝衣不喜欢睡觉时被人打搅。

    她朝里侧翻了个身,噘着嘴不搭理他。

    萧弈沉吟片刻,试探道:“南娇娇,你想退程家的亲事,是不是因为心中另有良人?比如……你喜欢上了你的二哥哥?”

    南宝衣皱着小眉毛。

    她怕是着了魔,深更半夜的,居然梦到权臣大人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她烦恼地钻进被窝深处,梦呓般嘀咕:“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二哥哥……苍天可鉴,日月为证,我对他绝没有任何想法……我就想抱个金大腿……但是大腿好像生我的气了……”

    萧弈面色渐渐阴冷。

    什么叫“大腿好像生我的气了”?!

    他在她眼里,只是个大腿?!

    他盯着拱起的被子,终是忍无可忍地拂袖而去。

    罢了,这一腔情意,只当喂了狗!

    ……

    翌日。

    姜岁寒来大书房闲逛,肉眼可见萧弈情绪不佳。

    他摇着折扇笑道:“哟,谁又惹我们萧公子不高兴啦?”

    见萧弈翻书不语,他调侃道:“能坏了萧公子心情的姑娘,世上只有南小五吧?你也是,就只是在沈议潮过来的这段时间与她保持距离而已,等沈议潮走了,该亲亲,该抱抱,何必心情低落?”

    萧弈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翻书。

    姜岁寒“嘿嘿”两声:“我都替你想好了,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她,将来恢复身份以后,好好把她娶进门就是!她身份不够高当不了正室,但可以当妾侍呀!”

    他一旦哔叨起来就没完没了,还相当不着调。

    萧弈冷淡道:“十苦。”

    十苦出现,毫不客气地把姜岁寒架了出去。

    “诶,萧儿哥,你别赶我走呀!当妾都不够格的话,当外室总没问题吧?正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

    他的“野花论”还没发表完,就被十苦拖得远远。

    萧弈冷漠地闭了闭眼。

    胸腔里的野兽叫嚣着不甘,他不明白,南娇娇怎么会不喜欢他!

    他不够俊美吗?

    他不够位高权重吗?

    他不够才华横溢吗?!

    萧弈苦恼时,南宝衣悄悄摸到了他的窗外。

    窗外种着大片金丝芙蓉,她从花丛里冒出小脑袋,好奇地朝书房张望,权臣大人好像很生气……

    她是来借花的,但时机赶得不好,也不知道贸然开口会不会被迁怒……

    “南小五!”

    被拖走的姜岁寒去而复返,蹲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得罪你二哥哥了,他今天心情很差,怪吓人的!”

    南宝衣郑重其事:“二哥哥误以为我对他心思龌龊,因此生气。”

    姜岁寒愣了愣。

    心思龌龊?

    这是形容南小五的嘛,这明明是形容萧二哥的啊!

    南宝衣推推他,“快看,二哥哥好像在对着镜子说话!他是不是在骂我?”

    姜岁寒来劲儿了:“我会唇语,我来解读!”

    大书房。

    萧弈站在菱花镜前,眸色漆黑阴沉。

    镜中青年看似狠戾,但眼底却藏满阴郁,并不是掌权者该有的眼神。

    南娇娇,扰乱了他的心境……

    为了清除杂念,他开始默念《心经》。

    窗外,姜岁寒同步翻译:“他在说:魔镜啊魔镜,谁是天底下最美的男人?是我,一定是我!”

    南宝衣嫌弃:“你解读的什么东西,连口型都对不上,我才不信你!”

    “咳!”姜岁寒心虚地转移话题,“南小五,你不是搬出朝闻院了嘛,怎么今儿又回来了?”

    “我来借二哥哥的菊花。”

    姜岁寒震惊:“看不出来,你口味挺重啊!”

    南宝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见窗台上摆着一盆将开未开的墨菊,于是道:“姜大哥,这盆墨菊我暂且借走,劳烦你替我跟二哥哥打声招呼。”

    说完,抱着墨菊溜了。

    姜岁寒愣住。

    那盆墨菊,是萧二哥花重金买来的龙墨!

    天底下只此一株!

    平日里当个宝贝似的侍弄,眼见着要开花,居然就这么被南小五抱走了?!

    还让他替她打声招呼,他要怎么打招呼?!

    书房里,萧弈已经默完《心经》。

    他早听见窗外窸窸窣窣,等走到窗边,却发现他的花不见了。

    他沉声:“龙墨呢?”

    姜岁寒瑟瑟发抖:“被被被被南小五借走啦……”

    萧弈蹙眉。

    小姑娘只会糟蹋东西,龙墨落入她手里,恐怕不妙。

    他想把花要回来,又怕南娇娇觉得他小气。

    他想了想,吩咐姜岁寒:“你去要回来。”

    “我不去!”姜岁寒嫌弃,“一盆花儿而已,在你心里再贵重,能贵重得过南小五?不是我说你,身为男人,应当大度才是。古时候有个二傻子叫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情愿烽火戏诸侯断送天下。比起天下,南小五只是喜欢一盆墨菊,算得了什么?”

    萧弈思索片刻,觉得还挺有道理。

    比起史上的美人,南娇娇确实算得上很好养了。

    但是……

    他还是想把他的花儿要回来。

    他的龙墨啊!

    好害怕又被做成手串!

    ……

    南宝衣抱着龙墨回到寝屋,左看右看,觉得这盆花实在没有特别之处。

    或许应该修剪修剪,弄个造型出来。

    她拿着剪刀比划时,荷叶领着红儿进来,“小姐,红儿说南胭那边出了点状况。”

    红儿福了福身,急迫道:“五小姐,南胭近日染了咳疾,按理说吃了大夫开的药,应当很快就好了。可是奴婢瞧着,她仿佛越来越严重!早两年,奴婢的一位远房亲戚,症状与她一模一样,等咳出血,才发现是得了肺痨!奴婢不敢跟三老爷明说,只好过来请示您!”

    南宝衣一惊。

    肺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凡是染上此病的人,几乎都得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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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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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