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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拒绝婚事

    荷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听说,咱们府里的几万亩桑田全出了问题,桑叶枯萎,根本没办法拿去喂蚕!”

    南宝衣一惊。

    南府做了几百年的蜀锦生意,她自幼耳濡目染,太清楚桑树出问题意味着什么。

    “奴婢还听说,库房的新鲜桑叶存货,只能坚持五六日,等新叶长出来已经来不及。如今正是春蚕结茧的关键时期,这也太糟了——诶,姑娘您去哪儿!”

    南宝衣拎着裙角,朝松鹤院飞奔。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厅,扶着门朝里张望。

    厅中气氛阴沉。

    祖母面色凝重地翻看账本,底下站着几个庄子上的大管事,都沉着脸,眼眶隐隐泛着泪意。

    上百万条春蚕啊,蚕农们辛辛苦苦喂养了一个春季,如果都死了,不仅蚕农没有收成,就连织工也会失业。

    会闹出人命的!

    祖母合上账本,“如果从别处收购桑叶……”

    管事十分为难,“出事的当天,小人就派人去市面上问。可是一夜之间锦官城的桑叶价格突飞猛涨,此时购入,得不偿失。如果从外地收购,时间上恐怕来不及……更何况,哪家有那么多桑叶?”

    正商量着,季嬷嬷匆匆进来,在老夫人耳边一阵低语。

    老夫人皱眉,“她来干什么?”

    顿了顿,她道:“罢了,请进来。”

    没多久,南宝衣瞧见夏家夫人姗姗而来。

    夏夫人容光满面,含笑落座,“我听说老夫人遇到了麻烦,因此特意过来,看看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劳你费心。”老夫人笑笑,示意婢女上茶。

    南宝衣躲在门外,细长娇媚的丹凤眼,透出星星点点的暗芒。

    南家和夏家,同是蜀锦大商。

    夏家名下也有着万亩桑田和数之不尽的织坊,如果说谁能操控市面桑叶价格,那么只能是夏家。

    难道说,这次南家桑田出事,是夏家在背后捣鬼?

    是了,祖母上次拒绝了夏家的婚事,夏夫人必定怀恨在心……

    南宝衣咬了咬牙,听见夏夫人笑道:

    “现在正是春蚕结茧的关键时期,若是饿死了多可惜。我们家倒是能匀出足够的桑叶补贴你们,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价钱上好商量。”

    老夫人不动声色:“说吧,什么条件。”

    “老夫人真是爽快!”夏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晴晴呀,看上了贵府的萧公子,我们家也是真心实意想跟你们结亲。只要老夫人应下这门婚事,南府所缺桑叶,夏家愿一力承担!”

    无耻!

    南宝衣心中暗骂。

    她抱住槅扇,紧张地望向祖母。

    祖母放下茶盏,慈眉善目地抚了抚裙摆,“恐怕,要让夏夫人白跑一趟了。”

    她是个生意人。

    萧弈的价值,远比一年蜀锦收成更加贵重。

    她不会做出捡了芝麻丢掉西瓜的蠢事。

    夏夫人脸色难看,显然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拒绝。

    她狠狠拧眉:“老夫人,您年纪大了,可别犯傻!”

    “如果夏夫人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们家的事,不劳你操心。”

    夏夫人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被下了逐客令。

    她愤然起身,“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夏家帮忙,你们要如何渡过这一关!”

    她走后,老夫人才渐渐敛去笑容。

    她抚了抚账本,苍老的面容仿佛又添了两道细纹。

    南宝衣很心疼。

    她知道,二伯和大哥在外做生意,二伯母去了都安县查账,她老爹又是个不中用的,所以府里真正能管事的只有祖母一人。

    祖母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辛苦操劳。

    她跨进门槛,“祖母……”

    老夫人瞧见是她,立刻笑着招手:“娇娇儿何时过来的?快来,给祖母抱抱!”

    南宝衣娇憨地倚进她怀里,“祖母今日熏的是什么香,格外好闻呢!”

    “祖母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熏什么香呀。”

    “定然是祖母在佛前侍奉久了,沾染了佛香的缘故!佛祖在保佑祖母呢!”

    老人被她哄得笑逐颜开。

    她刮了下南宝衣的鼻尖,“小嘴儿真甜!”

    南宝衣趁机道:“祖母,您是不是在为桑田的事情烦恼?”

    老人目光暗了暗,勉强笑道:“都是生意上的事,娇娇儿不必担心。只要你每天吃好喝好,祖母比什么都高兴!”

    “祖母,我也是府里的一份子。如今府里出了事,我理应帮忙。您年纪大了,去庄子上很不方便。我愿意代您跑一趟庄子,去看看那些桑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要去庄子上?”

    老人惊讶。

    她的娇娇儿自幼深闺娇养,怎么能去庄子那种地方?

    南宝衣认真地点点头,“祖母,我不怕吃苦。”

    “可是——”

    “祖母,您就当放我出去散心好啦!”南宝衣使劲儿撒娇。

    老人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让她明天一早和管事一道去庄子。

    小姑娘走后,季嬷嬷给她捶了捶肩膀,笑道:“五小姐懂事了,都知道给府里帮忙了。”

    老夫人笑笑。

    她倒是不指望娇娇儿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小姑娘那份孝心难能可贵,她理应成全。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开始烦恼桑叶之事。

    ……

    南宝衣回到朝闻院,兴冲冲地叫荷叶收拾行李。

    荷叶崩溃,“小姐,您又不是花匠,桑树出了问题,您跑过去有什么用?这是添乱呢!”

    南宝衣傲娇,“荷叶,你怎么能看不起我呢?你家小姐我,好歹也夺得过花朝盛会的第一名,那叫一个冰雪聪明、大智若愚!”

    她确实不会打理桑树。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办法。

    荷叶看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乖乖帮她收拾行李。

    第二日。

    天色微亮,南宝衣乘坐马车,往青城山庄子而去。

    路途遥远,须得行驶大半日。

    她打瞌睡时,一辆马车悄然出现在官道后面。

    萧弈在车厢里正襟危坐,正翻看账目。

    他需要去青城山那边督粮查账。。

    驾车的十苦,突然提醒:“公子,那不是咱们府里的马车吗?”

第62章 南娇娇的味道

    萧弈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南家出事了。

    想必,那马车里坐着的,是南家派去查看桑田的人。

    他没放心上。

    因为要赶路,所以午膳只能在马车里草草解决。

    午后落了雨,离开官道后道路泥泞难行,等行驶到青城山下,马蹄和车身全是泥浆。

    好在临近傍晚时,大雨终于停了。

    南宝衣挑开车帘举目四望,经历了一场雨,四周草木葱茏,叶尖儿还滴着剔透雨珠。

    空气润湿,迎面的山风透着花香,格外清新怡人。

    青城山矗立在不远处,隐约可见山腰和山顶上建着鎏金道观。

    “真是个山灵水秀的好地方!”

    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刚赞叹完,马车猛然一晃,狠狠栽进了前面的大水坑里!

    整座车厢无情翻倒!

    南宝衣狼狈地爬出来,被荷叶扶到路边儿。

    她全身都是泥浆。

    她抖了抖湿透的裙摆,欲哭无泪,“管家,你怎么把马车驾进了泥水凼里?”

    管家无地自容,“小姐,我瞧那水坑横在道路中央,料想应该是个浅水坑,没想到它那么深!好在前面就是庄子,我背您过去换身衣裳?”

    马车里的东西都打湿了。

    钱财还好,只是换洗衣裳暂时穿不成了。

    南宝衣重生归来,并没有没那么娇气。

    她摆摆手,自个儿拎起裙裾朝庄子里走。

    萧弈的马车稳稳停在不远处。

    车帘卷起,他目送小姑娘走远。

    原来代表南家前来查看桑田的,是南娇娇。

    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红绳系带上的压胜钱,他挑着眉,那个娇气爱哭的小姑娘,何时变得这么能吃苦了?

    正好他也要在那个庄子上住两晚,于是吩咐:“跟上去。”

    庄子里得了口信,一早就收拾出了客房。

    客房清幽干净,窗台上摆着白瓷瓶,瓶里插着一枝早开的青莲,更添生机盎然。

    南宝衣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

    荷叶心疼,“这样的棉麻布料,怕是要弄伤小姐的肌肤……小姐暂且忍耐,明儿换洗衣裳就能晾干。”

    “棉麻穿着也挺好,透气。”

    南宝衣一点儿也不嫌弃。

    前世最落魄时,她衣衫褴褛,连保暖都难。

    如今能穿这样干干净净的棉麻裙子,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踏出门槛,她看见隔壁屋檐下立着一人。

    玄衣墨袍,姿容俊美。

    竟然是萧弈!

    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他仍旧高深莫测地站在那里。

    想起他曾叫她滚,她心里很有些不高兴。

    只是碍于他将来的权势和地位,她还是福了福身:“二哥哥万安。”

    萧弈面无表情地打量她。

    小姑娘穿深蓝色棉麻裙子,还学田庄里劳动的妇人,用褐色襻膊束起衣袖。

    (襻膊:pàn..bo,又称臂绳,宋代的一种挂在颈项间,用来搂起衣袖方便操作的工具)

    露在外面的手臂幼白纤细,嫩藕似的。

    脑袋上包了一块碎花头巾,小脸圆圆,十分乖巧喜人。

    他道:“过来。”

    南宝衣好奇地走过去,“二哥哥,你不是在军营招妓嘛,怎么会在这里呀?”

    萧弈瞬间脸色阴沉。

    谁招妓了?!

    他想扭头就走,可是终究看不惯她把胳膊露在外面。

    他解下大氅,黑着脸给她披上。

    “二哥哥,你的衣裳太大了,我穿着不方便。我如今代表南府视察桑田,得有干活的样子。”

    南宝衣把大氅还给他。

    她挥挥手,“还没日落,我去桑田那边看看。”

    萧弈看着她跑得无影无踪,那撒蹄子的模样,活像第一回来村里的卷毛狗。

    他垂眸。

    玄色大氅上沾染了南娇娇的味道,依旧是甜甜的芙蓉花香。

    好闻得很……

    他自己又穿上了身。

    南宝衣跑到桑田,庄子上的管事们正恭敬地等候在那里。

    他们世世代代为南家做事,忠心耿耿,并不会因为南宝衣年纪小就轻视糊弄她。

    “蜀郡最好的树医已经来看过,却也束手无策。”为首的老人抹着眼泪叹息,“他说这些桑树病得蹊跷,像是有人刻意投毒。”

    南宝衣皱着白嫩嫩的包子脸。

    她走到桑田里,伸手摸了摸桑树。

    好好的树木,原本应该枝繁叶茂的,可是现在所有的桑叶都枯萎发黑,根本没办法拿去喂蚕。

    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幕后黑手太心狠了,他们害的岂止是南家,分明还要连累几万名蚕农和织工……

    她冷静道:“你们先用库房里的桑叶,三天之内,我一定想出解决办法。”

    回到厢房,荷叶端来热茶。

    她很担忧,“小姐,那么多老人都束手无策,三天之内,您能想出什么办法?”

    南宝衣抱着热茶坐在窗边。

    茶香氤氲,她注视着笼罩在雨雾里的青城山,脑海一片清明。

    树医不行,不是还有神医吗?

    那位卖断玉膏的蜀中神医姜岁寒,可不就住在青城山上?

    听说他唯利是图,只要出得起价,什么病都愿意治。

    她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就登山见他。

    可惜第二日天公不作美,清晨时就落起了细雨。

    荷叶推开窗,看着雾蒙蒙的雨幕,很是担忧:“小姐,今日天气不好,您还是别上山了吧?山阶上生着青苔,下雨天容易滑倒,若是有个好歹……”

    “不会的。”

    南宝衣已经梳洗打扮妥当。

    她穿利落的短褐衣裳,弯腰给自己绑上木屐。

    “屐齿可以防滑,我再拿一根竹杖,小心点不会出事。”她绑好系带,笑眯眯直起身,“好荷叶,你就别跟着了,去厨房熬一盅老母鸡汤,等你熬好了,我就回来啦!”

    荷叶压根儿不放心。

    南宝衣再三保证不会出事,才叫她惴惴不安地答应放她进山。

    南宝衣拿起挂在墙上的蓑衣斗笠,认真穿戴好,踏进了雨雾之中。

    隔壁。

    萧弈坐在西窗下,单手支颐,正听管事们对账。

    似是若有所感,他瞥向窗外。

    雨幕白茫茫的,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竹杖木屐蓑衣斗笠,正往山庄外面走。

    指节叩了叩桌面。

    下着雨,这丫头打算去哪儿?

    掐指一算,昨天的推荐票大约破了五千,你们敢信?!!

    拜谢仙女们!!

第63章 他喜欢南宝衣

    这丫头从来不叫人省心。

    他叫来十言替他对账,独自撑开一把黄油纸伞,跟进了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山野清明。

    一条青砖铺就的台阶小路,蜿蜒通往山腰。

    南宝衣起初走得挺快,慢慢就累得吃不消,时不时要休息会儿。

    走到晌午,她有些饿了。

    她坐到路边的石头上,从怀里取出包好的叶儿粑,认真吃起来。

    叶儿粑是蜀地的小吃。

    用艾草汁糯米粉做皮儿,包上鲜肉咸菜馅儿,最后裹进一小片芭蕉叶里蒸熟,味道清香鲜美。

    远处,萧弈持伞立在树梢上,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置身山野林间,竹杖蓑衣,容貌娇美,像一只娇憨可爱的小山妖。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糕点,可她吃得那么香,像是人间至味。

    他看着,干涸的心田像是被雨水润泽,竟也莫名满足。

    小姑娘吃完了,擦干净指尖,瞧见路边儿开了一朵嫩黄野花,于是臭美地摘下来插在斗笠上,拄起竹杖继续往山上走。

    山林里的石阶,雨后生出一层幽绿青苔,尽管她穿了高齿木屐,却仍旧容易打滑。

    有好几次她险些跌倒,萧弈提着一口气,勉强才克制住上前扶她的冲动。

    这条路是通往后山腰的。

    萧弈知道,姜岁寒的茅草屋就搭在那里。

    南家的桑田出了问题,树医治不好,南娇娇恐怕在打着请姜岁寒帮忙的主意。

    只是姜岁寒脾气古怪,未必愿意见她。

    萧弈想了想,蕴着轻功快一步去了后山。

    山腰风景秀丽,可以俯瞰苍茫树林。

    一座茅草屋临山而立,院落规整,还种着两畦豆苗和青菜。

    窗边设有一张老木桌。

    茶香氤氲,棋盘纵横。

    绿袍金冠的少年,指尖捻着一颗棋子,迟疑不肯落子。

    萧弈踏进屋子,“姜岁寒。”

    “哟,什么风把我们萧大公子吹来了?”绿衣少年诧异地放下棋子,随即莞尔,“过两天就是端阳节,萧家哥哥莫非是来看望我的?”

    萧弈冷淡落座。

    他道:“帮南家一个忙。”

    姜岁寒挑眉。

    他收拢折扇,不紧不慢地敲打掌心,“我听说,南家的桑树出了问题,莫非你想让我帮他们调理桑田?可是你和南家关系寻常,怎么肯为他们出面?”

    “与你无关。”

    “嘁!”姜岁寒嫌弃,“人家只是好奇问问,瞧你那小气样!”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叩门声:

    “姜神医,你在不在?小女南宝衣前来拜访!”

    小女孩儿的声音稚嫩软和,融在簌簌细雨之中,轻如雨雾,扣人心弦。

    姜岁寒眉头挑得更高。

    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萧弈,“莫非你不是为南家而来,而是为南家姑娘而来?你怕我拒绝她的请求,所以——”

    萧弈冷漠地打断他:“别说我来过。”

    他去了隔壁书房。

    姜岁寒折扇遮面,笑得贼眉鼠眼。

    萧家哥哥和南家姑娘之间,恐怕有猫腻呀!

    能被萧家哥哥看重的姑娘,不知道究竟是何等风姿?

    他迫不及待地叫南宝衣进来。

    南宝衣踏进门,将竹杖靠在门边,又摘下斗笠和蓑衣。

    她朝绿衣少年行了个万福,“姜神医——咦,姜神医不在吗?”

    姜岁寒不悦:“那我是谁?”

    南宝衣不可思议。

    她以为姜神医是个白胡子老先生,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她立刻笑道:“姜神医年轻有为,果然是少年楷模。您神医之名传唱蜀郡,我慕名而来,特意请您救治——”

    “我救不了南家的桑树。”姜岁寒见她年岁尚幼,所以故意刁难,“我只会救人。”

    南宝衣微微一笑:“我请您下山,正是为了救人。”

    姜岁寒轻摇折扇:“此话何解?”

    “我们家养着几万名蚕农和织工,一旦桑树出了问题,他们今年就会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就会缺衣少粮黯然伤神,长此以往很容易染病。”南宝衣展袖作揖,“姜神医妙手仁心,我南家愿意出巨资,请您救助数万民蚕农和织工。”

    她的回答十分巧妙。

    明明是解决桑树问题,却被硬生生说成了救人。

    姜岁寒欣赏着她机灵的小模样,忍不住抚掌大笑。

    这般妙人儿,确实配得上他萧家哥哥!

    “您笑什么?”南宝衣不解。

    姜岁寒望一眼书房,温声:“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只可惜某人一花障目,再看不见其他万紫千红。”

    南宝衣听不懂。

    她觉得这位神医说话怪里怪气,有点莫名其妙。

    姜岁寒起身道:“我收拾东西,估计得在庄子里住两晚。”

    南宝衣跟着走到他的卧房门口,茅草屋看似俭朴,可是卧房陈设却十分低调奢贵。

    她眼尖,瞧见那张床榻竟然是银砖砌成的!

    这位姜神医,大约是个守财奴。

    少女眼珠微微一转。

    祖母求购断玉膏时花了千金,可是她刚刚都还没谈具体价钱,姜神医就兴冲冲要跟她下山……

    不对劲啊!

    她想了想,问道:“姜神医,你认不认识我家二哥哥?”

    姜岁寒动作一顿。

    他急忙否定:“不认识!”

    “骗人!”南宝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第一,你是爱财之人,可是我连具体价钱都没说,你就急吼吼地要跟我下山,可见是有人替我出面,叫你答应我的请求。

    “第二,我进屋之前,瞧见屋檐下靠着一把纸伞,伞尖儿还在淌水。所以我来之前,肯定有别人拜访过你。那个人,是我二哥哥对不对?他为我而来,他就在屋里!”

    南宝衣说完,自己被自己的分析惊到了。

    原来她也能这么聪明?!

    她瞥向茅草屋,整座屋子不算大,既然二哥哥不在厅堂和卧房,那么肯定藏在书房。

    她走到书房外叩门:“二哥哥!”

    屋里静悄悄的。

    她推开门,里面并没有萧弈的身影。

    她困惑时,姜岁寒却满脸豁然。

    他算是看出来了。

    他的萧家哥哥喜欢南五姑娘,只是他生性内敛,明明做了好事,却不愿意被小情人撞见。

    可怜萧家哥哥没个长辈做主,性子又别扭傲娇,他这当兄弟的,得替他搞定婚事才行!

    他笑眯眯道:“我愿意帮南家,并不是因为你二哥哥,而是因为你长得美,我瞧着舒坦。南五姑娘,你可有婚配呀?”

    南宝衣闷闷不乐。

    她瞟一眼窗沿,那里残留着半个沾水的鞋印,可见权臣大人明明是来过这里的,只是不愿意见她罢了。。

    她不悦地望向姜岁寒:“怎么,姜神医看上我了?”

第64章 萧家哥哥治内有方

    姜岁寒噎了噎。

    小丫头也太直接了吧,说好的女儿家容易害羞呢?

    南宝衣没好气地嘟囔:“我这个人很娇贵很难哄的,你大约养不起我。快收拾东西,急着下山看桑树呢。”

    姜岁寒又是一阵语噎。

    刚进来时,明明挺温柔娇憨的一小姑娘,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刁蛮?

    萧家哥哥知道她的真面目吗?

    他一边想一边收拾东西,顺带往包袱里塞了些护肤品。

    南宝衣瞧见了,好奇问道:“姜神医,这些都是你的丹药吗?”

    “这是护肤品。”

    “护肤品?”

    姜岁寒扬了扬一只小瓷罐,“这玩意儿叫眼霜,每天早晚涂抹在眼圈周围,可以抚平鱼尾纹和黑眼圈,减龄呢。”

    他又掏出一沓圆圆的蚕丝布,“这玩意儿叫面膜,在珍珠燕窝原液里充分浸泡,然后敷在脸上,可以活血美白,补充胶原蛋白。”

    南宝衣听得一愣一愣。

    她道:“蛋黄我倒是知道,胶原蛋白是什么?”

    “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在我老家,这些东西都是很流行的。”

    南宝衣确实不懂。

    姜岁寒的老家,大约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吧!

    她看着姜岁寒忙里忙外找换洗衣裳,表情微微化。

    姜岁寒和权臣大人有交情。

    一个攀附上了未来权贵的少年,再加上出神入化的医术和俊俏秀丽的容貌……

    啧,姜岁寒前程可期啊!

    如果嫁给他……

    将来祖母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连请大夫都省了!

    而且还能教她美容养颜呢!

    最重要的是姜岁寒是个孤家寡人,她嫁过来不仅不会被婆家欺负,说不定还能怂恿他入赘南家。

    姜岁寒拎起包袱,“收拾好了,咱们下山吧!”

    转头,却瞧见小姑娘单手托腮,笑容乖巧。

    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慈蔼,就像过年时农妇们看待出笼的老母鸡。

    他惊恐,下意识把包袱横在胸前,“你,你想干什么?!”

    南宝衣笑容温柔:“我上山时走了很久,腿肚子疼得厉害。姜公子救人于危难,不如背我下山?”

    没有感情不要紧,可以慢慢培养。

    当今世道女子以瘦为美,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姜岁寒切身体会到她是怎样的身轻如燕、弱柳扶风,背个十几里地,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可不就培养出感情了?

    姜岁寒一脸造孽的表情。

    合着他不仅要免费帮南家治理桑田,还得背南家小五下山?!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南宝衣就是个坑!

    栽进去爬不出来的那种!

    他默默为萧弈鞠了一把同情泪。

    看在萧弈的份上,他只能认怂地背起南宝衣。

    终于回到庄子上,姜岁寒两腿颤颤,活活累的!

    他把南宝衣放在屋檐下,少女欢呼雀跃地奔进书房,“二哥哥!”

    萧弈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窗边看账。

    南宝衣脆声:“二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去了山腰草舍?”

    萧弈高冷地翻了一页书,“未曾。”

    南宝衣打量他。

    权臣大人穿暗红色六品圆领官袍,胸前用彩线绣着彪兽补子,看似一丝不苟,可是袍裾边缘明明是湿的,明显才出过门。

    她挑眉:“二哥哥真是不实诚……罢了,看在你好心帮我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她望一眼窗外的姜岁寒,压低声音商量道:“二哥哥,我怕是遇上真命天子了。我不打算嫁给程德语,我打算嫁给姜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萧弈眸色转冷。

    南娇娇,居然看上了姜岁寒?!

    他的眼神有点可怕,南宝衣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萧弈合上账目,冷笑:“南府再如何没规矩,你几位姐姐也不会把嫁人这种话挂在嘴上。南宝衣,跪下。”

    南宝衣迟疑:“二哥哥……”

    萧弈的压迫感太强,她憋不出完整的话,只得扶着膝盖,讪讪跪下。

    “喂,南五姑娘,你还去不去看桑树了?”

    姜岁寒见南宝衣半天没出来,忍不住追了进来。

    转进洞月门,就瞧见南宝衣跪在地上,一副委屈哒哒的小媳妇模样。

    啧,萧家哥哥治内有方啊!

    他用折扇遮住笑脸,随意作了个揖:“见过萧大人!”

    萧弈不搭理他。

    姜岁寒习以为常,又笑吟吟转向南宝衣,“南五姑娘这是挨罚了?那桑树怎么办,咱们还去不去桑田?”

    南宝衣咬了咬唇。

    被外人看见自己这副怂怂的模样,她觉得很没有面子。

    她闷闷不乐道:“你去找庄子里的老管事,让他带你去。看完之后,你再回来向我汇报那些桑树究竟是怎么了。如果是被人投毒,最好找出毒源在哪里。”

    姜岁寒应着去办。

    南宝衣突然想起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上门夫婿。

    她连忙换上温柔的神情,娇声道:“外面还在落雨,姜公子,你注意撑伞哦,可千万别着凉了呀!”

    姜岁寒抖了抖鸡皮疙瘩。

    这丫头变脸就跟吃饭似的简单,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怪瘆人的!

    他着急忙慌地跑了。

    他走后,南宝衣仰头望向萧弈,“二哥哥,我还要跪多久?”

    萧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他翻开账目,却迟迟看不进半个字。

    “二哥哥,地上凉,我跪着膝盖疼。”南宝衣轻轻拽住他的袍裾,可怜兮兮的,“我以后一定注意谈吐举止,不给家里抹黑。”

    这么求着饶,心里却很不服气。

    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嫁人的话,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哪个闺阁少女,不曾憧憬过将来的夫婿?

    更何况又不止她一个人逾越规矩,从前他还亲过她的嘴呢!

    权臣大人的双标玩得真好!

    她等着萧弈的回答,可对方只是冷漠翻书。

    南宝衣心头火起。

    前两天她去军营探望他,他却叫她滚。

    今天他也去了山腰,却宁愿跳窗逃走也不愿意见她。

    权臣大人喜怒无常,他的金大腿,果然不是那么好抱的……

    南宝衣受不住这委屈。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寒着小脸道:“我百般示好,二哥哥却对我爱搭不理。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再好脾气,也受不住你这么糟践。萧弈,你要是厌恶我,今后咱俩一刀两断,你走你的独木小桥,我过我的阳关大道!”。

    她生气地跑回了厢房。

第65章 我与她,只会是兄妹

    西窗对雨,芭蕉簌簌。

    萧弈坐在窗下,捧一盏盖碗茶,默然不语地看着天街水色。

    十苦一边整理账簿,一边小声道:“五小姐是真心想和主子好,您何必总是怪罪她?五小姐年纪小,或许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您是兄长,该担待些。”

    萧弈抿了口茶。

    川蜀的苦丁茶,清苦生津,却解不了他心里的渴。

    他对南娇娇,怀着很复杂的感情。

    最初自然是百般厌恶的,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却一肚子坏水,各种毫无底线的恶作剧令人头疼。

    可是后来,她像是一夜之间就改邪归正。

    懂得体谅别人,也会保护亲人,甚至还愿意主动学习琴棋书画。

    她努力又乖巧,十分招人疼。

    她每天跑到他面前卖萌讨好,若是放在寻常男人身上,自然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妹妹。

    可是……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过妹妹。

    看着她跌倒受伤,他会心疼。

    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打闹玩耍,他会吃醋。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他甚至会生出某种隐秘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

    萧弈说不出口,更不敢去想。

    他饮下半盏苦丁茶。

    浓郁的苦涩充斥着唇腔,却仍旧浇灭不了心底深处那股悸动。

    他大概,真的喜欢上了南娇娇。

    他捏了捏眉心,淡淡道:“等姜岁寒回来,叫他过来见我。”

    ……

    姜岁寒察看完桑田,对这些桑树的病因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他刚从田里回来,就被十苦请到了书房。

    他落座,瞟一眼棋盘上凌乱的对局,“萧家哥哥真是无聊,竟然自己和自己对弈。”

    十苦端来热茶,“可不?主子独自下了半个时辰的棋呢,瞧这棋盘乱的。”

    “非是棋盘乱,”姜岁寒含笑拈起一颗棋子,随意落在阵眼处,“是某人——心乱。”

    简简单单的一颗棋,却令凌乱不堪的棋局瞬间清明。

    姜岁寒示意十苦退下,朝萧弈那边倾过半个身子,低声揶揄:“萧家哥哥,你看上了南家小五?”

    萧弈不置可否。

    姜岁寒坐回原位,随手掸了掸锦袍,“你请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件烦心事吗?依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喜欢就抢,有什么大不了?”

    “我与她,是兄妹。”萧弈沉声。

    姜岁寒翻了个白眼。

    萧家哥哥只是暂居南府,血缘关系都没有,算哪门子兄妹?

    这世道,真是观念迂腐啊!

    他没好气:“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还请我来做什么?若是在乎彼此名声,那就藏好心思,今后与她一刀两断就是。啧,知道是兄妹还喜欢人家,简直心理变态!”

    萧弈眼神肃杀。

    姜岁寒连忙缩了缩脖子。

    萧弈坚定道:“我与她,只会是兄妹。”

    他一字一顿。

    不仅是说给姜岁寒听,更像是把他当成一个见证人,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

    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他会好好埋藏。

    从今往后,真正以兄长的身份面对南娇娇。

    姜岁寒掏掏耳朵。

    他实在听不惯这人口是心非,于是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和南五姑娘说,告辞。”

    萧弈目送他走远,想着他又要和南娇娇独处,顿时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他唤来十苦,正经吩咐:“男女有别,去盯着些,不准叫他进五姑娘的屋子,只准站在外面说话。”

    十苦感动。

    他家主子真是宠妹心切,竟然如此在乎五小姐的清誉和名声!

    主子是个好人呀!

    十苦追到客房,瞧见姜岁寒一只脚正要跨进门槛。

    他急忙拦住:“主子吩咐,男女有别,姜公子有什么话就站在窗外说吧,省得叫人误会。”

    姜岁寒哂笑。

    萧家哥哥真有意思,自个儿信誓旦旦要把人家小姑娘当妹妹,却不许外男接近他妹妹。

    难不成他打算把南宝衣留在家里一辈子,当一辈子老姑娘?

    这不是占着鸡窝不下蛋嘛!

    厢房里,南宝衣也听见了十苦的话。

    她抱着枕头,小脸皱成一团。

    权臣大人太过分了,自己为老不尊也就罢了,还不许她物色夫君!

    她丢掉枕头,端起做大事的架子来,高声道:“姜公子,我们家桑树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岁寒立在檐下,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有人在灌溉桑树的水源里投毒,导致桑树枯萎凋敝。治倒是好治,只是这一批桑叶终究是不能用了。恐怕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等新叶长出来。”

    半个月的时间……

    南宝衣为难。

    库房里的桑叶只够支撑三五天,剩下的十天怎么办?

    管事刚刚回禀,现在市面上的桑叶,被夏家疯狂哄抬到了十两纹银一斤,而她们家需要几十万斤桑叶,那得花多少银子!

    更何况夏家那么恶心,白送银子给他们家的事,她不愿意做。

    可是从外地购买桑叶,定然是来不及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荷叶从厨房端来熬好的老母鸡汤。

    她见南宝衣愁容满面,不禁劝道:“您一个娇娇小姐,大老远从锦官城过来巡察桑田,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必再为这些事烦恼?这都该是大人们操心的呢。”

    “祖母年纪大了,我自然要为她分忧……”

    南宝衣愁绪满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庄子里的灯火,在雨幕中一盏盏亮起,像是黑夜里的灯塔,温柔指引着农人们的归途。

    南宝衣托腮听了会儿雨声,忽然起了去蚕室看一看的兴致。

    蚕室洁净宽敞,弥漫着桑叶的清香。

    一只只竹篾编织的圆匾陈设其中,雪白圆胖的蚕宝宝趴在桑叶上,费劲儿地昂着头咬食,整座蚕室都是沙沙声。

    南宝衣捉住一只,捧在掌心轻抚。

    荷叶惊呆:“小姐,这可是虫子!多脏啊,您快放下去!”

    “不脏啊……”南宝衣怜惜,“咱们南家富贵了两百多年,衣食住行全都靠它,怎么能嫌它脏?更何况咱们锦官城从古至今,财政赋税的大头,就是来自桑蚕蜀锦呢!”

    她小心翼翼把蚕宝宝放进桑叶里。

    桑叶已经所剩不多,必须马上想出解决办法才行啊……

    恰在这时,老管事突然激动地匆匆来报:

    “小姐,有人求见您!”

    有人来送桑叶啦,第一位猜到正确答案的仙女,可以获得qq阅读app书币500个!!

    保证没人能猜到哈哈哈

第66章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南宝衣在正厅会见来客。

    是几名穿戴不错的商贾,大约来得匆忙,落了两肩风尘,袍子边缘甚至溅满了泥点。

    南宝衣示意婢女端茶,温声道:“各位叔叔伯伯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为何事前来见我?”

    商贾们对视一眼。

    为首的老人两鬓苍苍,恭声道:“南五姑娘,我们都是锦官城里的蜀锦商户,听说南家遇到了麻烦,特意前来帮忙。”

    蜀郡织锦业发达。

    蜀锦商户以南家和夏家为首,瓜分织锦业半壁江山,但中小型商户也不在少数。

    南宝衣不解地眨了眨眼。

    据她所知,家里和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好好的,他们怎么会突然来帮忙呢?

    她眉眼弯弯:“你们莫非是要卖桑叶给我家?可惜市面价格太高,我家——”

    “我们是来送桑叶的!”

    一群人异口同声。

    白发老人郑重拱手:

    “当初花朝盛会,五姑娘曾当众绘制花楼机的图样,还无偿赠送给所有蜀锦商户。我们按照图样造出花楼机并投入使用,不知节省了多少人力物力。

    “南家对我们有恩,如今你们遇到麻烦,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愿意报恩的不只是我们这几家,锦官城甚至蜀郡大大小小的蜀锦商户,每一户都从自家匀出了几千斤桑叶,正往这边赶,不日就能抵达!”

    南宝衣呆住。

    捧着茶盏的手忍不住地轻颤。

    她凝视着这些满脸虔诚的商贾,悄然红了眼眶。

    都说商人重利,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才是身而为人最正常的反应。

    泪水悄然滚落。

    她放下茶盏,抚了抚裙裾,郑重地朝他们展袖拜倒。

    “使不得!”

    老人急忙扶住她。

    他慈蔼笑道:“《周易》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五姑娘也知道咱们蜀郡的织锦业,以南家和夏家为首。这些年若非南家撑着,夏家肯定要并购商户哄抬市场。我们帮南家,也是在帮自己啊!”

    南宝衣揩拭泪珠,望了一眼窗外的黢黑雨幕。

    家里遭逢劫难,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他们喜欢玩阴的,她不介意陪他们玩一把。

    她低声:“各位叔叔伯伯,宝衣还有个不情之请……”

    ……

    萧弈统筹军粮账目,进行得十分顺利。

    别人需要两三日时间,可他只花了半天就全部办好。

    剩下的天数,权当休假。

    今日雨歇,青城山笼在茫茫雾气里,景致犹如仙境。

    萧弈在屋檐下设了案几,手边一盏香茶缭绕着白雾,清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令人神思清明。

    南宝衣从客房出来,瞧见少年正闭眼假寐。

    她背着小手走过去,很有些骄傲:“二哥哥,我已经解决了这次桑田危机。”

    少年无动于衷。

    南宝衣站在台阶下,得意地歪了歪头,“不止如此,我还给夏家设了一个套。

    “他们不是喜欢哄抬价格吗?于是我以十两纹银的价格,放了两万斤桑叶流入市场。不出所料,他们昨日当晚就急吼吼地全部收购,又以二十两纹银的价格出售。

    “我打算接下来的五天,每天放两万斤桑叶流入市场。等到第六天,夏家见咱们家迟迟没有收购桑叶的动静,估计就得急了。

    “等到那个时候,市场价格急转而下,咱们再低价购回一部分,不仅能撑到新叶长出,还能净赚他们家几十万两雪花纹银呢。”

    小姑娘眉梢眼角都是坏笑。

    萧弈始终垂着眼帘。

    南娇娇聪明起来是真聪明,就是挑男人的眼光差了些,怎么偏偏看上了姜岁寒……

    他沉默半晌,淡淡道:“明天是端阳节。”

    南宝衣微怔。

    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光顾着琢磨桑叶的事,竟然忘了端阳节!想来,今年的端阳不能陪在祖母身边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前一亮。

    姜神医也在庄子上,她可以趁机跟他一起过端阳呀!

    吃吃粽子看看龙舟什么的,不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嘿嘿,嘿嘿嘿嘿嘿!”

    她捧住小脸,笑得贱兮兮的,两排小白牙嫩米似的可爱。

    萧弈忍不住训道:“笑成这样,还有没有规矩了?”

    南宝衣掩袖遮住小白牙。

    她弯着眉眼:“二哥哥,你和姜神医是故交,应当了解他的喜好。他喜欢吃咸粽子还是甜粽子呀?我打算亲自下厨包几颗粽子,以彰显我的温柔贤惠,心灵手巧!”

    萧弈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就她,还温柔贤惠,心灵手巧?

    不炸了厨房就是好的。

    他冷漠:“不知道。”

    “小气!”

    南宝衣嘀咕,甩了甩宽袖,欢欢喜喜地走了。

    不知道喜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她每个口味的粽子都包两个,总会有姜岁寒喜欢的!

    第二天端阳。

    南宝衣清晨起来,瞧见屋檐下挂着一把艾草,药草香味儿很好闻。

    家家户户在门前排列开香案,摆着百索、粽子、茶酒、五色水团、柳枝、葵花、佛道艾等物,用以供奉神明,瞧着十分热闹。

    她扬起笑容,蹦跶进了厨房。

    庄子里的妇人们一早就准备好了包粽子的材料。

    院子里,南宝衣坐在小杌子上,认认真真学包粽子。

    萧弈坐在西窗下,可以远远看见这边的场景。

    小姑娘平易近人,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特别甜。

    大约是眼睛学会了手还没学会,她握着两片粽叶,半天不得章法。

    糯米总是会从粽叶缝隙里洒落,更别提往里面塞蜜枣、蛋黄等馅儿料。

    许是觉得丢人,她把那位教她包粽子的妇人打发走了。

    她捧着小脸,盯着粽叶发了会儿呆,像是想通了般一拍脑袋。

    她取来针线,小心翼翼把粽叶缝成口袋形状。

    倒进去一点点糯米,又加了颗蜜枣,才又拿针线把粽叶缝起来。

    可是这样缝起来的粽子还是很容易漏米,于是她多添了几片粽叶,认认真真缝到外面。

    最后,她把粽子缝成了一个球。

    她缝了两个时辰的粽子球。

    萧弈看着她忙活两个时辰,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落了好几根绣花针在粽子里。

    小姑娘终于忙活完,满脸欣慰地看着案板。

    案板上排列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粽子,小绿球似的,看着怪喜人的。

    她端起案板,欢呼雀跃地煮粽子去了。

    想起那些绣花针,萧弈突然有点同情姜岁寒。

第67章 权臣大人,是个好哥哥呀

    “过节喽!”

    中午开饭,姜岁寒比小孩子还高兴,一早就坐到了饭桌旁。

    桌上置办着美酒佳肴,当然最瞩目的是那盘奇形怪状的粽子。

    姜岁寒看得稀奇,忍不住拿筷子捣了捣,“这啥玩意儿?”

    南宝衣从竹帘后款款走出。

    她重新梳妆打扮过,淡粉菱花襦裙轻如云朵,银流苏发钗恰似流光映雪,脸颊浮红娇艳如桃花。

    她优雅落座,“小女不才,这是我亲手包的粽子,还请姜公子品尝。”

    “粽子?!啊哈哈哈,这玩意儿竟然是粽子?!”姜岁寒毫不留情地笑出了猪叫声,“南姑娘,你确实很不才啊!”

    南宝衣:“……”

    按照话本子上演的,姜神医应该夸赞她心灵手巧。

    接下来他们会谈古论今,最后互生情愫!

    她皮笑肉不笑,凉幽幽地盯了眼大笑不止的少年。

    姜岁寒脊梁骨发毛。

    他连忙收敛笑容,绞尽脑汁地夸赞:“南姑娘不走寻常路,能把粽子包的如此,如此,咳,清丽脱俗,实在是难得啊!瞧瞧,这还用彩色丝线缝了一遍呢,这些粽子真是,真是美貌与内涵并重……”

    南宝衣团扇遮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她软声:“姜公子过誉了。”

    旁边,萧弈端起小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农家酿的雄黄酒,端午饮用,驱邪。

    他悠悠道:“姜神医既然觉得舍妹的粽子包得不错,不如尝一个?”

    “啊,尝,尝一个啊……”

    姜岁寒犹犹豫豫地看着小绿球们。

    这玩意儿能吃吗?

    可是被萧弈和南宝衣两尊大佛盯着,他不敢不吃。

    他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个中等的。

    费劲儿地拿剪刀弄开丝线和粽叶,看起来那么大一只球球,里面居然只有一小坨糯米!

    而且糯米是糯米,小蜜枣是小蜜枣,馅儿料压根儿没黏到一起,包得十分松散,估计味道不咋地。

    他满脸嫌弃,勉强一口吞进嘴里。

    “味道如何?”南宝衣期待。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姜岁寒夸赞这粽子味道极好,顺嘴提一句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她。

    她再自然而然地接话,表明对他的好感。

    一只神医夫婿,可不就这么骗到手了?

    然而剧情就是用来反转的。

    姜岁寒双拳紧握,一声不吭,泪流满面。

    南宝衣羞赧:“姜神医,我包的粽子,也没有好吃到叫人泣不成声的地步吧?”

    姜岁寒满嘴血沫子,缓缓吐出两根绣花针。

    南宝衣惊讶地眨了眨眼。

    她设计的剧情,貌似出现意外了……

    姜岁寒哭着站起身,一边拱手一边痛苦道:“我我我,我去外面跟庄子里的人一块儿过端阳。萧家哥哥,南家小五,你们随意,随意!”

    他含泪跑远。

    萧弈又抿了口雄黄酒,薄唇轻勾:“煮熟的鸭子飞了。”

    南宝衣没好气:“我会再接再厉的!”

    萧弈觉得她再接再厉的话,姜岁寒可能活不到明年的端阳。

    不过没有姜岁寒这个碍眼的家伙在场,他心情还算不错。

    他给南宝衣倒了一盅酒,“雄黄酒,端阳饮用可以驱邪,喝一点。”

    南宝衣很稀罕。

    她只喝过果酒,还没喝过雄黄酒哩!

    她端起来,浅浅啜饮小口。

    呛人得很!

    她忍不住剧烈咳嗽,眼泪都要辣出来了!

    萧弈没想到她居然不会喝酒。

    早知道,就不给她喝这个了。

    他轻轻给她拍了拍后背,又拿了一盏温水递给她。

    南宝衣就着他的手喝完水,终于恢复正常,后怕地看一眼酒盏,“二哥哥,我还是不喝这个了……”

    她咬了咬唇瓣,忽然小声:“二哥哥,我若是不喝雄黄酒,会不会不吉利呀?”

    她重生而来,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气运存在,所以比寻常人更在意吉凶祸福。

    萧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然后自然而然地端起她用过的酒盏。

    青花色小酒盏,边缘还印着小小的口脂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就着那口脂红痕,淡漠地一饮而尽。

    南宝衣惊讶:“二哥哥?”

    “我替你喝了,就不会不吉利。南娇娇天性纯善,一定会有福报的。”

    少年清清冷冷,说出的话却令南宝衣心里泛暖。

    前两日对他积攒的一点怨愤,更是烟消云散。

    权臣大人,是个好哥哥呀!

    用过午膳,南宝衣漱过口净过手,笑眯眯道:“我听庄子上的婶婶们说,午后镇口会有龙舟赛。二哥哥,咱们一道去看吧?”

    她以为萧弈日理万机,大约是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居然点了头。

    马车往镇口那边去时,她好奇道:“对了二哥哥,你这趟来青城山,是为了查账吗?”

    “嗯。”

    “这种小事,叫十苦他们跑一趟不就得了,干嘛亲自过来,多累呀!”南宝衣乖巧卖萌,“我呀,最舍不得二哥哥辛苦操劳呢!”

    萧弈正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小姑娘嘴巴越来越甜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淡淡道:“除了查账,还要监督运粮,自然不是十苦干得来的。”

    “运粮?”

    萧弈默了片刻,道:“再过几日,我要出征夜郎。”

    南宝衣惊讶。

    夜郎国紧挨着蜀郡,这些年偶尔起冲突,但并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战争。

    上辈子,夜郎国也是灭在萧弈手上,可那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这辈子权臣大人提前出征夜郎,不知道是否会改变历史进程。

    若是改变个别人的命运也就罢了,可如果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那么老天爷是否会怪罪她呢?

    她纠结地皱起小脸。

    萧弈摸了摸她的脸蛋,“小小年纪,总皱着眉毛干什么?笑。”

    “我不想你出征……”南宝衣突然钻进他怀里,像是幼兽撒娇。

    萧弈身子微僵。

    藏在心底的那份隐秘心思,悄然浮出水面。

    他轻声:“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啊,”南宝衣好奇地仰起头,“我为什么要舍不得你?”

    萧弈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在心底深处蹦跶的那个粉色泡泡,像是被谁无情戳破,“啪”的一下就碎了。

第68章 权臣大人太不讨喜啦

    他拂袖,全程没搭理南宝衣。

    到了镇口,四面八方全是挤挤挨挨的百姓。

    无数小摊小贩沿河叫卖吃食,粽子、葵花盘、面人儿、香糖果子等比比皆是。

    这是萧弈第一次陪南宝衣逛街。

    但他发誓,今后再也不要和她一起逛街。

    小姑娘见着什么都想买,没一会儿十苦和十言就拎了大包小包。

    而她捧着只葵花盘,一边嗑瓜子一边兴奋地在人群中乱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都说深闺小姐体质娇弱,走两步就得喘,可是萧弈觉得,只要给南娇娇足够的银钱去购物,她跑得比谁都快。

    “啊啊啊,那里有捏面人儿的!”南宝衣突然欢喜惊叫,拉住萧弈挤进人堆,“老师傅,你能不能给我捏一只凤凰呀?要尾巴很大很漂亮的那种!”

    她重生归来,也算浴火涅槃。

    捏一只凤凰,恰如其分呢。

    过了片刻,凤凰捏好了。

    是用油面糖蜜捏的,又漂亮又栩栩如生。

    南宝衣握着凤凰面人儿,纠结地瞅一眼萧弈。

    权臣大人待她极好,她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应该分他一点的。

    于是她踮起脚尖,把面人儿凑到少年嘴边,“给你尝一口……只是一小口哦!”

    萧弈垂眸看她,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紧了那只凤凰,满脸都是舍不得。

    他眼底浮现出恶意,歪头咬住凤凰——

    他硬生生咬掉了凤凰的脑袋和脖子。

    他欣赏着南宝衣震惊的表情,咯嘣嚼烂嘴里的面糖,似笑非笑,“有点甜。”

    南宝衣仍旧举着小木棍。

    她看着没了脑袋的凤凰,眼里隐隐含着泪花。

    权臣大人真是……

    太不讨喜了!

    龙舟赛即将开始,河边人声鼎沸。

    沿河有租赁龙舟的,南宝衣觉得稀罕,吵着要租一只。

    萧弈有点烦,“我不会帮你划船。”

    “可以叫十苦他们——”

    南宝衣望向两人,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正拧巴着脸,求饶地看着自己。

    她改口:“我自己划总成吧?”

    萧弈睨着她。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划船?

    他嗤笑,念在即将奔赴夜郎战场的份上,掏银子帮她租了一只很小的龙舟。

    龙舟描红抹绿,船头雕琢成龙头造型,十分威武精致。

    南宝衣观察了一会儿别人是怎么划的,也卷起袖管抱住船桨,试着在河里划动。

    她聪明,很快就划得有模有样。

    萧弈懒懒坐在船头。

    初夏的阳光在水面折射,溅起的水珠落在小姑娘的脸蛋上,她笑得眉眼弯弯,娇憨讨喜。

    光影斑驳,她骨子里,仍是娇蛮活泼的性子。

    活泼才好……

    萧弈这么想。

    “诶,岸边儿那个,不是姜神医吗?”南宝衣忽然出声。

    萧弈望去,绿袍金冠的少年,拿着一只粽子,边吃边兴致勃勃地看喷火吞剑的杂耍。

    他还没说话,南宝衣突然把船桨往他手里一塞,“二哥哥,你帮我划船,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说完,扶了扶银流苏发钗,温柔唤道:“姜公子!”

    她热情地邀请姜岁寒上船一叙。

    波光粼粼。

    萧弈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头划船。

    他盯向船尾,南宝衣坐姿端庄,半垂着眼帘,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模样。

    她没话找话:“没想到姜公子也会来看龙舟赛,咱们真是志趣相投呀。”

    姜岁寒:“……”

    如果看龙舟赛也叫志趣相投,那志趣相投的人未免太多。

    初夏的阳光有些热。

    南宝衣觉得自己得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她娇气地撑开一把纸伞,“阳光太烈,好担忧被晒黑呀。姜公子有所不知,从小到大,经常有人夸我肤白。可我总觉得他们是在恭维我,就我这样的,哪里白了?”

    按照正常发展,姜岁寒应该马上称赞她肤白貌美,还要夸她谦虚。

    可是并没有。

    姜岁寒兴奋地掏出一只小瓷瓶:“你要是想美白,我这里有自己调配的美白精华,全效美白,一滴见效,三十天,让你的肌肤焕然新生!一瓶五百两纹银,亲,包邮哦!”

    南宝衣瞬间黑脸。

    她磨了磨后槽牙,缓了缓,才勉强维持住温柔乖巧的语调:“姜公子似乎对美容用品颇有心得,你平日除了研究这些,可还有什么喜好吗?”

    “睡在银子堆砌的床上。”姜岁寒直言。

    “是吗?我对银子倒是没什么兴趣,金银珠宝,那都是多么庸俗的东西呀!”南宝衣轻言细语,“我呀,就喜欢待在深闺绣绣花鸟、读读诗书,没事儿烹茶弹琴、莳花弄月……”

    她一边说,一边往姜岁寒身边挨。

    姜岁寒感受到萧弈冷酷的目光,浑身都窜起寒意。

    他惊恐后退:“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你别靠近我呀!莫挨我,莫挨我!”

    “姜公子,我觉得咱俩实在太投缘了……”

    “我头不圆,我头方!”

    萧弈面色晦暗。

    他不肯好好划船,船桨乱摇,龙船突兀地剧烈摇晃。

    正在兴头上的南宝衣没坐稳,险些一脑袋磕在船舷上!

    她急忙紧挨住姜岁寒,“姜公子,我怕!”

    姜岁寒快要哭了:“你怕个毛线球啊!我才怕好嘛?!”

    南家小五碰瓷太厉害,他好害怕!

    萧家哥哥那副眼神简直要杀人,他真的好害怕!

    南宝衣却瞅准机会,要往姜岁寒身上挨!

    众目睽睽的,只要她和姜岁寒稍作接触,就可以死皮赖脸地缠上他!

    不仅能跟程家退亲,还能把姜岁寒骗进南府!

    哦不对,是让他入赘南府!

    姜岁寒浑身汗毛倒竖!

    萧弈那副眼神简直要吃人,他实在太害怕了,最后心一横,毫不留情地把南宝衣推进了河里!

    南宝衣:“……”

    这狗男人有毒!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姜岁寒把她救上来,她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来上一句: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于是她娇弱可怜地趴在船舷上,费劲儿地伸手去拽姜岁寒的衣袖:“姜公子救我——”

    萧弈面无表情,挥起船桨朝她拍去!

    他把南宝衣拍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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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南娇娇贼得很

    “对不起,手滑了一下。”

    萧弈很诚心地道歉。

    他亲自把南宝衣抱上岸,乘马车回到庄子,要给她洗澡驱寒。

    绘山水屏风隔开厢房。

    少女蜷缩在浴桶深处,无助又可怜地打了两个喷嚏。

    荷叶舀起一瓢热水,小心翼翼淋在她身上,“好好的去看龙舟赛,怎么掉进了河里?幸好二公子会凫水,这才救了您。万一有个好歹,您叫奴婢怎么办?给老夫人知道,肯定要伤心欲绝的……说来说去,还是要感激二公子呀!”

    她絮絮叨叨,南宝衣红着眼睛,又委屈地打了两个喷嚏。

    她明明自己就能爬上船,眼见着要扯住姜岁寒的衣裳,眼见着金龟婿就要到手,结果萧弈一船桨就把她拍进了水里!

    都怪萧弈!

    “奴婢常常说,不能靠近水边、不能靠近水边,您偏不听……这次掉进河里,要是没事儿也就罢了,万一染上风寒……”

    荷叶还在喋喋不休。

    南宝衣听得头疼,把她打发了出去。

    荷叶走到屋外,正撞上负手而立的萧弈。

    “二公子,”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今日多亏您救了小姐!”

    “她怎么样?”

    “您救人救得早,小姐只是打了几个喷嚏,应该没有大碍。”

    萧弈颔首。

    荷叶退下之后,他瞥了眼紧闭的门扉。

    四周无人。

    鬼使神差的,他推门而入。

    南宝衣仍旧泡在浴桶里。

    热水里有艾叶的清香,用来泡澡大有裨益。

    她扶了扶搭在额头上的白毛巾,听见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她嘟囔:“荷叶啊,我不是叫你去厨房煮燕窝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一双本黑色缎面官靴映入眼帘。

    她一愣,仰头望去,顿时惊骇!

    “二二二,二哥哥……”

    她结巴,本能地用帕子挡住自己,“你你你,你怎么……我,我在泡澡,你这样,不合规矩的……”

    萧弈不仅没走,反而好整以暇地落座。

    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出征夜郎。

    临走之前,必须搞定南娇娇和姜岁寒。

    他淡漠地抚了抚袍裾,“想嫁姜岁寒?”

    南宝衣脸颊绯红,坦诚地点点头。

    萧弈断言:“你跟他,不可能。”

    南宝衣不解:“为什么?”

    “姜岁寒……”萧弈沉吟片刻,随口道,“他患有恶疾,无法行夫妻之事,因此不打算娶妻。”

    南宝衣表情诡异,陷入沉默。

    也就是说,姜岁寒,不举?

    瞧着前途一片光明的公子哥儿,没想到,竟然不举。

    姜岁寒真可怜啊!

    她抿了抿嘴,因为并没有对姜岁寒动真心,所以倒也说不上多么难过,只是有种淡淡的遗憾,像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萧弈以为她在难过。

    他安慰道:“你还小,成亲之事还很遥远。将来,我亲自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南宝衣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是记吃不记打的人。

    她忘记了萧弈是怎样把她拍进水里的,弯着眼睛道:“有二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定然会帮我挑个好夫君,帮我保全南家!”

    未来的萧弈权倾天下。

    有他做主,就算她想嫁太子,也未必嫁不得!

    她目送萧弈离开,忍不住捂住羞颜,“南娇娇啊南娇娇,你可真是前途光明未来锦绣啊!你是有大福气的姑娘呀!”

    天色已暮。

    南宝衣提一盏灯,连晚膳都顾不得吃,急急地要进山。

    荷叶快要崩溃:“小姐,您闹腾了一整天,现在又想干什么?”

    “青城山里有座老君阁,我去求求太上老君,求他保佑二哥哥战场顺利,平安归来。”

    “天黑了,山里面会有危险的!”

    “所以就要麻烦荷叶你啦!你估摸着我快到老君阁时,带一件斗篷,假装偶遇二哥哥。他问你去干什么,你就说,‘我家小姐去老君阁为公子祈福,更深露重,我担忧她着凉,特意给她送衣裳’,如此一来,二哥哥担忧我出事,就会去山中找我的!”

    南宝衣笑眯眯的。

    祈福是真的祈福,可是老君阁那么远,她得走上两个时辰哩。

    她不能白走那么远的山路啊,当然要叫权臣大人知道她的付出!

    荷叶一言难尽。

    心机!

    她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心机了!

    她只得乖乖照办。

    估摸着南宝衣快走到老君阁时,她抱着一件斗篷走出厢房。

    可是二公子在屋里看书,她根本就没有偶遇的机会。

    荷叶瞅了眼门神般站在书房门口的十苦,学着自家小姐坑蒙拐骗的样子,“哎哟”一声娇弱跌倒。

    十苦无动于衷。

    荷叶只得悻悻地爬起来,硬着头皮去搭讪:“十苦大哥,公子在屋里读书呢?”

    十苦目不斜视,“嗯”了声。

    荷叶温声:“我家小姐听说公子要出征夜郎,特意去老君阁为他祈福。可是夜黑山高,我很担忧她着凉,所以打算进山为她送斗篷。只是我怕黑,十苦大哥是否能帮个忙,请公子走一趟老君阁?”

    十苦知道,自家主子很疼爱幼妹。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进屋向萧弈禀报。

    萧弈踏出门槛,问道:“你家小姐进山了?”

    荷叶有点怵他,垂着眼帘不敢直视,“是……小姐,小姐让奴婢过来偶遇您,让您给她送斗篷,好叫您亲眼看见她在为您祈福……”

    哆哆嗦嗦地说完,惊觉不妥。

    她完了,她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斗胆抬头,萧弈似笑非笑,怪瘆人的。

    她后退两步,快要吓哭了!

    萧弈倒是不介意走这一遭。

    他从荷叶手里拿过斗篷,身形隐进了夜色之中。

    他轻功卓绝,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现在了老君阁外。

    尽管已经入夜,可是老君阁仍旧灯火通明,宝殿后面还隐隐传出庄严的木鱼声。

    他立在暗处的树梢上。

    老君阁屋檐下挂满宫灯,南娇娇躲在红漆槅扇后面,正悄悄朝山下台阶探头探脑,许是在掐算他过来的时间。

    这小姑娘贼得很,既想为他祈福,还想被他看见她的好。

    他假装刚从山下过来,悄然出现在青石台阶上。

    余光注意着宝殿。

    南娇娇终于瞧见自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回殿中。

    他踏进门槛,老君金身宝相庄严。

    小姑娘跪在蒲团上,声音十分虔诚:

    “信女宝衣,求老君保佑我二哥哥平平安安,凯旋而归。我愿在他归来期间,食斋吃素,绝不杀生!”

第70章 她的姻缘签

    她似模似样地磕了几个头。

    磕完头,她回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二哥哥?!”

    她提着裙裾奔过去,小脸关切,“更深露重,二哥哥怎么上山来了?万一摔着了,多叫人心疼呀!”

    萧弈懒得拆穿她。

    他把斗篷递给她,“穿上。”

    “原来二哥哥是来为我送衣裳的……”南宝衣娇气地系好斗篷,“二哥哥关爱幼妹,是世间难得的大好人呀!”

    “聒噪。”萧弈提起她放在蒲团边的羊角灯笼,“下山。”

    “等等!”南宝衣取出一枚三角形的护身符,“我特意捐了香钱,为二哥哥求来一道护身符。你戴在身上,上战场的时候,老君会保佑你的!”

    她踮起脚尖,要把护身符挂在萧弈的脖子上。

    山中宝观,木鱼声声。

    满殿绮华,宫灯烂漫。

    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站在莲花灯下,丹凤眼清澈见底。

    她干净如斯,像是尘世间稍纵即逝的一株夜昙,跨越光阴而来。

    萧弈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让她更容易将符箓挂上来。

    南宝衣把护身符藏进他的衣襟,满意地弯起眉眼:“二哥哥定能平平安安,凯旋而归!”

    要下山时,南宝衣瞧见宝观一侧有算姻缘的签筒,忍不住拽住萧弈的衣袖,闹着要算姻缘。

    老道士笑眯眯收了萧弈二钱银子,给他们两只签筒。

    萧弈随手一摇。

    一支竹签掉落在桌案上,上书:“花好,月圆,人寿,年丰”。

    是上上签。

    他瞥向小姑娘。

    她闭着眼睛抱着签筒,紧张兮兮地摇了许久,才终于摇下一支签:

    “两世一身,形单影只”。

    下下签……

    萧弈眸色深沉,在小姑娘睁眼的刹那,调换了两支签文。

    南宝衣拣起竹签,顿时两靥甜甜:“花好月圆,人寿年丰!二哥哥,我抽到了上上签!我一定能嫁到好人家!”

    萧弈弹了下她白嫩的额头,“整日把嫁人挂在嘴上,给外人听见,要笑话你的。”

    南宝衣羞赧地摸了摸额头。

    她蹦跶到殿外去了。

    桌案后面,老道士双手拢在袖管里,笑得慈眉善目:“宿命这东西,可不能随意替换。纵便您得紫微星庇佑,也未必护得住两世流离之人。”

    萧弈捻了捻那支下下签。

    “啪”地一声,他冷淡地折断签文。

    “我不信命。

    “如果老天不肯给她一场花好月圆,那我就亲自来给。”

    他拂袖而去。

    老道士望向被他丢在地上的那支断签。

    签文已化作齑粉。

    夜风拂进宝观,吹熄了几盏莲花灯,也将齑粉吹得尘埃四散。

    老道士玄之又玄地笑了两声:“命啊!”

    萧弈踏出门槛。

    宫灯葳蕤,小姑娘抱着小竹篮,正欢喜地拨弄里面的东西。

    她笑眯眯地仰起头:“小道士说我捐的香钱太多,因此赠我一篮子吃食,有两串红豆粽子、六枚咸鸭蛋,还有一壶雄黄酒。”

    萧弈摸摸她的脑袋,“下山再吃。”

    他替她拎过竹篮。

    深山幽黑,星辰黯淡。

    小姑娘提一盏灯,蹦蹦跳跳地走在青石台阶上,手里那盏光团便也蹦蹦跳跳,像是山野间的小妖怪。

    他心里没来由地漫上一层暖意,竟期望这青石台阶再蜿蜒一点,路的尽头,再遥远一点。

    到了庄子之后,南宝衣觉得老君阁赠送的粽子和咸鸭蛋比较吉利,说不定能驱邪,于是喊来荷叶和姜岁寒,请他们一起吃。

    她是欢脱的性子,姜岁寒也是。

    不再因为姻缘问题闹别扭,两人很快玩耍到了一起。

    萧弈拿着一只红豆粽子,越吃,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总觉得把姜岁寒留在这里很不妥。

    万一小姑娘发现他没有恶疾怎么办?

    万一姜岁寒对南娇娇动心怎么办?

    于是他决定,带姜岁寒一起上战场。

    ……

    解决了桑叶危机,南宝衣在端阳节第二天返回锦官城。

    马车宽敞舒服,穿过庄子行驶到官道上,车轱辘声声,在清晨时听来别有一番安宁意趣。

    南宝衣坐在角落,从宝匣夹层里取出一叠稿纸。

    这是她给前世的萧弈,撰写的人物小传。

    她翻了翻夜郎国的部分,本想给权臣大人透露一些军机秘密,可是里面并没有提到战争的细节,她也确实不知道前世的萧弈是怎么征服夜郎的。

    姜岁寒好奇地伸长脖子:“《帝师列传》……南小五,你这是著书立说呢?这位帝师是谁呀,观其生平,倒是很了不得。”

    “不告诉你。”南宝衣宝贝似的藏好稿纸。

    姜岁寒摇开折扇:“南小五,你不觉得这种人物列传写出来很呆板嘛?”

    “呆板?”

    “就是无趣呀!我建议你,不如以帝师为原型,稍作艺术加工,把他的生平写成一个有趣的故事。”

    南宝衣不明白:“艺术加工是什么?”

    “就是改编啊!比如他虽然有夫人,但却更喜欢自己的青梅竹马。他将青梅纳为宠妾,于是他的夫人和宠妾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斗争,各种下毒陷害扎小人儿!”

    南宝衣惊讶:“这叫什么故事?”

    “这叫言情宅斗啊!”姜岁寒得意洋洋,“青梅怀上身孕之后,他更加宠妾灭妻。因为青梅撒娇要吃鱼,所以他命令正室下水抓鱼,结果正室不幸溺亡。”

    “溺亡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真正爱的居然是正室。他正后悔时,大夫突然发现,原来他的正室也怀上了孩子,还是双胞胎!最后帝师一夜白发,自刎谢罪!”

    槽点太多,南宝衣咂咂小嘴:“这……也太狗血了吧?”

    市井里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你别怕狗血呀,就是要一盆一盆地洒狗血才好看呢!你可以根据这个故事再进行一下艺术加工,写出来刊印成册,能卖书赚钱呢!”

    南宝衣托腮凝思。

    写书售卖,不仅能赚银子,还能让她声名远播,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赞扬她是才女。

    毕竟,南胭就写不出这样狗血的东西。

    “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姜岁寒神秘兮兮的,“就叫《我和帝师不得不说的故事》,或者《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准能大火!火了以后,你再改编成剧,挑人在戏楼里演出,定然座无虚席!”

    南宝衣更加不解:“可这算什么剧呢?京剧,还是越剧?”

    “这叫话剧!”

    南宝衣打小就看戏。

    天南海北,京越豫昆,姑苏评弹,凡是有人敢唱,她就敢听。

    听了这么多年,却从没听说过这么新奇的剧目。

    她正好和玉楼春的老板有些交情,那位寒老板也是不走寻常路的,说不定她们能一拍即合,火到盛京城!

    她蠢蠢欲动,觉得姜岁寒的建议好极了!

    pk到了第二关,谢谢宝贝们的支持呀

    希望能晋级第三关

第71章 吻别

    萧弈正襟危坐,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

    就这种狗血的故事,能卖得出去?

    搞笑呢。

    回到锦官城,已是日暮。

    老夫人喜上眉梢,搂着南宝衣夸奖,还赏赐了许多金珠宝贝。

    季嬷嬷笑道:“五小姐有所不知,为了桑叶的事,老夫人这几日愁容满面寝食难安,真正是大病一场。幸好小姐厉害,您救了老夫人的命呀!”

    “祖母病了?”南宝衣惊讶又担忧,“姜神医,你快帮我祖母瞧瞧!”

    姜岁寒帮老夫人问过脉。

    他收了脉枕,笑道:“倒也无妨。只是老夫人过了几十年富贵日子,身体缺乏运动,因此导致营养过剩,容易患上三高。”

    “三高?”

    “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

    众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惊叹:“怪不得您被称为蜀中神医,这些词儿,老身真是一个也听不懂。”

    “这样吧,我教您几套强身健体的动作,您没事儿多练练,多出出汗,能活血养筋延年益寿呢!”

    季嬷嬷来劲儿了:“老奴知道了,是五禽戏对不对?就东汉华佗发明的那套!”

    姜岁寒笑眯眯的:“我这个呀,比五禽戏有意思得多,它叫广场舞,最适合你们这些老人家!”

    姜岁寒弄了一支乐队进府,亲自教老夫人跳广场舞,哄得老人家整日眉开眼笑,精神气和身子都强健许多。

    府里热热闹闹地过了两天,终于到了萧弈出征的那日。

    二更天,天色黢黑,夜穹上还挂着几粒寒星。

    余味恭敬地为萧弈穿上细铠。

    铜镜里的少年,铠甲森森,姿容凛冽。

    余味退后几步,“主子生平第一次出征,胜负事小,生死事大。请您务必注意安危,哪怕只是小小的伤口,都会叫娘娘心疼。”

    萧弈漠然。

    他随意用了些早膳,想了想,临行前又去了南宝衣的绣楼。

    小姑娘怕黑,即便睡觉,屋子里也仍旧挂着两盏灯。

    他挑开帐帘,在榻边坐了。

    小姑娘睡得酣熟,锦被歪斜,袖管卷起,白嫩藕似的手臂露在外面,也不嫌冷。

    他给她掖好被子,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

    他不在身边,她定然又会像皮猴似的,到处放肆闹腾使小性子。

    万一闯了祸,没人收拾残局可怎么办……

    而且她那么爱偷懒,他不在,没人盯着她读书,她肯定会使劲疯玩,一点儿也没个姑娘样。

    少年眼眸复杂。

    罢了,实在不行,他干脆早些结束战争,尽量在入冬前赶回来。

    打定主意,他的目光落在南宝衣的脸蛋上。

    小姑娘生得娇艳动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芙蓉。

    他默了良久,忽然僵硬俯身,欲要亲吻她的脸蛋。

    三更天的夏夜,绮窗外星光点点,一只幽绿的萤火虫悄悄飞进寝屋,轻盈地落在琉璃灯罩上。

    绣楼静谧。

    萧弈俯身的刹那,几乎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更加清楚地知道,他是喜欢南娇娇的。

    那种喜欢与兄妹无关,它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是生而为人最原始的悸动。

    他的吻落在少女的脸蛋上。

    如做贼般小心翼翼,甚至还透着情窦初开的青涩。

    偷吻完,他正要离开,没提防碰到了挂在帐上的金铃铛。

    南宝衣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二哥哥?”

    权臣大人穿着盔甲,想来是要上战场了。

    她看着他沉默冷峻的面容,不知为何,眼圈突然就红了。

    明明是个不苟言笑又很难哄的少年,明明只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思,可是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竟然在他离开时,生出一丝舍不得。

    也是,养只狗时间长了都会舍不得,更何况人呢?

    她依恋地抱住少年的腰身,“二哥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小姑娘娇娇软软。

    萧弈冷硬的心悄然化作绕指柔。

    更深露重,他盔甲寒凉,而她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这么抱着,怕是会着凉。

    于是他掰开她,绷着脸道:“不许哭。”

    南宝衣抹了抹泪珠子。

    萧弈摸摸她的脑袋,语气软了两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南宝衣乖乖点头。

    她看着少年走出闺房,忍不住赤脚追出去。

    她趴在扶栏上,少年的背影沉稳挺拔,脚踩星光,两肩露水,是顶天立地的模样。

    “二哥哥!”

    她忽然高声。

    萧弈回眸。

    绣楼上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甜如蜜糖,使劲儿地挥手:“二哥哥,神明一定会保佑你平安归来的!”

    权臣大人面冷心热,是世间难得的好人。

    神明一定舍不得让他出事!

    萧弈抿出一丝笑。

    哪怕是为了多看一眼她的笑靥,他也不会叫自己出事。

    他擅自更换了她的姻缘签,所以,他还欠她一场花好月圆。

    ……

    萧弈走后,诚如他所料,南宝衣压根儿就不进书房了。

    她和南宝珠疯玩了三天,终于玩够了,才琢磨起姜岁寒给她出的主意。

    她把自己关在绣楼,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又修修改改的,终于写出了一部两万字的话本子。

    她得意地拍了拍厚厚的稿纸。

    “市面上再没有这般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旷世巨作,等刊印成册,肯定能引起轰动!我可真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女呀!”

    她托着腮,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的书刚被印刷坊的小厮送进书铺,就被无数姑娘抢购一空。

    她们一边看一边哭,还排起长队,热情地请她签名纪念。

    等话剧搬进戏楼,整座戏楼座无虚席,甚至还火出了锦官城,火到了盛京皇宫!

    老皇帝一高兴,说不定封她个郡主当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宝衣捶桌大笑。

    荷叶端着燕窝粥进来,瞧见自家小姐白嫩的脸蛋上沾染着墨汁,发髻松散歪斜,活像庄子里撒丫子疯跑之后的小花母鸡。

    “小姐!”

    她急忙放下燕窝粥,拧了帕子给南宝衣擦脸,“再过两三年就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越发不收拾自己?”

    南宝衣美滋滋地喝起燕窝粥,“荷叶啊,你家小姐我很快就要出名赚银子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宝贝,跟我吱一声,我买给你呀!”

第72章 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

    “奴婢没什么想要的宝贝,奴婢就想小姐规规矩矩,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您可是要嫁去太守家的姑娘呢!”

    可去他的太守家吧!

    南宝衣不屑。

    她拾掇干净,带上稿纸,“走,咱们去玉楼春。”

    到了玉楼春,推开槅扇,浓郁酒香扑面而来。

    南宝衣掸了掸那叠稿纸,微笑:“来跟寒老板谈一笔生意。”

    她细细叙述了一番具体事宜。

    寒烟凉一边听,一边看完了文稿,忍不住评价:“这真是一个十分变态又十分狗血的故事。这出戏,叫什么名字?”

    南宝衣理直气壮:“《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

    寒烟凉挑了挑眉:“倒也新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吧。如果赚了银子,你我五五分成。”

    ……

    十天之后,玉楼春新戏登场。

    锦官城的百姓从没看过这么新奇狗血的剧目,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天时间,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玉楼春的新戏十分精彩。

    与此同时,《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的书籍刊印上市。

    当今民风开放,这种讲述爱情的话本子并不会被官府封禁。

    感天动地又十分狗血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少女少妇的心。

    售卖当天,翰林街各大书铺被抢购一空,印刷坊需要连夜刊印才能满足市场需求。

    几乎人人都以收藏这本奇书为荣。

    南宝衣来松鹤院请安时,甚至看见祖母和季嬷嬷捧着《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正抹着老泪,娇羞地讨论书中帝师和他夫人那份舍我其谁的凄美爱情。

    南宝衣哭笑不得。

    她回到朝闻院,却见妆镜台上搁着一只木匣。

    荷叶笑道:“是书铺老板亲自送来的,说是卖书的利润分红。”

    南宝衣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

    她数了数,竟然有一万两之多!

    能买一个柳氏了!

    “荷叶!”她激动到手抖,“我发达了!”

    荷叶同样惊喜,又好奇问道:“小姐,奴婢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

    “您写书出名,这是天大的喜事,如果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可您为什么不署上真名,反而要用‘陈词唱穿’这个雅号来代替呢?”

    南宝衣抚了抚那本书。

    之所以不使用真名,是想藏下这笔钱。

    前世南府败落,家人走投无路,那种绝望和悲痛她至死难忘。

    尽管这一世打定主意逆天改命,可是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悄悄藏下大笔银子,哪怕将来落魄,她也能让家人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人?

    她没告诉荷叶具体原因,只把木匣塞她怀里,“荷叶,以你的名义,把这笔钱存进钱庄。”

    “以奴婢的名义?”荷叶惊讶,“您就不怕奴婢昧了您的银子?!”

    “不怕!”

    南宝衣亲亲热热地抱住她,“我的荷叶是世上最好的荷叶,才不会昧我的银子呢!今后咱们还要存更多更多的银子,每月的利息也会十分可观,把利息攒起来,给你添嫁妆!”

    小姑娘娇憨温柔。

    荷叶鼻尖一酸,既心疼自家小姐的懂事,也感动于她的善良。

    她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姐,程公子能娶她,真是有福气啊!

    ……

    夏季渐渐热了。

    寒烟凉一向追求精致,吩咐人在雅座摆上清凉的冰鉴,还有切好的冰镇果盘和乳酪,布置的比寻常闺房还要宜人。

    锦官城的贵妇千金们闲来无事,便会结伴前来玉楼春。

    这里既能看到新奇的话剧表演,还能聊天谈八卦,一时间玉楼春竟成了绝好的避暑去处。

    南宝衣偶尔会过来看账。

    寒烟凉倚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看她。

    这姑娘小小年纪却一派正经,跟个小大人似的。

    她调笑:“看得这么仔细,还怕我贪了你的分红不成?”

    “寒老板并不是在意富贵的人,自然不会贪我的银子。”南宝衣拨弄着算盘,“只是从前某个人不愿教我算账,所以我要自学成才,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寒烟凉不以为然。

    她摇着一把貂蝉拜月的团扇,似是随口提起:“玉楼春鱼龙混杂,常常能探听到小道消息。最近有个消息,倒是格外有趣。”

    她话里有话。

    南宝衣合上账本,挑眉:“寒老板有秘密要告诉我?”

    寒烟凉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上个月你家桑田出事,可有查出幕后黑手?”

    “应当是夏家人干的。不过他们最后也没讨到好处,白白损失了上百万两银子,想必如今正懊悔着呢。”

    寒烟凉意味深长:“你觉得仅凭夏晴晴那个脑子,能想出这种主意?”

    南宝衣面色微变。

    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权臣大人挣军功去啦,回来之后身份会蹭蹭蹭

第73章 怀上身孕

    寒烟凉语调慵懒:“前两日,南胭和柳小梦来听曲儿。我听她们议论,谋害南府桑田的主意,是南胭想出来的。只是这事儿涉及到张家和夏家,咱们手上又没有证据,想报官,恐怕并不容易。”

    南宝衣紧紧握住账本。

    打死她都想不到,这主意居然是南胭想的!

    她和柳氏的吃穿用度,她哥哥的束脩花销,用的全是府里的银子,她怎么有脸出这种恶毒主意?!

    前世今生,她都令人厌恨!

    她起身,寒着小脸朝外走。

    寒烟凉挑眉:“你去哪儿?”

    “找南胭算账吗!”

    “啧,有热闹看了……”寒烟凉笑着跟上。

    因为南宝衣之前的两次算计,所以南胭和柳氏如今过得十分贫寒。

    她们在菜市场旁边的巷子里租了一座小宅院。

    四周从早到晚都闹哄哄的,各种家禽和烂菜叶子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并不是适合大家闺秀居住的地方。

    南宝衣的马车停在巷子口。

    她气势汹汹地直奔那座小宅院,叫荷叶敲门。

    荷叶把门敲得山响,引来左邻右舍看热闹。

    “别敲了!把门敲坏了,你再给我装上去吗?!”

    南胭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很快冷着脸打开门:“说好了三天之后交租,你催什么催——”

    话未说完,却发现登门拜访的不是房屋东家,而是南宝衣。

    她惊讶:“怎么是你——”

    “啪!”

    南宝衣利落地给她一巴掌!

    南胭惊呆了!

    她捂住通红的脸颊:“南宝衣,你,你打我?!”

    南宝衣冷笑,“谋害我家桑田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南胭,你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全是从我家拿的银子,你可真有脸!”

    南胭表情骤变。

    南宝衣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但这种事当然不能承认。

    她双眼含泪,娇娇怯怯:“宝衣,我整日待在家里绣花读书、孝顺母亲,虽然听说前阵子家里的桑田出了问题,但是没想到真相居然这么可怕……投毒啊,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你一定要报官才行!”

    南宝衣怒极反笑。

    南胭脸皮之厚,是她生平仅见!

    她懒得跟她扯皮,还要再打她两耳光解气,宅院里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

    “胭儿,是房屋东家来了吗?打发他走,告诉他咱们有银子,三天后再交租!”

    南宝衣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这是她老爹的声音!

    她闯进宅院。

    小院子里种着一株石榴树,如今榴花刚谢枝叶繁茂,她老爹陪柳氏坐在摇椅上,俨然岁月静好伉俪情深。

    “爹!”她怒声,“您不是答应祖母,和柳氏断绝往来吗?!”

    南广呆呆的。

    显然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女儿!

    好半晌,他才心虚地陪着笑脸:“娇娇,这人活在世上啊,最要紧的是亲情。小梦是我夫人,胭儿又是我亲女儿,你说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如何割舍得了?你大了,更要懂事啊,你要理解爹爹啊!”

    理解个鬼!

    南宝衣恨不能给他一棒槌!

    她压住怒意,冷笑:“就算您要照顾她们,您凭什么拿府里的银子照顾?有本事,您自个儿赚银子去呀!”

    “娇娇误会啦,我没有拿府里的银子。”南广笑眯眯地解释,“前阵子我回府,你祖母不是罚我跪祠堂吗?我瞧见祠堂里有几个闲置的金烛台,顺手就拿去当了。反正那金烛台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当了,给你母亲和姐姐添两件首饰哩!”

    南宝衣无语至极。

    摊上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父亲,她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她沉声:“既然您人也见了,生活费也给了,现在随我回家。”

    “这……”南广不舍地瞄向柳氏。

    柳氏抚着肚子,笑靥如花:“宝衣第一次来我们家,应该吃了饭再走,否则别人要说我们没有待客之道。老爷仁慈,知道我怀了一个月的身孕,特意给我买了很多贵重的滋补之物,已经吩咐婢女在厨房做了。你和胭儿去屋里看看书,很快就能吃上饭。”

    夏日黄昏,暖风穿堂。

    闹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南宝衣怔怔立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柳氏的话。

    她竟然……

    怀了身孕?

    光影交错,她看着春风满面的父亲,有种如梦似幻之感。

    她父亲像大狗般蹲在柳氏的脚边,耳朵贴着她尚还扁平的肚子,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小梦啊,我好像听见了宝宝在说话。”

    柳氏跟着笑:“才一个月大,怎么会说话呢?”

    “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喊我爹爹哩!”

    南胭抱着绣绷坐到旁边,抿嘴笑道:“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您可以提前想几个好名字。”

    榴花谢尽。

    南宝衣仍旧站在原地,听他们讨论哪个名字吉利。

    明明与父亲只隔着一丈远,她却觉得好像隔着长长的山水。

    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而她只是个外人。

    她讥笑南胭住的地方破旧肮脏,可是她在这破旧肮脏的小宅院里,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的父亲,终将成为别人的父亲。

    她幼时曾被父亲架在肩膀上骑大马,可是,父亲也终将把别的孩子抱在肩上,由着他拽他的发髻,由着他撒娇打闹。

    他还会去什锦记买糖盒,却再也不是为她而去。

    南宝衣脊背挺直。

    她如同锦官城最端庄得体的贵女,朝南广屈膝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地走出小宅院。

    却在踏出门槛的刹那,悄然红了眼。

    车厢里,寒烟凉含笑举杯,“一醉解千愁,南娇娇,你我走一杯?”

    南宝衣冷淡:“你今日引我来,掌掴南胭是假,真正想告诉我的,是柳小梦的身孕吧?”

    寒烟凉不置可否。

    半晌,南宝衣腼腆道:“多谢。”

    寒烟凉傲娇地别过脸:“谢我干什么,我不过是喜欢看热闹罢了。”

    南宝衣认真道:“经此一事,我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想要强大,就得知己知彼。寒老板,仅凭话剧,赚不到咱们想要的泼天富贵,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5章 这小贱人,留不得了

    “哦?”寒烟凉来了兴致,“南姑娘有何高见?”

    南宝衣绽出一个蔫儿坏的笑容,“玉楼春鱼龙混杂,是探听消息的绝妙去处。你觉得贩卖消息这个买卖,值不值得做?”

    将探听来的消息和秘密,以高价出售给需要的人,比如将柳氏怀孕的消息,售卖给她。

    以前从事这个行当的人叫,只是这个行当需要很复杂的人脉和耳目,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人做。

    可玉楼春情况特殊,未必做不起来。

    寒烟凉笑眯眯答应下来。

    似乎又想到什么,她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

    ……

    暮色将晚。

    南广不敢歇在外室这里,偷偷摸摸回了府。

    柳氏倚在小宅院门前,含笑目送他远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从前宋氏还活着的时候,老爷也不敢在她这里过夜。

    后来她终于熬死了宋氏,本以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他在一起,没想到还没过上两年快活日子,就又被南宝衣那个小贱人搅和。

    明明她才是老爷真心喜欢的女人,只因为没有三媒六聘,只因为得不到老太婆承认,所以她就只能沦为外室,甚至就连菜市场的小瘪三都敢轻贱她。

    而她的女儿,明明花容月貌,却要被迫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甚至连议亲都找不到好人家。

    凭什么呢?

    “娘。”

    南胭轻唤。

    柳氏转身,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南宝衣下手也太狠了,这半边脸儿竟还是红的……可怜见的,真叫娘心疼!”

    南胭不以为意,“只要您平安生下弟弟,咱们就能有进府的机会。娘,你肚子里揣着的,是咱们翻身的希望呢。”

    “娘明白,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他。”柳氏抚了抚肚子,眼中满是勃勃野心,“南宝衣终究是咱们进府的障碍,我琢磨着,这小贱人怕是留不得了。”

    南胭深以为然。

    柳氏诡异一笑:“听说青楼有种病,称作花柳,经由房事传播,乃是不治之症。一旦患上,轻则肌肤糜烂溃疡,重则致死。如果让南宝衣患上,不仅能叫她死,还能叫她名声扫地,沦为笑柄!”

    “您说得容易,可是南宝衣才几岁?怎么可能与男人……”

    “这有什么?她不主动,咱们可以找人主动啊!”柳氏轻蔑地甩了甩帕子,“关键在于,她身边总有丫鬟保护,咱们没法儿让患有那种病的男人接近她!”

    南胭转了转眼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选。

    她笑道:“娘,这件事不劳您费心,我会漂漂亮亮地办妥。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说完,连夜雇马车出了巷弄。

    她来到夏府,被侍女引进偏厅。

    蜀郡十成富贵,五成在南家、夏家和宋家。

    夏府一个偏厅而已,却修建得金碧辉煌,就连烛台都是纯银打造。

    南胭一边打量这里的布置,一边等夏晴晴。

    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却还不见夏晴晴的踪影。

    丫鬟们甚至连茶水点心都不给她上。

    她把玩着手帕,猜测恐怕是桑田之事,叫夏晴晴对她生出恼意了。

    听说夏家亏了上百万两雪花纹银呢!

    她沉吟间,走廊外终于传来动静。

    夏晴晴被侍女们簇拥而来。

    她抬手,朝南胭就是一耳光:“贱人!就因为你的馊主意,害我家损失了一百万两雪花纹银!你这害人精还敢登门?!”

    南胭挨了一巴掌,脸色苍白。

    她勉强笑道:“晴晴姐,桑田之事,我十分愧疚。我在家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补偿你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二哥萧弈,如今在前线冲锋陷阵,他的阵法和武艺都是极好的,定能攒下赫赫军功,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可惜因为南宝衣的破坏,晴晴姐没办法和他说亲。”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但是,只要除掉南宝衣,晴晴姐还是有机会和我二哥结为连理的。”

    夏晴晴不忿:“怎么除掉她?难道我还能杀了她不成?!那是犯法的!”

    “不杀她,但可以给她点教训啊。”南胭笑容诡异,“我记得晴晴姐从前提起过,你有位远房大表哥,因为流连青楼所以染上了花柳病,至今都说不到亲事。”

    夏晴晴惊讶:“你的意思是……”

    南胭笑而不语。

    夏晴晴若有所思,“只要南宝衣和我大表哥结亲,那么夏家和南家就有了姻亲关系,我也有机会去南府走动,多和萧公子接触,叫他知道我的好……”

    南胭见她动了心思,又道:“但南宝衣长居深闺后院,咱们想打她的主意很不容易。”

    “你有何高见?”

    “只要咱们买通南府的马夫,就可以趁她出府时把她带到荒僻的巷弄,让你大表哥成其好事。”

    夏晴晴大喜过望。

    她亲热地握住南胭的手,“胭儿,你可真聪明呀!能交到你这样的好姐妹,是我夏晴晴三生有幸!”

    南胭羞赧微笑,杏眼深处却充满诡谲凉薄。

    她生来就是外室女,没有依靠也没有权财。

    可那又如何,只要擅长借刀杀人,这些权贵千金还不是任由她驱使玩弄?

    把南宝衣嫁给身染花柳的浪荡子,既能解决母亲进府的难题,又能让程家亲事落到她南胭头上。

    南宝衣,终究要跪在她的脚底下,恭敬地喊一句“夫人”。

    ……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随着金秋的到来,朝闻院里的菊花次第盛开,景致怡人。

    尝心帮南宝衣搭了个秋千架子。

    少女几个月没出府,整日坐在秋千上,对着角落的柿子树发呆。

    枝头的柿子,起初像是淡青色的小蚕豆,随着秋风过境,它们一天比一天饱满金黄,渐渐的有拳头那么大,小灯笼似的把枝桠都给压弯了。

    她很馋自家的柿子。

    余味笑道:“现在的柿子还是涩的,要等鸟儿开始啄食,才可以摘下来品尝呢。奴婢会做柿子饼,姑娘爱吃甜食,定然会喜欢的。”

    南宝衣想了想。

    她温柔道:“到时候你教我做柿子饼,我多做一些,等二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他吃。”

    柿子树正对着大书房的菱花窗。

    南宝衣觉得,如果萧弈在府里,大约也会像她这般馋那些红柿子。

    余味笑了,“小姐,二公子不喜欢甜食。”

    南宝衣疑惑:“可是我每次与他用膳,桌上都会摆好几碟甜糕呢。”

    娇娇:想二哥哥……

第76章 骂你,又如何?

    余味答道:“那是因为主子心疼小姐,让奴婢多做小姐爱吃的东西。”

    南宝衣眨了眨眼。

    原来权臣大人,这么把她放在心上吗?

    她忍不住笑了,心情像是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

    正高兴时,荷叶捧着账本过来,“小姐,您上回和寒老板约好了,今天去玉楼春收账,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您现在出府吗?”

    南宝衣和寒烟凉有约定,玉楼春的收入,留出四成用来经营买卖消息的生意,还有六成两人对半分。

    每次去玉楼春收账,都是南宝衣最高兴的时候。

    毕竟是自己挣的银子,拿在手上感觉都不一样。

    主仆三人来到前院,原本是由尝心亲自驾车的,可是马车上却已经坐了个车夫。

    张师傅堆起一脸笑容:“给五小姐请安了!最近天气转凉,马儿脾气不大好,容易尥蹶子,怕姑娘家的驾驭不来,所以小人亲自为姑娘驾车,安全着哩!”

    南宝衣望向骏马。

    她家银子多,就连拉车的马儿,都是花重金从西域买来的汗血宝马。

    整日精贵草料伺候着,养得膘肥体壮,鬃毛更是油光水滑。

    长时间的驯养,脾气比猫还要温顺,怎么可能尥蹶子?

    她不动声色地笑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张师傅了。”

    不管这老车夫是不是在打坏主意,反正尝心会功夫,有她跟着肯定不会出事。

    马车平稳地驶出南府。

    行了两刻钟,荷叶疑惑地卷起窗帘,“张师傅,这不是去玉楼春的路啊,你是不是走错道了?”

    张师傅笑道:“今天上午,那条大路有马车撞死了人,街面上血糊糊的,可不敢冲撞了姑娘!咱们绕道走,虽然远了些,可毕竟干净不是?”

    荷叶听说死了人,顿时吓得小脸发白,“确实如此!”

    南宝衣把玩着一串菩提璎珞。

    这车夫,怕是被人收买了,要把她拐去什么地方。

    她微微一笑,眼眸仍是一派娇憨纯稚。

    又走了两刻钟。

    马车拐进小巷,在一座巷弄深处停了下来。

    张师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咱们好像走错路了,要不您出来看看?”

    南宝衣扶着荷叶的手踏出马车。

    巷弄蜿蜒绵长,前方堵着一座高大的死墙,张师傅驾着马车横在身后,四周宅院门扉紧闭,灯笼破旧发白。

    这种偏僻的地方,就算出了事想逃跑,也很困难。

    荷叶大怒:“张师傅,你既然不知道路,瞎赶什么车?!万一小姐出了事,回了府要你好看!”

    张师傅只是笑,“有人花了五百两纹银,要小人把小姐带到这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人也是没办法啊!”

    南宝衣挑眉:“我记得,张师傅当年是逃荒来的锦官城。你们全家举目无亲,眼见着要饿死街头,是我南府收留你们,让你们在府里当差。你的回报,就是串通外人,害我性命?”

    张师傅眉开眼笑:“虽然南府对小人全家有恩,但赏饭吃的那点子恩情,又怎么抵得过五百两纹银来的贵重?小姐,您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他说完,宅院里传出动静。

    一位穿锦袍的男人,被小厮们簇拥着走了出来。

    男人三十岁左右,脚步虚浮形销骨立,脸上长满脓包。

    大概是为了遮掩脓包,还扑了很多香粉,越发显得恶心瘆人。

    他打量南宝衣,不禁面露贪婪:“不愧是南府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姑娘,果然是个上等货,并非窑子里的女人可以比肩。”

    南宝衣歪了歪头。

    她认识他。

    从前在锦官城的宴会上见到过,乃是夏晴晴的远房大表哥,听说因为经常逛窑子,染了一身花柳病,都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她已经明白,今天这个局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夏晴晴脑子笨,想不出这种花招,肯定是南胭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她上个月掌掴了南胭,对方这是怀恨在心呢!

    她莞尔一笑:“你们出此下策,就不怕我祖母生气报复?”

    “哈哈哈!”夏博闻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小姑娘,被人污了清白,不嫁给那个人又能怎么办?就算南老太君动怒,她也不敢对我怎么着!不仅如此,她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将来她死了,还要分我这个孙女婿一大笔遗产!”

    南宝衣点点头。

    她摇着白玉团扇,微笑:“也就是说,你强了人家姑娘,不仅不会受到惩罚,那姑娘一家还要感恩戴德地倒贴你人和钱……”

    夏博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道:“这就是爷的本事!”

    南宝衣心平气和,“我在家时,常听祖母和嬷嬷们教导,女孩儿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却从没有听长辈教导过男儿,让他们不要恃强凌弱,让他们对姑娘家保持起码的尊重。我想,正是因为这种教育的缺失,所以世间才会有那么多夏公子这样的斯文败类。”

    夏博闻大怒:“你敢骂我?!”

    南宝衣讥讽:“骂你,又如何?”

    夏博闻忍无可忍,厉声:“来人啊,把这小娘们儿给我抓过来!老子即刻就把她就地正法,叫她知道我夏某人的厉害!”

    小厮们一拥而上!

    南宝衣的瞳孔如猫般缩起,“尝心!”

    锋利的剑芒一闪而过!

    六个小厮,脖子上同时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线。

    他们愕然地睁大眼,还来不及呜咽,就轰然倒地身亡!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风中弥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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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