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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 九千岁的宝贝

    萧弈出现在南宝衣身侧。

    他握着少女细白的小手,懒洋洋地笑:“报恩这种事,岂能劳烦世子妃?本世子特意吩咐侍从,在水榭设了全鸡宴款待九千岁,请?”

    南宝衣不可思议。

    这两人一向是死对头,可是二哥哥竟然宴请顾崇山!

    她望向顾崇山。

    唇红齿白的阴柔太监,始终面色淡漠,毫不怯场。

    他道:“世子相邀,我岂有推拒之理?”

    水榭华美。

    四周细密竹帘半垂,阻隔了烈阳。

    侍女跪坐在黄铜冰鉴旁轻摇团扇,冷气弥漫,透着瓜果的甜香。

    矮案横陈。

    南宝衣好奇地打量案上的食物,炸鸡、卤鸡、叫花鸡、花雕鸡、白切鸡等等极为丰盛,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萧弈给她盛了一碗鲜香的鸡汤,漫不经心道:“九千岁似乎很喜欢娇娇,不仅教她胡琴和音律,还在她被偷盗衣裙孤立无援时,把官袍脱给她穿……许是怕她寂寞,连亲吻这种事都做了出来。九千岁如此乐于助人,本世子很是感激啊。”

    南宝衣:“……!”

    她就知道,二哥哥宴请顾崇山,绝非好事!

    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好害怕这两人打起来啊。

    顾崇山饮酒的姿态十分优雅。

    他话中有话:“曾伤害她许多,如今只想尽力弥补。若是惹了世子不痛快,世子大可冲我发脾气,不要伤害南家丫头。”

    他已经记起所有的事。

    他曾狠狠鞭笞南宝衣,他曾如拖死狗般拖着这个姑娘穿过宫巷。

    可她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他分明在意她,却误以为那份在意是因为萧弈的缘故。

    当他终于醒悟到他那其实是爱时,这女孩儿已经死在了冰窖……

    她活着的时候,他总是打她、欺负她,她在他身边的那两年,甚至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他该弥补她的。

    南宝衣微怔。

    她深深记得顾崇山是怎样残暴的人物。

    可他今日这话……

    “九千岁想到哪里去了?”萧弈语调更加温柔,“都说是感激九千岁,又怎会冲你发脾气?”

    他似笑非笑,怪瘆人的。

    他又温声道:“最近在大理寺碰到一起偷盗案,如今的盗贼是越发有意思了,九千岁猜猜他们偷了什么?”

    顾崇山不语。

    萧弈含笑望向南宝衣:“娇娇猜得到吗?”

    南宝衣摇摇头。

    “竟偷了宫廷里面,那些太监的宝贝。”萧弈像是忍俊不禁,笑声相当恣意,“说来好笑,连九千岁的宝贝,都被偷了!好在本世子发现的及时,没叫他们毁掉九千岁的宝贝。”

    十苦端着红漆托盘,行至顾崇山的席案前,恭敬地把白瓷瓶放在他的食案上,朗声道:“九千岁,您的宝贝在此。”

    萧弈直视顾崇山,微笑:“完璧归赵,九千岁不必谢我。也该牢牢记着,看好自己的东西,别总惦记别人家的宝贝。否则,未必还能有今日这般运气。”

    水榭气氛诡异。

    那只白瓷小瓶,明晃晃立在矮案一角,相当的刺目。

    南宝衣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去看顾崇山的脸色。

    他跪坐的姿态仍旧端正风雅,若非穿着内侍官袍,周身那股子气度,甚至比南越皇子更加凛贵威严。

    放在膝上的双手,青筋暴起,显然是极度隐忍的姿态。

    萧弈似乎还嫌刺激的不够,饮了半盏酒,好奇道:“九千岁为何不把你的宝贝收起来?水榭里还有女眷,这般大咧咧地放着,总归不文雅。娇娇说,是不是?”

    南宝衣咬唇。

    这种问题,让她如何回答?

    她只得垂下头,假装没听见。

    许是不想她为难,顾崇山面无表情地收了白瓷瓶。

    “正所谓吃什么补什么,娇娇清瘦,该多吃些肉。”萧弈替南宝衣夹了些鸡腿肉,又散漫地睨向顾崇山,哂笑,“只可惜,九千岁没了的东西,吃再多鸡,也是补不回来的……”

    他毒舌起来,一贯阴狠。

    顾崇山盯着面前的全鸡宴,脸色阴冷如水。

    他终于拂袖离去。

    萧弈莞尔。

    目送顾崇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笑得前仰后合。

    南宝衣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那种事,有什么可笑的?”

    萧弈托腮,慵懒地把她抱到怀里:“谁让他轻薄娇娇?推己及人,若是旁的姑娘轻薄我,娇娇定然也会生气吃醋,是不是?”

    南宝衣哑声。

    这倒是事实。

    她喝了半碗鸡汤,想起晌午的事,不禁小声道:“今日在花园看见皇上时,他面带病容,憔悴苍老,身体很不好。二哥哥,我很担心将来。”

    将来,无论是楚怀美还是楚怀修继位,对他们总是不利的。

    萧弈淡漠:“娇娇只管吃好玩好。”

    此时行宫里,老皇帝的状态,比南宝衣看见的还要糟糕。

    他穿着宽松的明黄丝绸寝衣,躺在靠椅上,气息奄奄。

    南胭伺候着他,亲自剥开荔枝放在冰盘里:“使臣刚刚送来的荔枝,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荔枝,好甜呀!”

    老皇帝睁开眼。

    他欣赏着花儿一般娇嫩的妃子,心情好了些,慈蔼道:“你若喜欢,多吃些。另外一束新鲜荔枝,你拿去赐给萧卿和宝仪吧,今日之事,委屈他们了。”

    南胭笑着称是。

    她端起荔枝离开寝殿,站在廊庑下,噙起冷笑。

    南宝衣自幼长在富贵的南府,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会稀罕荔枝?

    凭什么宫里得了进贡的东西,都得分一份给她?

    她翻了个白眼,端着荔枝,径直回了自己的宫室。

    她走后,顾崇山出现在原地。

    他把玩着黑檀珠串,淡淡道:“去把顾余带过来。”

    贴身小太监惊讶:“把小主子带过来?”

    “她不该欺负南家丫头。”

    顾崇山嗓音淡漠,抬步踏进昏黄的暮色里。

    小太监想起那个雨夜,小主子对三公主楚乐欣做的事,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只得战战兢兢,去找顾余。

    夜色渐深。

    南胭在宫室里享用完那串荔枝,乘坐轿辇去正殿伺候老皇帝,从偏僻无人的院墙穿过时,却隐隐看见四周有人影跳跃。

    抬轿辇的几个内侍,纷纷惊恐尖叫:“是宫里的鬼影!他跟过来了,他跟到行宫里来了!快逃命啊!”

    他们作鸟兽散。

    轿辇狠狠摔倒在地,灯笼的火光也跟着湮灭。

    树影婆娑。

    南胭狼狈地扶着椅靠,刚抬起头,就看见那道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张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

第240章 顾崇山,你竟然是北魏皇太子

    南胭心脏一紧。

    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宫中秘闻。

    据称皇宫中多年前就有一道鬼影,常常在雨夜时出现,不仅玷污宫女清白,甚至还会吃宫女的心脏,以致每到雨夜,宫女们心生惊恐绝不会单独出行。

    没想到,这鬼影竟然一路跟到了眉州行宫!

    可南胭,不信世上有鬼魂。

    她颤抖着捡起一盏尚还燃着的灯,忐忑地照向鬼影。

    男人扎着发髻,体型庞大犹如铁塔,容貌丑陋畸形如巨猿,蒲扇般的巴掌比南胭的脸还大许多,骤然看去,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雷雨将至,夜风呼啸。

    院墙下的芭蕉叶影斑驳,铁塔般丑陋的男人好奇地打量南胭,懵懂地歪了歪头,似乎有些诧异她为何不害怕。

    南胭惊魂未定地喘息。

    不等她想办法自救,院墙那头传来喑哑的金铃声。

    男人突然痛苦地抱住头,下一瞬,丑陋的大脸狰狞毕露,蒲扇般的手掌捂住南胭的嘴,不顾一切地扑向她!

    裂帛声惊心动魄。

    随着夜空上电闪雷鸣,雨点如豆,窸窸窣窣地浇打在芭蕉叶上。

    南胭挣扎着尖叫着,却只是徒劳。

    手边的宫灯彻底熄灭。

    她无力地仰望天空,芭蕉叶将夜空割碎成奇形怪状,黢黑的雨夜携着寒冷而来,似乎是在嘲讽她的无助与落魄……

    夏夜的雷雨渐渐到了尾声。

    喑哑的金铃声再度从院墙那头传来,施暴的男人突然抱头尖叫,随即敏捷地翻过墙头逃走。

    南胭躺在泥水之中。

    她张着嘴喘息,宛如一尾被抛上岸的鱼。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忽然抽噎问道:“不知本宫哪里得罪了九千岁,让你出此下策,如此羞辱本宫?”

    院墙那头,响起轻微的呼吸。

    顾崇山绕过围墙而来。

    小太监为他提灯撑伞,他指间把玩着一串黑檀珠串,衣袍干净不染,姿态是一贯的冷淡矜贵。

    他捻着珠串结头的那颗金铃铛,漠然地注视泥水里污浊不堪的少女:“如何得知,是我指使的?”

    南胭慢慢坐起身。

    她盯着这个容貌阴柔俊美的太监,俏丽的面庞上,流露出讥讽:“黑檀香。他身上,有黑檀的香味儿。”

    顾崇山了然。

    南胭沉声道:“所谓的宫中鬼影,是九千岁的亲弟弟吧?”

    顾崇山捻着金铃铛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睨向南胭。

    南胭抬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湿泥:“九千岁大约不知道,朝中常常有官员在奏章中弹劾你暴虐无道,可圣上却悄悄瞒下了那些弹劾。

    “圣上总是在深夜念叨,南越亏欠你和你弟弟良多。本宫听久了,心中便也生出许多疑惑。仔细翻查过史书,才发现你和鬼影出现的那一年,北魏曾献过两名皇子来盛京皇宫,担任质子。

    “那两名质子,想来就是九千岁和鬼影。刚刚闻到鬼影身上有黑檀香,更加验证了本宫的猜测……”

    南胭衣衫不整地站起身,讥讽地打量顾崇山:“本宫真是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北魏皇太子,沦落到这种境地?”

    话音未落,芭蕉树后面突然绕出一道人影。

    正是姜贵妃。

    她不敢置信:“顾崇山,你竟然是北魏皇太子?!”

    她原本是过来照顾皇帝,跟南胭争宠的。

    却没料到在半路上,竟然撞见鬼影伤人的一幕!

    她记得这鬼影当年曾经轻薄过她的女儿楚乐欣,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顾崇山教唆的!

    她面露狰狞:“顾崇山,我不管你以前是谁,可你如今只是我手底下的一条狗,你怎么敢伤害欣儿?!她可是公主!”

    说完,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试图扇顾崇山巴掌!

    顾崇山面无表情。

    那年,他还不是宫中一手遮天的西厂督主。

    他伺候在姜贵妃身边,是她宫中的大太监。

    楚乐欣以他为乐。

    她当着所有宫女的面,故意拿剑挑开他的衣袍,以调笑戏弄的姿态,命令所有宫女观看他的残缺。

    他怒极。

    当夜,就吩咐顾余惩罚了楚乐欣……

    面对张牙舞爪的姜贵妃,顾崇山淡漠地避开了她的巴掌。

    姜贵妃没站稳,狼狈地栽倒在泥水之中。

    她愤怒地爬起来,双目赤红:“阉狗,本宫打你,你竟敢躲?!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小太监扶持成大太监了吗?!你忘了从前跪在本宫脚边磕头讨好的样子了吗?!”

    顾崇山捻着黑檀珠串,始终面色淡漠。

    八岁那年,他成了太监。

    他在冷宫长到十二岁,见惯了人间冷暖,宫廷腌臜。

    冷宫的生活凄凉残酷,他和弟弟不仅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常常被别的太监欺凌打骂。

    那年冬天,弟弟生了重病,他放下一国皇太子的所有尊严,跪在执掌冷宫的大太监跟前,请求他为弟弟延请御医。

    大太监笑容冷漠,一脚踹开了他。

    他至今仍旧记得他倨傲的话:

    “你与你弟弟,皆是卑贱的玩意儿。卑贱的玩意儿,那不叫人,叫畜生。你见过哪位御医,为畜生看诊的?御医是请不到的,不如咱家请个兽医,替你弟弟看诊?”

    四面八方都是哄笑。

    他孤零零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生活打断了他的脊梁。

    为了带着弟弟活下去,他找到了掌管冷宫的大宫女。

    很多位高权重的掌事宫女,在漫长的后宫岁月里耐不住寂寞,就喜欢美貌的太监,所幸上苍给予了他无与伦比的美貌,他轻而易举就讨得了那名大宫女的欢心。

    大宫女帮他请来了御医,治好了弟弟的重病。

    从此之后,他就专门侍奉那名大宫女——

    直到十五岁那年,遇见了姜贵妃。

    他渴望更多的权势。

    于是他靠着美貌攀上姜贵妃,还成为她宫里最得脸的禁宠。

    随着他侍奉姜贵妃,与皇帝接触日渐增多,渐渐的,他意识到皇帝对他和弟弟在南越皇宫的遭遇心怀愧疚,于是他利用这份愧疚,坐上了西厂督主的位置。

    而今——

    他看着站在泥水中咆哮的姜贵妃,唇角流露出一抹讥讽。

    “你还敢笑?!”姜贵妃怒不可遏,一双美眸血红恐怖,“我这就去告诉皇上,你弟弟对欣儿做的事!还有南胭,你身为皇妃,却被别的男人轻薄,你等着被废入冷宫吧!”

第240章 南宝衣好害怕被灭口

    姜贵妃转身就往正殿跑。

    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就被南胭恶狠狠拽住发髻!

    南胭给了她一记耳光,把她打翻在泥水里!

    她骑在姜贵妃身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俏丽妩媚的面容狰狞扭曲:“姜鸾,我才不管你和顾崇山有怎样的恩怨,但你想把我弄进冷宫,你就是在找死!”

    “贱人!”

    姜贵妃拼命推开她,反掐住她的脖颈:“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妓,你被别的男人睡本就是事实,本宫偏要告到皇上跟前,本宫要你死无全尸!”

    她们互相对掐。

    雨夜里的芭蕉叶下,滚进泥坑之中,滚了满身的泥水。

    哪里还有宫妃的体面。

    势均力敌之际,姜贵妃面庞胀得通红,艰难地转向顾崇山,歇斯底里地怒骂:“阉狗,还不快过来帮本宫?!”

    顾崇山姿态散漫。

    他把玩着黑檀珠串,干净得像是不染尘埃的贵族。

    他居高临下,欣赏着姜贵妃的窘迫,红唇噙着几许浅笑:“贵妃娘娘,阉狗脏得很,连您的宫裙都不配触碰,又怎么方便救您?您还是想法子,自救为好。”

    姜贵妃怒火中烧!

    丧女之痛和被南胭欺辱的恨意交织,她爆发出莫大的勇气,猛然掀翻了南胭,不管不顾地把她往死里掐!

    南胭倒是摸清楚了顾崇山的态度。

    他不会帮姜鸾。

    少女恶从胆边生。

    她从芭蕉树底下摸到一块青砖,猛然敲到姜贵妃脑袋上!

    血水,顺着姜贵妃白皙的额角蜿蜒滚落。

    姜贵妃怔怔抬手。

    摸到粘稠血液时,她瞬间发出惨叫!

    南胭咬牙,一板砖接着一板砖地往她头上敲,活生生把她脑袋敲得血肉模糊才罢休。

    她跌坐在满是血水的泥坑里,盯着姜贵妃惨不忍睹的尸体,虚弱地喘息着。

    半晌,她抬起眼帘:“顾崇山,与本宫合作。”

    “南充容有什么东西,值得本督主与你合作?”

    “我妹妹南宝衣……”南胭面庞上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而又格外恶毒的笑容,“还有,北魏江山!”

    她扶着芭蕉树站起身,借着宫灯微弱的光,直视顾崇山:“宫中每次宴会,你都会看着南宝衣,那种目光,是男人看待心爱女人的目光。你爱慕她,你想得到她,是不是?”

    顾崇山不置可否。

    南胭继续道:“至于北魏江山,原本你才是北魏皇太子,如今你母后惨死,皇贵妃专权擅断,甚至还扶持她的儿子当了北魏皇太子,你心中,定然是恨的吧?我有一计,不仅可以让你铲除萧弈得到南宝衣,甚至还能让你重新入主北魏。端只看,九千岁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少女嗓音娇弱妩媚。

    盈盈杏眼却像是淬了毒,宫灯映照之下,呈现出别样的光彩。

    絮语被清风掩盖。

    暴雨过后,天色碧如水洗,散布的星辰熠熠生辉。

    南胭已经离去。

    顾崇山独自站在芭蕉树下,垂眸凝视姜贵妃尸体。

    凝视良久,他漠然吩咐西厂内侍处理掉这具尸体。

    正要离去,却在游廊里撞见了南宝衣。

    少女穿牡丹红的罗裙,系着件香妃色轻软斗篷,手里端着盛放药盅的红漆缠花枝托盘,望向他的丹凤眼清润晶亮,透着些许诧异。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南宝衣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顾崇山。

    老皇帝对他们一家还算照顾,她琢磨着不能叫他早早地驾崩,于是特意请姜岁寒炖了些滋补药膳,等雨停后给老皇帝送过去。

    没想到……

    她望了眼游廊外。

    两个小太监提着宫灯照明,还有几个手拿铁锹挖土,似乎是打算埋掉头破血流的姜贵妃。

    南宝衣:“……”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她这是撞见顾崇山行凶作恶了呀!

    特么杀的还是当朝皇妃!

    南宝衣好害怕被灭口。

    她端着托盘的手哆哆嗦嗦,连忙背转身:“我我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九千岁放我一马,我上有老下有小——”

    顾崇山静静看着她。

    前世,他待她太坏了,才会让她这么畏惧他。

    狭眸中一片晦暗漆黑,他抬手,跟在南宝衣身侧的云袖向他福了一礼,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顾崇山轻轻握住少女的袖角。

    他眼底藏着痛,轻声道:“南家丫头,前世今生,我都想起来了。”

    与此同时,行宫院落。

    寝屋的西窗下,支着一张竹榻。

    萧弈穿着单薄的霜白寝衣,倚在矮几旁翻书。

    翻了几页,脑海中却全是南娇娇的身影。

    他干脆合上书卷,一手支颐,闭眼假寐。

    祝瑶推门进来时,瞧见琉璃灯的光晕温柔地落了他满身,他长长的青丝垂落在一侧,睫影修长,哪怕没有打扮,她的世子殿下也仍旧金相玉质,俊美昳丽,气度雍容。

    她心中不禁生出更多的爱慕。

    男人三妻四妾何等寻常,像世子殿下这般优秀的郎君更该如此,怎么能叫南宝衣独占了去?

    靖王妃太过保守愚钝,因此二十年都争不过姜秀秀。

    她不能学靖王妃,她得主动出击。

    所以她刚刚站在厢房窗后,瞧见南宝衣带着丫鬟出门时,就赶紧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和美酒过来了。

    她和南宝衣那种黄毛丫头可不同,她已经二十五岁,身段极为丰满窈窕,花样也更加百出,世子殿下尝过她的好,就不会再惦记南宝衣。

    再加上靖王妃对她的喜爱,还愁得不到侧妃的位置?

    她把食盒放在矮几上。

    她含羞带臊地望一眼萧弈,信手解开腰带。

    衣衫委地。

    她跪坐在竹榻的脚踏上,小心翼翼地替萧弈捏腿:“世子殿下辛苦了一天,奴婢伺候您放松放松……”

    西窗竹帘是卷起来的。

    窗外大树上,十苦和十言等众多暗卫简直惊呆了!

    他们见祝瑶是靖王妃的贴身女官,因此未曾阻拦她进屋,结果她竟然玩得这么露骨!

    萧弈懒懒掀起眼皮。

    他居高临下,眼神极尽冷淡。

    祝瑶仰着小脸,眼波似水,含羞带怯地撩他。

    她小意温柔:“世子爷,您看奴婢为您捏腿的力道如何,是否还要再……用力一点?”

第240章 南家丫头,你和我才是天生一对

    用力一点……

    窗外,十苦等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萧弈俯身,似笑非笑地挑起祝瑶的下巴。

    他温声:“母妃总想把你给我做通房,想来,你是十分情愿的。”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

    琉璃宫灯的映照下,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潋滟着星辰般的光华,容貌有如烈日般俊美夺目,看一眼,便叫人羞红了脸。

    祝瑶咽了咽口水,害羞地别过视线。

    她不复白日里那副端严的女官架子,扭捏地揪着绣帕,嗓音轻柔似水:“伺候世子殿下,是奴婢的荣幸。世子妃年幼,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奴婢愿意帮助她,并陪她一起侍奉殿下。”

    萧弈缓缓松开手。

    他睨着祝瑶,薄唇勾起一抹哂笑。

    他靠在竹靠上,姿态散漫:“世子妃做得好不好,不需要你来评头论足。深更半夜跑到本世子的寝屋,还脱成这个样子,你是在发情,还是在发骚?”

    祝瑶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萧弈他可是堂堂世子爷,又生得如此俊美昳丽,他的措辞,怎么能如此粗鄙?!

    她浑身僵硬。

    夜风透窗而来,她肌肤寒毛倒竖。

    怔怔凝视萧弈时,她才终于注意到,萧弈睨向她的目光毫无感情,不像是在看待美人,而像是在看待一块五花猪肉。

    泪水夺眶而出。

    她紧紧揪着绣帕,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她哽咽半晌,忽然跪倒在地,以头贴地:“世子恕罪!王妃娘娘早就有意把奴婢许配给您,奴婢也是真心想伺候殿下的!奴婢知道殿下心里只有世子妃,可是奴婢从未奢望殿下的心,奴婢只想伺候殿下!”

    祝瑶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萧弈不耐烦地扯了扯寝衣领口。

    他道:“你不想得到本世子的心,那就是想得到本世子的身子。祝姑娘,你馋男人身子,为何不去外面找小倌?再不济,找王府侍卫也是不错的。”

    祝瑶:“……”

    这人有毒吧?!

    她的泪珠含在眼眶里,当真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萧弈已经不耐烦与她说话。

    他重新翻开书卷:“快滚,别污了爷的眼。”

    祝瑶虽然是丫鬟,却也是娇养的丫鬟。

    往日里不少王府侍卫争着抢着讨好她,她也就是嫌他们没个好身份,因此拖到二十多岁还没有出嫁,可她何曾受过今夜这种屈辱!

    她咬着唇儿,迅速穿好衣裳,哭着奔出寝屋。

    萧弈重重翻了几页书。

    他的娇娇去给老皇帝送药膳,都去了半个时辰,却还没回来。

    他拧着眉,干脆放下书卷,披了件玄色织金大氅去找南宝衣。

    雷雨停歇。

    行宫游廊里的宫灯,重新燃了起来。

    南宝衣抱着药膳托盘,白嫩小脸上满是惊异。

    她盯着顾崇山,像是盯着陌生人。

    好半晌,她艰难开口:“九千岁说想起来了。您,想起什么了?”

    顾崇山欣赏着她失控的表情,指尖落在她的锁骨往下:“我曾在你这里,用烙铁烫上了‘奴’的印记。”

    南宝衣双手骤然一抖。

    顾崇山绕至她背后,指尖携着凉意,缓缓掠过她的脊骨:“我曾提着鞭子,把你打得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南宝衣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紧紧咬住嘴唇,周身不可自抑地轻颤。

    顾崇山站在她背后,紧贴着她的脊背,缓缓倾身至她耳畔:“南家丫头,前世今生,我全都想起来了。你被榴花夫人害死在冰窖,我回宫之后,很是难过。”

    他是极为内敛的人。

    可是今夜,却有压抑不住的感情,从他的语气中悄然流露。

    他闭了闭眼,捻着黑檀珠的指尖悄然收紧发白。

    南宝衣靠在廊柱上,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他竟然,想起了一切!

    哪怕理智告诉她,不必再害怕顾崇山,可是曾挨过无数次打的身体,却清楚地记住了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恐惧。

    顾崇山满目平静:“我不会再打你,别害怕。”

    南宝衣不说话,只是防备惊恐地盯着他。

    顾崇山轻笑,余光悄然落在院墙的芭蕉叶上。

    那里藏着人,芭蕉叶的间隙后隐约露出玄色织金大氅。

    他收回视线,淡淡问道:“你可知,你是如何重回这一世的?”

    南宝衣摇头。

    “你走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喜欢你的。不是主子对奴婢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顾崇山自嘲。

    南宝衣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顾崇山可是个太监!

    她笼着柳叶眉,忍不住往顾崇山腹下扫视。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顾崇山冷淡道:“太监,也可以喜欢女子。”

    南宝衣沉默良久,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怪不得我住在西厂的那两年里,你总是在半夜跑到我的闺房,对我又咬又啃……”

    她曾一度以为顾崇山患有癫症。

    顾崇山强忍着难堪,解释道:“太监无法人道,却仍旧对女子心生好感,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有的人会选择通过这种方式发泄。”

    他顿了顿,又道:“你走后,我很难过。我带着你返回锦官城,与你在南家祖宅拜堂成亲。我不是完整的男子,而你也没了性命,咱们很般配,是不是?”

    南宝衣仍旧无法接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在你的坟冢前守了整整一年,却始终不能接受你死去的事实。

    “我为你求遍天下神佛,烧毁无数寺庙道观,终于从世外高人那里,得知了让你死而复生的办法。

    “我以北魏三百年国运为代价,向天道换取你一线生机。”

    顾崇山认真地凝着南宝衣的眼眸:“南家丫头,你和我,才是天生一对。”

    夜风吹拂着宫灯。

    男人的话真假参半,但他并不害怕被南宝衣识破。

    她又如何能识破呢?

    南宝衣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把托盘放在扶栏上,端起滋补药膳,干脆自己吃了起来。

    药膳清苦,她却像是根本尝不出来。

    顾崇山瞥了眼芭蕉叶后的那抹身影,从容地牵住她的袖角:“南家丫头,这天下唯有你我相识相知,我若挟恩以报,你报是不报?”

    明天见

第240章 萧弈妒忌

    南宝衣吃完了药膳。

    药膳大补,她胸口宛如燃起一团火焰,烧得她难受。

    “南家丫头,这恩,你报是不报?”

    顾崇山还在催问。

    南宝衣的鼻尖有些痒,她抬袖蹭了蹭鼻尖,许是药膳太过滋补,她温热的鼻血一滴滴洒落在红漆扶栏上。

    血……

    脑海中,走马灯般掠过许多场景。

    与顾崇山有关的记忆,大抵都交织着鲜血和痛苦。

    他把她当做玩物,总是鞭笞她、欺辱她,西厂审问犯人的那一套东西,他在她身上全部做过。

    这样的人,跨越山河与光阴,突然告诉她,他喜欢她。

    南宝衣满袖污浊,擦拭之间,就连白嫩的小脸都染上了血渍。

    她注视顾崇山,神情里渐渐多了讥讽:“九千岁的喜爱,我恐怕承受不住……如果我重活一世,当真是九千岁的功劳,那么我会从别的地方报答你。但我已嫁作人妇,今夜这种暧昧的话,请九千岁别再说出口。”

    她端起托盘,转身要走。

    顾崇山看着她的背影。

    夜风很大。

    游廊里宫灯轻曳,她云鬓花颜,锦衣玉帛,纤腰如素,宽大的重纱裙摆在风中扬起如繁花,三千青丝恰似墨笔勾勒写尽风流。

    他负手而立。

    余光掠过芭蕉叶后,他狭眸里极快掠过妒忌与凉薄。

    他从容道:“南家丫头,前世你我结为夫妻,我至死未曾写休书。这一世,无论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的女人。”

    南宝衣的身形顿了顿。

    旋即,她更快地消失在游廊尽头。

    顾崇山捻着黑檀珠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南宝衣绕过游廊拐角,双腿发软,贴在墙壁上细细喘气。

    云袖惶恐地出现在她身边。

    她小声道:“九千岁好生可怕,奴婢刚刚还来不及护住世子妃,就被他的手下挟持掳走……世子妃,您没事儿吧?刚刚九千岁与您说了什么呀?”

    南宝衣回过神。

    刚刚她被顾崇山吓到,没注意云袖。

    听她这么说,她摇摇头:“我没事。”

    “还说没事,您额头全是汗。”云袖拿帕子,仔细为她擦去额角冷汗,“都是奴婢不好,护不住世子妃,让您受了惊吓……”

    南宝衣垂着眼睫。

    顾崇山的那些话,令她心乱如麻。

    终于缓和了情绪,她吩咐道:“今夜我见过顾崇山的事,万万不可让二哥哥知道,否则,他又该吃醋发脾气。”

    “奴婢晓得。”

    主仆二人往院落走。

    园林的风,将宫灯吹得明明灭灭。

    黑暗犹如野兽。

    披着玄色织金大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游廊深处。

    他目送主仆二人消失在视野中,眼眸晦暗如深渊。

    南宝衣在耳房梳洗干净,回到寝屋时,萧弈已经回来了。

    他倚靠在窗畔竹榻上翻书,手指修长而骨节如玉,外袍松松垮垮地垂落,几绺乌发从额角散落,侧颜是一贯的英俊淡漠。

    无论她死后发生了什么,但活着的这一世,她嫁给了萧弈。

    看见萧弈,她心里就很安定。

    她爬上竹榻,抿着笑,轻轻捂住萧弈的眼睛。

    萧弈嗓音淡漠:“别闹。”

    南宝衣笑眯眯地松开手。

    她在他身边跪坐了,整理过裙裾,拿起矮几上的团扇把玩,丹凤眼亮晶晶的:“我刚刚去给老皇帝送药膳,他的龙体果然很不好。他谢过了我,还称赞我有孝心。”

    萧弈的薄唇毫无弧度。

    他抬眸,瞥了眼少女的脸蛋。

    她吃光了送给老皇帝的滋补药膳,那膳食里面放了百年人参和冬虫夏草,大补的很,她连脸颊都补得白里透红。

    他淡然地翻了一页书,似笑非笑:“可曾见过顾崇山?”

    南宝衣心中一咯噔。

    握着团扇的手指悄然发紧,她拿不准萧弈是否知道了今夜的事,于是警惕地盯着他:“二哥哥何出此言?”

    “随便问问,娇娇紧张什么?”

    “我并没有紧张。”

    南宝衣嘴上倔强,心里面却像是在打着一面小鼓。

    今夜她和顾崇山的谈话并不美妙,什么成亲,什么用国运换取一线生机,听起来仿佛她曾和顾崇山爱得要死要活,所以她不愿意让萧弈知道这些。

    萧弈合上书卷。

    他坐起身,握住少女的细白小手,在掌心细细地揉捏。

    他直视少女闪躲的双眼,笑容散漫:“南娇娇,你的身子颤抖得厉害,你的眼神满是慌张……明知瞒不过我的眼睛,又何必在我面前费尽心机地撒谎?”

    南宝衣浑身僵硬。

    萧弈他……

    果然知道她见过顾崇山的事。

    他是那么聪明的人!

    萧弈见她毫无解释的意思,于是松开她的手,径直往屋外走。

    他声音冷淡:“今晚我睡书房。”

    南宝衣抬起头,委屈:“我与他清清白白!”

    萧弈回眸:“你们共同度过的上一世,也曾清清白白吗?”

    心里是妒忌的。

    什么前世,什么重生,他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那些遥远的岁月,被南娇娇和顾崇山所铭记,他们就像是上天选定的眷侣,在前世相爱相杀轰轰烈烈,并带着那份记忆回到今生,而他,就像是个插足的过客。

    顾崇山,曾抱着南娇娇回锦官城成亲。

    曾为了南娇娇,枯守孤坟,逆天改命。

    那么他呢,他萧弈算什么?

    第三者?!

    他其实并不妒忌顾崇山轻薄过南娇娇,他妒忌的,是自己未曾像他那般,参与过她的生和死。

    面对他的诘问,南宝衣无话可说。

    眼看他要去书房,她赤脚下榻,不顾颜面地抱住他的手臂,软声道:“顾崇山待我不好,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一贯厌恶他的!”

    怕萧弈不相信,她拉开衣襟,指着白玉似的肌肤:“他曾狠狠鞭笞我,然后拖着我穿过宫巷,不给我半点尊严……”

    她眼尾泛红,语带哽咽。

    萧弈蹙着眉,眼底悄然掠过怜惜。

    指尖拂拭过她玉白的肌肤,他道:“那个时候,我未曾帮你吗?”

    南宝衣顿了顿,小声道:“你,你在旁边看着。”

    萧弈:“……”

    南宝衣又道:“后来他冤枉我偷盗玉玺,把我投进天牢,在与你一同会审我的时候,拿烙铁在我锁骨下面烙出‘奴’字,用以羞辱我。”

第240章 嫌弃她脏?

    滚烫的烙铁,烙印在肌肤上,即便是铁打的汉子都吃不消。

    南娇娇那么娇气,得哭成什么样?

    更何况烙印出的,还是如此耻辱的字眼。

    萧弈垂在宽袖里的双手,青筋暴起,隐忍至极。

    他一字一顿:“我未曾阻拦吗?”

    南宝衣垂着睫毛,老实道:“你还是在旁边看着。”

    萧弈:“……”

    他可真多余。

    南宝衣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她仰起头:“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让你知道,我曾经过得多么凄苦。我只是想告诉二哥哥,我并不喜欢顾崇山。他说的那些话,我也根本分不清楚真假。”

    萧弈抬手,轻抚过她的面颊。

    她的丹凤眼渐渐湿润,瞳珠里盛满了在乎。

    她是在乎他的。

    萧弈收回手,轻声道:“让我冷静几天。”

    他早知南娇娇是重生而来,却没有料到,她与顾崇山竟然还有那么复杂的纠葛和过往,而他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甚至不曾保护过她。

    纵然他想大度,可心里面仍旧妒恨滔天。

    妒忌顾崇山与她的纠葛,悔恨自己未曾好好保护她。

    无法平静!

    南宝衣失落地站在原地。

    她目送萧弈踏出珠帘,红着眼睛,孤零零蹲在了地上。

    云袖端着茶水进来,见她埋首抽噎,连忙走过来搂住她:“好好的,世子妃怎么哭了?”

    “云袖……”

    南宝衣环住她的脖颈,心里面难受委屈得厉害。

    “莫非世子殿下知道了您和九千岁的事?”云袖扶着她坐到榻上,“恕奴婢多嘴,殿下占有欲极强,您在他眼中,大约早就被标记成他的私有物。您屡次三番和九千岁纠缠不清,在他心里,怕是已经不洁,他生气不肯留宿,实属情理之中。”

    南宝衣蹙眉:“不洁?”

    “男人很小气的,”云袖轻言细语,“尤其是世子殿下那种位高权重之人。您和外男说句话,说不定他都会妒忌,更何况您与九千岁……”

    她欲言又止,似乎是难以启齿。

    南宝衣揪着手帕。

    二哥哥去睡书房,原来是因为嫌弃她脏?

    云袖把她的表情变幻尽收眼底。

    她不动声色,替她除去鞋袜和大袖,温柔道:“夜色渐晚,世子妃早些睡。若是熬久了,明日起来眼圈乌黑,又要被世子嫌弃。”

    南宝衣躺在竹榻上。

    脑海中,浮现出萧弈曾经说过的话:

    ——在我心里,锦官城的南娇娇,哪怕容貌尽毁,哪怕年华老去,也依旧是天底下最美貌的小娇娘。

    她辩解道:“二哥哥从不以貌取人。“

    云袖替她掩上西窗,认真道:“世子妃,您还年幼,不知道人心险恶。世上的男人,哪个不喜欢美貌的姑娘?

    “您如今容貌娇美,殿下自然爱您。可是等您将来人老珠黄,他就会喜欢别的娇娘,就会把曾经与您说过的甜言蜜语,再与别的娇娘说一遍。您想想,世上的山盟海誓多,还是负心人多?”

    烛火跳跃。

    南宝衣翻身向里,小声争辩:“二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云袖摇摇头,替她吹熄一半灯火,退出了寝屋。

    南宝衣辗转反侧。

    脑海中,反复思虑着云袖的话。

    二哥哥真的嫌弃她不干净吗?

    真的只是看中她的美貌吗?

    窗外芭蕉簌簌。

    于她,今夜终究是难眠的一晚。

    在她难过时,行宫园林深处,传来女子的啜泣。

    祝瑶坐在凉亭里,伏在石桌上,哭得撕心裂肺,伤心至极。

    她是王府娇养的婢女,吃穿用度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娘子还要精致,她自问容色和举止也算出挑,不比好人家的女儿差。

    她都投怀送抱到那个份上了,世子殿下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伤心的泪水再度滚落。

    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她背后。

    干净的手绢递到她面前,男人嗓音温纯:“我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不知是谁惹姑娘伤心?”

    祝瑶接过手绢。

    怔怔抬起头,透过朦胧泪眼,才看清楚来人是去年的探花郎。

    好似姓北。

    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起身福了一礼:“给北探花请安。”

    南景撩袍落座,笑道:“此地无人,祝姑娘不必拘礼。”

    祝瑶惊奇:“你认得奴婢?!”

    南景笑而不言。

    靖王妃的贴身女官,在王府里也算有地位,可以自由进出王府后院和书房,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嘴上像是抹了蜜:“祝姑娘的美貌,即使在官宦圈子里面,也相当的有名,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祝瑶俏脸微红。

    “祝姑娘请坐。”南景抬手示意,“我一向倾慕姑娘的美貌,只是不敢对姑娘做什么。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姑娘迟早会成为世子的侧妃。”

    世子的侧妃……

    祝瑶伤心更甚。

    她抽噎着,像是找到知音人那般,把今夜之事告诉了南景。

    南景面露诧异:“萧弈竟然如此不识趣?!投怀送抱的不是庸脂俗粉,而是祝姑娘你啊!”

    “别再说了……”祝瑶哽咽,“是我没有福分。”

    南景沉吟片刻,正色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祝姑娘嫁给他。”

    “什么法子?”

    “如今皇帝病危,太子人选,会诞生在成王和英王之间。据我所知,皇上更属意英王,只可惜英王势单力薄,比不得成王羽翼丰满。如果祝姑娘能给英王殿下带去助力,英王继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为祝姑娘赐婚。靖王爷掌控皇城禁卫军,如果祝姑娘能从书房偷到调度禁卫军的令牌……”

    祝瑶脸色渐冷。

    她霍然起身:“你们想利用我?!”

    南景微笑:“互惠共赢的事,怎么能叫‘利用’?”

    祝瑶死死咬住唇瓣。

    “祝姑娘,只要你有从龙之功,莫说给萧弈当侧妃,便是当正妃,英王殿下也会帮你。你的年纪在丫鬟当中算是大的,再不抓紧嫁出去,这辈子当真要成老姑娘了。”

    祝瑶纠结。

    良久,她低声道:“你给我几天时间想想。”

    南景笑着应好。

    次日。

    雨过天晴,行宫园林的草木碧色如洗。

    湖畔莲叶田田,萧弈坐在水榭里,正百无聊赖地钓鱼。

    楚珊珊与陈宵雪结伴而来。

    陈宵雪抱着鱼竿鱼篓,紧张道:“珊珊,你当真看见,世子殿下与南宝衣吵架了?”

第240章 南宝衣,我怜惜你

    楚珊珊正色:“我昨夜亲眼看见,世子哥哥独自去书房睡觉,难道还能有假不成?趁他们感情不睦,你赶紧笼络世子哥哥的心,才是最要紧的。”

    陈宵雪点点头。

    她望向水榭里的世子殿下。

    他玉冠白衣,容貌昳丽,风姿卓然,慵懒靠坐在青竹躺椅上,映衬着满湖莲叶,当真担得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八个字。

    陈宵雪双颊更红。

    她被楚珊珊怂恿着,鼓起勇气,抱着鱼竿和鱼篓踏进水榭。

    她朝萧弈福了一礼,满眼爱慕:“给世子殿下请安。世子殿下也是来这里钓鱼的吗?”

    萧弈连眼皮都没抬。

    他口吻冷漠:“不钓鱼,我拿着鱼竿作甚?”

    陈宵雪:“……”

    世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呢。

    但她好喜欢!

    她害羞地垂下眼睫,在萧弈身边的小墩子上坐了,熟稔地穿了蚯蚓鱼饵,把鱼钩抛入水里:“雪儿也喜欢钓鱼,平日闲暇时,常常与父兄出去游湖钓鱼。雪儿的技术还算不错,五次里面总有四次,是父兄里面钓的最多的……”

    少女侃侃而谈。

    她曾观察过南宝衣和萧弈,每次宴会上,都是南宝衣在滔滔不绝地说废话,萧弈则静静托腮聆听,所以她猜测萧弈大约喜欢健谈的姑娘,她这是效仿南宝衣呢。

    萧弈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笼起。

    这女人滔滔不绝,好像一只嘎嘎嘎的鸭子。

    好想掐断她脖子啊……

    不远处。

    靖王妃带着南宝衣,正沿着游廊散心。

    姜侧妃死了,靖王这些天都宿在她屋里。

    重新得到夫君的宠爱,靖王妃可谓满面春风,连步态都轻盈许多。

    再加上从萧弈那里得知,是南宝衣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揭发姜侧妃的罪行,她看待南宝衣的目光也和蔼了许多。

    她正儿八经道:“可知我为何约你出来?”

    南宝衣摇着白玉团扇,心不在焉:“不知。”

    “听侍女禀报,昨夜弈儿睡在了书房,你们可是吵架了?毕竟,自打你进门以来,你们从未分房睡过。”

    南宝衣沉默不语。

    靖王妃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我如今也算是有心得了,男人嘛,只要他心里有你,无论吵得怎样厉害,事后你哄一哄就好。最怕他心里没有你,没有你,再怎么哄,那都是枉然。”

    南宝衣:“哦。”

    靖王妃越说越有兴致:“弈儿位高权重,又生得那么俊美,盛京城不知道多少世家贵女爱慕他。你听我的,赶紧找机会与他和好,别叫其他妖精得了便宜。”

    南宝衣淡淡道:“您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吗?”

    靖王妃噎了噎。

    她驻足,认真地凝视南宝衣:“姜侧妃的事情上,你帮了我大忙。我若再为难你,哪还有王妃的气度?从前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出身低微,配不上弈儿。你也知道弈儿是大雍皇子,哪怕南越的公主,也是配不上他的。”

    南宝衣别过小脸,没吭声。

    “我接纳了你,不代表大雍接纳你。萧宁已死,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是弈儿,他迟早会返回大雍。南宝衣,你们要走的路,还很艰难,尤其是我姐姐那关。实话说,我怜惜你。”

    南宝衣垂下眼睫。

    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女人,才会令她亲妹妹说出怜惜敌人这种话?

    湖畔起了风。

    靖王妃凝着南宝衣。

    少女容貌娇美,神情倔强,在女孩中不算最聪明,可心性却偏偏最是坚韧,像是生生不息的野藤蔓。

    她对这女孩儿怜惜更甚。

    她亲自替南宝衣捋开额间碎发,提醒道:“所幸弈儿对我姐姐,并没有什么感情。若是你们将来去到长安,牢牢抓紧弈儿的心,是你最好的选择。”

    南宝衣咬唇。

    她怎么听着,长安好像遍布牛鬼蛇神,格外危险重重?

    她这哪是嫁人,这明明就是嫁进了地府啊!

    说着话,靖王妃注意到躲在游廊拐角的楚珊珊。

    她一向不喜这个庶女,呵斥道:“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楚珊珊吓了一跳。

    她回转身,瞧见是靖王妃和南宝衣,不禁眼珠一转。

    她福身行礼,恭敬道:“回禀母妃,女儿在看世子哥哥和宵雪钓鱼。他们坐在一起,钓了很久的鱼,说了很多的话,女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搅。”

    靖王妃冷笑。

    刚刚还提起小妖精钻空子,这就已经钻上了!

    南宝衣帮了她一回,她也该帮这儿媳妇找回场子!

    她沉声道:“过去看看。”

    远处的侍女们纷纷跟上来,簇拥着她们去了水榭。

    水榭视野开阔,正对着波澜万顷的湖泊。

    南宝衣跟在靖王妃身后,看见萧弈坐在靠椅上,侧颜冷峻凉薄。

    陈宵雪距离他三尺远,不时笑眯眯地偏过头与他说话。

    这幅画面绝对算不上亲近,可她心里面就像是打翻了陈醋,酸意一阵阵地涌出,恨不能拿钓鱼竿,把陈宵雪和楚珊珊一起打进湖里!

    “弈儿。”

    靖王妃沉声。

    陈宵雪没料到靖王妃会过来。

    不过,她听说靖王妃不喜欢南宝衣这个儿媳妇,曾屡次三番在府中设宴,宴请年轻美貌的官家姑娘,好为世子殿下重新下挑选世子妃。

    如今,她能在靖王妃面前露脸,可真是天赐的良机!

    她不禁暗喜。

    她连忙整衣敛容,规规矩矩地对靖王妃行大礼,娇声道:“臣女给王妃娘娘请安,恭祝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靖王妃在美人靠上落座,冷淡道:“叫什么名儿?”

    “回禀王妃娘娘,臣女闺名宵雪,是陈副将军的女儿。”

    陈宵雪回答着,又极有眼色地上前,亲自挽袖为靖王妃斟茶,“王妃娘娘唤臣女雪儿就好,世子殿下也可以这般唤臣女。”

    说着话,掀起眼皮,眼波横飞地撩了眼萧弈。

    南宝衣坐在一侧。

    她轻摇团扇,跟着陈宵雪的目光望向萧弈。

    男人依旧慵懒地坐在躺椅上,白衣似雪,容貌艳绝,丹凤眼潋滟着深渊般难以捉摸的情绪,越过侍女们,定定落在她脸上。

    南宝衣心中难过。

    他昨夜只说冷静冷静,可今日就与别的姑娘一起钓鱼说话。

    难道果真如云袖所言,他是在嫌弃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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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夫君,你把鱼鱼放了好不好

    陈宵雪偷眼去看南宝衣,见她眼神黯淡,于是更加欢欣鼓舞。

    南宝衣定然是吃她和世子殿下的醋,才会没精打采!

    她笑着拿起蚯蚓,活泼道:“王妃娘娘,臣女钓鱼给您看?臣女很擅长钓鱼的,不知道世子妃是否擅长呢?”

    南宝衣轻摇团扇,尾指上翘,矜贵娇气。

    她看不惯陈宵雪,于是口吻夸张:“蚯蚓那么弱小,陈姑娘怎么狠得下心,用它们当鱼饵呢?鱼钩尖锐,穿过身子时,蚯蚓得多疼呀!”

    陈宵雪:“……?”

    这女人有病?!

    她嘲讽:“世子妃真是善良,然而若想钓鱼,就得在鱼钩上穿鱼饵,这是生活常识。世子妃娇贵也该有个度,可别娇贵到连常识都丢了!”

    南宝衣以扇掩面,露出一双无辜清润的丹凤眼:“可是我读话本子时,看见姜太公钓鱼,用的就是没有鱼饵的直钩。同样是钓鱼,他能做到,陈姑娘怎么就做不到呢?”

    陈宵雪好生气。

    见过抬杠的,没见过抬杠到这个份上的!

    靖王世子妃,真是个杠精!

    然而转念一想,南宝衣抬杠也好,正好让世子殿下看清楚,他娶的女人多么愚蠢、多么做作,正好衬托出她陈宵雪的聪明和天真。

    陈宵雪温柔道:“世子妃,直钩很难钓到鱼的。更何况世子妃不也吃过鱼嘛,您吃的鱼,也是用蚯蚓钓上来的呀。天底下多少渔民靠捕鱼为生,如果人人都像您那样怜惜动物,他们就得饿死呢。”

    言外之意,就是少特么矫情。

    她又指着她和萧弈的鱼篓:“世子妃您看,世子殿下和我都钓了好几尾大鱼,今夜咱们可以一起烤鱼吃。我很擅长烤鱼,王妃娘娘和世子殿下定然喜欢我的手艺。”

    她说完,不禁沾沾自喜。

    她可真聪明,借着烤鱼之名,晚上就能正大光明地去靖王院落。

    不仅能亲近世子殿下,还能让他和靖王妃品尝她的手艺,领略她的贤惠,把南宝衣衬托得一无是处,真是一箭好几雕!

    南宝衣摇了摇团扇。

    丹凤眼掠过腹黑,她面上却怯生生的:“陈姑娘要烤了它们?可是鱼鱼好可怜哦,它们的父母妻儿,定然还在水底眼巴巴地盼望它们归家……陈姑娘,鱼鱼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烤了它们呢?”

    陈宵雪:“……”

    气到吐血!

    神特么鱼鱼好可怜,鱼鱼好可爱!

    有本事她这辈子都别吃鱼啊!

    她无话可说时,南宝衣又忧伤地望向萧弈:“夫君,你把鱼鱼放了好不好?我舍不得它们遭到毒手。”

    一声“夫君”,唤得萧弈心都要化了。

    他薄唇抿着笑,温柔地应了声“好”。

    陈宵雪惊呆了。

    她眼睁睁看着萧弈,把钓了一整天的鱼,全部放生进湖水里。

    完全无言以对!

    好半晌,她才想起靖王妃。

    靖王妃一向厌恶南宝衣,南宝衣如此做作,靖王妃定然不喜,她肯定会帮她!

    于是她伤心道:“王妃娘娘,世子妃如此恃宠生娇,您就不管管吗?这矫情劲儿要是发展下去,将来王府岂不是人人都要食素?”

    靖王妃喝着茶。

    她就爱南宝衣这矫情劲儿。

    不愧是她相中的儿媳妇,连对付小妖精都对付得如此清丽脱俗,恰似一朵冉冉盛开的小白莲,无辜又娇气,她眼光可真好呀!

    她放下茶盏,讥讽道:“陈姑娘,世子妃恃宠生娇,那也是我们王府宠出来的,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说句难听话,你也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明知弈儿已经成婚,却还青天白日跑来找他,甚至与他孤男寡女共处水榭,成什么体统?你把女儿家的脸面,都丢到哪里去了?”

    陈宵雪目瞪口呆。

    都说靖王妃厌恶南宝衣,难道传闻竟然是假的?!

    她捏着手帕,杵在原地,脸颊青红交加。

    她怀揣着最后一线期望望向萧弈,指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可是对方淡漠钓鱼,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陈宵雪终于羞耻得哭出了声。

    她跺了跺脚,崩溃地掩面奔出水榭。

    楚珊珊正要追出去,靖王妃呵斥道:“跪下!”

    楚珊珊身子一哆嗦,急忙跪倒在地:“母妃?”

    “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

    靖王妃十分厌恶这个庶女。

    从前姜秀秀掌家时,楚珊珊眼里就只有姜秀秀而没有她这个正经王妃,各种讨好姜秀秀,甚至帮她作践她这个王妃。

    如今姜秀秀死了,也是她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她冷声:“楚珊珊,你是王府的姑娘,却胳膊肘往外拐,变着法子给你兄长牵红线,破坏你兄长的姻缘。知道的晓得你是在帮陈宵雪凑姻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拉皮条的老鸨!”

    这句话很重。

    楚珊珊羞耻地咬住下唇,俏脸十分苍白。

    “你已是出嫁的年纪,倒是本妃不好,让你在府里寂寞,才做出拉皮条这种事。”靖王妃一锤定音,“我已替你相看好人家,守城门的方统领与你相配,你下个月就嫁过去吧。”

    楚珊珊不敢置信地仰起头。

    她听说过方统领,年过三旬,刚死了夫人,膝下还有一子一女。

    生得容貌丑陋,只是个七品小官!

    她竟然要给七品小官当续弦!

    楚珊珊立刻哭出了声:“母妃,我错了,女儿知错……求您别把我嫁给方统领,求求您了!”

    靖王妃无动于衷。

    楚珊珊又急忙膝行至南宝衣跟前,伸手去扯她的裙裾,哀求。

    南宝衣面无表情。

    她与楚珊珊本就没有感情,刚嫁到王府最举目无亲的时候,还被她甩脸子为难,甚至她还屡次三番地为陈宵雪铺路,破坏她和二哥哥的感情。

    她是不会帮楚珊珊的。

    楚珊珊绝望地跪坐在地。

    靖王妃吩咐侍女:“把她送回屋。”

    她又递给南宝衣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与萧弈重修旧好,便带着其他侍女离开了水榭。

    水榭寂静,穿廊而过的轻风,携着满湖莲香。

    南宝衣握着团扇,抬眼望向萧弈。

第240章 二哥哥,你对得起我!

    萧弈没再钓鱼。

    他问道:“想吃莲子吗?哥哥给你摘。”

    南宝衣摇摇头。

    沉默片刻,她见萧弈起身要走,于是急忙跟上去,在水榭台阶上拽住他的宽袖。

    她心底弥漫开针扎似的疼痛,轻声道:“昨夜你说冷静冷静,可是转眼就带着别的姑娘钓鱼放风。你生气了,因为我和顾崇山的过往而生气,是不是?”

    “我没生气。”萧弈认真,“我只是吃醋,只是难过。”

    人有七情六欲。

    他自诩薄情寡义,但在南娇娇的事情上,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想到顾崇山曾与南娇娇拜堂成亲,一想到顾崇山曾在她的坟冢前守了那么久,他就嫉妒得发狂。

    更难过的是,在南娇娇遭受那么多折磨时,他竟然始终冷眼旁观。

    他怎么狠得下心,冷眼旁观?!

    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啊……

    南宝衣鼻尖发酸:“那你为什么不搭理我?”

    萧弈沉默良久,道:“我还没能解开心结。”

    南宝衣的泪水便漫出了眼眶:“你就是嫌弃我……”

    她垂下头,泪珠一颗颗砸落在萧弈的手背上,滚烫。

    萧弈心如刀割。

    他反握住少女的手,牵着她在美人靠上坐了,拿帕子给她擦去满脸的泪花:“我没有嫌弃你。与我说说从前的事,好不好?”

    南宝衣透过朦胧泪眼看他。

    这位高权重的世子爷,神情认真,好似真的想聆听前世的事。

    她心中起了些私念。

    她扑倒在萧弈怀中,伤心地哽咽:“二哥哥,你不知道我前世过得多么凄惨!我的故事,那都是掺和了血与泪的故事呀!”

    萧弈:“……”

    掺和了血与泪的故事?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他好想笑。

    “我嫁给程德语后,家破人亡,还被毁去容貌。程家将我送进皇宫冲喜,我成了个宫女,而你已是权倾朝野的帝师……”南宝衣眼珠转了转,哭诉道,“一次宫宴上,你喝醉了酒,然后无情地夺去了我的清白!”

    萧弈:“……”

    他竟然这么无耻?

    南宝衣捂着帕子,声泪俱下地控诉:“后来你欺骗我的感情,送我去顾崇山身边当奸细。你说扳倒顾崇山之后,你就娶我。

    “我在西厂为你受尽委屈,每逢你进宫,我还要被迫在你床笫间承欢。结果,你却对榴花夫人动了心!她是那么坏的女人,因为想独占你,所以她直接要了我的命!”

    她真假掺半地诉说。

    哭得那么娇弱,萧弈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分辨她是否撒了谎。

    南宝衣使劲儿捶萧弈的胸口:“二哥哥,你对得起我!”

    她表演得很卖力。

    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反正二哥哥绝不会去找顾崇山对质,所以他不可能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她撒个谎,换取他的愧疚和怜惜,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她都想好了,今后萧弈再欺负她,她就哭诉编造他上辈子是如何作恶的,看他还好不好意思欺负她!

    萧弈蹙着眉。

    前世,他竟然对南娇娇那么坏吗?

    不过他确实是个很坏的男人。

    也早在她出嫁前,就惦记上了她。

    那些事,听起来确实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愧疚更甚,他把少女抱到怀里,低头亲吻她的眉眼。

    “对不起……”

    他低声。

    南宝衣抽噎着,抬袖擦去泪水:“二哥哥,我不怪你,我是那么大度的姑娘,娶了我,简直是你祖上积德。”

    萧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长夜渐深。

    姜贵妃在行宫失踪,惹得老皇帝担忧不已,身体愈渐不好。

    靖王爷探病归来,与靖王妃就寝时,低声道:“姜氏家门不幸,不知惹到了谁,姜太傅满门被流放,秀秀与姜贵妃又相继遇害……”

    靖王妃替他除去官袍,认真地挂在木施上:“妾身瞧着,皇上已快要油尽灯枯。太子人选迟迟未定,朝堂里眼看着满城风雨,真叫人着急。”

    靖王爷褪去鞋袜,躺在了榻上。

    他想着萧弈的话。

    ——其实,皇位这玩意儿,不仅可以父传子,也可以兄传弟。

    楚怀美恶劣荒唐,楚怀修城府深沉,他们都不是合适的太子人选。

    如果可以的话……

    男人蠢蠢欲动。

    靖王妃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掀开被褥,躺在了榻上。

    她吩咐道:“祝瑶,熄灯吧。”

    祝瑶低声应喏。

    她整理过脚踏上的鞋履,又轻轻拍打过挂在木施上的官袍,才吹熄了屋中灯盏。

    月光盈室。

    她垂着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为两人掩上槅扇,她背转身,心跳剧烈。

    借着夜色掩护,她快步踏出靖王院落。

    行宫花园,南景站在一棵合欢树下,已经等待良久。

    见她匆匆赶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事情办成没有?”

    “你看。”

    祝瑶得意地取出一枚黄金令牌。

    她笑道:“我已经按照北探花的吩咐,把假令牌放进了王爷的官袍夹层。据我所知,王爷平常不会把玩令牌,每日早晚稍看一眼,确定令牌还在,就会彻底放心。那假令牌制作得栩栩如生,想必短时间内,王爷发现不了真假。”

    南景大喜过望,急忙伸手去取。

    祝瑶收回手,眉眼含笑:“我帮了英王殿下这一回,将来他若是继承大统,可一定要为我和世子殿下赐婚!”

    “放心!”

    南景轻笑着,暧昧地刮了下祝瑶的鼻尖儿。

    祝瑶捏扭了一下,才双手奉上令牌。

    乌云蔽月。

    骤起的夜风,吹熄了祝瑶提着的宫灯。

    南景心情极好,再加上见色起意,于是抱住她,抵在她耳畔絮语:“祝姑娘美貌,不如先让我尝个鲜?等将来祝姑娘成了世子妃,也好比较比较,是我的技术好,还是萧弈的技术好……”

    “讨厌……”

    祝瑶心旌摇曳,半推半就。

    长风过境,落叶知秋。

    已是回盛京城的时候了。

    南宝衣带着侍女们在屋舍收拾行装,正跪坐在凉席上把玩妆奁之物时,荷叶匆匆从外面进来。

    她跑得俏脸绯红,喘息得厉害。

    南宝衣递给她一盏凉茶:“怎么了?”

    荷叶饮了半盏凉茶,才惊道:“奴婢刚刚在行宫花园玩耍,听宫女议论,圣上刚刚下旨,册封了太子!”

第240章 哭两世姻缘,哭深情错付!

    册封太子!

    这可是大事!

    南宝衣急忙问道:“封了谁?成王还是英王?”

    “听宫女说,圣上原本打算让朝臣们今日论辩,结果姜贵妃不是失踪了嘛,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于是谏议大夫在今日弹劾成王殿下,称他这些天丝毫不为母亲担忧,反而白日宣淫,置人伦纲常于不顾。

    “圣上大怒,当场骂成王殿下没有规矩没有人性,也懒得再听朝臣论辩,直接册封了英王为皇太子!”

    荷叶一口气说完。

    南宝衣愣住。

    她与楚怀修接触不多,不了解这个男人是怎样的心性。

    但她却知道,南景是楚怀修的幕僚。

    一旦楚怀修继位,恐怕会对她不利。

    她起身,拎着裙裾往外走:“我去找南胭。”

    毕竟南胭也和南景有仇,她大约也不愿意楚怀修继位。

    刚踏出屋舍,十言快马加鞭而来。

    他不顾规矩闯入院落,高声道:“世子妃,主子何在?!”

    南宝衣怔了怔:“大约还在朝堂上,怎么了?”

    “桐姑娘要生了!可是难产,府里忙成了一团。稳婆和府医束手无策,卑职特意快马加鞭来来通知主子,并接姜神医回府!”

    南宝衣:“……!”

    皇嫂嫂要生了!

    算算时间,皇嫂嫂是去年除夕前怀上的,也确实到了生产的时候。

    她手忙脚乱,急忙吩咐尝心:“快去花园找姜大哥!”

    又叮嘱余味:“余味你最细心,你去帮姜大哥收拾药箱!”

    她自己拎着裙裾,焦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云袖恨铁不成钢。

    她伺候了南宝衣这么久,总觉得她仿佛少了个脑子。

    她劝道:“世子妃,难产的可是世子殿下的妾侍,您怎么比自己难产还着急?要奴婢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她难产——”

    她作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南宝衣头疼。

    这云袖,怎么跟她祖母似的,都想弄死皇嫂嫂?

    她只得虎着脸道:“你别乱来呀,我和桐姑娘亲如姐妹,她若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云袖心中奇怪,却没再多言。

    皇嫂嫂难产,乃是第一等大事。

    南宝衣顾不得朝堂之事,也顾不得收拾箱笼,跟着快马加鞭回府。

    西楼聚集了很多侍女。

    一盆盆热水被端进去,端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血水。

    屋里传出女子哀绝的惨叫。

    南宝衣站在院子里,听得心惊胆战。

    生孩子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呀,就算顺利生产,那也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皇嫂嫂,大约正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吧?

    稳婆和府医被姜岁寒赶出了寝屋。

    南宝衣急忙上前询问:“里面情况如何?”

    稳婆拍着鼓囊囊的胸脯,满脸惊悚:“额没看过这么难生娃滴,血多很,能把人哈死,哈死额咧!”

    南宝衣:“……?!”

    啥?!

    荷叶凑到她耳畔,小小声:“大概是说,桐姑娘生孩子流了好多血,能把人吓死。”

    南宝衣不禁更加担忧。

    萧弈从眉州行宫赶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

    然而屋子里依旧没有动静。

    温彤大约耗尽了生平所有力气,就连惨呼声都逐渐弱了下去,她竟难产了五六个时辰!

    姜岁寒打开槅扇,脸色苍白:“萧家哥哥,府里可有千年野山参?能否切几片为桐姑娘续命?否则,支撑不到孩子生出来,她就该力竭而亡。”

    千年野山参……

    南宝衣为难地望向萧弈。

    她知道的,五百年山参容易寻,可是千年山参,还得是野生的,天底下也寻不出几支来!

    笼火光转。

    南宝衣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她晕倒在滂沱大雨里,被顾崇山捡了回去。

    那时她的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是顾崇山拿了参汤为她续命。

    她依稀记得半梦半醒间,顾崇山与属下的对话。

    ——啧,全天下只此一棵的千年野山参,能续命的东西,竟也舍得送来……

    ——用千年野山参救一个小宫女,未免太过浪费。

    细细沉思,南宝衣脊背悄然窜上凉意。

    是谁,把千年野山参交给顾崇山,救她的命?

    她怔怔盯着萧弈。

    男人侧颜的线条格外英俊深邃,眉骨很高,鼻梁弧度很挺,紧抿的薄唇透着思量,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道:“我知道何处有千年野山参。”

    说完,飞快掠上屋顶,如鹞子般几个起伏,悄然消失在王府之上。

    南宝衣踉跄着,扶住荷叶的手才没有跌倒在地。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

    拿千年野山参救她的,原来不是顾崇山,而是萧弈!

    怪不得他会屡次三番劝她别嫁给程德语,怪不得他会在溪水边强吻她,怪不得顾崇山总是在折磨她之后,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权势……

    原来她看见的并不是事实。

    原来那么多深情,都被掩埋在他刻意的隐瞒之下!

    拜堂成亲,枯守孤坟,逆天改命……

    顾崇山未必说了假话。

    只是那个男人,并不是他!

    热泪盈面。

    南宝衣紧紧扶住荷叶的手,突然嚎啕大哭。

    哭两世姻缘,哭深情错付!

    荷叶吓坏了。

    她急忙替自家姑娘擦泪,哄她道:“世子妃别难过,您若是害怕生小孩儿,咱们不生就是,您还年幼,再过几年生孩子也不迟……”

    南宝衣只一个劲儿地哭。

    满院侍女目瞪口呆。

    见过仇恨妾侍的主母,没见过如此心疼妾侍的主母,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简直恨不能替妾侍受苦啊!

    萧弈出现在英王府。

    英王的母族,在朝堂上并不显赫,但是在百姓之中却相当有名。

    乃是南越最古老的医药世家。

    千年野山参,唯有英王母族有。

    此时,楚怀修坐在王府寝屋,正静静展开一副卷轴。

    南景侍立在珠帘外面,笑道:“恭喜殿下,顺利册封为太子,皇城禁卫军也尽在您的掌握。只要圣上驾崩,您就是当之无愧的新皇!说起来,太子妃也可早日提上日程。不知您中意哪家的姑娘?”

    英王比楚怀美和楚怀南还要年长,可是身边不仅没有正妃侧妃,连侍妾通房都没有。

    楚怀修欣赏着卷轴上的美人。

    他嗓音遗憾:“孤少年时,有幸游历大雍,在长安见识过一位真正高雅雍容的美人。只可惜,她已香消玉殒。”

    若是南宝衣在此,便能认出卷轴上跳白纻舞的美人,正是皇嫂嫂。

    楚怀修的手探进衣袍。

    他紧盯着画轴,沉醉地半阖着双目,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明天见

第241章 孤要你,一世为臣

    珠帘外。

    南景好奇道:“太子殿下的意中人,竟是大雍的美人?不知姓甚名谁?”

    楚怀修没有回答。

    帷帐里传出细细的低喘。

    过了很久,楚怀修才餍足道:“净手。”

    侍女们端着水盆,恭敬地跪倒在床榻前。

    又有侍女进来,恭声道:“太子殿下,靖王世子求见。”

    楚怀修还没说话,南景的眉宇间却满是得意:“萧弈求见?他肯定是听说了殿下被册封为太子,因此特意来向殿下表忠诚的。请进来吧,我倒想看看,他奴颜婢膝时,是个怎样的模样。”

    楚怀修坐在榻边净手,对南景的狐假虎威笑而不语。

    萧弈被侍女引进内室。

    珠帘和帷幕相继卷起。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麝香味儿。

    萧弈进来后,并不行礼,只撩袍在圈椅上落座,淡淡道:“来找太子,讨一味药。”

    南景拢着宽袖,目光不善:“萧弈,你眼前坐着的,可是当朝太子!你的态度如此桀骜,可还有人臣的样子?还不快跪下?!”

    楚怀修拂袖,示意他闭嘴。

    他笑容温和:“世子需要什么药?”

    萧弈屈指叩了叩花几,正色:“千年野山参。”

    话音落地,内室寂静。

    楚怀修披头散发,锦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赤脚踩上地板,把香片扔进香炉,几缕白烟袅袅钻出青瓷镂花香炉盖,与室内那股糜烂的麝香味儿融合在一处,更显满室沉闷厚重。

    他垂着眼帘,语调落拓:“萧卿,千年野山参,孤手里确实有。但天底下,仅此一支,是关键时候可以续命的东西。孤给你野山参,你能给孤什么?”

    “殿下!”

    南景震惊不已:“您糊涂了是不是?!他可是萧弈!他与咱们有仇,您怎么能给他千年野山参——”

    楚怀修冷淡地睨向他。

    他的眼神嗜血阴鸷,激得南景急忙闭嘴。

    是了,与萧弈有仇的,是他自己。

    而非楚怀修……

    萧弈低笑几声,散漫道:“不妨开门见山,太子想要什么?”

    楚怀修倚在香炉架子边,指尖把玩着细长金匙,正色:“靖王世子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孤要你,一世为臣,在孤统治期间,不得谋朝篡位,不得怀有异心。”

    萧弈笑出了声。

    他颔首:“成。”

    楚怀修又道:“靖王世子诡计多端,为防止你言而无信,孤希望,你能以南宝衣的性命起誓,绝不背叛孤,绝不对孤的江山起心思。”

    萧弈叩了叩花几,丹凤眼底满是不屑。

    南越屈居西南,兵马不过百万,山河疆土也只有几个郡县,他从来看不上这点弹丸之地。

    他淡淡道:“我不仅可以起誓,在你统治期间绝不谋朝篡位,我甚至还能帮你出兵御敌,拓展疆土。但若要我效忠你,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萧弈似笑非笑,睨向南景:“我要这位北探花,世代不得为官。”

    南景惊呆了!

    这两人讨论得好好的,干嘛把战火引到他身上!

    他连忙跪伏在地:“殿下,您别听萧弈花言巧语!您被封为太子,我从中出了多少计谋,殿下,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楚怀修挑眉。

    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权臣,一个是没什么大用的幕僚。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他微笑:“那便依萧卿所言。”

    他又吩咐侍女:“去取千年野山参。”

    萧弈走后,南景崩溃悔恨地跌坐在地。

    早知道萧弈那么难搞,他刚刚就不上蹿下跳了!

    楚怀修坐回榻上,展开画像,余光睨了他一眼:“你只擅长刁钻诡计,并非治世能臣。虽不能为官,但念在你为孤出谋划策的份上,孤会为你与大公主赐婚。驸马不得为官,却也算皇亲贵胄。南景,你后半生也算衣食无忧了。”

    南景痛苦地闭了闭眼。

    驸马是什么东西,那是有名无实的玩意儿!

    他投入楚怀修门下,为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是为了从龙之功,是为了东山再起,是为了权势赫赫!

    可到头来,他怎么就成了驸马?!

    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然而他到底不敢忤逆楚怀修,否则连驸马都没得做了。

    他只得哭丧着脸,忍气吞声地拱手谢恩。

    正要和侍女们退出去,他到底心有不甘。

    不甘心,被萧弈压上一辈子!

    他突然道:“殿下,萧弈手中的四十万兵权,都在蜀郡。而他在盛京城里面的势力,名为玉楼春,殿下必定听说过。”

    “听说过。名义上是个戏楼,实则做和杀人越货的买卖。”

    “正是。玉楼春高手众多,是探听消息的绝妙之所。如果萧弈当真效忠殿下,就该把玉楼春献给您以表忠心,您说是不是?”

    楚怀修欣赏着画轴上展袖而舞的温彤:“继续说。”

    “为了彻底掌控萧弈,咱们可以如此这般……”

    南景退出内室时,满脸得瑟。

    萧弈再猖狂又如何,他总能想法子,一点点从他手中夺取权势!

    当他没了玉楼春又没了兵权,就是被他南景踩在脚底下的时候!

    内室。

    轻风透窗,帐幔翻飞。

    楚怀修凝视着画轴,清隽俊美的面庞上流露出痴迷。

    他撩开袍摆与腰带,半阖着双目,再度低沉喘息。

    遗落在深闺内室里的叹息,似惋惜,似痴狂:“太子妃姐姐啊。”

    ……

    千年野山参,被迅速熬煮成汤羹,送进了寝屋。

    萧弈坐在庭院枇杷树下,眉目透着从未有过的冷峻,完全不敢想象,若是皇嫂母子双亡,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皇兄交代。

    南宝衣看着他。

    树上挂着宫灯,他玄衣大氅,侧颜线条比寻常人更加深邃,分明是不近人情的凉薄模样,可是她从他眼底读出的,却是温柔和担当。

    前世今生,他都是值得信赖的男人啊。

    她缓步上前,在他膝边跪坐。

    她将小脸贴在他的膝头,泪水悄然染深了他的袍裾。

    萧弈轻抚过她的鬓发,不解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南宝衣使劲儿摇头。

    前世,她曾在暗地里抱怨萧弈,抱怨他总给顾崇山带去麻烦,总与顾崇山争夺权势,才令她承受那么多伤害。

第241章 前世今生,他始终在保护她

    殊不知,正是因为萧弈的存在,她才能在深宫里活那么久。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个男人始终小心翼翼保护着她。

    可她却那么不懂事,对他那么的凶……

    萧弈蹙着眉,以为小姑娘是被皇嫂难产吓到,于是把她抱进怀里,哄她道:“娇娇若是害怕生小孩儿,咱们不生就是,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南宝衣心头更加酸涩。

    她扑倒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摇头。

    此时,温彤已经难产了六七个时辰。

    孩子终于生出来的时候,小脸胀红,几乎没有呼吸。

    稳婆和侍女们以为温彤生了一个死胎,顿时慌成一团,好在姜岁寒冷静从容,及时抢救了孩子。

    响亮的啼哭,在黎明到来前骤然响起。

    南宝衣和萧弈同时怔住。

    荷叶生怕将来自家姑娘难产时束手无策,秉着学习经验的心态,也进了寝屋帮忙,此时急吼吼地奔出来,喜得什么似的:“世子殿下、世子妃,桐姑娘生了一个男孩儿!姜神医说虽然孱弱了些,但也还算健康!”

    南宝衣和萧弈急忙踏进寝屋。

    屋舍透过气,已经没了血腥味儿。

    温彤躺在榻上,仍旧是虚弱的模样。

    榻边放置着一架檀木雕花摇篮,裹在襁褓里的孩子果然羸弱。

    萧弈屏退众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

    南宝衣手痒难耐,小声道:“你让我也抱抱……”

    温彤看着他俩抢孩子,又看着那个孩子,苍白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独属于母亲的奇异光彩。

    她温声道:“这孩子能平安降世,都是小郎的功劳。小郎,你是他的亲阿叔,你替他取个名字吧?”

    萧弈沉吟着抬起眼帘。

    正是黎明之前。

    窗外天际处泛着鱼肚白,几缕金色阳光透过厚重的云翳,以光芒万丈的姿态倾洒大地。

    他又望向手里的孩子。

    半晌,他道:“龙运垂祉,烈阳昭昭。就叫他,萧定昭。”

    “定昭……”温彤品着这个名字,“好名字。”

    她见南宝衣跃跃欲试地想抱孩子,偏偏小郎不给她抱,于是笑道:“乳名就由娇娇来取吧?只是定昭孱弱,所以乳名不能太过锦绣福贵,可取个贱字,如此才能压得住邪崇小鬼。”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

    她终于抱到了小宝宝,对这幼小的生命十分惊奇,认真道:“那就叫阿弱吧,阎罗小鬼一听这个名儿,肯定以为宝宝孱弱蠢笨,那样他们就不会勾他的魂儿了!”

    温彤很喜欢这个乳名,因此笑吟吟地称好。

    这半个秋天,南宝衣几乎天天往西楼跑。

    她并不十分喜爱小孩子,可是阿弱太乖,是她生平见过最乖的宝宝,她对这小小的孩子上了心,甚至为了阿弱能穿上她亲手做的小马甲,愿意沉下心跟随绣娘学习刺绣。

    温彤瞧着她拿拨浪鼓逗弄阿弱,柔声道:“我已是残破之躯,不知何时将死。娇娇对阿弱这么好,我便是明日死去,也无所牵挂,了无遗憾。”

    南宝衣一怔。

    她抬眸,皇嫂嫂虽然唇边挂着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生机。

    皇嫂嫂一心求死……

    这个念头,令她遍体生寒。

    她立刻放下拨浪鼓,笑道:“春天时,皇嫂嫂教我的白纻舞,我都要生疏了,花园里的菊花开得很美,皇嫂嫂陪我赏花练舞好不好?”

    温彤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却还是温柔应好。

    白纻舞是大雍流行的乐舞。

    女子梳着充满仙气的飞天髻,身穿洁白的纻麻宫衣,紧束腰肢,显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曳地的裙摆却十分宽松,两道水袖更是极长,倾身舞袖时犹如流芳散雪,飘逸多姿,娇态婀娜。

    南宝衣绘桃花妆,换上白纻宫衣。

    王府乐师在旁边伴奏。

    她记性还不错,春天时学过的舞蹈,稍微被温彤提点几句,就重新记起了全部细节,扬眉转袖间,犹如倾城独立,水袖或急或缓,极为光彩照人。

    温彤赞叹:“娇娇体态窈窕高挑,身段又很柔韧,果然是习舞的好料子。除了舞艺,白纻舞还讲究面部神采,你的眼神要紧勾着观众,要通过眼神与他们共情交流。”

    南宝衣水袖贴面,露出娇靥。

    她觉得不是她有天赋,而是皇嫂嫂教得好。

    前世也曾入教坊司学歌舞,但教坊司的大宫女对她动辄打骂,她心中害怕,学了一个月也没学成,还被嫌弃吃得多赶出了教坊司。

    皇嫂嫂这般温柔耐心,还时常夸奖她,她便也学得更加来劲儿。

    这厢热闹。

    半座王府的侍女都好奇地过来围观。

    更有甚者,姐妹间也打打闹闹,害羞又爱美地跟着学跳白纻舞。

    荷叶站在游廊里,满眼都被自家姑娘占据,忍不住拍掌叫好。

    云袖快要气死了,沉声道:“世子妃傻了,荷叶你也傻了吗?桐姑娘是侍妾,却为世子生下了长子,世子妃年纪小不知道何为吃醋争宠,咱们当侍女的不能不懂事啊!”

    荷叶懵懵懂懂的。

    “自打英王被册封为太子,皇城局势陡然严峻,听说禁卫军封闭了皇宫,圣上因为身体抱恙,甚至命令太子监国。世子自打入秋以来,就在府外奔走忙碌,几乎很少回府。荷叶,咱们得替世子妃打算着!”

    荷叶更加懵懂:“咱们只是婢女,如何打算呢?”

    云袖正要说话,宫中内侍突然举着明黄圣旨匆匆而来。

    他嗓门尖锐,笑道:“请靖王爷、靖王妃、世子妃接旨!”

    与此同时。

    东府园,玉楼春。

    戏台子上,依旧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座无虚席,都是京中权贵。

    二楼雅座,屏风横陈,茶香弥漫。

    萧弈玉冠束发,散漫地披着件玄色织金外袍,倚在窗畔小酌。

    白衣胜雪的贵公子,跪坐在他身侧,低声道:“靖王的禁卫军令牌,被楚怀修偷盗。他拿着令牌调度军队,已经彻底掌控整座盛京城。”

    萧弈把玩着酒盏。

    楚怀修比他料想的,更加城府深沉。

    不知道何时,就偷盗了禁卫军令牌。

    甚至在短短半个秋天里,就彻底掌控了皇城。

    沈议潮又道:“他今日下旨,要来玉楼春见你。我瞧着,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第241章 深宫囚禁

    萧弈饮了一口酒。

    正说着话,寒烟凉进来禀报:“主子,楚怀修登楼了。”

    楚怀修摇着折扇,在雅座外踢掉靴履,慢条斯理地踏进门槛。

    他仍旧悠闲地散着长发,只在发顶小髻上别一根小簪。

    明黄团龙纹外袍穿得毫无章法,脚上甚至连绸袜都不穿。

    他盘膝落座,托腮而笑:“不愧是南越首屈一指的戏楼,果然热闹精致,令孤大开眼界。”

    目光落在寒烟凉身上,他合拢折扇,轻佻地挑起她的下颌:“寒老板姿容甚美,不知身上的功夫,与你的美貌相比,如何?”

    萧弈抬手。

    寒烟凉立刻拂开折扇,起身跪坐到角落,去为楚怀修烹茶。

    楚怀修低笑:“行走时毫无声息,想必武功是极好的。萧卿,你自称效忠于孤,却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在皇城的热闹处,养着玉楼春这股恐怖的势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不臣之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萧弈将玉楼春交给他打理。

    萧弈把玩着压胜钱。

    他抬眸,望向跪坐在楚怀修身后的南景。

    南景眉梢眼角都是得意,还带着一股报复的嚣张快感。

    萧弈似笑非笑,逗他道:“北探花,这又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聪明啊,这份智谋,这份心机,当属南越第一人。当探花多可惜,就该让太子,为你钦点一个狗头军师的名号。”

    南景洋洋自得:“与我为敌,你怕了吗?”

    话音落地,才意识到萧弈刚刚是在反讽他。

    他顿时怒火中烧:“萧弈——”

    楚怀修抬手,示意他闭嘴。

    他幽幽道:“萧卿,孤手底下确实无人可用,连打探消息,都不知道去何处打探。你和北探花,是孤的左膀右臂,你既效忠孤,这玉楼春,不如就让给北探花经营,如何?”

    南景万万没料到,他竟然能接管萧弈的势力!

    他顿时喜不自胜,连忙嚣张跋扈地望向萧弈。

    萧弈依旧把玩着压胜钱。

    半晌,他接住抛到半空中的钱币。

    他褪下指间的猫眼石戒指,神情淡漠:“这是掌管玉楼春的信物。”

    以戒指当做信物,是很多势力的共识。

    南景接住戒指,欣喜若狂,丝毫没有怀疑信物的真假。

    楚怀修满意于萧弈的识相,笑道:“孤一向欣赏萧卿的惊才绝艳,你我也算堂兄弟,不如你陪哥哥我去隔壁酒楼喝一杯,说说话?”

    萧弈始终是笑着的。

    他应好。

    两人离开玉楼春后,南景迫不及待地把玩起那枚戒指。

    他认得这枚戒指,每次看见萧弈,他都不离身地戴在指间,可见这戒指有多么的重要!

    他对着戒指哈了口气,又抬袖仔细擦拭干净。

    将戒指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他才睨向寒烟凉。

    玉楼春的寒老板,殊色倾城媚骨生香,即使在美人如云的盛京城,也依旧艳名远扬。

    大约是萧弈的玩物吧。

    然而现在玉楼春的主人是他南景,这女人,现在是他的玩物。

    他放肆地打量过寒烟凉的身段,命令道:“过来。”

    寒烟凉端着茶盏,步步生莲地走到他身侧。

    她微笑:“探花郎有什么吩咐?”

    娇软妩媚的话,令南景骨头都要酥了。

    尤物啊!

    他在心里感叹。

    他又睨了眼沈议潮:“你出去。”

    沈议潮毫不迟疑地踏出寝屋。

    替两人掩上槅扇,他从容评价:“最可悲的,不是即将落入魔爪。而是即将落入魔爪,却丝毫不知。”

    话音落地,寝屋里陡然传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还有……

    蛋碎的声音。

    寒烟凉嗓音戏谑:“探花郎怎生这般娇弱,真是禁不起玩。明明是你自己叫奴家玩的,奴家稍微捏了一下,你就叫得这么凄惨……奴家也只捏爆了一只,你可还有一只呢。”

    沈议潮垂着头。

    不知怎的,那里莫名其妙凉飕飕的。

    王府。

    内侍宣读完圣旨,恭敬道:“皇上龙体欠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不知他还能再撑几时。靖王爷、靖王妃、世子妃娘娘,既然皇上请你们入宫探望,就请你们马上起程?马车已经备好。”

    说完,抬手作请。

    南宝衣望向靖王夫妇。

    两人并无异议。

    可是二哥哥还没有回府,她心中直觉贸然入宫不妥,但靖王妃催促得厉害,她又没有单独留下的理由,只得跟随他们入宫。

    云袖暗暗锁眉。

    她道:“奴婢跟世子妃一块儿入宫,也好照顾世子妃。”

    带个丫鬟也没什么,内侍笑眯眯地同意了。

    马车宽敞,一路穿过巍峨宫楼,径直驶入后宫。

    南宝衣跟随靖王夫妇踏进宝殿,却见殿中坐着无数皇亲国戚,什么王爷、郡王、长公主等等,甚至包括以南胭为首的后宫嫔妃,都在这里坐着,正窃窃私语地议论。

    她回眸。

    金甲禁卫军手持兵戈站在殿外,俨然不许任何人进出宝殿。

    她心中不妙更甚。

    靖王环顾四周,不悦呵斥:“说是来探望皇兄,皇兄人在何处?把我等聚集在这里,所为何故?!”

    内侍笑眯眯的:“请诸位进宫,乃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的原话是,宫外多么寂寞啊,不如请诸位叔伯姑婶同住宫中,今后早晚也方便相见,人多,热闹嘛!”

    满殿皇亲国戚,顿时吵闹起来。

    南宝衣手脚发凉。

    什么人多热闹,楚怀修把他们关在宫里,分明是为了把他们当人质,以此拿捏他们背后的势力!

    尚未继位,就敢玩这么多花样……

    楚怀修,真不是一盏省油灯!

    殿中,一位老王爷脾气火爆。

    他仗着辈分高,怒骂道:“不像话的东西!本王怎么可能待在宫里?本王要回府!”

    说完,不管不顾地朝殿外走去。

    其他皇亲国戚群起响应。

    然而那名老王爷还刚走到殿门口,一道修长人影缓慢出现。

    顾崇山跨进殿槛。

    “死阉奴,让开!”

    老王爷厉声大喝。

    唇红齿白、容貌阴柔的大太监,一手负在身后,悠闲地抬起左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根骨分明,犹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里,他信手捏爆了老王爷的心脏!

    他收回手。

    老王爷愕然地杵在那里,片刻,轰然倒地。

    粘稠殷红的血液,顺着顾崇山的指尖滴落。

    他接过小内侍递上来的白手帕,一边擦拭血渍,一边微笑抬眸:“把诸位请到这里,是太子的意思……诸位还有谁,有异议?”

    啊啊啊,我竟然觉得楚怀修挺带劲儿的

第241章 把西厂所有酷刑,在你身上玩一遍

    谁有异议?

    老王爷的尸体还血糊糊地躺在那里,宝殿四周全是铠甲森严的禁卫军,谁敢有异议?!

    几名西厂太监,开始清理尸体。

    顾崇山丢掉沾满血渍的手帕,漫不经心地扫视众人:“诸位安心在琼华宫住着,太子仁慈,又一贯看重亲情,定然会锦衣玉食地招待你们。”

    虽然他这么说,但在场的皇亲国戚仍旧面色凄然。

    什么锦衣玉食,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是软禁。

    顾崇山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南宝衣身上。

    少女经历过那么多生死艰难,这种场面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是所有人之中最镇静的。

    他想了想,淡淡道:“宝仪郡主,南充容,出来。”

    他领着两人踏出宝殿,穿过廊庑。

    南宝衣盯着他玉树般挺拔的背影,追问:“你何时投靠的楚怀修?那夜眉州行宫,你命内侍埋了姜贵妃的尸骨时,就已经投靠他了,是不是?”

    顾崇山并不言语。

    南胭讥讽:“与其说是投靠,不如说是趋利。九千岁的弟弟丑陋如斯,没有人会长成那个样子,唯有中毒,才会导致容貌畸形。而楚怀修的母族恰是医药世家,九千岁,恐怕是盼望楚怀修救他弟弟。”

    南宝衣怔住。

    脑海中,百转千回。

    传闻深宫中有个伤害宫女的鬼影,她前世曾在风雨夜遇见过,那鬼影生得面貌丑陋,十分吓人。

    难道那鬼影竟然是……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顾崇山。

    顾崇山驻足。

    他冷淡地吩咐小太监:“带南充容去圣上寝殿。”

    南胭被支走后,南宝衣抬起巴掌,愤怒地扇向顾崇山——

    却被顾崇山轻而易举地握住腕子。

    南宝衣仰起头,丹凤眼渐渐猩红:“前世,鬼影在宫巷里妄图欺辱我……是你在背后教唆他的,是不是?目的是为了引出二哥哥,让他怜惜我,让他为了我,心甘情愿地交出军情机密……”

    顾崇山始终面无表情。

    落在南宝衣眼中,便是默认的姿态。

    她愤怒至极!

    她不顾一切,对着顾崇山拳打脚踢!

    可是她如此娇弱,即使绣花鞋在顾崇山藏蓝色的官袍上踢出无数鞋印儿,男人也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许是觉得烦闷,顾崇山捏着南宝衣的后颈,将她的脸摁在汉白玉雕花扶栏上,嗓音低哑地威胁:“再闹,我就把西厂所有的酷刑,再在你身上玩一遍。”

    南宝衣气得胸口疼!

    而汉白玉扶栏那么冷硬,又硌得她脸颊生疼。

    她冷笑着讥讽:“九千岁只会欺负弱者吗?”

    顾崇山沉默。

    他不想欺负南宝衣。

    他想保护她,想好好弥补她。

    只是他从八岁起,就忘记了怎样对一个人好,他只擅长威逼利诱。

    半晌,他终于松开手。

    南宝衣皱着小脸整理仪容,余光瞥见冷峻如山的太监,忍不住又凶狠地踢了他一脚。

    顾崇山毫不在意地掸了掸官袍,往寝宫走:“皇帝病危,这段时间,由你和南胭负责照顾他的起居。这种活儿,你应当喜欢。”

    寝宫里弥漫着药香。

    南宝衣再度看见老皇帝时,他穿着明黄丝绸寝衣,须发斑白地躺在龙榻上,脸上遍布皱纹,已是奄奄一息。

    看起来不像是四十多岁的男人,反而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殿中没有伺候的宫女内侍。

    偌大的寝殿里空空荡荡冷冷冰冰,只有她和南胭两人。

    她怔怔的:“皇上?”

    老人虚弱地睁开眼。

    在看见南宝衣时,他禁不住露出笑容:“宝仪来探望朕啦?”

    他的笑容依旧天真诙谐,小胡子一翘一翘,眼眸里的慈爱,与市井百姓家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南宝衣想着他曾和父亲把酒言欢、谈兄论弟,想着他曾在玉楼春亲自登台唱曲儿,想着他曾好奇问她话本子的结局是什么,想着他曾称赞她是蜀郡福星,禁不住鼻尖发酸。

    她握住老人干枯憔悴的手:“皇上……”

    “朕已是不中用了。”

    “您别这么说,您才四十多岁,龙体康健,只是生一场病而已,御医妙手回春,您很快就能好的。等您好了,臣女让父亲陪您喝酒解闷儿,你们可以一起去玉楼春听曲儿,一起去花街柳巷玩耍……”

    少女娓娓诉说。

    秋阳透窗而来,在少女娇美的面庞上倒映出斑驳光影,弯起的丹凤眼噙着笑,是很美好的模样。

    她是深宫里的一抹暖色。

    老皇帝细细听着,回想着自己和帽帽兄初次相逢的情景,浑浊的老眸里笑意更盛。

    趁着南胭去端茶水,他对南宝衣招招手:“过来,宝仪,过来。”

    南宝衣倾身。

    老人就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把朕枕头底下的东西拿出来。”

    南宝衣好奇地摸向他的枕头。

    软枕底下藏着圆圆的东西。

    南宝衣捧在掌心,怔愣:“免死金牌?”

    “朕,赐给南家。”老人虚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收好了,别叫人瞧见。”

    南宝衣复杂地看着他。

    她鼻尖微酸,只得乖乖把免死金牌藏进袖袋。

    南胭端着茶水回来,老人道:“怀美沉湎声色好逸恶劳,不是继承江山的好人选。怀修暴虐残酷阴晴不定,同样不适合当君王。怀南倒是仁慈,是可以守成的君主,偏偏他……”

    他咳嗽着,苦笑道:“皇族子弟之中,最适合继承皇位的,是萧弈。只可惜,朕没有福气,他竟不是朕的孩子……”

    南宝衣垂眸不语。

    萧弈何止不是他的孩子,萧弈他根本就不是南越皇族啊!

    老皇帝咳嗽得越来越厉害。

    南胭急忙拿手帕侍奉他,手帕上却溅满了殷红鲜血。

    姐妹俩骇然。

    老皇帝挣扎着坐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封圣旨。

    南宝衣连忙和南胭一起跪倒在地,彼此面面相觑。

    老皇帝把圣旨交给南胭:“朕驾崩后,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这封诏书。”

    南胭恭敬接过,垂眸看了眼。

    诏书指责楚怀修暴虐无道,私自调动禁卫军封锁宫门和皇城,又从父皇手里抢夺玉玺,自己下旨给自己,赋予太子监国的权力。

    南宝衣也偷眼去瞧。

    想来,那些给皇亲国戚传旨入宫侍疾的太监,并不是奉圣上的命令,而是楚怀修偷盗玉玺,越俎代庖下的命令。

    诏书上还说,恢复楚怀南太子身份,让他继承南越江山……

第241章 皇帝驾崩!

    老皇帝倚靠着床柱,老眸里泛出湿润:

    “朕年少时,见惯了皇族倾轧,兄弟残杀。可是当皇帝,有什么快活的?

    “朕大半辈子,都活在宫墙里的尔虞我诈之中,唯有去锦官城的那些天,唯有和帽帽兄称兄道弟的那些天,真正潇洒畅快过。

    “朕啊,最羡慕你们的父亲了。

    “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家!”

    宫闱深深。

    南宝衣抬起头,坐在龙榻上的老人,睁着眼睛,静静注视窗外。

    如意宝瓶纹的红漆窗户,只有四四方方一小块。

    窗外是秋日高远的天空,偶有飞鸟掠过,在宫殿重重、檐牙高啄的皇宫里,是那么的自由烂漫……

    南胭缓缓站起身。

    她哆嗦着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老皇帝的鼻息。

    她猛然退后几步,喃喃道:“皇上驾崩了……”

    南宝衣脱力地跪坐在地。

    南胭深知如今楚怀修势大,手中的遗诏,只会给自己带来祸端,于是她把遗诏仔细藏进肚兜,才拎起宽大的宫裙,红着眼睛奔向殿外:“皇上驾崩——皇上驾崩——!”

    少女声音尖锐。

    穿过一重重宫殿,一道道宫巷,呼啸着反复回荡在不见尽头的巍峨宫城里,然而却是没有几分悲伤的。

    古老的青铜钟,被骤然敲响,惊飞了栖息在殿梁上的鸟群。

    钟声杳杳。

    它们见证过太多皇权交迭。

    ……

    宫外,靖王府。

    萧弈策马归来时,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他满脸着急,把靖王夫妇和世子妃被宣召入宫的事情讲了一遍:“哎哟喂,小的当时也没意识到,王爷入宫有什么不妥。后来细细打听,才知道皇亲国戚都被宣召入宫!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萧弈把玩着压胜钱。

    楚怀修下旨命他去玉楼春接驾,原来真正用意并不在玉楼春,而是调虎离山,将靖王夫妇和南娇娇弄进宫,以此拿捏他……

    寒烟凉策马而来。

    她翻身下马,道:“主子,你走后,楚怀修又返回玉楼春,要求天枢查探一个女人的消息。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查探谁?”

    寒烟凉顿了顿,才道:“大雍先太子妃,温彤。”

    萧弈挑眉。

    楚怀修和皇嫂之间,莫非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然而他并不是在意八卦的人,果断吩咐道:“让天枢调集精锐,暗中保护靖王府西楼安危,以及锦程街南府安危。”

    “喏!”

    寒烟凉策马去办。

    萧弈把缰绳扔给十苦,正要进府收拾,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禁卫军滚下马背,跪倒在地,悲痛欲绝:“世子殿下,皇上驾崩了!”

    萧弈进宫时,寝殿的里里外外,已经跪了无数文武百官。

    他们悲恸大哭,如丧考妣。

    萧弈面无表情地踏进内殿。

    明黄帐幔高卷,皇帝静静躺在龙榻上,已经没有声息。

    楚怀修和楚怀美跪在榻边,哀绝地呼喊父皇,哭得涕泗横流。

    他撩袍,在圈椅上落座,静静欣赏这群人的表演。

    老皇帝活着时,没见这两个儿子如何孝顺,人死了,倒是上赶着来哭丧,一个赛一个声音高昂,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个孝子。

    楚怀美哭得狠了,还冒出一个鼻涕泡泡。

    他急忙抬袖擦去,悄悄整理了一下仪容,又继续嚎哭。

    铺天盖地的哭声里,南景站了出来。

    他沉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登基,主持国事!”

    那些朝臣立刻不哭了,跟着沉痛大喊:“请太子登基,主持国事!”

    楚怀修披发散衣,面容悲哀:“父皇新丧,孤如何有心情继承皇位?倒不如一头撞死,去地府追随父皇!”

    说完,就要往廊柱上撞!

    内侍连忙拉住他,左右跪下,死死哭劝。

    朝臣们更是争相赞美,称赞太子纯孝。

    楚怀修半推半就的,终于接受了大内总管端来的玉玺和龙冠。

    于是满殿哭丧的悲哀,立刻化作恭祝新皇登基的热闹。

    在几名官员的牵头下,国丧也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

    萧弈始终游离在百官之外。

    屈指叩击桌案,他眯着丹凤眼,起身去宫中寻南宝衣。

    刚踏出寝宫,就撞见负手而立的顾崇山。

    唇红齿白的大太监,颔首:“世子殿下。”

    “南娇娇呢?”

    “与其他皇亲国戚待在一起,殿下不必担忧。”顾崇山把玩着黑檀珠串,“新皇根基不稳,想利用那些皇亲国戚,叫朝堂上的官员听话。只要殿下乖乖听话,他自然不会对世子妃动手。”

    萧弈眯了眯眼。

    他还要往深宫去,顾崇山的声音追了过来:“你若一意孤行,忤逆了新皇,恐怕世子妃性命难保。所有人的命,如今都拿捏在新皇手里,就连我在意的手足,也同样被他拿捏。”

    萧弈回眸。

    顾崇山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红唇的弧度十分凉薄。

    显然,他对楚怀修也是很不满的。

    萧弈微笑:“愿闻其详。”

    顾崇山的表情更加凉薄。

    南胭和南家丫头,都猜错了。

    他之所以帮楚怀修做事,并不是因为他想为弟弟解毒。

    而是因为他弟弟的命,就如同那些皇亲国戚般,也拿捏在楚怀修手里,楚怀修平日不显山不露水,静静看着他们鹬蚌相争,没想到背地里手段了得。

    竟然连他的身份,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在萧弈和顾崇山议论时,琼华殿。

    皇帝驾崩,满殿的皇亲国戚都坐不住了。

    然而禁卫军依旧牢牢把守宫殿大门,他们的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得在小小的几间宫室里解决,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敷衍至极,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靖王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她盯着馊了的一盘青菜,猛然摔了筷箸:“楚怀修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可都是他的长辈!”

    满殿人群起怒骂。

    正纷纷摔筷子时,有人携着圣旨,笑眯眯踏进殿槛。

    是南景。

    他的目光怀着戏谑,扫视过南宝衣和南胭,才慢条斯理地抖开圣旨,开始亲自宣读圣旨内容。

    南宝衣听得脸色发白。

    先帝驾崩,新皇要求后宫所有嫔妃,为先帝殉葬。

    包括南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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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