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谁敢砸她的场子,我就要谁的命
南宝衣很喜欢他夸她美。
她笑了片刻,认真道:“再过五天就是春日宴,这是我头一回做东,要宴请盛京城很多世家权贵。”
她眼波流转,小脸坚韧:“二哥哥,人人都笑话我是商户出身,嘲笑我配不上你。可是我偏要她们看看,我操持府邸的能力。她们能做的我一样能做到,她们做不到的,我也要做到!”
春阳落在游廊。
她闪闪发光。
萧弈心头一片柔软。
他俯身,爱怜地吻了吻她的脸蛋,鼓励道:“娇娇一定能做到。”
南宝衣笑容甜甜,继续去忙春日宴的事。
萧弈目送她踏进屋子,淡淡道:“余味。”
“主子?”
“暗中帮世子妃仔细盯着,她的宴会,我不允许出现半点差池。谁敢砸她的场子,我就要谁的命。”
余味笑吟吟称是。
世子妃不在的时候,主子的神态总是冷峻凉薄的,手段更是十分冷酷,动辄就要取人性命。
可是一遇到世子妃,他就像是收起利刃的剑客。
他把所有的柔软,都留给了世子妃呀。
接连几天。
萧弈晨起暮归,忙着处理官衙的案卷。
南宝衣也没闲着,春日宴的一切事宜都亲自操持,力求宴会尽善尽美。
盛京城的权贵们接到请帖时,俱都愣了愣。
请帖殊丽,用花汁晕染开深深浅浅的红,细细撒上金粉,再用墨笔提一手簪花小楷,还熏了清冽的花香,格外清新雅致。
可见春日宴女主人的品位,相当的高雅。
他们不禁对这场宴会充满了期待。
到了宴会这日,到场赴宴的宾客,比原先预料的还要多出许多。
花园热闹。
姜侧妃领着两个儿媳妇坐在亭子里看热闹,冷笑:“我特意帮她多请了一些世家,等开宴时座次不够,那就有意思了!”
“南宝衣丢脸,就等于王妃丢脸。”南槿笑容得意,“等她搞砸宴席、丢尽颜面时,婆婆再出面张罗,到时候别人都会称颂婆婆贤淑!婆婆比王妃,更像靖王府的女主子呢!”
姜侧妃笑容更盛。
她摇着团扇,目光落在靖王妃身上。
这贱人,仗着南宝衣出主意,怂恿王爷查账,逼她把这么多年来从公中贪下来的银钱全部吐了出来。
她没了管家大权,还被王爷好生训斥!
气得她两天没睡好觉!
好在她今天就能解气。
只要南宝衣搞砸了宴会,得罪了权贵,王爷说不定又会觉得还是她比较擅长操持府邸,再把管家大权还给她。
姜侧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
婆媳三人嗑着瓜子,期盼地等待南宝衣出丑。
在她们千盼万盼之中,终于把南宝衣盼了出来。
十五岁的妙龄少女,手持碧玉团扇,妆容明艳高贵,弯着眼睛招待女眷,行走间绯色罗裙轻盈翻飞,碰见谁都能说上两句话。
“张姑娘花生过敏,这些点心碰不得,我给你准备了别的糕点。”
“灵犀妹妹去西角亭玩吧,你的几个手帕交都在那里呢。”
“刘姐姐有孕,我特意吩咐厨房为你准备了酸梅汤,你尝尝?”
“……”
她笑语嫣然地游走在花园里,把所有来宾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明明只是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她却能清楚记得谁是谁,甚至还洞悉对方的口味和交际圈。
举止间,当真是游刃有余。
南宝珠跟在后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荷叶啊,这八面玲珑的世子妃,当真是我小堂妹?二哥莫非给她换了个脑子?”
荷叶也十分惊叹:“就是五姑娘呀!”
云袖笑着解释:“世子妃性格坚韧,别人越说她办不好宴会,她就越要办好。这些天来,她每晚熬夜,认真地记下了盛京城所有权贵的喜好、忌讳。世子妃如此勤勉,这份游刃有余,是她该得的。”
南宝珠点点头。
她的小堂妹在外人眼中八面玲珑、高贵风光,可是不会有人知道,她在背后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仅仅是与萧弈的这门亲事,就让她屡次三番出生入死。
所以,这些风光和赞赏,都是娇娇该得的!
靖王妃坐在女眷里,复杂地注视南宝衣。
这孩子生得美,也有几分气魄,更足够争气,只可惜……
出身不好。
她暗暗遗憾时,姜侧妃婆媳三人气得不行。
她们是专程来看南宝衣笑话的,如今她表现得这般可圈可点,真是气坏她们了!
姜侧妃眸光微闪,招来一名粉衣婢女,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南宝衣正安排云袖,带几个小姑娘去东苑赏花。
粉衣婢女匆匆走过来,故意高声道:“世子妃,客人比咱们预计的多出了四十几位,可是咱们根本没请他们,真是不该来的都来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开宴,您看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赶出去?”
话音落地,原本热闹的花园瞬间静了下来。
宾客们面露不悦。
什么叫“不该来的都来了”?
什么叫“把他们赶出去”?
他们看得起世子妃,有心想让她第一场宴会办得热闹些,才邀请好友一起登门赴会,给她撑场子。
原来东道主,根本就不欢迎他们吗?
余味想着萧弈的命令,正要帮南宝衣化解麻烦,却见她盈盈一笑。
南宝衣温柔道:“来者是客,我靖王府大门打开,欢迎大家都还来不及,你这婢女怎么说话的?你在姜侧妃身边做事时,也这般咋咋呼呼的吗?”
粉衣婢女脸色一白。
宾客们回过味儿,发现这婢女的衣裳颜色,果然和花园里其他婢女不一样,倒是和姜侧妃院里的丫鬟是一样的。
他们纷纷望向姜侧妃。
原来这没大没小的婢女,是姜侧妃的人。
那么她刚刚那番话是何意图,就很值得玩味了。
姜侧妃脸色青红交加。
她连忙抬起团扇遮掩面容,暗暗啐了句“小贱人”,顺便在心里狠狠问候了南宝衣祖宗十八代。
南宝衣眼底掠过讥讽,又笑道:“诸位尽管放心玩乐,堂堂靖王府,皇亲贵胄,钟鸣鼎食,难道连几桌宴席都请不起吗?今儿我做东,王府来多少人,我便请多少人吃酒!”
这番话很大气。
宾客们的情绪被照顾得很好,纷纷对南宝衣另眼相看。
他们又鄙夷过姜侧妃的小家子气,才继续开心地吃喝玩乐。
远处花楼上。
萧弈慵懒地靠坐在窗畔,将少女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靖王爷端坐在圆桌旁,沉声:“我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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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小姑娘的脸蛋透出不正常的潮红
萧弈把玩着猫眼石戒指,回眸看他,哂笑:“什么事来着?”
靖王爷气怒。
这个儿子,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强忍着不悦,重复道:“宫里要为成王和英王选妃。南家宝珠,乃是南越首富的掌上明珠,又与你的世子妃是堂姐妹。本王想让她当成王侧妃,如此一来,南家的富贵可以用来为成王铺路,咱们与成王的关系也会更加紧密。他继位之后,咱们王府将荣耀依旧。”
萧弈抛起戒指,信手接住。
他这位姨夫,因为姜侧妃的缘故,一贯支持成王登基。
他眯着丹凤眼,不紧不慢道:“成王无德无才,怎堪上位?”
“成王不配,难道英王就配吗?”靖王爷更加不悦,“楚怀修一向视咱们为敌,一旦他继位,你我日子都不会好过!南宝珠,必须指给成王做侧妃!”
萧弈慢吞吞抛着戒指。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忽然散漫道:“其实,皇位这玩意儿,不仅可以父传子,也可以兄传弟。”
靖王:“……!!”
满脸震惊。
他听见了什么?!
萧弈抬眸,金相玉质的好容貌上,呈现出一丝恶劣笑容:“好父王,与其思考如何帮助英王夺位,何不如由你继承皇伯伯的帝位,再传给我呢?”
靖王端着茶盏的手,剧烈抖动。
他儿子竟然要谋朝篡位!
“胡闹!”他厉声训斥,“太子逼宫,最后落得个怎样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赔上整个靖王府?!”
萧弈背光而坐。
他睫影淡漠,薄唇弧度极尽凉薄。
他嗓音轻慢:“父王只说,想不想坐到那个位置上。”
靖王沉默。
他放下茶盏,掌心冒出一层冷汗。
想,当然是想的。
天底下哪个皇族男人,没想过登临帝位呢?
可是……
一旦失败,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他不敢!
萧弈欣赏着他的神态,嘲讽低笑。
他跳下窗台,往花楼外面走:“父王慢慢想,想好了来告诉我。我能解决楚怀南,就能解决成王和英王。”
靖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
原来楚怀南沦落至此,竟是他儿子设计的?!
……
萧弈踏出楼阁,没在花园里瞧见南宝衣。
他道:“世子妃呢?”
十苦拱手:“去临水抱厦招待客人了。”
萧弈抬步往临水抱厦而去。
南宝珠的事,还是要知会她一声的。
他穿过花径,湖畔嫩柳依依,湖面上鸳鸯浮游,景致极好。
余光却注意到藏在花丛里露出的裙角。
他挑了挑眉,竖起耳朵。
花丛里,楚珊珊挽着闺中密友的手,小声道:“世子哥哥过来了。宵雪,你待会儿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世子哥哥一眼相中你。我从小就与你玩得好,也只希望你来做我嫂子,你要把南宝衣比下去啊!”
娇媚的声音跟着传来:“自打世子回京,我就十分仰慕他,我不会浪费机会的。”
萧弈若有所思。
他记得娇娇嫁过来第二日见舅姑时,楚珊珊对她的为难。
原来是因为她朋友的缘故……
他脸色冷了些。
清风拂柳。
前方花径上,突然摔出来一个人。
萧弈及时止步,侧身避让。
陈宵雪捧着满兜的花瓣,狼狈地跌倒在青石板砖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花瓣洒落,毫无美感,只余狰狞。
她原本计划在萧弈路过时,摔进他怀里,怀里的花瓣适时抛洒到天空,来一个花瓣雨下的唯美邂逅。
谁知他竟然避开了!
她满头冷汗,挣扎着爬起来,勉强对萧弈福了一礼,娇声道:“雪儿不知世子爷路过,冲撞了世子爷,请您恕罪。”
萧弈似笑非笑:“知道冲撞了贵人,还不去领罚?”
陈宵雪:“……?!”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她只得撒娇道:“世子爷真爱说笑,人家是客,哪有东道主惩罚客人的道理呀!对了,雪儿亲手做了一盒玫瑰酥,原本是打算孝敬王妃娘娘的,没想到先遇见了世子爷。雪儿不知王妃娘娘的喜好,怕她不喜欢这盒玫瑰酥,您帮雪儿尝尝好不好?”
她打开一盒酥点。
精心烹制的玫瑰酥,软糯晶莹,还特意弄成了玫瑰的形状。
她仰着头,满怀爱慕地注视萧弈。
萧弈嫌弃。
他最厌恶这种甜不兮兮的玩意儿。
正要拒绝并且嘲讽,顺便思考怎样把陈宵雪丢进湖里让她冷却一下满面春情,南宝衣笑眯眯地从斜对面走来。
她轻摇团扇,声音清润:“陈姑娘让我尝尝,可好?”
她从抱厦出来时,就看见陈宵雪在对权臣大人投怀送抱。
陈宵雪,陈副将军的千金,楚珊珊的手帕交。
段位不高,却恶心得很。
陈宵雪没料到南宝衣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双手还举着玫瑰酥,迟疑道:“世子妃……这是我为王妃娘娘和世子殿下烹制的糕点,不是为你烹制的……”
南宝衣随手拈起一块。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眼眸却透着冷:“他们尝得,我便尝不得吗?”
说完,就吃掉了那一块。
她挑了挑眉。
陈宵雪的手艺,竟然还不错。
她接过玫瑰酥,特别小气地挡在萧弈面前:“我会替你转交给王妃的,你走吧。”
陈宵雪:“……”
她死死咬住唇瓣,眼神古怪地盯了眼玫瑰酥,又恋恋不舍地盯了眼萧弈,见他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只得不甘心地捂脸跑走。
南宝衣又吃了两块玫瑰酥。
她睨向萧弈:“我若是不来,你会尝她做的糕点吗?”
萧弈唇角敛着温柔。
他伸手,细细为她扶正金步摇:“打算把她丢进湖里的。”
南宝衣这才露出笑容。
两人沿着湖畔往花园走,轻风迎面,南宝衣生出些许燥热。
她伸手扯了扯襦衫。
萧弈垂眸望向她,小姑娘的脸蛋透出不正常的潮红。
他蹙眉:“热?”
南宝衣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往萧弈身边靠,因为双腿发软的缘故,下意识挽住他的手臂,却觉得挨着他似乎能舒服许多。
四肢百骸犹如蚂蚁噬咬,难耐。
呼吸略有些急促,似床笫间的嘤咛。
她紧了紧双腿,不肯再走了。
她撒娇般抓着萧弈的尾指,丹凤眼绯红湿润,娇声:“二哥哥……”
萧弈目光沉静。
从她透着春情的面容上,又慢慢挪到那盒玫瑰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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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239章 与萧弈,行夫妻之礼
少女像是湖畔嫩柳。
她软软倚着萧弈,仰着白嫩小脸张望他,漂亮绯红的丹凤眼水雾隐现,朱唇微微启开,贝齿轻咬唇瓣,俨然难受的厉害。
萧弈忍了又忍。
南宝衣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颌:“二哥哥?”
见男人笼着眉峰沉默,她娇弱地啜泣两声,伸出葱白食指,撒娇般勾了勾他宽大的掌心:“二哥哥……”
萧弈克制着不去碰她。
南娇娇这副醉酥了的样子,稍微触碰,便是天雷地火。
他安慰:“玫瑰酥里,被下了药。娇娇先去抱厦,我去叫姜岁寒为你解毒,好不好?”
“不好……”
南宝衣认真地摇摇头。
她如八脚鱼般缠着他,睫毛上挂着细碎晶莹的泪珠,仰起小脸注视他的模样楚楚可怜。
萧弈紧绷如弓弦。
他的情况并没有比南宝衣好到哪里去,他也濒临爆发的边缘。
可是,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她行夫妻之礼。
那种事,该发生在夜深人静时,有红罗帐,有龙凤烛,有鸳鸯枕。
和南娇娇第一次做那种事,怎么能草率呢?
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喉结滚动,垂落在宽袖的双手青筋暴起,几乎赌上了一生的克制力,声音低哑:“南宝衣,离我远些……”
南宝衣难受的要命。
她埋首在萧弈怀里,不停地摇头:“不走……”
她努力地踮起脚尖,再次亲上萧弈的下颌。
浅浅地啄一下,再啄一下……
她眼眸幽深,细白小手勾着他的脖颈,最后吻上了他的喉结。
这种东西,她是没有的呀。
萧弈;“……”
脑海中拉紧的弦,在这一瞬悄然崩断。
万籁俱寂。
春风吹过湖面,杨柳枝拂拭过他的面庞,他凤眸里的隐忍,犹如消融的冰雪,逐渐化作野蛮生长的欲念。
他抱起南宝衣,毅然往朝夕院寝屋而去。
侍女们正在屋前玩游戏,瞧见世子抱着世子妃进来,都愣住了。
“世子殿下——”
正纷纷行礼,萧弈只留给她们一个冷峻的背影:“都出去。”
众女面面相觑,只得应声退下。
寝屋槅扇被掩上,窗畔竹帘低垂,隐约透出几缕春阳。
萧弈把南宝衣放在拔步床上,拿冷水浸过棉帕,仔细为她擦脸。
南宝衣珠钗横斜,鸦青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巾上,面颊绯红如娇花,细白小手紧紧攥着萧弈的袖角,丝绸上襦松散,娇弱的体态自成风流。
她鼓起勇气:“我知道二哥哥为难,可我是愿意的……我怕疼,往常总也拿不定主意,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大约也是天命……”
她爱慕萧弈。
不想再与他清清白白地住在一个屋檐下,既然嫁过来了,那么她想成为他真正的妻。
萧弈垂着眼帘。
榻上的女郎娇媚动人,是他贪念了多年的娇娘。
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而她说她愿意……
他握着棉帕的手,慢慢松开。
最后一点迟疑被打破,他把棉帕丢在地上,怜惜地握住南宝衣的手,细细浅啄她的指尖。
他倾身。
一重重红罗帐,遮掩出小方天地。
随着衣衫抛落,暖甜的芙蓉香盈满了寝屋。
帐中动静不轻。
一只细白纤弱的小手,无意识地从罗帐里探出,尾指上翘,染着酥红丹蔻的指尖弯曲成忍耐的弧度,随着一声痛呼,那只美丽的小手虚握了一把空气。
腕间戴着的金镯子铃铛,随着起伏而叮铃作响。
像是永远不会停止。
“二哥哥——”
“唤夫君。”
那年轻世子的嗓音,低哑却不容置喙。
那新嫁的世子妃,又软又乖地唤着“夫君”,娇滴滴的语气,能要她家夫君的命。
半个时辰后,隐秘的香味从帐幔中散出。
与芙蓉花香混合在一处,在深闺里徜徉,宛如暮春时节的新梦。
轻风吹拂着竹帘。
脚踏上,规规矩矩搁着一双绣花鞋和一双官靴。
绣花鞋玲珑精致,紧紧依偎着宽大的黑底金云纹官靴。
帐中传出男人意犹未尽的声音:
“再一次,好不好?”
帐中,南宝衣抱着锦被团在角落,眉梢眼角都是从前不曾有的清润娇甜,嘴角却有些红,青丝垂落在榻上更衬出几分纤弱风雅。
她望向萧弈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她哽咽嗔怪:“到底是你被下了毒,还是我被下了毒?”
萧弈散漫地盘膝而坐,胸膛上有几道抓痕,后背抓痕更多。
可是他体魄健硕,并不在意那点子抓痕。
他哄她道:“娇娇中的那个毒很复杂的,得确保彻底解开,否则后面复发,会比今天更加麻烦。”
南宝衣不肯,泪盈于睫:“你骗我……”
“未曾骗你。”
萧弈想靠近她,却被南宝衣委屈地躲开。
萧弈挑了挑眉,抓住锦被一角,往自己这边扯。
南宝衣全靠锦被遮羞,却不敌萧弈力气大,只得抱着锦被乖乖被他拽进怀里。
她垂着睫毛不敢乱动:“咱们在这里荒唐,春日宴可该怎么办?”
“春日宴早就耽搁了。”萧弈不以为意,随手卷起她的一缕青丝,“我让余味告诉宾客,你被姜侧妃气病了,没法出去招待,让他们自娱自乐。他们只会迁怒姜侧妃,不会怪你。”
姜侧妃故意在春日宴上作乱,宾客都是看在眼里的。
世子妃被气病,实属情理之中,说不定还能收获一波同情。
南宝衣放了心。
她又轻声道:“二哥哥,我有些渴。”
刚刚,她都快把嗓子叫哑了。
萧弈从床头拿了一盏茶。
他看着南宝衣咕嘟咕嘟地喝完,抬起指腹为她擦去下颌滚落的茶水,丹凤眼渐渐深沉晦暗,神情却似笑非笑:“娇娇喝饱了没有?”
南宝衣呼吸一窒。
……
外间天色已暮。
靖王妃张罗着晚宴,即使南宝衣不曾到场,但因为她提前安排得好,春日宴仍旧井井有条。
姜侧妃带着儿媳妇坐在圆桌旁,其他桌子都坐满了,就她这张桌子没人过来吃酒,所有人都朝她报之以鄙夷嫌弃的目光。
她快要气疯了!
南宝衣生病了关她屁事,凭什么怪在她头上!
她翻着白眼,吃了只螃蟹,余光注意到离席的南宝珠。
她是南宝衣那贱人的堂姐,不知这是要去哪儿?
姜侧妃眼珠一转,带着两个儿媳妇跟了上去。
第239章 南宝珠好想给他两耳光
南宝珠很担忧妹妹。
她跟着荷叶往朝夕院走,焦急道:“这都一个下午了,娇娇却还不见踪影。余味说是染了风寒,可我不怎么信她……”
荷叶也说不好。
她安慰道:“四姑娘别急,咱们回去看看就是。”
主仆俩穿过照壁,却在假山旁撞见了宋鸣。
宋丞相的嫡长子,而立之年的吏部侍郎,在朝堂上前程极好。
他看起来风度翩翩,牵着儿子宋程瑞的小手,笑容如朗月:“南四姑娘,白日便想与你打招呼,只是那时你身边姑娘太多,不大方便。刚刚在宴席上见你独自出来,因此跟了来。”
南宝珠快要嫌弃死他了。
每次她出门逛街,都会遇见宋鸣!
给她造成的感觉,就像他有跟踪癖似的!
她皮笑肉不笑,福了一礼,疏远道:“给宋侍郎请安。宋侍郎,我还要去照顾我堂妹,不能与您寒暄,告辞。”
还没迈出一步,宋鸣微笑:“南四姑娘,你是个通透的人。而我生来,就欢喜通透的姑娘。我虽然比你年长,但官途也算坦荡,做我的续弦,比做别人的正头娘子更有脸面。你受出身限制,除了我,也嫁不到更好的人家。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南宝珠好想给他两耳光!
这男人是犯贱还是怎样,她嫁给谁,嫁得好不好,关他什么事?
她出身怎样,轮得到他来评头论足?!
她不愿意在靖王府,给娇娇惹麻烦。
她故作天真道:“宋家叔叔,我暂时还没有想过嫁人。更何况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能与你私相授受?”
她故意唤宋鸣叔叔,就是为了提醒他,他俩年龄相差悬殊。
宋鸣笑了两声。
他道:“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年轻人心意相通也是很重要的。除夕宫宴那晚,我见你很擅长管教孩子,我的瑞儿平日里太过顽劣,我很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嫡母,帮我好好管教他。”
被他牵着的小孩儿宋程瑞,立刻摇头晃脑地冲南宝珠扮鬼脸。
他得意道:“我祖母说了,你出身商户,不配给我爹爹做妻,只配做妾。但如果我看得中你,她倒也愿意退让一步,让你做续弦。你求求我,我就让你嫁到我们丞相府!”
南宝珠捂住胸口。
气的!
她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也不是嫁不出去。
这父子俩,谁给他们的脸,叫他们说出这种话?!
她闭了闭眼,想压下怒意。
可是她终究没能忍住,气到极致竟然笑了起来。
她笑到肚子疼,抱着肚子,抬眸望向宋鸣父子,脆声道:“宋侍郎,恕我直言,就你儿子这样的,倒贴给我当儿子我都不要!”
宋鸣瞬间脸色铁青。
宋程瑞怒不可遏:“贱人,我爹看得上你,那是抬举你!你如此羞辱我,当心我告诉我祖母去,看她不赏你两耳光!”
南宝珠眼中嫌弃更盛。
有的熊孩子倒也可爱,可是相府这位熊孩子,只是令人厌恶。
她脊背挺直如松竹,沉声道:“尽管告状去。在你们眼里,我嫁进丞相府是高攀,可是在我眼中,你们便是倾家荡产来求娶我,我也是不答应的!”
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去。
宋程瑞气得跺脚:“爹,你看这贱人!”
这七八岁的小孩儿,被他祖母宠溺长大,见惯了他祖母骂丫鬟婢女的嚣张模样,张口闭口便也都是“贱人”。
宋鸣却像是习以为常。
他注视着南宝珠离开的背影,冷笑两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假山这边的动静,被姜侧妃全部纳入眼中。
她笑道:“南家的姑娘真是好福气,可惜不知道天高地厚,连相府这么好的姻缘都敢拒绝。南槿,你去跟踪南宝珠,看她接下来做什么。”
南槿立刻称是。
姜侧妃铁了心要搞点事情出来,因此带着南椿又回到宴席。
夜宴设在水榭,正对着唱曲儿的戏台子。
宫灯摇曳,女眷们觥筹交错,极尽热闹。
姜侧妃瞅见丞相夫人宋刘氏,笑眯眯地在她身边落座。
她摇着团扇,朗声道:“听说贵府对南四姑娘有意?”
姻缘嫁娶,一向是贵妇圈子里最值得八卦的事。
其他女眷纷纷竖起耳朵。
宋刘氏老脸上舒展开威严的笑容,淡淡道:“老身是看不中的,商户之女也就罢了,听说连琴棋书画都不擅长,更别提读书。
“可是鸣儿喜欢,鸣儿喜欢,那便当个玩意儿养在府里,只要她安安分分,好好伺候鸣儿和我的宝贝孙儿,再为鸣儿生个一子半女,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是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
说话时鼻孔朝天,语气骄傲。
姜侧妃笑了起来。
她开始搞事情:“我刚刚经过假山时,正巧听见宋侍郎对南四姑娘表白心意,只可惜,被南四姑娘拒绝了。南家,区区商户,却仗着世子妃撑腰,拒绝相府的亲事,真是有趣儿。”
她把矛头指向了南家。
果不其然,宋刘氏大怒:“一向只有我丞相府瞧不起别人的,她南宝珠怎么敢瞧不起我相府?!”
“我也纳闷儿呢。南宝珠还说,您的小孙子,倒贴给她当儿子,她都不要!”
宋刘氏更加愠怒。
她的小孙子乖巧伶俐、出身高贵,南宝珠哪来的胆子瞧不上他?!
她气狠了,连唱戏都不看了,坐在那里咒骂起南宝珠来。
恰在这时,南槿匆匆忙忙地回来,附在姜侧妃耳畔低语。
姜侧妃惊讶:“你当真亲眼看见了?”
“儿媳看得真真切切!”南槿满脸兴奋,“是大理寺的衙役,想来是萧弈的手下。南宝珠私会衙役,传出去,南宝衣也会颜面无存的!”
姜侧妃笑容得意。
她转向宋刘氏,关切道:“宋夫人,我的长媳说,看见南宝珠与男人私通,就在花园听风亭。也不知是怎样的男人,竟然值得她拒绝侍郎大人。不如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宋刘氏怒不可遏。
她可以看不上南宝珠,但南宝珠怎么敢背着鸣儿跟人私通?!
她想狠狠给南宝珠一个教训,于是立刻同意。
第239章 我是大雍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听风亭,一盏宫灯摇曳。
石桌上摆着几盒精致糕点,全部出自盛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
宁晚舟坐在石凳上,狐狸眼流光溢彩:“今日在官衙被正事耽搁,因此回来晚了。路过长街时,瞧见糕点新鲜,特意为姐姐带了几盒。”
南宝珠揪着手帕。
一想起宋鸣的事,她就生气。
一生气,她就吃不下这些糕点。
她直视宁晚舟:“晚晚,我生得好不好看?”
宁晚舟挑眉。
姐姐这是……
勾引他?
他眯起狐狸眼,笑容乖巧:“姐姐天人之姿。”
南宝珠的心情好了点,又问道:“你想娶我,是不是?”
宁晚舟勾起嘴角,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姐姐果然想嫁他……
他正色:“自然是想娶的。”
“那就是了!”南宝珠委屈地掰着手指头,“我一共遇见了四个想娶我的男人,可是,一个不许我生小孩儿跟他原配孩子争家产,一个比我更喜欢男人,一个比我年纪大了一轮,还有一个……”
她复杂地望向宁晚舟:“扮起女人比我还娇媚。”
她困扰地双手捧脸:“我怎么那么倒霉,遇到的都是些极品?”
宁晚舟:“……”
原来姐姐不是要跟他谈嫁娶之事,好失望哦。
他坐到南宝珠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
他学着萧弈那般,俯首,在姐姐指尖落下绵绵密密的吻:“我与他们不同,我是真心爱慕姐姐的。”
“如何爱慕?”
“恨不能每夜抱着姐姐共寝——哦不,恨不能日夜守护姐姐安宁。”
南宝珠:“……”
圆润白嫩的面庞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前半句才是这厮的真心话吧?!
她抽回手,正要揍宁晚舟,忽然听风亭外传来怒骂:
“好你个南宝珠,正与我相府谈婚论嫁,却转头和衙役勾勾搭搭!你还有没有把我相府放在眼里?!有没有把我的鸣儿放在心里?!”
灯笼的火光接连亮起。
花径尽头,姜侧妃等世家贵妇、千金,簇拥着丞相夫人而来。
宋刘氏满脸褶子,因为太过气愤,两腮的老肉不停抖动。
她以为鸣儿拿下南宝珠是迟早的事,因此这些天不停跟老姐妹提起,言语间把南宝珠鄙夷得体无完肤,只说是南宝珠想高攀相府。
可是,南宝珠竟然看不上她的鸣儿!
这不是打她的老脸吗?!
南宝珠:“……”
面对宋刘氏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全然懵懂。
这老妇,有病?
她几时与相府谈婚论嫁了?
宋刘氏一手叉腰,指着宁晚舟,嘲讽道:“这便是你的情夫?下九流的衙役,果然与你这低贱的商户女配一脸!你勾三搭四,怪不得金敏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
这宋刘氏,早年是做脂粉生意的。
机缘巧合跟了宋丞相,哪怕现在当了一品诰命夫人,骨子里却还是充满了市井气,吵架骂人时相当彪悍。
宋鸣牵着儿子宋程瑞过来。
他扫视过南宝珠和宁晚舟,眼底藏满冷意。
他可以不要南宝珠。
但南宝珠,却不能在人前落他的面子。
他温文尔雅:“原来南四姑娘拒绝本官,是因为心中早有良人。
“可惜这位小兄弟地位卑贱,南四姑娘,你跟了他,就是个市井小妇,贵重的胭脂水粉,珍奇的珠钗首饰,精美的绫罗绸缎,你都享用不到。
“跟了他,你此生都不会有诰命,遇见别的官家夫人,你甚至需要磕头行大礼。南四姑娘,即使如此,对你而言也仍旧值得吗?”
一番话,句句戳心。
南宝珠厌恶极了他的虚伪。
她好好的听长辈话,待在深闺当一个懂事的姑娘,谁也没有招惹,却屡次三番被这种恶心男人糟践。
地位卑贱又如何?
出身商户又如何?
天底下那么多百姓,他们并不高贵,难道都不配活着了是吗?
少女义愤填膺,忽然抓住宁晚舟的手。
她扬起下巴,赌气道:“侍郎大人,你地位高贵,你背景强硬,可是在我眼里,你却比不上晚晚的一根手指头!我就是嫁给衙役,也绝不嫁你这种虚伪的男人!”
万籁俱寂。
众人惊呆了。
这南府的四姑娘,也太彪悍了吧!
竟然直接和相府杠上了?!
宁晚舟浑身僵硬。
姐姐,刚刚是在向他告白?
他缓缓低头,目光落在南宝珠带手上。
姐姐牵了他。
这是他恢复男儿身之后,姐姐第一次牵他……
宋刘氏脸皮火辣辣的烫,气得心肝疼,红着眼睛吼道:“南宝珠,你这没大没小的玩意儿!你与卑贱的衙役私通,你也是个卑贱的种!你们这对狗男女,顶撞朝廷三品大员,还不快向我儿子磕头赔罪?!”
姜侧妃欣喜若狂。
她厌恶南宝衣厌恶南家,她恨不能南家姐妹去死!
她敛去嘴角的笑容,威严地吩咐道:“这两人顶撞朝廷命官,把他们拿下,叫他们给宋侍郎磕头赔罪!”
几个婆子,立刻撸起袖子打算上前。
南宝珠有点儿害怕。
她好像给娇娇惹事了……
正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拖着晚晚去朝夕院向二哥求救,却怎么都拖不动宁晚舟。
她骂道:“晚晚,你傻了是不是?!”
十五岁的少年,哪怕穿着粗衣短褐,春夜灯火下看来,那张脸却是唇红齿白,周身气度冷漠矜贵,比宋鸣更加威严。
他反握住南宝珠的手,狐狸眼透着浓烈的霸道。
深刻明白,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南宝珠就会名声扫地。
姐姐爱他,他不忍叫姐姐被人嘲笑。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姐姐中意的男儿,并非卑贱的衙役。
他给得起胭脂水粉,给得起珠钗首饰,给得起绫罗绸缎!
宋鸣能给的,他能翻倍给!
他不喜以家世压人,但宋家太过分。
他站在台阶上,睨着亭子外面的众人:“我竟不知,大雍长安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在你们眼中,竟是地位卑贱,下九流的东西?贵国皇帝,尚且不敢与我如此说话,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如惊雷炸响。
长安镇国公府,手掌五十万兵权,是大雍的顶级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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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给他一耳光
阴沉沉的云层上空,滚过闷雷。
暮春时节,落雨前的燥热从园林四面八方袭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不安,随着大风刮起,他们的罗衫和衣袍纷纷扬扬地鼓起。
宋刘氏抬手拂开发髻上的落叶,骂道:“你这衙役,胡说八道些什么?大雍镇国公府何等尊贵的人家,他们家小公爷,怎会千里迢迢跑到南越当衙役?!”
宋鸣皱着眉毛。
他母亲深居内宅寡闻少见,他经常游走在朝堂上,倒是听说过大雍镇国公府的一些事,他们家的小公爷,确实是十五岁的年纪,也确实在多年前,就以“游学”之名远走别国。
他盯着宁晚舟,心底生出浓烈的不安。
他迟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晚舟从怀里取出镇国公府的玉牌,冷漠地亮给他们看:“大雍长安,宁晚舟。若是玉牌不能令你们信服,你们大可去问萧弈。”
玉牌剔透,绝非造假。
更何况,他还搬出了萧弈为他站台。
宋鸣呼吸急促,脸皮火辣辣地疼。
亏他刚刚还说了那么多嘲讽的话,对方的身份竟然尊贵至此!
南越远远不如大雍强盛,镇国公府则是大雍的顶尖世家,他们府上只有宁晚舟一个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府上五十万兵权的!
如果皇上知道他得罪了大雍世家……
他的前程也算是到头了。
宋鸣的儒雅风度皆都消失不见,双腿隐隐发软。
他母亲宋刘氏的脸色,同样青白变幻。
这衙役,竟然真的是长安城的小公爷!
可她刚刚,还骂他和南宝珠是狗男女。
甚至逼迫他和南宝珠,给她儿子下跪磕头……
宋刘氏眼前一阵阵发黑,扶住婢女的手才没有跌倒。
为了儿子前程,她满是褶子的老脸,立刻堆起菊花般灿烂的笑容,甩着帕子夸奖道:“老身就说,南四姑娘是个顶好的姑娘,配给我家鸣儿,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还是配小公爷好,小公爷青年才俊,前程锦绣,多么合适的姻缘啊!”
姜侧妃:“……”
鄙夷地看一眼宋刘氏。
这老虔婆,变脸的速度也太惊人了,真是个变脸小达人。
宋鸣跟着笑道:“刚刚多有得罪,小公爷别往心里去。我对南四姑娘,纯粹只是叔侄之情,什么续弦,那都是逗她高兴。”
姜侧妃:“……”
鄙夷地看一眼宋鸣。
这男人,完美继承了他母亲的变脸术,简称变脸二代。
宋程瑞年幼,还不知道“长安镇国公府”六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跺了跺脚,暴躁道:“爹,您是中邪了嘛,为什么对这对狗男女如此客气,您就该让他们磕头赔罪——”
“啪!”
宋鸣给了他一耳光。
他怒斥:“你这孩子,怎么满嘴脏话?都是跟谁学的?!”
宋程瑞哇哇大哭:“跟祖母学的呀!祖母在府里的时候,总说南宝珠是个贱人——”
“啪!”
宋刘氏也给了他一耳光。
她怒骂:“你这孩子,怎么颠倒黑白呀你?!祖母几时骂她贱,祖母的意思是,她见多识广,见贤思齐,见微知著!此见,非彼贱!”
宋程瑞:“……”
这小孩儿双颊红肿。
他呆了几瞬,终于委屈得哇哇大哭。
宋鸣视而不见,对宁晚舟赔笑脸:“孩子不懂事,让小公爷见笑了。不知小公爷几时回长安?不如去我相府小酌两杯?”
如果能跟镇国公府的继承人搞好关系,皇上定然高兴。
将来出使大雍的肥差,说不定还会落在他头上。
宁晚舟满脸嫌弃,并不搭理他。
宋刘氏见状,慈蔼道:“小公爷疲惫了一天,和南四姑娘说说话、赏赏花,才是正经。我们这些外人呀,就不打搅二位的雅兴了!”
姜侧妃看不过眼,讥讽道:“丞相夫人刚刚还骂他们是私通,怎的现在又变成了‘说说话、赏赏花’?”
宋刘氏狠狠剜了眼姜侧妃。
她和鸣儿险些闯下大货,都是姜秀秀这贱人的缘故!
她啐了姜秀秀一口,寒着脸转身离去。
人群渐渐地散了。
宁晚舟低头,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南宝珠牵着他的手,变成了他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他心中一咯噔。
缓缓抬起头。
宫灯黯淡。
少女圆润白嫩的面庞,弥漫着清寒之意。
盈盈杏眼,更是盛满了戒备与不信任。
“松手。”
她冷声命令。
宁晚舟欺骗她在前,是心虚的,因此只得悻悻地松开手。
南宝珠围着他打量了一圈,神情似笑似怒:“我真幸运,被大雍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为奴为婢地伺候许多年。”
宁晚舟:“……”
完全不敢接话。
南宝珠胸口起伏得厉害:“你恢复男儿身时,我曾叫你今后别再骗我。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现在呢?!宁晚舟,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宁晚舟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他以为,她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会为他的尊贵而高兴。
他不想让她生气的。
沉吟良久,他试探道:“姐姐,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才流落街头被你捡回去的。我也不知道我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我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南宝珠心肝肺火烧火燎地疼。
她咬牙切齿:“那你玉牌哪儿来的?!也是刚刚捡的吗?!”
宁晚舟:“……其实,萧弈才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我是顶替的。”
南宝珠再也不信他的话。
她掰着手指头:“三岁时祖父祖母死了,六岁时亲爹亲娘跳崖殉情,八岁时收养你的伯父一家在大火中丧生,九岁时拉扯你长大的表哥葬身鱼腹,十岁时村子里的亲人被强盗杀光,十二岁时养父在风雪夜里活活冻死……”
她怒极反笑:“宁晚舟,镇国公夫妇,知道他们跳崖殉情了吗?!”
宁晚舟低下头。
他无法辩解。
南宝珠更加愤怒,盯着他美貌的侧颜,杏眼渐渐泛红。
她把石桌上的糕点扫落在地,似乎仍旧不解气,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碧玉流苏荷包,重重砸到宁晚舟身上。
荷包掉落,里面的散碎银钱滚了满地。
是宁晚舟这几个月以来,交给她保管的月银。
南宝珠抬袖擦去泪水,转身毅然离去。
“宁晚舟,我再也不想见到撒谎的你。”
第239章 如何避免怀上小孩儿
宁晚舟垂眸。
过了很久,他慢慢蹲下身,把细碎的银锞子一颗一颗拾起,重新放回碧玉流苏荷包。
随着狂风大作,暮春时节夜雨来袭,摇曳着倾泻在园林。
宁晚舟攥着荷包,踏进了风雨之中。
朝夕院。
寝屋里点着琉璃灯,金钩卷起了红罗帐。
南宝衣抱着锦被睡在里侧,眉梢眼角都是疲惫,露出的凝白细颈和锁骨上,染着或深或浅的红痕,往锦被深处**地蔓延而去。
萧弈穿着寝衣坐在榻边,就着侍女举起的金盆洗漱。
他拿帕子擦干净双手,凤眼中藏着阴翳:“他在哪儿?”
余味战战兢兢:“小公爷他……去了四姑娘的湖边小筑,奴婢估摸着,大约是想求四姑娘谅解。但奴婢以为这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主子您一早就得知小公爷的身份,却没向宫中禀报……奴婢害怕朝堂里的有心人,弹劾您通敌叛国……”
宁晚舟,毕竟是别国贵族呀。
她能想到的,萧弈何尝想不到。
宁晚舟在南家待了多年,一个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连南家都会受到皇族猜忌,南家掌控南越钱庄和百姓生计,若是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哪怕没有证据,也会被皇家暗中对付。
他重重把毛巾丢进水盆。
所以说表弟多了不是好事,一天天的帮不上忙,净给他惹事。
他眉目阴鸷:“换朝服。”
屋外风雨大作。
南宝衣醒来的时候,已近子夜。
她坐起身,周身酸软得厉害,双腿更是疼痛难耐。
她按了按腿,唤道:“二哥哥?”
云袖带着婢女进来,伺候她穿上寝衣,温声道:“世子殿下进宫了,奴婢先侍奉世子妃沐身?”
南宝衣望了眼窗外大作的风雨,好奇:“风雨这样大,又是深更半夜,他进宫做什么?是不是他犯了错,皇上要责罚他?”
“世子妃放宽心,别往坏处想。”云袖安慰。
南宝衣点点头:“也是。也许是皇帝驾崩了也未可知呢。”
云袖:“……”
默默替皇帝鞠了一把泪。
说着话,姜岁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南小五,我方便进来不?!”
南宝衣穿好外裳:“你进来。”
姜岁寒握着折扇匆匆踏进来,神情很是焦灼:“宁晚舟出事了!”
他把宁晚舟自爆身份的事情讲了一遍,又道:“他如今在湖边小筑站着,风雨这样大,他却不肯叫人给他撑伞,一心要南小四原谅他。他才十五岁,万一出了事,咱们都要遭到牵连,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宁晚舟,镇国公府的独苗苗。
万一死在南越,估计镇国公连灭了南越的心都有了!
南宝衣头疼。
小堂姐娇憨温顺,但越是温顺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是可怕。
小公爷骗了她那么多次,她能轻易原谅才有鬼。
她穿上雨地方便里行走的木屐,正要跟姜岁寒去湖边小筑,刚迈出两步,双腿蓦然一软,扶着云袖的手才没跌倒在地。
姜岁寒鬼精鬼精的,扫视过她,嘴角边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笑眯眯的:“啧,萧家哥哥真不会怜香惜玉。”
这得激烈成什么样,才能让南小五连走路都打颤?
南宝衣面颊一红。
她低头整理裙裾,只当没听见。
沿着游廊往湖边小筑走。
春夏交接的季节,雷雨瓢泼,被狂风吹进游廊,云袖带着侍女们仔细护着,才没叫南宝衣被淋湿。
姜岁寒撑着伞,忽然提醒:“南小五,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要孩子……
南宝衣迟疑。
她从没想过这种事呀!
姜岁寒看她一眼。
小姑娘才刚及笄,梳着新妇的发髻,看起来嫩生生的。
他好心道:“你这个年纪,要孩子不好。等个三五年,再要不迟。”
南宝衣红着脸,默默垂下头。
这种话,若是自家祖母跟她说也就罢了,姜岁寒一个大老爷们儿,却跟她提起孩子的事,多叫人害臊呀。
姜岁寒又体贴道:“我翻过古籍,你们可以使用鱼鳔,或者动物的肠子,挑选合适的、轻薄的,洗涤干净,浸润过油渍,很方便男人在闺房中佩戴,而且能够很有效地避免怀上小孩儿。”
南宝衣:“……”
云袖:“……”
所有婢女都羞红了脸。
这位姜神医,在说什么呀!
姜岁寒正儿八经:“改明儿我给你们做一盒。”
南宝衣连眼尾都羞红了,只得咬着唇瓣,细声道:“谢谢姜大哥。”
姜岁寒笑容满面:“我视你为亲妹妹,有什么可谢的?你倒是与我比划比划萧家哥哥的尺寸,我也好挑选合适的仔细裁剪。”
南宝衣:“……”
这个,如何比划?
尴尬中,终于行至湖边小筑。
湖边小筑是一座精致幽雅的小木楼,挂在檐角的宫灯被风雨淋湿,菱花窗后透出暖黄的灯火,隐隐绰绰倒映出凭窗而立的窈窕身影。
南宝衣观其宽度,猜测是自己小堂姐。
宁晚舟站在雨幕里。
瓢泼大雨打湿了他的鬓发和衣衫,他仰头注视菱花窗,侧颜认真而执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南宝衣打发一名侍女去给宁晚舟撑伞,却被对方冷漠推开。
“小小年纪,脾气却很倔强。”姜岁寒好笑,“我估摸着,如果南小四不原谅他,他今夜都不会从湖边小筑离开。”
话音落地,宁晚舟的身形微微摇晃,险些跌倒在雨水里。
姜岁寒挑眉:“在大雨里站了两个时辰,怕是要吃不消了。”
南宝衣没说话。
她注意到,花窗后的人影不见了。
片刻功夫,南宝珠撑着伞从木楼出来。
她走到宁晚舟跟前,寒着脸把纸伞塞他手里。
宁晚舟怔了怔。
他握着伞柄,苍白的面庞上流露出动容:“姐姐?”
“你别急着感动啊!”南宝珠没好气,“我的意思是你带着伞赶紧走,要死去别处死去,千万别给靖王府和娇娇招惹麻烦啊!”
宁晚舟沉默。
雨声淅沥。
过了很久,他把伞还给南宝珠。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倔强道:“姐姐不原谅我,我哪儿也不去。”
第239章 她把宁晚舟袍裤拽下来了
南宝珠炸毛。
她扔掉纸伞,骂道:“宁晚舟,你讲不讲道理啊,你做错了事,不肯诚心道歉,却用自残的方式逼我原谅你!这跟耍赖有什么区别?!”
宁晚舟耷拉着狐狸眼,随她骂。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南宝珠。
南宝珠幼时就与他打打闹闹、拳打脚踢地长大,现在他犯了错,她自然没有手软的道理。
她抬脚踹向宁晚舟!
宁晚舟跌倒在地,没敢还手。
“你走啊!”
南宝珠指着远处,跳脚怒骂。
宁晚舟不仅不走,还在地上盘膝而坐,任她怎么打骂都巍然不动。
南宝珠气得心肝肺生疼!
“成,你不走,我拖着你走!”
她撸起袖管,不管不顾地拖住宁晚舟,把他往远处的厢房拖。
“不走……”
宁晚舟倔强得很,双手死死抠着泥水凼。
南宝珠也很倔强。
她拽着他两条腿往后拖,拽着拽着,就把他袍裤拽下来了……
少年的腿白生生的,结实而修长。
他还穿着亵裤。
亵裤是一种裤腿较长的直筒裤,采取的是开档样式,因为穿在里面,显得较为轻慢,因此称之为亵裤,不能轻易叫别人看见。
宁晚舟的吃穿用度主要靠自己挣,因此穿得破烂了些,亵裤是他自己捡布料缝制的,大红面料小碎花,黑夜里看起来相当的喜庆。
再加上特殊的开档样式,所以众人能够清楚地看见……
“噫!”
姜岁寒摇开折扇挡住双眼,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轻笑。
南宝衣和侍女们纷纷红着脸侧过视线。
可是该看的不该看的,在那一瞬间都看了个明明白白。
南宝珠拎着袍裤。
她惊讶地捂住嘴。
宁晚舟爬起来,沉着脸从她手里夺过袍裤,利落地重新穿好。
南宝珠红着脸,小声道:“咱们把话说个明白,今后你别来找我,也不许跟我说话。我不想与满嘴谎言的人做朋友,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宁晚舟赌气。
南宝珠气急,不愿再与他纠缠,转身往湖心小筑疾走。
雨天路滑。
她刚跑出几步,脚下踩着青苔,惊呼着跌落进湖水里!
“珠珠!”
南宝衣惊呼一声,随即看见宁晚舟毫不迟疑地跃下湖面!
她连忙带着侍女奔向湖畔。
灯笼的火光照亮了黢黑湖面。
宁晚舟游向水底。
他看见南宝珠朝水底坠落,发钗相继散去,她长长的青丝在水中铺散开,宽袖长裙摇曳如鱼尾,盈盈杏眼透着惊惶,有种惊鸿般的美。
他在水底搂住少女。
少女的青丝,如有生命般缠上他。
宁晚舟吻住她的唇,将珍贵的一点空气渡进她的唇齿。
光影之下,水波荡漾,亘古寂静。
南宝珠怔怔凝着他。
他的背后,是波澜万丈,是交织的万千光影。
他与她对视。
那双狐狸眼敛去了平日里的妩媚,眼神坚定而深情。
死亡面前,这倔强的少年,竟然成了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不等她多想,宁晚舟紧紧抱住她的腰肢,一手划着湖水,艰难地带着她爬上湖岸,把她交给南宝衣等人。
南宝衣忙着查看南宝珠是否溺水,宁晚舟终于坚持不住,在瓢泼大雨中晕厥了过去。
……
梦境荒诞。
唇齿相贴时,那双狐狸眼透着从容与坚韧,还有缱绻深情。
南宝珠猛然坐起。
“珠珠醒了?”
南宝衣端着姜汤进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南宝珠的额头,“还好没发高烧,快把这碗姜汤喝了去去寒。”
南宝珠抬手将青丝别到耳后:“宁晚舟呢?”
“在隔壁厢房。”南宝衣担忧,“姜大哥说他淋了两个时辰的雨,本就风寒入体,后来又去了冰冷的湖底,怕是要高烧几日。死应当是不会死的,就怕烧过头留下后遗症——”
话未说完,南宝珠已经赤着脚奔去隔壁厢房。
南宝衣端着热姜汤,轻轻吁出一口气。
小公爷舍命救人,小堂姐应当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恨他……
她琢磨着,跟去了隔壁。
宁晚舟已经泡过热水澡。
穿洁白干净的寝衣,阖着双眼躺在榻上。
他生得美貌,躺在那里的时候,像是娇弱美少年,很令人怜惜。
南宝珠坐到绣墩上,漂亮的玄月眉轻轻蹙起,目光里盛满了复杂。
她问道:“他喝过药没?”
云袖颔首:“姜神医煎了药,刚刚已经喂小公爷喝下。”
南宝珠放下心,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宁晚舟适时醒来。
他烧得迷迷糊糊,隐约中看见是南宝珠在照顾自己,苍白的唇便噙上浅笑,因为生病的缘故,嗓音又软又哑:“姐姐……”
听在南宝珠耳中,便多了些撒娇的奶味儿。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刚刚多谢你救我。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从前你欺骗我的事,我只当没发生过。只是,你今后别再叫我姐姐了,你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我担不起你这声‘姐姐’。小公爷,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可好?”
宁晚舟红着眼睛看她。
南家的娘子,多么残酷呀。
他们相识相知了这么多年,她一句“桥归桥路归路”,就想撇清他们之间所有的关系吗?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南宝珠的手。
他一字一顿:“姐姐,我不愿意。”
南宝珠咬着唇儿。
少年的狐狸眼,晕染开湿润绯红,望向她的目光可怜巴巴的,像是被抛弃的小狐狸,令她又爱,又恨。
而他掌心滚烫,点燃了她心里的那团火。
她被困在火里,了无退路……
“世子殿下。”
屋外,适时响起婢女们的请安声。
萧弈踏进来。
绛色朝服搭配蟒金冠,他自雨夜里来,宽袖上还沾染着宫廷的寒气,容貌自是金相玉质,只是睨向宁晚舟的那双丹凤眼,透着不好招惹的冷漠,恰似皑皑山中雪。
他撩袍,在圈椅上落座。
南宝衣见屋中气氛不好,讪讪献上热姜汤:“二哥哥吃一碗姜汤吧,雨夜里驱寒的。”
萧弈接过,没喝。
他仍旧睨着宁晚舟,薄唇扯起讥讽弧度:“为了女人,不管不顾自曝身世,将所有照顾过你的人置于险境,宁晚舟,你可真有本事。”
第240章 我竟不知,娇娇这般欢喜闺房之事
宁晚舟被侍女扶坐起来。
他把小脸转到旁边,不肯搭理萧弈。
萧弈又道:“我与宫中已经说明白,你外出游学,不幸撞坏脑子导致失忆,被南家四姑娘所救,因此养在了南府,直到最近几日才记起身份。你给我记牢了,别说漏嘴。”
宁晚舟仍旧不搭理他。
萧弈喝了一口姜汤。
他淡淡道:“皇帝已经修书镇国公府,想来年底之前,镇国公会亲自接你回长安。宁晚舟,南越,容不下你了。”
毕竟是别国权贵。
南越皇族虽然蠢笨,但也不至于能够容忍别国权贵,在自家京城衙门做事,这不是明晃晃地泄露朝堂机密吗?!
“我不想回去。”
宁晚舟拒绝。
萧弈饮尽姜汤。
他把空碗放在花几上:“你接下来如何,与我无关,好自为之。”
说完,牵起南宝衣的手,带着她离开了湖边小筑。
回到朝夕院寝屋。
南宝衣担忧:“二哥哥,如果小公爷回了长安,那我小堂姐怎么办?我瞧着,小堂姐似乎挺喜欢小公爷的……”
今夜瓢泼大雨。
湖底下那么黢黑危险,可是小公爷说跳湖就跳湖。
他救小堂姐的时候,没有半点儿含糊。
小堂姐,定然是很感动的。
曾遇到过这么惊艳绝伦的少年,往后余生,无论再遇见怎样的男人,恐怕都无法心动了吧?
萧弈褪下朝服,随意丢在木施上。
他道:“彼此心意相合,自有千万种方法在一起,娇娇何必操心?”
南宝衣想想也是。
朝夕院这边闹出了动静,姜侧妃那边也没闲着。
她带着两个儿媳妇嗑瓜子,听着仆妇们的禀报,好奇道:“如此说来,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是真心爱慕南宝珠的?南家的姑娘还真是好福气呀……”
南槿和南椿揪着帕子,同样面露艳羡。
长安的世家,自然比盛京城的世家更高贵。
盛京流行的乐舞游戏、珠钗首饰、衣裳样式,全是长安那边传过来的,长安的世家,是天底下最富贵的世家,长安城,是天底下最时髦的都城!
姜侧妃满脸不甘心:“萧弈和镇国公府小公爷称兄道弟关系匪浅,可我的青云和青河,却没有这么好的人脉!凭什么好事都叫他萧弈占了,我的青云和青河哪里比他差?!”
“婆婆莫急。”
南槿安慰着,为她斟了一盏茶。
她笑道:“眼见着入夏,等天气渐热,圣上会带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去眉州行宫避暑。萧弈和南宝衣没去过那里,对行宫不熟悉。咱们可以趁机买通土匪,在幽静之处绑架南宝衣,再逼着萧弈孤身去赎人,然后——”
南椿激动:“向他索要一大笔赎金!”
“蠢货!”南槿怒骂,“当然是趁他孤身一人时,将他就地斩杀!他和南宝衣都死了,世子之位,可不就轮到咱们的夫君了吗?!”
姜侧妃喝了口茶。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她微笑着执起南槿的手:“槿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枉费我疼你一场。若是事成,青云就是靖王世子,你就是世子妃。”
南槿顿时欣喜若狂。
婆媳三人计划得完美,又拿出许多银钱,用来招募暗杀高手。
白昼见长,天气渐热。
花园湖水碧波万顷,迎面吹来的风透着清香,一重重荷叶接天而去,粉嫩的莲花藏在绿叶底下,宛如娇羞仕女。
南宝衣乘坐小木船,悠闲地荡漾在湖水里。
小堂姐已经回了南府,小公爷追随而去,也不知这两人如今是个怎样的情况……
她折了一枝莲花,正细细把玩时,岸边传来呼唤声。
她吩咐尝心把小木船驶回到岸边。
她抱着莲花,仰起白嫩小脸:“姜大哥?”
姜岁寒蹲在湖岸上,笑眯眯递给她一只寒冰盒子。
他道:“用万年寒冰凿成的盒子,用来保存我答应做给你的东西,尺寸是按照最大的来的,你瞧瞧合不合适?”
南宝衣:“……”
复杂地盯着那只盒子。
姜岁寒居然还记得那件事!
她只能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寒冰盒子。
姑娘家脸皮薄,她不好意思当着姜岁寒的面打开看,只讪讪道:“大约是合适的……谢谢姜大哥。”
她想了想,又把怀里抱着的莲花递给他:“刚折的,送给你。”
莲花开得烂漫娇嫩,在烈阳下十分艳丽。
姜岁寒心情极好。
他抱着莲花往朝夕院走的时候,正巧撞上萧弈。
他得意地晃了晃莲花:“好看不?南小五送我的!”
萧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等姜岁寒走了,他径直往花园而去。
小木船停泊在田田莲叶间。
他站在湖岸,淡然地打了个手势。
尝心会意,立刻蕴着轻功回到湖岸,换萧弈去木船上。
萧弈盘膝坐在船头。
他的小娇娘慵懒地睡在船尾,妆粉色重纱襦裙散落在水面,一只白嫩嫩的脚丫子搁在船舷上,脚趾上新染着酥红丹蔻,系在脚腕上的金铃铛偶尔发出脆响。
莲叶高低错落,在她娇美的侧颜上透落阴影。
她怀里,还抱着几枝莲花。
他欣赏了片刻,握住船桨,悄然将木船驶向湖心深处。
南宝衣醒来时,闻见浅浅酒香。
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才惊觉已是夜深人静,自己仍在木船上,船头挂一盏琉璃灯,光影暗淡,鱼泛涟漪,四面八方是高低错落不见尽头的莲叶。
萧弈饮着酒,含笑睨向她:“醒了?摘了些莲子,尝尝。”
他面前的矮案上,果然摆着一盘剥好的碧青莲子。
南宝衣吃了几颗,齿颊甘甜。
她懵懂道:“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天色已晚,咱们该回院子了。”
“不着急。”萧弈把白瓷盘又往她那里推了推,“再吃饱些。”
南宝衣:“……”
心头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她紧张后退:“二哥哥……”
萧弈把玩着那只寒冰盒子,嘴角噙着笑:“我竟不知,娇娇这般欢喜闺房之事,还特意请人做了这个。”
南宝衣霍然睁大眼,那里面是……
萧弈倾身,取下她的珠钗,拨开她瀑布般散落的青丝,在她白皙的耳畔落下暧昧的吻,指尖漫不经心地游走在她的襦裙系带上。
他的嗓音温热撩人:“试试?”
那个鱼鳔、动物的肠子,就是古代的那个…
第240章 不愧是世子爷,真会玩啊
试试……什么?
南宝衣还没回过神,手上已经被萧弈塞进了一只透明鱼鳔。
鱼鳔俗称鱼泡泡,浸过油渍,捏在掌心,滑腻腻的。
萧弈牵引着她的手,声音更加的低哑:“戴上。”
南宝衣低头看着,羞耻得睫毛轻颤,连握着鱼鳔的指尖都在抖。
叫她亲手给他戴上,这种事,她怎么做得出来呀!
她抖得厉害,眼巴巴地望向萧弈:“你,你自己来好不好?”
萧弈把她抱在怀里,俯首轻嗅她颈间的甘甜,丹凤眼藏着戏谑浅笑,恶劣道:“那就扔掉,让娇娇怀个宝宝。”
南宝衣呼吸急促。
这厮太欺负人了!
她只好闭上眼睛,哆哆嗦嗦地帮他。
酒香混合着春末夏初的莲香。
长夜寂静,一尾小船藏在莲叶深处,吱呀摇晃。
少女妆粉色的襦裙搭在船舷上,如瀑青丝大半漂浮于水面,白腻纤细的小腿,被迫高高抬起,脚尖绷得直直的,形成优雅而不可思议的弧度。
系在脚踝上的金铃铛,随着小船摇晃而叮铃作响。
随着一声低沉的喟叹,少女圆润的脚趾头骤然蜷起。
她止不住地轻颤。
余韵后,她咬着一缕青丝,正脆弱抽噎时,灯笼的光忽然从远处亮起。
“谁在那里?!”
一声大喝,灯笼的光相继照了过来。
王府的巡逻侍卫乘着船,穿过田田莲叶,径直往这边而来。
南宝衣悚然一惊。
完了!
这要是传出去,她就名声扫地了!
萧弈拿过衣袍盖住她,哑着嗓子安慰:“别怕。”
巡逻船渐渐靠近,侍卫们提着灯笼,叱骂:“深更半夜,谁在那里苟且?!堂堂靖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莲叶太盛,他们什么也看不清楚。
却听见他们世子爷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滚。”
侍卫们:“……!”
竟然是世子爷!
他们心中好奇,想仔细看个清楚,可是莲叶繁茂,除了挂在船头的琉璃灯笼,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为首的侍卫连忙拱手:“打扰殿下雅兴,卑职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吩咐手下侍卫赶紧调转船头。
彼此交换过眼神,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世子爷,真会玩啊!
却不知那姑娘是谁……
他们走后,南宝衣气急败坏。
她坐起身,使劲儿去捶萧弈:“都是你不好!”
萧弈握住她的手,俊脸上噙着笑,亲了亲她的手背,哄她道:“嗯,都是我不好,娇娇别生气。”
南宝衣怎能不生气。
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寒着小脸穿起衣裳,赌气道:“我要回屋,我今后都不与你住一个屋子了,我明日就回娘家!”
萧弈不置可否。
他掂量着那只盒子,又从里面取出一只鱼鳔。
南宝衣余光瞅见,瞬间小脸惨白。
莲叶田田。
小船上,跑是跑不掉的。
金铃声伴随着水声,在初夏的湖心里摇曳不绝。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西窗敞开,正对着园林里的一丛湘妃竹。
南宝衣握着书卷,读到这句诗时,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那夜湖水里,田田莲叶间的情景。
她耳根子泛红。
“怎么不读了?”
侍女卷起珠帘,萧弈穿着朝服,负手从外间踏进里间。
南宝衣合上书卷,好奇:“这么早就下朝了?”
“皇帝下旨,让文武百官携带家眷,前往眉州行宫避暑,大约要在那里住上两个月。”萧弈在她身侧坐了,“让侍女收拾东西,过两天就出发。”
南宝衣兴奋。
眉州与锦官城一样,都位于岷江附近,行宫周围多水多山,夏日住在那里可以肆意玩水,还有很多好吃的蔬果,是避暑的好去处。
她把书卷放在矮案上,拎着裙裾站起来,如雀鸟般扑腾着,与侍女们翻箱倒柜收拾东西去了。
萧弈敲了敲矮案。
他注视着南宝衣欢腾的背影,薄唇始终抿着笑。
嫁了人的姑娘,却还是如此孩子气。
可他就愿意宠着她这份孩子气。
……
从盛京前往眉州行宫,大约需要三四个时辰的路程。
南宝衣在马车里睡了一觉,醒来时车队已经抵达行宫。
她扶着余味的手跳下来,日渐西斜,巍峨古朴的行宫掩映在清山绿水间,当地的官员们,正恭敬地向皇帝和朝臣们行大礼。
她打了个呵欠。
南槿姐妹从后面的马车过来,笑道:“世子妃妹妹初次来眉州行宫,想来对这里不熟。这里最有名的,当属闻花泉,由上百个清澈水潭组成,泡过之后,肌肤不仅凝白如玉,还能留有浅浅的花香呢!”
南槿夸张地抚过手臂,一副沉醉模样。
南宝衣来之前做过攻略。
闻花泉遍布在幽静的密林里,很受世家贵女喜欢。
可是要她在那种地方沐身,她觉得很羞耻。
她挽袖,眼波横流地笑道:“你们看,我的肌肤本就娇嫩白皙,恐怕不需要再泡泉水。”
南槿姐妹默了默。
虽然她确实冰肌玉骨,但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南椿正要再劝,却被南槿及时拉走。
姐妹俩走到马车后面。
南椿不解:“姐,婆婆计划在闻花泉那种偏僻的地方绑架南宝衣,可是她不肯去,咱们雇佣的杀手怎么绑她?”
“南宝衣精得很,你不劝还好,若是劝得狠了,肯定会被她发现端倪。”南槿不以为意,“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女人,等着瞧吧,她嘴上说不去,暗地里肯定会偷偷找机会去的。”
女人嘛,美容乃是一生的大事。
能让肌肤变白的泉水,谁不想泡呢?
行宫宽敞。
靖王府分到了一个单独的院落,园林秀丽精致。
寝屋布置的幽雅奢贵,珠帘卷起,碎冰里盛着切好的瓜果,里间角落置着黄铜冰鉴,地板上铺了光可鉴人的紫竹席,踩上去非常凉爽。
萧弈被皇帝唤去说话。
南宝衣独自用过晚膳,想着闻花泉,不禁蠢蠢欲动。
美白倒是次要的,让肌肤留下浅浅的花香,却令她很心动。
可她白日里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去闻花泉,现在这时辰闻花泉那边世家贵女众多,若是她跑过去玩,肯定会被笑话。
南宝衣托腮,决定等夜深人静时再去。
第240章 南家丫头,我全都想起来了
夜色如泼墨。
南宝衣带着荷叶,拎着装满换洗衣裳、香胰、珍珠膏等物件儿的小竹篮,偷偷摸摸往闻花泉而去。
此时月上柳梢头,来浸泡泉水的世家贵女都已散去。
密林静谧,夏虫和夜莺的鸣叫此起彼伏,更显幽静。
南宝衣挑了一座洞窟里的水潭,吩咐荷叶守在外面,才宽衣解带。
泉水自带花香。
少女挽起乌发,踩着鹅卵石踏进水潭,因为是活泉的缘故,水流细细冲刷着肌体,宛如按捏般舒适惬意。
南宝衣把竹篮里的一盒花瓣倒进泉水,欢喜地将花瓣细细贴在脸颊额头,又拿起一朵新折的牡丹花簪在鬓角。
即使没人看见她,她也仍旧爱美的不得了。
“温泉水滑洗凝脂……
“泡香一点,再香一点,回去馋死二哥哥……”
她从水中捧起花瓣,丹凤眼宛如新月。
她在泉水里捯饬时,南槿姐妹结伴跟了来。
两人躲在树后,借着盈盈月色,瞧见荷叶守在山洞外,洞中散发出琉璃灯的光晕,还有哗哗水声。
南椿敬佩不已:“姐,还是你厉害,南宝衣嘴上说着不来,身体却很诚实呢!”
“也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我怎么可能看不透她的心思?”
南槿得意说着,指向荷叶:“婆婆已经通知刺客,他们正在往这里来的路上。咱们先替他们把这婢女解决掉,万一她逃走给萧弈通风报信,咱们就麻烦了。”
南椿点点头。
姐妹俩捡起地上的石头,蹑手蹑脚地走向荷叶。
荷叶坐在山洞外,正专心致志地听自家姑娘唱歌。
南椿抱起石头,冷不防砸向她的后脑勺!
荷叶连惊叫都来不及,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南槿打了个手势。
姐妹俩分别抱起荷叶的头和脚,把她藏进了草丛里。
南槿躲在山洞外向里面张望,琉璃灯笼光影黯淡,南宝衣大约有些疲惫,泡在泉水之中,枕着岸边的鹅卵石睡了过去。
南椿提议道:“姐,咱们把她的小竹篮拿走吧?那里面的首饰都好精致贵重,咱们拿回去熔了,打一副新的?她的香胰和珍珠膏也都好好哦,我想拿回去用。”
“眼皮子浅的东西,随便你!”
南槿不耐烦。
她知道她这个妹妹一向贪婪,南宝衣和南宝珠刚从锦官城来盛京的时候,在他们府里暂住,她这妹妹甚至腆着脸问南宝珠索要金项圈。
南椿轻手轻脚地踏进山洞。
她拎起南宝衣的小竹篮,正要离开,余光又注意到她散落的衣裙。
她抱起那堆衣裙,才离开山洞。
走到外面,南槿嫌弃不已:“你怎么连她的脏衣裳都拿出来了?”
南椿喜滋滋的。
她见四下无人,于是当场换上南宝衣的襦裙。
她笑道:“姐,她的衣裙面料都好贵重,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襦裙,当然要拿回去。你摸摸,裙裾薄如蝉翼,夏日里穿着真是透心凉的舒服!”
南槿满脸一言难尽:“你再喜欢,也不至于把她换下来的亵裤都拿来穿吧?!脏不脏啊!”
“可是她的亵裤面料,也是顶级的,我从没穿过这么舒服的亵裤呢!”南椿激动,“姐,你要不要试试她的主腰?我省着给你穿啊!”
南槿急忙后退几步。
这种妹妹太糟心了!
姐妹俩正要返回行宫,还没走出闻花泉,密林深处传来响动。
无数黑衣刺客涌了出来!
他们打量南椿半晌,一人问道:“姓南?”
南椿笑着点点头。
婆婆果然厉害,竟然真的能买通侍卫,放这群刺客进入闻花泉!
那刺客又道:“穿碧玉色上襦,系红罗裙,姓南……就是她!把她绑起来!带走!”
南槿姐妹,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
她们被狠狠敲晕,拿绳子五花大绑了,嘴里还被塞上抹布。
刺客们扛起她俩,蕴着轻功离开了密林。
他们走后不久,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山洞外。
月色倾城。
男人唇红齿白、阴柔俊美,藏蓝色绣烟波纹官袍,在夜风中猎猎翻飞,腰间革带衬得他身形挺拔修长。
他把玩着黑檀珠串,漫不经心地踏进山洞。
琉璃灯光影温柔。
少女趴睡在岸边,衣裳被人拿走了都不知道。
视线落在她白嫩的细颈上,星星点点的红斑顺着锁骨往下,悄然没入浮满花瓣的水面,无需细想,就知道她嫁去靖王府的这些天,被萧弈如何变着花样地攀折。
他在水岸边单膝蹲下。
指尖,轻轻拂开搭在她侧脸上的一缕湿发。
他睫毛下垂,只能看见眼睑处幽深的阴影,像是遮蔽日光的云翳。
“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的嗓音又沉又哑。
“南家丫头,你所经历的一切,我全都想起来了。”
指尖流连过她白嫩的面颊,透着难得的温柔和缱绻。
“全是他的错,全是萧弈的错。”
他嘲讽低笑,忽然俯下身,薄唇贴上南宝衣的额头,爱怜地吻过她的眉眼、鼻尖和脸蛋,小心翼翼的姿态犹如触碰世间珍宝。
她好香……
顾崇山呼吸略粗。
他捧着少女的小脸,目光落在她的樱唇上。
狭眸里藏满渴望。
好想,得到她。
心脏胀痛得厉害,爱到极致时的欲念,千丝万缕地从五脏六腑奔涌而出,可残缺的身体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不能欢爱。
他隐忍地闭了闭眼。
什么都得不到。
什么都给不了。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无法娶妻生子,也给不了她任何东西。
南宝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察觉脸上痒痒的。
她开始推拒:“二哥哥,别闹。”
可鼻尖嗅闻到的,并非是熟悉的山水香,而是厚重的黑檀香。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清楚眼前人是顾崇山后,她满脸骇然地迅速后退,漆黑瞳珠一点点缩小:“九,九千岁?!”
顾崇山面无表情。
她总是这般防备他。
前世,今生,骤然看见他时,她流露出的第一种感情定然是防备。
心脏蔓延开钝痛。
他脸上却毫无情绪,漠然站起身,解下官袍扔在岸边。
第240章 娇娇今夜,见过顾崇山?
他道:“行宫有宵禁,赶紧回去,否则,宫规处置。”
“我的衣裳呢?”
南宝衣注视着他的背影,高呼。
顾崇山并不搭理她,径直离开了这里。
南宝衣气得咬牙:“什么人呐!说句话会死?”
好在她也明白,顾崇山虽然变态,却还没有变态到偷女子衣裳的地步,想来她的衣裳首饰是被别人偷走的。
她只得裹上顾崇山的外袍,战战兢兢地回了院落。
萧弈还没回来。
她换上干净的寝衣,用布料包好顾崇山的外袍,吩咐云袖偷偷拿出去扔掉,再派人去寻失踪的荷叶。
云袖抱着包袱,刚走出院落,正好撞上萧弈。
十苦在前面提着灯,好奇道:“你不是世子妃身边的侍女嘛,大半夜的,你拿着包袱去哪儿?这包袱里,藏着什么?”
萧弈负着手,玄黑色大氅衬得他冷漠凉薄。
目光掠过包袱,又掠过云袖轻颤的双手,染上了些许冷意。
云袖跪倒在地,低声道:“这是,这是世子妃不要的衣裙,说是土气,让奴婢拿出去扔了。”
萧弈抬了抬手。
十言立刻上前,毫不手软地挑开了包袱。
藏蓝色烟波纹绣金官袍,大大咧咧地散落在众人眼里。
众人表情各异。
九千岁的官袍,居然在半夜三更出现在世子妃的寝屋,还是用如此偷偷摸摸的方式拿出去扔掉,这就很意味深长了。
随行的侍卫,已经脑补出世子妃空虚寂寞,趁着世子殿下不在,与九千岁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的戏码。
云袖心慌不已,连忙伏地磕头:“世子殿下——”
萧弈不想听她解释。
他径直踏进寝屋。
屏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他随手掩上槅扇。
他的世子妃,穿着寝衣,正坐在妆镜台前梳头。
他站在她背后,负着手,俯身轻嗅她颈间甘甜,嗓音散漫:“娇娇身上,多了些野花的味道……可是去过闻花泉?”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惊喜地回头看他:“这你都能闻出来?果然她们说的不假,闻花泉的泉水,真的能让人肌肤留香呢!”
萧弈漫不经心地扯落她的寝衣系带。
他道:“还有些黑檀香。娇娇今夜,见过顾崇山?”
南宝衣微僵。
萧弈的鼻子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闻出来?!
他那么爱吃醋,如果知道她泡在泉水里与顾崇山面对面说话,甚至还穿着顾崇山的外袍回来,估计得发脾气。
她站起身,细声细气道:“在路上碰见九千岁,他叮嘱我行宫有宵禁,让我不要在外面逗留。”
她背靠妆镜台。
因为心虚的缘故,她低垂着眼睫,双手忍不住地抓紧台面边缘。
萧弈欣赏着她撒谎时的窘迫,嗤笑。
他捏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抬起头:“南娇娇,我是爱吃醋爱发脾气,可是我打骂过你吗?你与我说实话,有那么难吗?”
灯火明光。
萧弈的丹凤眼漆黑深沉,有着在外人面前所不曾有的无奈。
南宝衣眼圈微红。
二哥哥待她极好,除了在床笫之事上霸道了些,平日里还是很爱护她的,凡是她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想方设法替她弄回来,她被靖王妃和姜侧妃为难时,他也总会护着她。
二哥哥真心待她,她不该撒谎骗他的!
南宝衣眼眸湿润,轻轻挽住男人的手臂。
她低声道:“我告诉哥哥实情,你不许生气。”
萧弈颔首,声音缓和些许:“不生气。”
他的娇娇乖巧温顺,他怎么会生气呢?
南宝衣鼓起勇气,小脸浮红:“我,我在闻花泉泡澡时,不小心睡了过去,然后我的衣裙被人偷了,醒来的时候,顾崇山在亲我——”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萧弈的脸色,倏然阴沉。
他转身,大步朝屋外而去。
南宝衣慌得什么似的,急忙惊恐地抱住他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不许他走:“你去哪儿呀!说好了不生气,你不许去找顾崇山麻烦!若是给别人知道,会笑话我的!”
这年头,名节大于天。
若是给别人知道,靖王世子妃在泡澡时被九千岁亲了,无论她是不是自愿,她余生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萧弈恶狠狠闭了闭眼。
看在顾崇山是个太监的份上,他耐着心,转身看她:“亲完之后呢?”
南宝衣实诚:“之后他把官袍留给我,就走了。”
虽然没发生什么,可萧弈仍旧怒火中烧。
一想到他娇养的世子妃,被别的男人亲了,甚至还穿着别的男人的衣袍,他就恨不能要顾崇山的命!
顾崇山一个死太监,也好意思惦记别人家娘子!
想女人到花楼找去,为何要惦记别人家明媒正娶的娘子?!
他撩袍落座,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把玩压胜钱。
南宝衣惴惴不安地站在旁边,不时抬眸看他一眼。
过了很久,萧弈沉声:“十言。”
十言迅速从屋外进来,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萧弈抬眸,唇畔笑容恶劣邪肆:“走一趟皇宫西厂,把顾崇山的‘宝贝’拿过来。”
太监净身之后,那东西并不会随意丢弃,而是密封后放进小罐子保存,并挂在房屋正梁上,称之为“宝贝”。
太监升职时,宫廷会对罐子进行验看。
太监死后,则将罐子里的东西取出来,重新缝合到他们的躯体上,确保他们下葬时,是完整的男子之身。
十言拱手,立刻去办事了。
南宝衣更加不安。
她瞅一眼萧弈,小声道:“二哥哥,你想干嘛呀?”
萧弈不想与她谈论顾崇山。
他把她抱到怀里,问道:“他亲了你哪儿?”
南宝衣垂着睫毛,怯生生指了指自己的眉眼和脸颊。
萧弈拿了帕子,仔细替她揩拭小脸,揩拭完,又亲了亲她的小脸。
南宝衣始终不敢直视他。
萧弈问道:“我没有对娇娇发脾气,是不是?”
南宝衣点点头。
萧弈捧着她的小脸,耐心地哄她:“所以,今后娇娇若是再被人欺负,一定要与我说,好不好?不要欺骗我。”
南宝衣鼻尖发酸。
她嫁的权臣大人,真是个霸道又温柔的男人啊!
她环住萧弈的脖颈,忽然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恰在这时,余味惊恐地拿着书信闯进来:“主子,有人射了羽箭到廊柱上,羽箭串着一封信,信上说世子妃被他们绑架了,让您独自带着赎金去换人!”
抽二十个红包
第240章 我竟不知,我被绑架了
余味说完,注意到世子妃正好端端坐在主子怀里。
她愣住,不可思议地望向手中信笺。
世子妃在这里,那信中被绑架的姑娘是谁?
南宝衣也十分好奇:“我竟不知,我被绑架了……”
她拿过信,扫视了一遍。
她在这里,可是荷叶却失踪不见了,难道绑匪把荷叶当成了她?
正疑虑担忧时,荷叶匆匆从外面进来:“世子妃!”
她浑身狼狈,发髻上还挂着草叶,哭丧着小脸把自己被打晕的事说了一遍:“……奴婢醒来时就在草丛里,一路找世子妃找回来的。”
南宝衣更懵了。
她在这里,荷叶也在这里。
那信上被绑架的姑娘是谁?
沉吟半晌,她道:“许是捉弄人的把戏?又或者是为了诈骗二哥哥的钱财?罢了,把信交给九千岁,让他看着办。”
这次来眉州避暑,是由西厂全权负责行宫安危的。
余味应着,出去了。
相安无事地睡到第二日,萧弈要去上朝。
南宝衣梳妆妥当,带着侍女在园林里散步游玩。
因为文武百官都住在行宫,倒是方便了彼此家眷互相串门唠嗑儿,一众贵妇人有事没事就爱在花园摆上两桌,喝茶说话打雀牌。
南宝衣穿过游廊,前方凉亭热闹得很。
姜侧妃花枝招展,摇着团扇,故作神秘道:“我们王府的世子妃,你们都见过吧?听说啊,她昨天半夜前往闻花泉,结果彻夜未归!啧啧,据说是被人绑架了,世子怕她名声有损,于是就压着消息,不肯与人说呢!”
“真的假的?我今儿一早还看见世子去上朝,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啊!”
“装的呗!”姜侧妃不以为然,“世子妃被绑架,他当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因此连报官都不肯的。诶,我要是靖王妃,有这种糟心的儿媳妇,我就一根白绫吊死算了!否则将来得了孙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儿子的种呢!”
她是姜家庶女,讲话十分粗俗。
那些贵妇人便都笑了起来。
游廊拐角。
荷叶气得咬牙:“姜侧妃嘴真贱,青天白日的胡说八道什么呀!”
南宝衣摇着碧玉团扇,丹凤眼清冷淡漠。
绑架的事,只有她院子里的丫鬟知道。
姜侧妃,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绑匪之事,本就是她一手策划。
南宝衣歪头,樱唇肆意弯起。
她带着侍女,大大方方地踏进凉亭,脆声道:“姜侧妃在说什么呀,笑得这么高兴?不妨说出来,也叫我高兴高兴?”
姜侧妃正喝茶。
余光瞥见南宝衣,一口茶瞬间喷了出来!
她见鬼般指着南宝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儿一早,她雇佣的绑匪偷偷传信进来,说是成功掳到了人,还狠狠折磨了一夜,随信附着的金钗,正是南宝衣平日里常戴的。
可是……
可是南宝衣怎么会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南宝衣眼眸无辜清润:“姜侧妃,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是世子妃,当然会在这里啊。不然,我应该在哪里?行宫守卫这么森严,我还能被山匪绑架不成?姜侧妃真爱说笑,哈哈哈!”
她团扇掩唇,娇笑出声。
姜侧妃却脊背发寒,寒毛倒竖。
她盯着南宝衣犹如盯着恶鬼,连衣襟被茶水泼湿都浑然不觉。
一众贵妇表情各异。
她们早知姜秀秀和南宝衣有嫌隙,可姜秀秀怕是疯了,竟然胡编乱造,毁谤世子妃被山匪玷污了清白!
如今正主好好站在这里,看她怎么说。
姜秀秀好半晌才回过神,勉强笑道:“世子妃说的是……我,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扶着侍女的手,见鬼般快步离去。
南宝衣轻摇团扇。
她笑眯眯与众位贵妇人见过礼,便带着侍女离开。
转过拐角,她吩咐道:“尝心,你去盯着姜侧妃,看她接下来去哪里,我估摸着,她可能会亲自去找那些绑匪。”
尝心点点头。
她是萧弈的心腹,功夫还算不错,跟踪姜秀秀全然不在话下。
荷叶正经道:“必是有人代替世子妃被绑架了,却不知那人是谁。”
“很快就能知道了。”
南宝衣神色从容。
姜侧妃回到寝屋,气得磨牙。
她迅速换了身寻常装扮,吩咐道:“去小眉山。”
那群刺客在小眉山建有据点,他们约好了绑架南宝衣之后,就把她关在那里当做诱饵,等萧弈带着赎金过去,就将他们夫妻二人直接杀害。
尝心跟踪姜侧妃的马车,一路掠过树林和溪水,行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来到小眉山的隐蔽院落。
刺客首领迎上来,恭敬笑道:“幸不辱命,成功绑架了世子妃!我们昨夜写了信给靖王世子,只是他还没过来。”
姜侧妃没搭理他。
她沉着脸,踏进院落。
柴房虚掩着门。
男子的调笑嬉戏声从里面传出,女子的哀求哭泣不绝于耳。
首领笑嘻嘻的:“侧妃娘娘,您让我们狠狠折磨世子妃,您瞧,我们折磨得如何呀?她们嘴硬,非说自己不是世子妃,嘿,吃了几顿鞭子,就再不敢说了!我们可是很讲道义的,收了您一份钱,却绑架了两个人,买一送一,您赚大发了!”
姜侧妃站在柴房屋檐下。
透过破烂的窗牗,她看见两道白生生的躯体,蓬头垢面,遍布伤痕,那扭曲绝望的面容,哪里是南宝衣,分明是她的两个儿媳妇!
被绑架的,竟然是她的儿媳妇!
她竟然花一大笔钱,请人绑架玷污她的儿媳妇!
姜侧妃一阵头晕目眩。
她紧紧扶住侍女的手,才没有狼狈地跌倒在地。
首领搓了搓手,又笑道:“侧妃娘娘,若是世子不来救人,我们兄弟也不能总在这里等着不是?您可否先结一下尾款?两千两白银呢!”
姜侧妃胸口起伏得厉害,又是窝火又是憋屈。
她不能告诉他们绑错了人,否则戴绿帽子的,就是她两个儿子。
她更不能放南槿姐妹回去,她们已经没了清白,已经配不上她的青云和青河,倒不如死在这里得了!
姜侧妃眼底掠过狠意,示意婢女拿出银票。
她淡淡道:“世子不会来了,这两个贱人,你们杀了吧。”
首领捧过银票,急忙惊喜称是。
姜侧妃正要狠心走掉,背后传来南槿的哭喊:
“婆婆!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婆婆救我们!他们绑错人了!”
第240章 特意为娇娇准备了容易受孕的药膳
姜侧妃身形一僵。
首领也是彻底愣住。
好半晌,他试探道:“侧妃娘娘,我们绑错人了?”
姜侧妃暗恨南槿多嘴,冷淡道:“未曾绑错。我走之后,直接杀了她们,然后拿着银钱远走高飞,别再出现在眉州!”
首领急忙恭敬称是。
他目送姜侧妃走远,掂量着那一沓银票,嘴角多了些轻蔑。
一名土匪系着裤腰带出来,意犹未尽道:“大哥,那两个小娘皮好生娇嫩,不愧是官家姑娘。兄弟们何曾睡过这么好的女人,真要杀了,很舍不得呢。”
首领冷笑:“杀了作甚,等玩够了,卖进窑子就是!”
小眉山的消息,被尝心完完整整地禀报给南宝衣。
少女贪凉,乘着黄昏风大,坐在院墙的芭蕉叶下纳凉。
她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讲的大约就是姜侧妃。南槿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随她们闹去呗。”
“闹什么?”
清润淡然的声音自芭蕉叶外面传来。
萧弈穿着官袍,刚从正殿回来。
荷叶等侍女急忙行礼。
南宝衣起身,正要行个万福,萧弈握着她的手,陪她坐在圈椅上:“绑架的事,娇娇查出眉目了?”
南宝衣把尝心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萧弈。
萧弈慢条斯理地端起一盏茶。
他品了几口,忽而垂眸哂笑:“我若是娇娇,便打发人救出南槿姐妹,再叫她们指证姜秀秀。买凶绑架世子妃,又命绑匪玷污杀害亲儿媳,这罪名,怎么也得判个秋后问斩。”
南宝衣吃惊。
随即暗暗赞叹,不愧是权臣大人,这份心机,真够狠辣的!
不等她琢磨计策,余味领着侍女过来,笑道:“晚膳已经备好,主子是在这里用,还是回屋用?”
萧弈没说话,只征询般瞥向南宝衣。
南宝衣道:“就在这里吧,添一张桌子就好。”
天热,容易胃口不好。
余味没做多少大鱼大肉,专拣清淡营养的来,几碟汤菜精致爽口,燕窝粥煲得甜软适中,很合南宝衣口味。
正吃着,靖王妃带着丫鬟们不请自来。
她望了眼桌上的膳食,挑剔道:“这都是些什么,娇娇,往日里,你便是这般侍奉弈儿的吗?他是个男人,只吃这些怎么够!幸好我早有准备。”
祝瑶将带来的食盒,一层层打开。
各种大鱼大肉鲍鱼海参摆上桌案,南宝衣的饭碗都要没处放了。
靖王妃落座,眼眸带笑。
从前在靖王府,她和弈儿不能住在一个院子里。
如今来到行宫,她探望弈儿就方便多了。
她尽情展现着慈母般的关怀,甚至亲自为萧弈布菜:“这些年没能照顾在弈儿身边,自觉亏欠弈儿良多。也不知弈儿欢喜什么菜,便叫厨子做了些拿手菜,弈儿尝尝喜不喜欢?”
她一口一个“弈儿”,叫得南宝衣都起鸡皮疙瘩了。
考虑到靖王妃是萧弈的亲姨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端着小饭碗,默默吃燕窝粥。
然而靖王妃的操作总是多姿多彩的。
她望了眼燕窝粥,不悦:“娇娇晚上,就吃这么丁点?”
“吃多了会长胖。”南宝衣实诚。
靖王妃笑了:“都嫁人了,还在意长胖?你这般清瘦,很难怀上孩子的。幸好我是过来人有经验,特意为你准备了容易受孕的药膳。祝瑶。”
祝瑶从食盒里,取出了压轴菜——
阿胶黑豆甲鱼汤。
南宝衣:“……”
望着那盆黑乎乎的汤,陷入了沉思。
虽然阿胶、黑豆和甲鱼都是容易受孕的食材,但就这么放在一起炖,炖出来的汤真能喝吗?
祝瑶认真道:“王妃娘娘经常喝这种汤,世子妃可以放心地喝。”
南宝衣:“……”
谁不知道靖王妃二十多年来,再没怀过孩子。
拿她举例子,真的很没有说服力啊!
她斜睨着那碗汤,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躲,满满都是嫌弃。
萧弈淡淡道:“我和娇娇暂时没想要孩子。等个几年,再要不迟。”
“那怎么成?!”靖王妃着急,“你都二十二岁了,靖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楚青云和楚青河都满地爬了,你怎么能不要孩子呢?!难道你指望西楼那个妾侍?我瞧她病歪歪的,一个弄不好就要母子双亡,怎么能指望她呢?!”
靖王妃虽然是大雍贵族,但二十多年前就嫁到了盛京,因此认不出温彤是大雍太子妃。
而她讲话很不好听。
连“母子双亡”这种话都出来了。
萧弈没给她脸面,搁下筷箸,沉着脸拂袖离席。
靖王妃气愤不已,却无可奈何。
余光瞅见一旁看热闹的南宝衣,她骂道:“你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人家再过两三个月就要临盆了,你肚子却连点动静都没有!我虽讨厌你,可你终究是正室,你就不能争气些?!”
燕窝粥在齿颊融化,甜甜的。
南宝衣“哦”了声。
她边吃边看靖王妃生闷气,觉得她有些可恨,又有些可怜。
是夜。
萧弈要处理公务,南宝衣独自跪坐在窗畔凉席上,嫌屋子里热,于是推窗纳凉,刚推开窗,却看见院子里灯火鼎沸。
她摇着团扇,好奇道:“外面在闹什么?”
云袖坐在廊下刺绣,低声道:“靖王爷原本宿在靖王妃屋里,姜侧妃却说自己头疼脑热睡不安稳,非得请靖王爷去她屋里。奴婢听说,在靖王府的时候就是这样,姜侧妃喜欢争宠呢。”
南宝衣望向主屋。
靖王妃穿着寝衣站在廊下,静静目送靖王爷去对门睡。
夜风带着凉意。
她看起来消瘦清减,毫无白日里王妃的派头。
她远嫁数千里,二十多年从没回过故土,她在盛京城没有儿子,没有娘家,也没有夫君的疼爱……
南宝衣半掩上窗,翻开书卷,却看不进去。
她不喜欢靖王妃,但更不喜欢姜侧妃。
她想了想,招来尝心,附在她耳畔一阵低语。
次日。
南宝衣梳妆打扮妥当,荷叶着急忙慌地挑了帘子进来:“世子妃,九千岁来了!带着人在院子里等着,说皇上要见您!”
她说完,才注意到自家姑娘穿着端庄华贵的宫裙。
像是一早就料到,她会被皇帝召见。
第240章 世子妃如何报恩
行宫花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南宝衣姗姗而来。
远远的,就瞧见南槿姐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身后还跪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土匪。
姜侧妃脸色惨白。
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在一旁观望,不时朝姜侧妃指指点点,靖王站在其中,脸都黑了。
南宝衣唇畔噙起浅笑。
她盈盈上前,朝皇帝行了个万福。
老皇帝抬手示意免礼,沉声道:“来龙去脉,小顾在路上应该已经与你说清楚了。南槿姐妹状告姜秀秀,称她买通绑匪取你性命,却阴差阳错谋害了她们。前夜,你果真去过闻花泉?果真丢了衣裳?”
南宝衣抬眸。
自打除夕宫宴之后,她有半年没见过老皇帝。
此时他坐在宽大的朱漆官帽椅上,似乎被楚怀南造反一事刺激狠了,两鬓头发斑白,脸上的皱纹也多出许多,从前他看着与父亲年纪相当,可是现在却比父亲更加苍老。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回禀皇上,一切如她们所言,前夜臣妇确实去过闻花泉,也确实被人偷了衣裳。”
老皇帝颔首。
他冷眼睨向姜秀秀:“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姜秀秀哭着跪倒在地。
她高呼:“皇上,臣妇冤枉啊!臣妇根本不认识这些绑匪,也根本没让他们去绑架世子妃!这一切,都是南槿和南椿这两个贱人栽赃陷害臣妇的!”
“你才是贱人!”
南槿发疯般跳起来,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打完,她哭着转向皇帝:“皇上,姜秀秀嫉妒萧弈夺走世子之位,一心想杀了萧弈,好让她的儿子当世子。她绑架南宝衣,妄图利用南宝衣威胁萧弈!可惜阴差阳错,绑错了人!
“她明知绑错了人,却因为害怕臣妇和妹妹玷污她儿子名声,竟然让绑匪杀了我们!皇上,姜秀秀蛇蝎心肠,求您为臣妇做主啊!”
“臣妇没有……”
姜秀秀拼命摇头,泪流满面。
她膝行着去扯靖王爷的袍摆:“王爷,妾身温柔贤淑,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南槿她们诬陷妾身,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南槿拽住她的头发,厉声骂道:“谁诬陷你了?!只要请九千岁仔细搜查小眉山,就能搜出你给土匪的银票和各种首饰!人证物证俱在,谁诬陷你了?!”
老皇帝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
他抬了抬手,示意顾崇山审理此案。
顾崇山负手而立,冷漠地瞥向那群土匪:“你们可识得姜秀秀?”
那群土匪早就吓破胆了。
首领战战兢兢,为了活命,把事情和盘托出。
姜秀秀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群狗男人,竟然为了玩弄女人,故意留下南槿姐妹的性命。
更加想不到,顾崇山会在昨夜亲自带人前往小眉山,一举拿下这些土匪,还把他们活着带回行宫!
妾室谋害世子和世子妃,乃是死罪。
她面如金纸,忽然哭着跪倒在靖王脚边。
她仰起头,梨花带雨:“王爷,妾身不服啊!妾身伺候了您这么多年,青云兄弟孝顺了您这么多年,凭什么萧弈一回来就能坐上世子之位?!妾身好委屈啊!”
靖王爷被她紧紧抱着腿。
低头时见她泪流满面,不禁又想起昨夜的缠绵,一时间气消大半。
他迟疑地望向老皇帝:“皇兄,既然世子和世子妃都无恙,这件事,可否当成家事,交由臣弟全权处理?”
南宝衣惊呆了。
她和萧弈无恙,这件事就可以轻拿轻放吗?
好在南槿从不让她失望。
南槿恨死姜秀秀了。
她梗着脖子,厉声道:“世子和世子妃确实无恙,可这么多年来,您膝下的子嗣只有四个,当年世子刚出生时,还险些死于非命,您就不奇怪吗?!”
姜侧妃浑身一抖。
不等她说话,南槿倒豆子似的:“因为您的子嗣,都被姜秀秀弄死了!您宠妾灭妻,靖王府所有事都是姜秀秀说了算,您不在的时候,她可是亲自拿了麝香汤,往怀孕的妾侍嘴里灌呢!就连当年世子险些死于非命,也是她暗中下手的缘故!”
自打嫁进靖王府,她和妹妹就尽心尽力地讨好姜侧妃。
姜侧妃这人有个毛病,每次喝嗨了酒,就会自豪地吹嘘起她争宠时用过的那些龌龊手段。
因此,被南槿姐妹知道了许多秘密。
南槿说完,满场寂静。
下一瞬,靖王妃失声尖叫!
她扑到姜秀秀身上,抡圆了巴掌,使劲儿往姜秀秀脸上扇!
南宝衣看得心惊胆战。
靖王妃的亲儿子被姜秀秀害死,她这般恨,实属情理之中。
只是外人不知道,只以为萧弈才是她的亲儿子。
好在她还有些神志,没有嚷嚷出不该说的话。
顾崇山面无表情,示意小太监拉开靖王妃。
靖王妃跪倒在地,神色凄惶:“皇上,臣妇从大雍远嫁而来,却被姜秀秀欺辱多年。求您为了臣妇,为了弈儿,为了娇娇,处死姜侧妃,为我们讨一个公道!否则,臣妇便是和离,也要带着弈儿和娇娇离开南越!”
她哭得肝肠寸断。
便是靖王爷,想起这么多年对她的不公,也悄然动了恻隐之心。
更何况姜秀秀害死他那么多孩子,确实该死……
老皇帝瞥向姜贵妃。
姜太傅倒台了。
姜家,全靠姜贵妃撑着。
姜贵妃如今又被南胭分宠,哪里还敢为庶妹出头,恨不能亲自弄死姜秀秀,讨皇上欢心才好!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秀秀谋害皇家子嗣,实属大逆不道。如何处置,臣妾绝不过问。”
老皇帝颔首,吩咐顾崇山:“人交给你了。”
姜秀秀不敢置信。
不等她磕头求饶,顾崇山吩咐内侍,把她和南槿等人全部收押。
好戏落幕。
靖王看着哭泣不止的靖王妃,想了想,亲自扶着她回了院落。
人群渐渐散场。
顾崇山负手,注视着南宝衣:“昨夜派人向我通风报信,让我去小眉山抓人。今日送了你这么大一份礼,这份恩,世子妃如何报?”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