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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5章 好好享受万箭穿心的滋味

    十苦带着暗卫,在密林枝桠间蕴着轻功跟来,却发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林子里只剩两匹骏马,郡主和南胭竟然不翼而飞。

    十苦敏捷地落在枯叶上。

    他仔细查探过地面,分析道:“有绊马索的痕迹。能在咱们出现的瞬间带走郡主,对方身手极好。”

    他抬眸,盯向密林深处,果断吩咐:“我带人去追,留一人回去禀报主子——”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望去,沈议潮一袭白衣骑在骏马上,正慢悠悠地过来。

    “沈郎君。”

    十苦恭敬地拱了拱手,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沈议潮从容道:“马上沿树林搜查,萧弈那边,我亲自去通报。”

    他是萧弈手底下最有话语权的幕僚,十苦等人对他百般信任,因此毫无异议立刻行动。

    轻风吹过,积雪从枝头滚落。

    沈议潮目送他们远去,掸了掸肩上落雪,依旧打马闲逛。

    ……

    南宝衣醒来时,入目所及是一座简陋的草棚。

    她坐起身,瞧见自己穿着死刑犯的囚服,腕上还戴着黑铁枷锁。

    南胭靠睡在稻草堆里,发髻蓬乱,也戴着枷锁、穿着囚服。

    她抬脚踹了踹南胭:“起来。”

    趁着南胭醒神的功夫,她举目四望,周围还有几十个囚徒,神色凄凉,囚衣也都是死刑犯才会穿的那种。

    南胭清醒后,脸色苍白:“糟了。”

    “什么糟了?”

    “西山狩猎场,不止狩猎动物,也狩猎人。”南胭凝重,“南越贵族早年穷奢极欲,会把各地的死囚集中到这里,冬猎时供贵族射猎玩耍,当做犯罪之后的惩罚。没想到,咱们会被抓进这里……南宝衣,你是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人?”

    南宝衣没有表情:“我更倾向于我是被你拖累的。”

    两人互推责任时,草棚外传来笑声。

    穿着华贵裘衣的年轻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姿容清秀阴柔。

    南宝衣惊讶:“南景?”

    “南景……”南景品着这个名字,脸上多了些戏谑,“那已是过去的我了。如今的我,是青州城大才子,今科探花郎,陛下钦定的翰林供奉,北再起。”

    他笑得春风得意。

    “原来是你把我们抓来的。”南宝衣嘀咕,“北再起,听着倒像是‘别再起’……”

    南胭愤怒:“南景,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敢这么对本宫!”

    “为何不敢?”南景把玩着马鞭,“再过一刻钟,你们就会当做死囚放进狩猎场。好好享受万箭穿心的滋味儿吧,呵。”

    南胭脸色急剧变化。

    她知道南景恨她,却没料到他这么毒,一出手就是死招。

    她忍着手腕被枷锁磨破的疼痛,态度软了下来:“哥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你唯一的妹妹,血脉相连犹如十指连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娘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叮嘱我们兄妹要互相扶持。你杀南宝衣也就罢了,你不能杀我啊!”

    南宝衣:“……”

    复杂地望一眼南胭。

    这女人,变脸跟翻书似的。

    “娘亲?”南景冷笑,“你也有脸跟我提娘亲?你在她死后不到三天,就跟着男人参加宴会,你也有脸提她?南胭,你我早已没有兄妹情谊,各自保重吧。”

    他催着骏马离开。

    南宝衣看着南胭气急败坏的样子,幸灾乐祸:“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当初害了你亲哥哥?”

    “你闭嘴!”

    “偏不。”

    “南宝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你们这种兄弟姐妹!”

    “谁不是呢?”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一刻钟的嘴。

    正吵得厉害,掌管死囚的几名狱卒骑马赶来。

    他们拿布团塞进囚徒的嘴里,不给他们说话求救的机会。

    南胭大怒:“本宫是皇妃!拿开你们的脏手!”

    狱卒们只是笑。

    “皇妃有什么用,到了这种地方,就算您是皇后,也一样要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南宝衣算是看出来了。

    林场这边的狱卒,也是英王楚怀修的人。

    远处传来铺天盖地的鼓声,马蹄声响彻四野,大约是狩猎的权贵们朝这边疾驰而来。

    死囚们吓坏了,在狱卒的催促下,奋不顾身地奔跑逃命。

    南宝衣还算镇定,带着南胭往容易躲藏的密林跑去。

    四野无人。

    两人靠在大树下,合作取出了彼此嘴里的布团。

    南胭喘息得厉害:“南景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等回了营地,我定要向皇上告发他!”

    “他不是蠢人,既然做了这种事,就不可能给你留下告发的证据。”南宝衣握着一根小发钗,抓紧时间替南胭撬开腕间黑铁枷锁,“我看,咱们这次是杀不成姜贵妃了,还是先想办法回营地为妙。”

    南胭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如此。

    “咔哒”一声响,南宝衣撬开了枷锁。

    南胭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奇:“你何时学会撬锁的?”

    南宝衣弯了弯唇。

    她的琴棋书画,都是二哥哥教的。

    就连撬锁这种小技能,也是从二哥哥那里学的。

    南胭拿过她手里的小发钗,照葫芦画瓢帮她撬锁。

    余光瞥见她脸上的笑容时,她心里犹如明镜,立刻就明白了。

    她淡淡道:“我听说,你这段日子和萧弈闹翻了。南宝衣,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的宠爱终究是一时的,唯有自己强大,才能避免沦为下堂妇的命运。”

    南宝衣诧异地看着她。

    这同父异母的姐姐,容貌清丽纤弱,体态自成风流,像是戏折子里能作掌上舞的汉宫飞燕。

    从外室之女到南府庶女,从程家贵妾到青楼花娘,从深宫弃妃到三品充容,南胭半生走来不可谓不坎坷。

    她野心勃勃而手段狠辣,她始终在为了更高的地位而努力。

    莫名的,南宝衣竟对她生出一丝钦佩。

    南胭学东西很快,摸索了半刻钟的时间,就撬开了南宝衣的枷锁。

    姐妹俩朝营地方向走,走了一段路,林子里响起马蹄声。

    两人望去,疾驰而来的男人白衣胜雪,姿容清贵,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无边凉薄,正是沈议潮。

    南宝衣惊喜招手:“沈公子——”

    话音未落,就看见沈议潮朝自己拈弓搭箭。

    她愣住。

第235章 面对萧弈,她生出了一丝抗拒

    箭头闪烁着寒芒。

    男人的目光,比寒芒更加摄人。

    南宝衣很是意外:“沈议潮,你要干什么?”

    沈议潮没吭声。

    握着弓弦的手慢慢收紧,指尖却在轻颤。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互相争斗,一个劝他当机立断痛下杀手,另一个劝他理性对待宽容大度。

    他注视着十丈之外的少女,面露复杂。

    他知道是南景暗中下手,把她和南胭掳去当了死囚,为的是报仇。

    她们蓬头垢面,还穿着囚服的衣裳,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或许他不必亲自动手,那些武将远远就会射杀她们。

    可是……

    万一被南宝衣侥幸逃脱了呢?

    男人千般计较万种思量。

    寒风渐起,林中落雪。

    那个少女穿着宽松肮脏的囚服,赤脚踩在雪地里,模样凄惨又可怜,可是那副落魄却无法遮掩她半分美貌,反而越发叫人怜惜。

    沈议潮终于起了杀心。

    不能让她活着。

    不能让她影响萧弈。

    杀了她,是他对萧弈该有的忠诚。

    他沉声:“南宝衣,萧弈是怎样高贵的出身,你很清楚。所谓的订婚,只是你一味的高攀。你配不上他,你终其一生去努力,也依旧配不上他。我在南家待了很久,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逃命,也算是报答南家收留我的恩德。”

    南宝衣的瞳珠,忍不住缩小。

    沈议潮,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配不上萧弈,所以他就要杀了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一。”

    “二。”

    男人已经开始数数。

    南胭见南宝衣呆若木鸡,简直想骂死她。

    这蠢货死了不要紧,可是沈议潮为了封口,必然也会顺手杀了她!

    她不顾三七二十一,拖着南宝衣转身飞奔。

    “……”

    “九。”

    “十。”

    沈议潮睁开眼。

    少女仓惶的背影,还在弓弩射程之内。

    他抬起弓箭,箭头指向南宝衣的后背心。

    虽然他没学过武功,可是骑射却还是过得去的。

    一箭,只需一箭,这个祸水就能从世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沈议潮脸色发狠。

    弓箭离弦!

    却还是在离弦的刹那,男人的手微微一抖。

    弓箭穿透湿冷的飞雪,笔直没入少女的脚踝!

    南宝衣痛呼!

    她忍着蚀骨的疼痛,紧紧扶着南胭的手,无力地跌坐在地。

    鲜血汨汨渗出,浸染了她灰色的囚裤,和脚边的皑皑白雪。

    她望向沈议潮,对方大约没能对她下杀手,放下弓箭后复杂地看她一眼,便由着她自生自灭,勒转马头朝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南宝衣小脸苍白,湿润的眼圈却红的惊人。

    热泪滚落面颊,她死死咬着唇瓣,咬破了唇也毫无所觉。

    被那些名门贵女嘲讽,她本就十分伤心。

    如今沈议潮的话,更是令她难受千百倍。

    因为沈议潮是萧弈的表弟,所以她平日对他是很照顾的。

    他就算不感激,也不必如此贬低她啊!

    南胭烦恼:“那些权贵带着猎犬,闻到血腥味儿肯定会往这里蹿。畜生可不是人,它们不会顾及咱们的身份,你赶紧处理一下伤口。”

    南宝衣只沉默地抬手抹眼泪。

    南胭越发不耐烦,站起身道:“哭哭啼啼的,南宝衣,你烦不烦啊?若是怨恨,那就想办法回营地,去跟萧弈告状啊!算了,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回营地!”

    她扭头就走。

    南宝衣抬起猩红的丹凤眼:“我要是死在这里,你也别想好过!所有人都看见你我是一块儿进山狩猎的,我死了,你百口莫辩,南家不会放过你!”

    南胭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冤家?!

    雪渐渐大了。

    南胭毫无感情地扶着南宝衣,可是姐妹俩毫无山林里生存的经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天色渐晚。

    两人穿过雪地,没提防脚下一空,骨碌碌滚下了山坡。

    她们穿着单薄,双脚在雪地里早已冻僵。

    南胭冻饿交加,终于爆发,爬起来怒骂:“南宝衣,我与你是盟友关系,不是来与你共患难的!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我都进宫当宠妃了还要跟你一块儿遭罪,你是要克我一辈子吗?!”

    “原话奉还。”

    南宝衣坐在雪地里,态度冷硬。

    南胭怒火中烧,朝她扬起一捧雪。

    南宝衣毫不示弱,跟着拿雪团砸她。

    南胭拍了拍身上的雪,扭头就走。

    走出很远,她回眸。

    南宝衣仍旧坐在雪地里,脚踝上插着一根沾血的羽箭,囚裤被染成深红色泽,小脸上泪痕已干,明明很可怜,却满眼都是倔强。

    她看着,心里面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把南宝衣扔在这里,她肯定会死掉。

    如果南家把账算到她头上,她这宫妃也别想当了。

    更何况……

    她着实不喜欢女人为了男人伤心。

    她阴着脸走回去。

    她站在南宝衣跟前:“你知道我最看不起怎样的女人吗?”

    她顿了顿,认真道:“我最看不起,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男人是什么东西,看看咱们那个爹就知道了。我不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我只信我能拿到的好处。如果萧弈只是在嘴上对你百般示好,却放纵别人伤害你,那么我劝你一句,这桩姻缘,已没有继续的必要。”

    暮色向晚,千山落雪。

    南宝衣捂着伤口。

    南胭,她是多么冷酷又多么清醒的女人。

    确实,前世今生,她对程德语似乎都只是利用大于喜欢。

    她对皇帝,也毫无感情。

    她在乎的,只是对方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

    从不付出真心的人,自然也不会为情所困……

    南胭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前面有个山洞,我背你过去,咱们今晚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南宝衣沉默地趴到她的后背上。

    姐妹俩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此处无人,南胭抛去宫妃的雍容气度,一路走一路骂娘:“南宝衣,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嗯?!你屡次三番地害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我真是贱得慌!”

    南宝衣抱着她的脖颈,默默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伤口疼得厉害,她轻声道:“南胭,你能不能走稳些?颠来晃去的,我难受。”

    南胭:“……”

    她难受?

    她还难受呢!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姐妹俩在山洞里生了火堆,就着火焰烤热冻僵的身体。

    山洞外的雪渐渐大了。

    两人打盹儿时,雪地尽头传来马蹄声,还有无数侍卫的呼喊声。

    南宝衣惊醒:“有人在找我们。”

    她一瘸一拐地奔出山洞,看见成群结队的火把在黑暗里亮起,为首的男人玄衣凤目,朝她策马而来。

    靠近了,萧弈翻身下马,在看见南宝衣时,瞬间红了眼睛。

    他沉默上前,想把她抱进怀里。

    南宝衣却及时后退。

    面对他,她生出了一丝抗拒。

    最近写手圈出了事,确实很影响写作心情,也谢谢很多读者宝宝对我的关心。

    刷微博时,看到我吃西红柿大佬那句“请给网络文学一点希望”,瞬间泪流满面。

    只愿网络文学和网络作家们,从今往后长风破浪,生生不息!

    艺术,生而高贵。

    五月五日

第235章 娇娇如何解气,如何来

    火把的光照亮了雪地。

    鹅毛大雪从漆黑的天幕深处吹来,轻盈地落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隔开了彼此的寒冷鸿沟。

    萧弈捕捉到她的不对劲,哑声道:“怎么了?”

    南宝衣红着眼圈,望向他身后。

    沈议潮骑在骏马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她扯了扯苍白的唇,讥讽:“你可以问问你的好表弟,怎么了。”

    萧弈的视线,在她脚踝羽箭上转了转。

    无需多问,便已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沈议潮。”

    沈议潮翻身下马,拱手:“在其位,谋其政。我如今是你的幕僚,我会为你的大业考虑。南宝衣挡了你的路,她要么死,要么离开你身边。殿下,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萧弈抬手揉了揉眉心。

    丹凤眼底,尽是狠戾。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转身就给了沈议潮狠狠一拳!

    沈议潮踉跄着后退,唇角渗出鲜红血渍。

    他抬眸,忌惮地盯着萧弈。

    萧弈吩咐侍卫拿来一张弓。

    他把弓交给南宝衣:“如何解气,如何来。”

    沈议潮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以为萧弈顶多罚他关禁闭,可是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竟然由着南宝衣报复他?!

    他还是不是他亲表弟?!

    “萧弈,你敢让她伤我?”他怒喝,“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名门沈家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姑母放在眼里?!”

    萧弈认真思量了一会儿,摇头:“未曾放在眼里。”

    “你——”

    沈议潮还没来得及说话,羽箭穿透雪霰而来!

    锋利的箭头,笔直没入他的脚踝!

    他疼得跌坐在地,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面如金纸,唇齿间更是止不住地发出痛呼。

    南宝衣把弓箭丢到地上。

    她红着眼睛注视沈议潮:“除了出身,我哪里配不上他?岷江赈灾银,剑门关薛家,青枫一渡姜家账簿,我为了他,出生入死,我拿命给他挣功勋!”

    她心酸得厉害:“你说我和他的婚事,只是我一味的高攀,你说我这辈子,都配不上他……我就问你一句,除了出身,我哪里配不上他?!我一直在努力啊,我一直在为了他努力啊!”

    四野寂静。

    手执火把的暗卫们,眼观鼻鼻观心。

    然而眼角却多少有些湿润。

    他们陪伴主子多年,南姑娘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

    凭什么一个出身,就能否定她全部的付出呢?

    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生来就在钟鸣鼎食的王侯家。

    靠着努力去改变命运,明明是一件值得骄傲的荣耀之事,凭什么要被人糟践?

    南宝衣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漫出眼眶。

    她心酸地抬起手背揩拭眼泪,声音哽咽:“沈议潮,你还有没有良心?骂我配不上萧弈的人,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话到最后,她声音破碎,终于哭出了声。

    她不顾风度地蹲在雪地里,双脚冻得僵硬也毫无所觉。

    她埋首臂弯,哭得肝肠寸断。

    萧弈解开大氅,披在她肩上。

    他沉稳地抱起少女,金相玉质的面庞,染上了痛惜。

    他正色:“南娇娇,我从不认为你配不上我,我从来就没有起过这种念头。你不是完人,我又何尝是?”

    南宝衣不想与他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哭。

    萧弈吻了吻她面颊上的泪花,丹凤眼染上旁人难以察觉的痛意:“你再哭下去,哥哥的心都要碎了。”

    南宝衣还是不肯理他。

    萧弈望了眼她的脚踝,知道她的伤情不容耽搁,于是抱着她翻身上马,瞥了眼站在山洞外面的南胭,示意十苦把她捎上。

    至于沈议潮……

    萧弈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策马往营地而去。

    天枢暗卫紧随其后,马蹄扬起大片积雪,落了沈议潮满身。

    沈议潮:“……”

    他忍着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孤零零坐在雪地里。

    所以,萧弈根本就没把他当表弟是吗?

    说好的“良禽择木,白衣卿相”呢?

    说好的丞相之位呢?!

    回到营地。

    南宝衣和南胭失踪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乎所有军队都被派进山中寻找,如今两人活着归来,令皇帝松了一大口气。

    他披着明黄外袍,亲自搀扶住南胭,感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俩可是在森林里迷了路?”

    南胭已经换过厚实衣裳,悄然望了眼不远处的人群。

    南景衣冠楚楚地站在权贵之中,笑容不善。

    她收回视线,楚楚可怜地撒娇:“是啊皇上,可把胭儿和娇娇吓坏了……人家再也不要进山狩猎,实在太可怕啦!”

    南景是朝廷官员。

    她和南宝衣却是女子,天然就站在弱势方,手上又没有证据,冒冒失失把南景扯出来,只会落一个牝鸡司晨、陷害朝廷命官的骂名,得不到半点好处。

    日子长着呢。

    有的仇,得慢慢报。

    皇帝松了口气,带着她进龙帐沐身更衣。

    围观的权贵及其家眷也渐渐散了。

    萧弈正要带南宝衣回帐篷,少女忽然看见跪在龙帐外的楚怀南。

    他在雪地里跪了很久,肩头和发髻上积着一层雪,就连嘴唇都冻得发紫。

    来来往往的朝臣那么多,偶有人朝他投去复杂的一瞥。

    贴身伺候他的程载惜,捧着手炉站在不远处,急得直掉眼泪。

    南宝衣小声:“太子殿下犯错误了吗?”

    萧弈声音淡淡:“每年南越各地,都会向皇家狩猎场献上一批死囚,以供权贵射杀玩乐,甚至有的地方因为死囚不够,而将原本罪不至死的囚徒判做死刑,上交盛京。楚怀南认为,射杀囚犯取乐,不符合儒家仁义,因此劝谏皇帝,请愿废除这项制度。”

    南宝衣怔住。

    她又望向更远处,禁卫军们拉着一车车死囚的尸体,正往林场外面运送,尸体上满是羽箭,死相极其凄惨。

    而她今日,也扮演过死囚……

    她再度望向楚怀南。

    那些来来往往的权贵,大约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可是他依旧跪在龙帐外,即使冻得嘴唇发紫,也仍旧目光坚定。

    他是个仁义的男人。

    南宝衣对他很是钦佩。

    她挣开萧弈的怀抱,一瘸一拐地走到楚怀南跟前。

第235章 萧弈心脏一紧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火把的光很温暖。

    少女摘下狐毛大氅,认真而细致地披在楚怀南的肩头。

    她跪在楚怀南身侧,身姿端庄。

    她的丹凤眼坚定有力:“我在史书上读到过,两百多年前,大雍一统天下时,曾在各地推行平等,推行儒家仁爱。

    “今夜,也许世家权贵不在意殿下,也许皇亲贵胄也不在意殿下,可是对世间千千万万条普通性命而言,殿下为他们出头的行为是很珍贵的。至少,我,会记住殿下。”

    楚怀南已经冻得意识模糊。

    他怔怔望向南宝衣。

    火光里的少女娇软美貌,声音是那么的温暖。

    成百上千个官吏不理解他,一国之君不理解他,她一个小小的姑娘,竟然能读懂他的夙愿……

    楚怀南不禁笑了笑,声音沙哑:“多谢。”

    南宝衣起身,郑重地朝他福了一礼。

    萧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南宝衣走回来时,他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帐篷走去。

    “伤成这样,还与他叽叽歪歪磨时间。南娇娇,你的脚踝还打不打算要了?不是很疼吗?”

    南宝衣默然。

    余味守在帐篷前,见他俩回来,连忙掀开毡帘:“热水已经备好,姜神医也准备好了药箱。”

    萧弈踏进帐篷。

    南宝衣靠在他胸膛上,声音轻如羽毛:“我已经痛习惯了。”

    在他身边,她已经痛习惯了。

    萧弈心脏一紧。

    说不出是个怎样的滋味儿,他想起她这两年来的几次受伤,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脸去安慰她。

    心中生出彷徨,仿佛怀里的小姑娘,会随时从他身边离开。

    他垂着眼帘,默默把她抱进了屏风后。

    姜岁寒用了麻沸散。

    南宝衣没怎么觉得疼痛,心里面不知怎的很是空空荡荡,她望着姜岁寒往她脚踝伤口上敷药,慢慢睡了过去。

    帐外朔雪纷飞,寒风呼啸。

    帐中一点烛火,被窝里塞了小暖炉,很温暖。

    南宝衣蜷缩成团,细白双手紧紧揪着鹅绒被角,她在睡梦中贪恋这样平凡而微小的冬日温暖。

    次日。

    她醒来时,闻见帐中传来燕窝粥的香味儿。

    萧弈坐在榻边绣墩上翻看卷宗,见她醒了,合上卷宗,亲自照顾她洗漱更衣:“叫余味煮了你爱吃的燕窝粥,还搭配了几碟酥点。伤口还疼吗?”

    南宝衣望向脚踝。

    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一颗丑陋的大粽子。

    她摇摇头:“不疼了。”

    比起从前膝盖破碎的疼痛,这点子伤,一点儿也不疼。

    萧弈把她抱到屏风外。

    桌上摆好了碗筷,膳食极尽精致。

    他亲自端着小碗,一边喂她吃粥,一边道:“昨夜见娇娇赞同楚怀南的请愿,于是特意帮了他一把。如今皇上已经答应,废除射杀死囚的制度。”

    南宝衣听着。

    她张嘴,吃着萧弈喂来的燕窝粥。

    心里面却道,萧弈是镇西大都督,几乎掌控了南越三分之一的军队,他的权力比太子还要大,他亲自提议,皇帝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这世道,有权有势就是厉害喽,可以尽情嘲讽别人,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甚至可以轻飘飘地否定别人倾尽生命的努力……

    少女的鼻尖多了些酸涩。

    萧弈摸了摸她的小脸,耐心道:“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南宝衣没有搭理他。

    早膳在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因为南宝衣和南胭失踪的事,皇帝没打算再在西山狩猎场久留。

    又待了一日,皇族和世家们的车队,便逶迤返回盛京城。

    南宝衣坐在车厢里,盯着受伤的脚踝,对回家以后如何向祖母交代犯了愁。

    她是不愿老人家伤神心疼的。

    余味拿着水囊从车厢外面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出事了。”

    尝心捣鼓着八卦盘,好奇道:“出了什么事?”

    “外面盛传,大雍皇太子萧宁造反逼宫,失败后逃往北魏边境,结果却被金吾卫追上。”余味跪坐在蒲团上,满脸凝重,“皇太子和他的侍卫,被金吾卫尽数斩首。上百颗脑袋挂在长安城墙上示众,惊动了天下人,如今连南越人都听说了……”

    南宝衣抱着小手炉,呆住。

    余味又惊恐道:“太子妃温彤跳入河水,数日后打捞上来时,整个人泡得面目全非,十分凄惨。但也有人说,那具尸体不是太子妃……皇后娘娘是那么强势敏感的人,她下令金吾卫在全天下搜寻温彤的线索,务必要保证她真的死了……”

    她从长安来,幼时在宫中长大。

    许是大雍皇后心性狠辣,提到她时,余味甚至忍不住牙齿打颤。

    南宝衣心跳极快。

    她想起了萧弈曾与她说过的话。

    ——我大哥,也就是现在的大雍皇太子,是唯一一位来锦官城探望我的兄弟。他见我过得艰难,于是返回长安恳求母后,派遣顶尖高手前往锦官城,教我文治武功,让我不至于沦为一个废物。

    ——他去年娶了太子妃。我那位大嫂,也是名满长安的贵女,出自书香名门,性子温婉高洁,极擅长琴棋书画。

    寒风吹开窗帘。

    南宝衣望向车窗外。

    萧弈骑在骏马上,依旧穿一袭霜白锦袍,没戴任何簪钗佩饰。

    他随车队往盛京城打马而行,些许细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将内勾外翘的丹凤眼衬出几分凉薄清冷。

    怪不得他穿白衣……

    怪不得他不喝酒吃肉……

    怪不得那日,他回朝闻院之后,抱着她说他好累……

    唯一视作手足的兄长,被残忍地割下头颅,被残忍地迫害全家,甚至舍去一国皇太子的尊严,被高高挂在城楼上示众,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诛心?

    而他隐瞒身份待在南越,连正正经经地为兄长祭奠都做不到。

    余味注视着南宝衣的侧颜,悄声提醒:“大雍皇族皇子众多,仅皇后娘娘膝下就有四子,主子他,是嫡次子。”

    南宝衣眨了眨眼。

    皇太子不在人世了,意味着该由嫡次子继承皇位。

    可是……

    萧弈他应该不会返回长安吧?

    少女慢慢抱紧珐琅彩小手炉。

    前世她十四岁的时候,未曾关注外面的消息,只一心为嫁给程德语做准备,而那时,二哥哥已经在长安为翰林院供奉。

    她隐约记得那年朔冬,二哥哥似乎从长安回来过。

    脑海中,掠过一些前世的画面。

    看见有宝宝把顾崇山和南宝衣称作“衣衫不整”cp,可怜的二狗落了单,他就这么让大家恨嘛,流泪

第235章 听说春暖花开时,你就要嫁给程德语

    锦官城的枇杷院十分陈旧,庭院里栽种着一株枇杷树,青黑屋檐下挂两盏褪色发白的灯笼。

    她黄昏时路过,看见清寂了一年的院子里,跳跃着火光。

    她大着胆子闯进去。

    拾阶而上,推开槅扇。

    屋子里清寒如雪洞,萧弈穿着白衣,垂着头坐在圈椅上,面无表情地把纸钱和金箔元宝丢进火盆。

    火星跳跃,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男人大约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发髻蓬乱,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他的丹凤眼,隐隐可见眼下青黑,很是憔悴。

    “你怎么回来了?”她稚声,“可是在长安过得不好?我早就说你没什么本事,所以还是要安分低调些,有自知之明才好。”

    萧弈薄唇的弧度轻轻下压。

    火舌吞噬了最后一沓纸钱。

    呛人的烟味儿在厅堂里弥漫,她嫌弃地咳嗽两声,埋怨道:“你要祭奠死人,能不能去别处祭奠?这里是南家,没得晦气,冲撞了我家里人!”

    她的话,是那么的刻薄。

    萧弈抬起猩红的丹凤眼。

    他起身来到她跟前,捏住她的双颊,居高临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阴狠:“南宝衣,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卑贱吗?我连祭奠故人的权力都没有,是不是?!”

    她被捏得生疼,立刻掉起眼泪。

    被娇养长大,一遇到事,本能的反应就是掉眼泪。

    仿佛所有人都会因为她的泪水,而对她百般容忍。

    哭得厉害时,萧弈终于松开了手。

    他哑声问道:“南宝衣,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她不搭理他,嚎得越发撕心裂肺。

    萧弈沉默了很久,才在她的哭声里,试着抱了抱她。

    他只抱了一瞬,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松开了手。

    他替她捋了捋额前碎发,眼神是当时的她读不懂的复杂。

    他声音晦涩:“听说明年春暖花开时,你就要嫁给程德语?”

    “那是当然的……”她擦着泪花,“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我最讨厌萧弈,特别特别讨厌你……”

    萧弈那时的模样,很疲惫。

    他停顿很久,终究只是嘲弄地扯了扯唇:“成吧。南宝衣,你将来可别后悔。”

    她轻蔑地冷哼一声,揉着眼泪,负气跑出枇杷院。

    后来,她也不知道萧弈是几时回京的。

    第二年春暖花开时,她就风风光光地嫁进了程府……

    马车颠了一下。

    珐琅彩小手炉倾斜,里面的细炭没盛好,透过镂花缝隙烫到了南宝衣的手背。

    她回过神,轻轻按住被烫疼的地方。

    细细想来,前世的权臣大人待她似乎是很不一样的。

    难道前世,他就对她动了心?

    可她后来过得那么凄惨,也没见他有所表示啊。

    南宝衣一点儿也猜不透萧弈的心思。

    她隔着车窗看他,男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他的侧颜是那么的清冷凉薄,他注视着遥远的地方,丹凤眼底暗潮涌动,对她而言这种神情无疑是很陌生的。

    她知道,他记挂着他的兄长和故国。

    而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的过往。

    朔雪飘零。

    这样的初冬里,南宝衣感到了孤单和寒冷。

    车队驶进盛京城后,世家权贵们纷纷朝各自府邸分散而去。

    南宝衣乘坐马车来到南府门口,萧弈怕她走路不方便,因此一路跟来,亲自把她抱下了马车。

    男人余光瞥了眼南府的匾额。

    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心虚。

    如果南老夫人知道,南娇娇又因他受伤,估计悔婚的心思都有了。

    两人正要进府,背后传来一声轻呼:

    “小郡主。”

    南宝衣回眸。

    楚怀南优雅地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侍从,温声笑道:“听说你受了伤,孤特意命人拿了一盒御廷膏药送给你。这膏药祛疤效果极好,孤寻思着,小郡主雪肤花貌,若是脚踝留了疤,就不美了。”

    南宝衣接过他递来的白玉小罐。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千金难求。

    她谢过楚怀南,因为钦佩他对囚犯们的宽仁,因此邀请道:“殿下既然来了,可以去我府上坐坐。正好今日我两位兄长都闲在府里,你们可以说说话。”

    楚怀南惊喜。

    他屡次三番邀请小郡主去他府上看鸟,可她都不肯去。

    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请他去府上小坐。

    他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萧弈杵在原地。

    丹凤眼挑剔地睨着楚怀南,他似笑非笑:“娇娇莫非忘了,你大哥和四哥都有事要忙?太子进府,怕是没人招待。”

    南宝衣反驳:“他们今日分明无事。再说,来者是客,岂有不吃一杯茶的道理?”

    萧弈薄唇弧度下压,还没想出拒绝楚怀南进府的好主意,楚怀南已经紧赶慢赶地踏进了府邸。

    萧弈:“……”

    这厮,还真擅长顺杆子往上爬。

    他哂笑:“瞧着温良谦恭,实际上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南宝衣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许他背后说楚怀南的坏话。

    太子驾临,南府打起了千百倍的精神招待。

    萧弈却抱着南宝衣径直回了朝闻院,不给楚怀南见她的机会。

    大书房里烧了地龙,铺着织金软毯的地板暖和和的。

    萧弈把南宝衣放在西窗下,又吩咐余味去拿些花糕点心过来。

    他给南宝衣斟了一盏热茶,叮嘱道:“楚怀南不是什么好东西,离他远点儿。”

    南宝衣没吭声。

    她托着香腮,一边把玩毛笔,一边瞅他。

    “看我作甚?”萧弈把热茶推到她面前,“我脸上有字?”

    南宝衣挪到他身边,突然伸手抱住他。

    萧弈僵住。

    南宝衣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丹凤眼清润平静。

    她已经想明白了,前世萧弈在枇杷院祭奠的人,就是他的亲兄长。

    那时他见她被欺负哭了,于是就安慰般抱了抱她。

    但其实,那时最需要被拥抱安慰的,是他才对。

    她欠他一个拥抱。

    萧弈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眉梢眼角的冷峻逐渐融化。

    大掌轻抚过她纤弱的后背,他好笑:“这是做什么?”

    “二哥哥的兄长被人诛杀,甚至连头颅都被悬挂在城墙上以示羞辱……这种大事,你为何瞒我?我也是有兄长的人,我知道兄长遭难,是何等的诛心悲伤。二哥哥,你不该瞒我。”

第235章 他只怕,南府的小娇娘掉眼泪

    云翳遮住了冬阳。

    西窗下,男人的面容笼在阴影之中,格外清冷模糊。

    该怎样形容失望呢?

    他的生身母亲为了权势,将刚出生的他远送别国。

    他的生身母亲为了权势,架空他父亲的皇位,大力扶持娘家子弟在朝堂中的地位。

    他的生身母亲为了权势,故意诱导亲儿子造反逼宫,又残忍地将他一网打尽,让他沉沦进绝望的深渊。

    这就是他的母亲。

    萧弈下颌弧线冷硬,周身弥漫出阴冷狠绝的气息。

    南宝衣仰头,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于是更加抱紧了他。

    萧弈回过神。

    怀中的小姑娘娇嫩香软,丹凤眼透着关切,用她的拥抱,竭尽所能地给予他温暖。

    他沉默地将少女抱到膝上。

    他俯首深嗅她的甜香:“娇娇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南宝衣伏在他怀里,认真道:“大雍皇太子走后,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成了二哥哥,你会回去继承皇位吗?”

    萧弈讥讽:“我想继承,也得有皇位给我继承。”

    南宝衣怔了怔。

    看来大雍的掌权者,并不待见二哥哥。

    她闭上眼。

    前世,她在十五岁那年来到盛京城,亲眼目睹二哥哥拼命扩张势力,想方设法地抓住兵权。

    他努力谋求强大,大约正是为了给他的兄长报仇雪恨吧?

    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否成了大雍皇帝……

    萧弈轻抚着她的脑袋,声音里多了些试探:“如果我将来回大雍争夺皇位,娇娇会随我一同回去吗?”

    他不可能在南越呆一辈子。

    男儿志向,是兼并诸国统一天下,让大雍恢复两百多年前的强盛。

    长安和战场,才是他的归途。

    南宝衣凝向他的双眼。

    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选择萧弈,就等同选择了余生的腥风血雨。

    如岷江大坝和剑门关的危险,只会多,不会少。

    她抿了抿唇瓣。

    她曾经很努力地接近他,上刀山下火海,只求护他前程锦绣。

    可是……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指责议论,随着沈议潮对她痛下杀手,她坚定的心忽然就产生了动摇。

    不可否认,她爱着萧弈。

    可是,只依靠两个年轻人的爱,支撑不起一场白头偕老的婚姻。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

    大雍长安的门第观念,比南越国严重千百倍。

    哪怕她可以忍受被大雍皇族瞧不起的滋味儿,但是她的家族呢?

    她在乎的亲人,会不会被那里的皇亲贵胄嬉笑嘲弄?

    她的长辈,会不会被冠上卖女求荣、攀高枝的骂名?

    重活一世,比起自己的幸福,她其实更盼望家族有尊严、有体面地活着。

    萧弈凝着她:“娇娇?”

    南宝衣抬起头,从容镇静:“二哥哥,咱们的亲事,或许还要再仔细考虑。我细细想来,同意娶我的只是你自己,你的父皇母后,还有你的许多长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成亲了。”

    萧弈眸色渐深:“你这是何意?”

    “你曾当着我家长辈的面,说在我及笄之前,可以重新考虑是否嫁给你。如今,我想使用那个机会。”南宝衣镇静得过分,“萧弈,我想重新审视,你我的亲事。”

    寒风透窗而来。

    萧弈唇线绷得很紧,宽袖底下的双手,更是一点点握紧成拳。

    没有冬阳的光线,晕染开冷冽的苍白。

    他的面容笼在那样苍白的光线里,破天荒地透出几分冷意,以及被遗弃后的倔强与凉薄。

    自幼,就孤独地活在偏僻陈旧的枇杷院。

    没有亲人,没有手足,没有朋友。

    他看着别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而他磕磕绊绊地长成少年,心性在那样漫长的过程中,逐渐被磨砺得阴冷而睚眦必报。

    那么坏的他,却遇上了那么温暖的南娇娇。

    可是如今,这唯一的温暖也将弃他而去。

    萧弈,手掌兵马,权倾朝野,人人艳羡。

    可是,他稀罕的,当真是那些俗物吗?

    他的瞳孔里翻涌着血色,手掌犹如铁钳般箍住南宝衣的腰身,霸道的占有欲悄然涌出,他恨不能将这个小姑娘藏进他的金屋子,不许她逃跑,不许她被任何男人窥视……

    南宝衣蹙了蹙眉尖,丹凤眼悄然涌出泪意。

    萧弈箍得那么紧,箍得她腰肢生疼……

    萧弈慢慢回过神。

    他念着她脚踝受伤,念着她涌出的泪花,终究是先败下阵来,在她的眼泪面前心软得一塌糊涂。

    指尖拂拭开她额间碎发。

    他轻声:“我真想拒绝你的要求,我恨不能现在就把你掳回去占为己有……可是怎么办呢,一看见南娇娇掉眼泪,我就心疼得厉害。”

    他无奈地弯了弯唇,伸手刮了下少女挺翘的鼻尖。

    “我本不想答应,可是南娇娇掉眼泪了啊。”

    似叹息,似宠溺。

    他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朝堂波谲诡异,不怕战场血肉厮杀。

    他只怕,南府的小娇娘掉眼泪。

    他的铮铮铁骨,在她的眼泪面前,皆可化作绕指柔。

    ……

    此时,前院。

    南府的长辈,正招待楚怀南。

    还没说上一刻钟的话,南慕和南承礼被钱庄掌柜请走,急于处理一笔复杂账目,而南承书又不擅长交际,只闷头闷脑地坐在那里。

    屋子里,只余下以老夫人为首的女眷。

    楚怀南尴尬地与她们聊了片刻,久久不见南宝衣出现,也知道大约是萧弈不肯给他们见面的机会,于是只得起身告辞。

    行至游廊,正好撞上遛鸟回来的南广。

    楚怀南认得他。

    他眼前一亮,温声:“南伯父。”

    南广愣了愣。

    乖乖,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把太子殿下吹到他们府里来了?!

    他连忙把鸟笼子交给侍从,要对楚怀南行磕头大礼。

    楚怀南亲自扶住他:“因为南充容的缘故,孤与南府也算沾亲带故,伯父不必如此。”

    这话,可真叫南广长脸。

    充容虽是三品位份,可终究是妾,太子殿下把胭儿放在眼里,可见是很看重南家的。

    他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太子殿下这是要走了吗?怎么也不留下来用晚膳?草民与你父皇也算有交情,自然要好好照顾你这后辈。太子殿下,你该留下来吃一顿晚膳!”

    南帽帽:好了,我要卖女求荣了

    啊啊啊终于有cp名啦,“弈生衣世”,谢谢小可爱取名

第236章 南帽帽想当国丈

    南广说着话,眉梢眼角充斥着喜悦。

    以前,锦官城那些杂碎都看不起他,甚至还给他乱取绰号。

    可是如今,就连当朝太子都恭敬地称他一声“伯父”,那些杂碎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楚怀南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忍不住噙起笑容,他道:“用晚膳的话,怕是要叨扰贵府。”

    “不叨扰,不叨扰!萧弈登门才叫叨扰,太子登门,那叫蓬荜生辉!”南广高兴坏了,“走,我先领殿下去花园转转,我在那里养了一群斗鸡,我带你斗鸡。若是咱爷俩喝酒,若是喝高了,殿下干脆就歇在我们府里,人多,高兴嘛!”

    楚怀南笑吟吟跟着他往花园走。

    他试探道:“小郡主和萧弈,自幼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想来感情一定很好。”

    “小时候也不算好……”

    南广倒豆子似的,把南宝衣和萧弈的事儿一股脑交代了个干净。

    楚怀南道:“伯父似乎很不喜欢萧弈。伯父是害怕他吗?”

    南广脸色微变。

    他朝四周看了眼,确认萧弈不在,才嚷嚷道:“我怕他?!我可是他三叔,我怎么可能怕他?!我就是厌恶他专横擅断,小气冷漠又睚眦必报。我怕他?简直是笑话!”

    楚怀南温声:“也是,伯父正当壮年,又是他的长辈,自然不应该怕他。说起来,孤真羡慕萧弈,能迎娶小郡主为妻,还能拥有伯父这么豁达开明、胸有千秋的岳丈。如果孤是你的女婿,定然搜罗天下斗鸡,都送给伯父逗乐。”

    豁达开明,胸有千秋。

    这般夸赞,南广活了半辈子也没听过。

    他高兴的快要飞起来,红着脸道:“殿下真是,好好的说什么大实话,怪叫人害臊的。”

    “伯父气度通透儒雅,想必是读过书的人。”楚怀南温声细语,“萧弈也算权倾朝野,就不打算给伯父安排一官半职吗?哪怕只是不入品的闲差,说出去也是官家人,体面。”

    这话,真是说到南广的痛点上去了。

    他摇头喟叹:“太子殿下,我跟你说实话吧,萧弈他真不是个东西,在我家吃住多年,不报恩也就罢了,还要迎娶我的掌上明珠!官职之事,我刚到盛京城不久,就曾恳求过他,可他却置之不理。你来评评理,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楚怀南同情:“如此看来,当真是很不孝顺。”

    两人行至花园。

    忽起寒风,积雪从枝头簌簌滚落。

    楚怀南摘下斗篷,细致地披在南广的肩头:“起风了,伯父注意别染上风寒。”

    南广感动得红了眼圈。

    好人啊!

    原来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好人!

    “说起官职,”楚怀南认真,“孤手上倒是有个闲差,可以推荐伯父前去任职。官衙在太府寺,平日里点个卯也就成了,无需做太多事,每月还能领取朝廷俸禄,逢年过节时甚至还能拿到朝廷的贴补。”

    南广眼前一亮。

    竟然有这种好事?

    他起了兴致:“太子殿下,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啊。”

    “举手之劳罢了。”楚怀南笑容和煦,“如果伯父是孤的岳丈,太府寺的闲差算什么,孤甚至愿意为伯父封侯。”

    封侯……

    南广眼睛发绿。

    他记得,萧弈在和夜郎国的战争中大获全胜之后,也才勉强被朝廷封了个侯位,没想到,他也能有封侯的那天!

    他搓了搓双手,望向楚怀南含笑的侧颜,忽然之间领悟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这是看上了娇娇。

    他不禁心思荡漾。

    比起萧弈那个高冷凉薄又吓人的家伙,太子多好啊。

    平易近人,气度温润,还总是一口一个“伯父”地唤他。

    连官位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上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女婿?

    说句大不敬的,将来皇帝百年之后,继承皇位的就是太子,那个时候,他南帽帽就是国丈,他的娇娇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啊!

    他女儿要当皇后了!

    南广想象着南宝衣穿上凤袍、戴上凤冠的模样,恨不能立刻跪倒在地,口呼娘娘千岁!

    楚怀南把他的狂喜,尽数收入眼底。

    他明知故问:“伯父在想什么?”

    南广回过神,擦了把嘴角的哈喇子,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担心,那萧弈欺负娇娇。如果是殿下迎娶娇娇就好了,殿下仁德,定然不会欺负娇娇。”

    “那是自然。”楚怀南微笑,“孤若能迎娶小郡主,定然用心爱她,定然保南府满门富贵荣华。”

    彼此说话间,悄然确定了盟友关系。

    南广早没了斗鸡的心思,意味深长道:“再过几日,就是娇娇她祖母的六十大寿,娇娇平日里一向很听她祖母的话……殿下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楚怀南轻笑:“自然。”

    南伯父的意思是,借着六十大寿,向南老夫人献好。

    搞定了南老夫人,就等同搞定了小郡主。

    ……

    另一边。

    靖王府。

    姜岁寒坐在檐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赏雪。

    院门被重重推开。

    他抬眸,萧弈冷若冰霜地跨进门槛。

    男人大约受了刺激,在这寒冬时节直接褪去大氅,拿了兵器百宝架上的陌刀,在雪地里挥舞操练,神情极尽阴郁。

    他吐掉瓜子壳儿,好笑问道:“哟,谁惹我们萧家哥哥生气啦?”

    萧弈白衣猎猎,九尺陌刀锋利地斩开雪幕。

    他玉白发带在寒风中翻飞,冷眼回眸,沉声:“她说,要重新考虑与我的婚事。”

    姜岁寒一怔。

    他抖了抖袍裾上的瓜子壳,好奇:“还是因为你上回搬出南府的事?我以为,你俩已经和好如初了。”

    萧弈冷着脸。

    他在雪中的身形翻飞如残影,陌刀迎面带来的劲风,比冬天的寒意更加冷厉摄人。

    姜岁寒托腮。

    他磕着瓜子儿,懒懒吐槽:“要我说,你也是。你皇兄被诛,你心情不好,实话跟她说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去歌楼消遣?还偏偏去了榴花夫人的歌坊。

    “我听人说,南小五和榴花夫人在宫中打过架,摆明了有过节,你这不是故意和南小五作对吗?再说了,你去就去,干嘛还要点个美人,在那里弹琴助兴——”

第236章 萧弈和楚怀南同时送上寿礼

    “唰!”

    一声呼啸。

    九尺陌刀,携着雷霆万钧之势,骤然袭向姜岁寒!

    在即将刺破姜岁寒的脑袋时,萧弈及时握住刀柄。

    刀刃偏转方向,堪堪从姜岁寒的脸颊擦过,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劲风拂过,悄然斩断了姜岁寒的一缕额发。

    他抱着瓜子盘,呆若木鸡,呼吸停滞。

    他不敢置信地盯向萧弈。

    萧弈眼瞳泛红,一字一顿:“她不是,给人助兴的美人。”

    “你有病啊!”

    姜岁寒终于醒过神,气急败坏地起身退后:“不是就不是,你杀我作甚?!萧弈,我与你少年相识感情甚好,你为了个姑娘这样对我?!你还为了她和南小五吵架,你到底有没有心?!”

    萧弈收刀。

    白衣如雪,玉带翻飞。

    他垂着睫毛站在风雪里,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他没想杀姜岁寒,也不想与南娇娇争执。

    长嫂如母。

    他只是,无法接受旁人用轻佻的态度对待她。

    皇兄出事之后,皇嫂投河自尽,却侥幸被榴花的人捞起,将她藏进了歌尽桃花,又替她伪造了泡胀的尸体。

    他们的母亲,那所谓的大雍皇后,不信皇嫂落水身亡,暗中派遣无数顶尖暗卫摸查皇嫂的下落,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这样的高压危险之下,榴花将所有参与保护皇嫂的人,尽数诛杀,以杜绝泄密的可能。

    如今知道皇嫂就在歌坊的,世上只有他和榴花两人。

    姜岁寒见他不说话,顿时恼火得很。

    他放下瓜子盘,掸了掸锦袍,瞥一眼萧弈。

    到底念着他没了亲兄长,他的心稍稍软和了些:“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可是萧家哥哥,你总该和南小五说清楚的。

    “女儿家天生敏感,哪怕是做梦梦到未婚夫去逛窑子,她们醒来之后都要对未婚夫甩脸子。你这可是真真切切地去逛了歌楼,南小五心里没疙瘩才叫奇怪。”

    萧弈注视着漫天落雪,丹凤眼晦暗深沉。

    姜岁寒又建议道:“再过些日子,是南家祖母的六十大寿,萧家哥哥,那可是你表真心的好机会。趁着那天喜庆,好好哄哄南小五,也就没事儿了。”

    寒风迎面,细雪伶仃。

    萧弈闭了闭眼,认真道:“多谢。”

    “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间不言谢。”

    “沈议潮呢?”

    “自打你把他抛弃在雪地里,他就负气去了玉楼春,现在还没回来呢。”姜岁寒笑得不怀好意,“最难消得美人恩,想来,他在玉楼春过得极好……”

    萧弈轻哂。

    他才不管沈议潮过得好不好,只要确保他没有返回长安就成。

    否则,给那个女人知道他掌控了天枢,定然会想方设法从他手中夺取,所以羽翼未丰之前,他不愿和她对上。

    冬夜渐长。

    终于到了南老夫人过寿的日子。

    江氏和程叶柔商量着,原本打算办一场隆重些的宴会,可是老人家坚持要办得清静些,只弄一场家宴即可。

    南宝衣明白祖母的心思。

    南家才吞并金家的生意不久,不知道被多少牛鬼蛇神盯着,若是大肆铺张,反而会落人口舌。

    她与南宝珠商量,合作送祖母一件礼物。

    祖母并不缺金银之物,于是她俩亲自绣制了一副“寿”字图,虽然比不得绣娘绣制的精美漂亮,但也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是她们作为孙女儿最真心诚意的祝福。

    清晨起,松鹤院就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是晚辈们在哄老人家高兴。

    南宝衣穿桃花粉绣金枝芙蓉花的袄裙,搭配墨绿金织金膝襕马面,发髻间佩戴红宝石钗饰,小脸笑盈盈的,整个人犹如含苞欲放的芙蓉花,顾盼间是压不住的明艳。

    她注视着厅中众人。

    前世这个时候,阖府上下都在为她备嫁,导致生意上疏漏频出,家族其实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而祖母的身体也渐渐很不好。

    可是这一世……

    祖母康健开朗气色红润,家族生意也蒸蒸日上,甚至破天荒成了南越首富。

    她的目光落在程姨身上。

    听祖母提起,程姨已经怀了身孕,明年就能为她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父亲也没敢再出去寻花问柳,反而被程姨治得服服帖帖。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程叶柔握住她的手,坚定道:“若是个妹妹,就让她跟着娇娇学琴棋书画,让她听姐姐的话。若是个弟弟,就让他长大以后保护姐姐,好不好?我有预感,会是个小弟弟的。”

    南宝衣弯着丹凤眼。

    程姨平日里,待她真的很好。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妒忌,反而为程姨感到高兴。

    小弟弟那么可爱,祖母逗弄孙儿颐养天年,是很好的事情呀!

    她又望向对面。

    四哥南承书没考中进士,却因为检查金家账簿立了大功,被萧弈举荐去户部,当了个六品小官。

    二伯母鼓起勇气,去程大学士府上为他提亲,没想到程大学士竟然爽快答应,同意将掌上明珠嫁给他。

    今日祖母过寿,程一墨也来祝寿,正和四哥谈史论今。

    南宝衣心里温暖而柔软。

    她的家族不断添人,想来再过两年,会更加的热闹……

    就在她高兴时,侍女进来禀报:

    “老夫人,靖王世子到了……还有,还有太子殿下也登门祝寿。”

    厅堂静了一瞬。

    老夫人沉吟:“太子殿下怎么来了?我们没有请他。”

    南广笑呵呵地站起身,邀功道:“母亲,是孩儿请的。太子仁德,很愿意为母亲大人祝寿庆生。多一个人就多一点热闹,高兴嘛!”

    众人:“……”

    表情都有些微妙。

    以南宝珠为首的晚辈,忍不住面露嫌弃。

    这位三叔,当真是干啥啥不行,捣蛋第一名。

    都说了是家宴,请陌生的太子登门,这不是毁气氛嘛?

    然而太子登门,总不好直接把人家撵出去。

    老夫人狠狠剜了眼南广。

    她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示意丫鬟把人请进来。

    萧弈和楚怀南同时跨进门槛。

    两人都带了寿礼,落在众人眼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感。

    昨天的章节红包活动结束啦,第一次弄有点手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领取到,这一章继续十五个红包

第236章 他这老丈人,是想换女婿了

    互相见过礼。

    萧弈率先打开十苦抱着的锦盒,温声道:“祖母六十大寿,我特意提前两月,请能工巧匠雕琢了一尊白玉观音。”

    众人望去。

    白玉观音莹润剔透,无半点儿瑕疵,竟是用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神态慈眉善目,造型端庄典雅,称之为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知道祖母信佛,所以才寻思着送您一尊观音雕像。”萧弈沉稳拱手,“今日祖母大寿,我祝祖母福如东海水,寿似不老松!”

    老人家笑容如常。

    心里面,却是不怎么舒坦的。

    她听三媳妇提起过娇娇脚踝的伤,细细打听,才知道是在皇家狩猎场上受的伤。

    她的娇娇锦衣玉食了十二年,可是自打和萧弈沾上关系,就隔三差五地受伤,她瞧着都心疼。

    她甚至很想专门请一位高人,再为萧弈和娇娇测一测八字。

    总觉得萧弈是专门克娇娇的……

    面对萧弈这份贵重的寿礼,她连眼皮都没怎么抬,只淡淡笑道:“你有心了,坐吧。”

    萧弈垂着眼帘。

    他敏锐地捕捉到老人的情绪变化,可是在寿宴上,他到底不方便说什么,只得佯装无事地找座位。

    从前来松鹤院时,大家都心有灵犀地为他留出娇娇身边的座位,可是今日,程叶柔和南广一左一右地坐在小姑娘身边。

    无论他怎么盯着他们,两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毫无让位的意思。

    “萧弈,你不赶紧入座,杵在那里干什么?”老夫人正色,“是等不及要开饭吗?”

    萧弈:“……”

    他像是那么着急吃饭的人吗?

    他窝着火,只得憋屈地坐在了角落。

    他望向南宝衣。

    小姑娘今日打扮得很好看,垂着蝶翼似的睫毛,细白娇嫩的指尖从缎面桃花粉袖管中探出,正把玩一只金丝小手炉,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显然,她仍旧不想搭理他。

    萧弈压抑住烦躁,低头整理箭袖,余光落在楚怀南身上。

    这厮,是来跟他抢南府女婿的。

    只可惜太子府向来不算富贵,有他送的白玉观音在前,他倒想知道,楚怀南又能拿出什么宝贝与他打擂台。

    楚怀南打开锦盒。

    锦盒里盛着一副卷轴。

    他温声:“知道老夫人不缺金银之物,因此晚辈特意提笔,为您绘制了这副祝寿图。”

    他打开卷轴,干干净净的宣纸上,绘制了鹤飞南山松的水墨画,还用优雅的篆书题写了“寿”字。

    “画得妙啊!”南广立刻赞不绝口,“看看这棵松树,它是如此的遒劲,如此的茂盛,如此的……绿油油!再瞧瞧那只白鹤,虽然瘦了点,但文人不都以瘦为美嘛?这叫什么,风骨,对,风骨!母亲,您瞧瞧太子殿下送的礼物多好呀!”

    “伯父过誉了。”

    楚怀南笑容谦和,郑重地对老夫人道:“晚辈恭祝老夫人松鹤长春,春秋不老。风风雨雨六十年,您为南家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因为有您,南家才有今天的盛大辉煌;因为有您,南家才能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后辈。

    “您高风亮节,宽厚待人,您是南家最值得敬重的人,也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晚辈衷心祝福,往后的年年岁岁,您都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他是太子。

    却朝老夫人敬重地拱手行礼。

    厅堂里,众人神情各异。

    他们都不笨,目光在楚怀南、萧弈和南宝衣三人身上逡巡,已经能大致猜出,这应该是一段狗血又精彩的三角恋。

    审视之余,长辈们觉得萧弈看起来太凶,楚怀南却很是温润,于是心中的天平,不禁纷纷偏向楚怀南。

    可是以南承礼为首的晚辈,却暗暗站在了萧弈这边。

    南承礼心里那个恨啊,恨不能一脚把楚怀南踢出去!

    他二弟多好啊,靠着自己努力当上镇西大都督,可不比太子强?!

    萧弈托腮。

    他眯着丹凤眼,虽然唇角上扬,丹凤眼里却酝酿开阴沉沉的风暴。

    好一个楚怀南,这马屁都拍到天上去了,可真是费尽心机地讨好南家人啊。

    他以为讨好了南家长辈,就能得到南娇娇吗?

    做梦。

    没等他出声嘲讽,南广赞叹:“太子殿下和我们娇娇,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送的贺礼是祝寿图,我们娇娇的寿礼是刺绣的寿字图,我看,已经没有言语能够形容你们的缘分了,哈哈哈!”

    萧弈脸色更加难看。

    他这老丈人,是想换女婿了。

    他端起茶盏,掩饰般垂下眼帘喝茶,遮住了瞳眸里的不善。

    老夫人笑得高深莫测。

    莫要怪她不讲道义规矩,她孙女儿的幸福,就是她的道义规矩。

    如果太子殿下比萧弈更加宠爱娇娇儿,那么她情愿豁出老脸,想方设法帮娇娇儿毁掉和萧弈的婚约!

    她顿了顿,慈蔼道:“快要开宴了,咱们移步花厅吧。娇娇,今日太子殿下是客,你要帮忙招待好。”

    多给年轻人相处的机会,也好让娇娇儿看清楚太子殿下和萧弈有着怎样的区别,以便她自己将来做抉择。

    南宝衣起身。

    因为敬重的缘故,她笑道:“殿下请。”

    南府众人,浩浩荡荡往花厅而去。

    萧弈被独自撇在原位:“……”

    所以,现在是彻底没人搭理他了吗?

    他脸色阴沉如水。

    南承礼偷偷摸摸走回来,凑到他跟前道:“二弟,你要加把劲儿啊。我这当大哥的,别提多希望你跟娇娇在一块了!”

    萧弈低沉的心情,被他的话温暖些许。

    南承礼很积极地出主意:“反正你才是娇娇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寻思着,不如你故意当着太子的面,对娇娇亲亲抱抱,也叫他知道,娇娇已经名花有主!”

    萧弈:“……”

    复杂地看一眼南承礼。

    这货,真的是南娇娇的亲哥?

    怕不是亲的,是表的。

    “二弟,我在市井间混了多年,这亲吻是有讲究的你知道不?”南承礼越说越上头,“你要用力,你甚至要让太子听见,你们亲吻时发出的,咳,那剧烈的滋滋声——”

    “够了。”萧弈黑着脸打断他,“如何做,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好,有分寸好啊!”南承礼笑呵呵的,临走之前,还不忘对萧弈眨眼睛,“要滋滋的哦!”

    萧弈:“……”

第236章 他故意一眼接着一眼地撩向少女

    事实上,萧弈根本毫无分寸。

    寿宴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抢到南娇娇右边的位置,季嬷嬷就故意安排楚怀南坐在南娇娇左边的位置。

    一场宴席吃下来,他全程就听见南广使劲儿地拍楚怀南马屁。

    楚怀南甚至给南娇娇夹菜!

    好不容易捱到寿宴结束,季嬷嬷又进来禀报,说是花园里的戏台子已经搭好,请来的戏班子正准备登台唱戏,请老夫人去勾选几出戏。

    来到花园,长辈们凑一块儿商量选戏。

    萧弈借着机会,对南宝衣低声道:“跟我出来。”

    南宝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位。

    她认真地想了想,朝他摇摇头:“不了。”

    萧弈:“……”

    心中生出一股颓败感。

    若是从前,这小姑娘肯定迫不及待地随他出去,还会想尽办法地向他暗示,求亲亲要抱抱。

    可是现在……

    旁边,楚怀南发出一声低笑。

    他从果盘里拿起一颗糖,温声道:“听伯父说,娇娇最近爱吃乳酪糖?孤幼时也爱吃这个,只是后来吃多了,就生了龋齿。娇娇平日里,可少食一些。”

    南宝衣垂着睫毛:“多谢殿下关心。我幼时也有过龋齿,很疼的。”

    “孤是用花椒止疼的,小郡主呢?”

    “我用的是丁香花。”

    楚怀南好奇地转向萧弈:“世子可生过龋齿?”

    萧弈面无表情:“未曾。”

    最贪吃糖果的年幼岁月里,他孤零零在枇杷院自生自灭。

    他们因为吃太多糖而生龋齿,可对他而言,吃糖是一种奢侈。

    他幼时没吃过糖,一颗也没有。

    戏台子上,随着梆子声响,热热闹闹的戏已经开幕。

    楚怀南还要再说什么,萧弈握住南宝衣的手,拽着她离开了暖阁。

    老夫人听见动静,好奇地回头看来:“娇娇儿呢?”

    南宝珠立刻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娇娇嫌这里闷,二哥带她出去散心啦,祖母,您专心看戏,就别管他们的事啦!”

    她私心里,更偏向萧弈。

    因为楚怀南看起来太过完美,完美到不真实,就像是戴上了层层面具,而她不希望妹妹嫁给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她希望娇娇和萧弈能把误会解释清楚,不要再继续冷战。

    老人家若有所思。

    ……

    另一边。

    南宝衣被萧弈拖着穿过游廊,直到偏僻八角凉亭里才停下。

    少女喘息得厉害,一边揉着腕子,一边不高兴地嗔怪:“你做什么呀,把我的手都拽疼了……”

    她娇娇气气,还鼓着白嫩的双腮。

    萧弈忽然想起,她幼时对他颐指气使时,就是这般模样。

    他胸腔里的暴躁,在她软软的嗔怪里,慢慢消失不见。

    小姑娘太娇贵,他没办法对她发脾气。

    他窝着一肚子憋屈,沉声道:“你上次说,重新考虑与我的婚事,现在可有考虑清楚?”

    南宝衣不吭声。

    这才几天啊,她怎么可能考虑得那么快?

    她扔下句“没有”,转身就要回暖阁陪伴祖母。

    萧弈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他盯着小姑娘,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暴躁不安。

    这种焦虑的心情,比年少在族学读书时,考完试等待夫子给成绩的心情还要糟糕,他恨不能立刻就知道南娇娇给他的答案。

    南宝衣认真道:“我仍是喜欢二哥哥的,特别特别喜欢。可是如今的我已经长大了,我渐渐明白,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

    “一个人骂我配不上你,骂我的家族卖女求荣,或许你能叫他闭嘴。可是,如果天下人都这般看待我和我的家族,你当如何?”

    萧弈沉默。

    南越这边尚且议论纷纷,如果到了大雍,那里的门第观念更加森严,士庶有别犹如鸿沟,确实会有更多人指责这桩婚事……

    良久,他直视南宝衣的双眼:“那就掀翻天下的规则。”

    南宝衣咬住唇儿。

    这话虽然很动听,可是她一往无前的勇气遭到了打击,她已经不确定,能否继续陪伴萧弈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她的犹豫,被男人看在眼中。

    如果不曾得到,那么无论被怎样伤害,他都可以假装不在乎。

    可是这小姑娘曾经口口声声地告诉他,她想嫁给他。

    她怎么能反悔呢?

    红漆八角凉亭外,细雪伶仃。

    萧弈沉吟良久,忽然心一横。

    他靠近南宝衣,将她抵在廊柱上。

    他垂眸注视她,俊脸上透出些许可怜,软声道:“南娇娇,你不要我了吗?”

    细雪被寒风吹落在他黑色的狐裘毛领上,他姿容昳丽俊美,气度高华清贵,像是天生从锦绣堆里走出来的男人。

    而他的声音又苏又低,好听的令南宝衣头皮发麻。

    “娇娇……”

    他哑声。

    指尖轻轻托起少女的下巴,他俯首,浅尝辄止般吻了吻她的唇。

    丹凤眼满含祈求与爱慕,他故意一眼接着一眼地撩向少女,那目光比冬日里的金丝炭更加炽热温柔。

    南宝衣被他圈在廊柱和他的胸膛之间。

    她呼吸之间全是他的山水香,清冽却又炙热,温柔而又霸道。

    被他用那种目光凝视,她觉得自己紧张地快要窒息。

    细背紧贴着廊柱。

    她退无可退,小脸浮红,顾左右而言他:“你,你不要这样……”

    萧弈越发靠近她。

    他用双手暧昧地抱着少女的腰肢,在她耳畔哑声低语:“不要哥哥哪样?嗯?”

    热气弥漫在南宝衣的耳畔。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骨窜进四肢百骸,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弈……”她羞恼,“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娇娇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那样是哪样?”

    萧弈调侃着,余光注意到楚怀南跟了过来,就在不远处的游廊里看着他们。

    蓦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南承礼的话。

    他眼底掠过腹黑,忽然温柔地吻向小姑娘。

    这一吻,比刚刚的浅尝辄止要热切许多。

    南宝衣被迫仰起头,小脸惊讶。

    她起初是抗拒的,可是……

    他吻得那么深情,悄然调动着她所有的情绪,将那些被她刻意藏起来的爱慕、欢喜,全部调动出来,心中将尽的火焰犹如死灰复燃,逐渐烧向她的全部。

    丹凤眼里悄然弥漫开水雾。

    她喘息着,所谓的抗拒,在萧弈的攻城略地之中,终于溃不成军。

第236章 割腕

    喜欢他啊。

    哪怕瞒得过所有人,又要如何瞒得过自己,骗自己不再喜欢他?

    萧弈把握着分寸。

    退开时,少女的唇瓣泛了红,比最上等的胭脂还要瑰丽秾艳,像是沾着晶莹水渍的桃花瓣。

    她羞恼地低下头,细白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萧弈认真地捧起她的双手:“明年开春之后,嫁给我,好不好?”

    南宝衣纠结得要命。

    这厮仗着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是色诱、又是装可怜,现在又故意亲她,变着法子地百般撩拨她,叫她心慌慌的,几乎乱了分寸。

    “娇娇……”他低头亲吻她的指尖,注视她的目光虔诚而真挚,“娇娇,娇娇……”

    他一声声地唤着,比春水更加温柔。

    南宝衣被他唤得晕乎乎,像是踩在了云端上,几乎要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她正犹豫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十苦匆匆忙忙地奔进凉亭。

    他附在萧弈耳畔一阵低语。

    萧弈脸色微变。

    他甚至来不及与南宝衣细说嫁娶之事,只正色道:“我有些正事要处理,晚些再来探望娇娇和祖母。”

    南宝衣眼睁睁看他走进雪地里,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脸颊的浮红悄然褪去,心中不可谓不失落。

    她垂下眼帘,慢吞吞踏出凉亭,却看见楚怀南站在游廊里。

    她福了一礼:“太子殿下。”

    楚怀南负手而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过她的唇。

    萧弈故意当着他的面亲吻她,不过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多么居心叵测的男人啊。

    楚怀南面上不显露分毫,温声道:“刚刚看见世子离开,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老夫人六十大寿,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要紧呢?”

    南宝衣笼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攥紧。

    是啊,还有什么比给祖母过寿更要紧的事?

    “郡主别怪孤没提醒你,男儿行事终究与女子不同,很多男人巧言善辩自诩情深,实则薄情寡义喜新厌旧。”楚怀南将挽在臂间的斗篷,细致地系在南宝衣的肩头,“小郡主,现在追上去问问,他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才是你应该做的。”

    南宝衣眉眼清寒。

    她比谁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萧弈那么着急地离开。

    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原本就有过问的资格不是?

    迟疑片刻,她忽然生出些许勇气。

    她转身,朝雪地里追去。

    楚怀南也十分好奇萧弈究竟干什么去了,于是跟着追了去。

    一路穿过照壁宅院,南宝衣匆匆踏出门槛,跑下府门前的青石台阶,只来得及看见一辆宽敞马车朝锦程街巷弄尽头驶去。

    马车红绸招展,金顶朱漆,极尽奢靡。

    车厢四角挂着流苏灯笼,灯笼上题写着“歌尽桃花”四个墨字。

    南宝衣心中一紧。

    她提起裙裾,几乎是本能地朝马车追去。

    青石巷弄已经扫过积雪,绣花鞋踏过方砖,在寂静的冬日发出嗒嗒声响,织金膝襕跳跃,墨绿马面拂拭过绣花鞋面儿,徒留下仓促和哀绝。

    冷风刮过少女精致的小脸。

    她面庞苍白,总是亮晶晶的丹凤眼积蓄着水雾,眼尾绯红入骨。

    跑急了,她终于跌倒在地。

    掌心擦过青石砖,嫩生生的掌心被擦破,可怜地渗出嫣红鲜血。

    南宝衣抬起头,马车在视野中渐行渐远。

    “二哥哥……”

    泪珠悄然滚落香腮。

    他刚刚还要她嫁给他,可是转眼,他就去歌尽桃花……

    他是去探望榴花夫人的吗?

    心脏宛如被钝刀切割,一点点地磨出血,痛得要命……

    楚怀南晚一步追来,在看见匍匐在地的少女时,心脏漏跳一拍。

    他紧忙扶起她,弯腰替她拍了拍膝上灰尘,又捧起她的双手。

    他蹙眉:“得清理伤口才成。”

    南宝衣不愿意叫外人看见她在哭。

    她红着眼圈,低声道:“我想去歌尽桃花。”

    想亲口问问萧弈,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把她的情意,当成了什么。

    “孤陪你去。”楚怀南认真,“只是在去之前,小郡主得处理干净伤口。”

    ……

    宽敞的马车,停在歌楼外。

    萧弈登上高楼雅座,推门时闻见满室药香。

    榴花夫人跟进来,脸色冷凝:“救是救回来了,只是……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我以为,殿下还是为她解开心结,才能治本。”

    雅座横着翡翠屏风。

    屏风后,隐约可见卧榻横陈,一位容貌端庄美丽的姑娘卧在榻上,漆发披散在身前,面庞十分苍白脆弱,唇瓣毫无血色。

    她垂着眼帘,睫毛投落扇形阴影,更衬出几分哀绝。

    放在锦被上的手,袖管微微卷起,洁白的腕上,是割腕之后的伤。

    萧弈隔着屏风,默然良久。

    这位皇嫂,待他是极好的。

    她与皇兄青梅竹马,当年是她陪伴皇兄千里迢迢奔赴锦官城,心思细腻地为他带来了长安城的特产之物,甚至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丰厚的金银钱财,不至于叫他过得窘迫。

    这些年来,皇嫂和皇兄常常会一起写信给他,鼓励他勇敢坚韧。

    他见识过皇嫂和皇兄的伉俪情深,他很能体会到皇兄被诛杀之后,皇嫂是何等的孤独绝望。

    就像是如果南娇娇死了,他也会痛不欲生。

    他甚至恨不能让天下为她陪葬,恨不能想尽办法叫她起死回生。

    他收回心神,隔着屏风行作揖大礼。

    他沉声:“皇嫂想追随皇兄一走了之,可有想过你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皇兄留下的唯一骨肉,你怎能带着尚未出世的孩子,去九泉之下见他?你怎么忍心?”

    屏风后,女子掩面啜泣。

    许是哭了太久,她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没有他,我活不下去……自我懂事起,就与他相识相知,他陪伴了我十几年,往后余生,我却要一个人度过……茕茕孑立,孤苦伶仃,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萧弈深深呼吸。

    他着实不擅长安慰人,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哪怕是为了孩子,皇嫂也该好好活着。若是男孩儿,大雍国就是他的疆土,该交到他手上的。”

    话音落地,屏风后的哭声越发肝肠寸断。

    “在天下人眼里,夫君造反逼宫是事实,我娘家暗中为他招兵买马也是事实……如今夫君被诛,娘家几百口人被屠戮殆尽。萧弈,我的孩子生出来,只会被千夫所指,只会骂他是乱臣贼子的骨肉,绝不会有人愿意尊他为帝……”

    关于红包,我听人说居然是七天之内到账??

第236章 我几时欺负过你?

    萧弈默然。

    大雍朝堂,母后专权擅断任人唯亲,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皇兄屡次三番地进谏,又公然处置沈家官员,甚至带领亲信跪在宫门外,要求母后还政父皇。

    母后怒极。

    她开始挤兑太子党派,谋害皇兄的亲信,一步步将皇兄逼入绝境,暗地里,更是通过奸细,不断给皇兄灌输逼宫造反的念头。

    皇兄那时已是走投无路。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被杀,他大约痛不欲生。

    被逼入绝境的皇兄,选择了背水一战。

    可惜,战败。

    皇兄所有的举动都暴露在那个女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以看笑话的姿态,看着他机关算尽,看着他在宫变中苦苦支撑……

    为了让皇兄活着逃出长安,效忠他的上万名禁卫军死在了深宫。

    可是……

    皇兄终究也没能逃出生天。

    更别提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萧弈在屏风前跪坐,丹凤眼潋滟着阴冷:“皇兄的骨肉,绝不会被千夫所指。他父亲的仇,我为他报。他的皇位,我替他争。皇嫂,好好养胎,若能生下小皇孙,我萧弈指天为誓,必将大雍江山送到他的手上。”

    雅座外。

    榴花夫人靠在紧闭的槅扇上,替他们放风。

    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在听见萧弈这番话时,不禁低笑。

    前世,太子妃温彤和她的骨肉一同坠河,落了个母子双亡的下场。

    这一世,却被她在冥冥之中救起……

    前世,本该兼并诸国坐拥江山的帝王,是萧弈。

    可是为了南宝衣的一线生机,他向天道赌上了他的帝位。

    她占卜过,温彤腹中的孩子,确实有紫薇坐命。

    而萧弈,从帝王变为权臣,只为了那个女孩儿能够重来一世……

    值得吗?

    屋里传来唤声。

    榴花推门而进,认真锁上槅扇:“殿下有什么吩咐?”

    “皇嫂在此养胎,可方便?”

    榴花翻了个白眼。

    她柔弱无骨地倚靠在博古架上,嗤笑:“这里是风月场所,您觉得在这里养胎,方不方便?再说句难听话,万一皇后娘娘的金吾卫找过来,整座歌尽桃花都要为太子妃陪葬,我可赌不起。殿下,您行行好,不如把太子妃接去靖王府?再不济,送去南家也成啊。”

    萧弈垂着眼睫。

    送去南家,若是给金吾卫察觉到,整个南家都要陪葬。

    还是送去靖王府靠谱。

    只是如何接回去,又该以什么身份安顿,是个难题。

    “我倒有个主意。”榴花夫人把玩着火蝶,“不如对外称,太子妃是殿下在歌坊遇到的美人,与您**一度后,怀上了您的骨肉,因此带回靖王府养着。如此一来,小皇孙生下来,便是殿下的长子,若是将来无法为皇太子翻案,凭长子身份,他也能顺利继位。”

    “不可。”

    屏风后传出温彤的声音:“小郎明年就要娶亲,我如果用这个身份待在靖王府,南小娘子脸面何在?我已尝过与深爱之人离别的痛苦,我不希望小郎承受同样的痛苦。”

    榴花夫人不以为然。

    指尖的火蝶扑扇着羽翼,她瞥向萧弈,等待他的答案。

    炉香清幽。

    萧弈叩击着矮案。

    狭长的丹凤眼微阖,瞳孔里情绪晦暗。

    南娇娇爱吃醋,如果他搞出这种事,估计她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虽然这些年,皇兄承担了很多,但他这当弟弟的还没大方到,让自己女人受那般委屈。

    不如先将皇嫂接回靖王府养胎,身份的事,今后再想办法谋划。

    江山破碎,朝堂纷争。

    诸国烽火征伐,已迫在眉睫。

    年少时鲜衣怒马竞风流,如今走出锦官城才意识到,一个男人,肩头背负的不该只有风花雪月,还该有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

    萧弈睁开眼,目光沉稳而坚定。

    ……

    南家的马车,停在歌尽桃花对面。

    南宝衣挑开窗帘。

    这座歌坊迎来送往热闹繁华,那些姑娘娇滴滴招徕顾客的样子,看着就不正经。

    萧弈竟好这一口……

    她又狐疑又生气。

    楚怀南忽然提醒:“萧弈出来了。”

    南宝衣望去。

    萧弈正步下台阶,隔着一步远,遥遥虚扶前面的女子。

    那女子戴轻纱幂篱,扶着侍女的手,步态风流端庄,身姿纤弱如仙,寒风偶尔掀起她的幂篱垂纱,能看见精致白嫩的下颌,和浅浅泪渍。

    萧弈护着她,直到她登上靖王府的马车。

    南宝衣心跳极快。

    合着不是萧弈和歌坊美人勾搭成奸,而是他一厢情愿,逼着歌坊美人回靖王府伺候他?

    瞧瞧,都把人家姑娘弄哭了!

    南宝衣心中火烧火燎的悲愤,踏出马车,隔着长街呼喊:“萧弈!”

    萧弈:“……”

    得,早知小姑娘要误会,没成想这么快就误会上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娇娇怎么来了?”

    南宝衣指着车厢:“她是谁?”

    萧弈耐心道:“情况复杂,我们回靖王府慢慢说,好不好?”

    “不好!”南宝衣委屈得厉害,“靖王府是你的地盘,回去之后,你又要欺负我敷衍我!”

    萧弈无奈:“我几时欺负过你?”

    “如何没欺负?我哪里对不住你,叫你在外面寻花问柳?我们还没成亲,你就背着我养女人。若是我将来年老色衰,你岂不是要养上满满一屋子的小妾?!”

    萧弈头疼。

    他不喜女子聒噪,养上满满一屋子的小妾,他还活不活了?

    四周渐渐聚集了围观的百姓。

    啧,靖王世子逛歌楼拐带美人,却被未婚妻当场抓包,天底下再没有比这种事儿更有趣的了。

    酒楼歌坊里,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权贵富商,也纷纷兴致勃勃地从窗后围观。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争相议论道:

    “多好的姑娘呀,生得这么俊这么乖,世子爷也舍得欺负!”

    “老娘就说男人有权有势不是好事,瞧瞧靖王世子的作风,呸!”

    “老子单方面决定,以后卖给靖王府的菜涨价三成!”

    “……”

    四面八方都是鄙夷和唾弃。

    萧弈承受着谩骂。

    皇嫂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无法当众解释……

    榴花倚靠在屋檐下,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岂止是养女人,连孩子都有了呢。只是世子爷觉得歌坊这地方三教九流的不干净,不适宜养胎,因此决定将人带回靖王府,锦衣玉食,好生照顾。”

    不明不白的一番话。

    没有明说那孩子是萧弈的,却又像是印证了萧弈的不忠。

第236章 小郎喜欢的南小娘子

    连孩子都有了……

    南宝衣浑身的血,骤然涌上了头!

    她瞳孔缩小,脊背一阵阵发寒。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萧弈。

    心脏疼得厉害,像是被人用铁钳搅合。

    那个在告白时,曾说过要为她盗取天下的男人,如今竟然另寻新欢,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那么她算什么?!

    她南宝衣,算什么?!

    她扶住脑袋,摇摇欲坠。

    萧弈脸色阴沉似水,冷冷瞥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榴花。

    他转向南宝衣,快步朝她走去:“娇娇——”

    “你别碰我!”

    南宝衣拍开他的手,满脸是泪地迅速后退。

    她喘息得厉害,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双腿发软,狼狈地朝地面跌倒——

    却被楚怀南及时扶住。

    楚怀南复杂地看向萧弈:“萧卿,你过分了。”

    萧弈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掌上。

    他用掌心扶着南娇娇的腰身,小姑娘竟然没有抗拒。

    他按捺住滔天的醋意和妒忌:“南娇娇,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何必把外人牵扯进来?”

    南宝衣胸脯剧烈起伏,泪珠一颗颗滚落。

    她满脑子都是萧弈有儿子了,萧弈竟然有儿子了!

    正室夫人还没进门,他就有儿子了!

    这狗男人不仅诓骗了她的青春年华,还险些骗了她的身子。

    她不能嫁给有儿子的萧弈。

    她哽咽:“你害怕被人看笑话是不是?可我不怕,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什么也不怕!萧弈,我幼时对你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从十二岁就努力地讨好你,可是你呢,你嘴上说着甜言蜜语,转身就宠幸别的女人……萧弈,你好虚伪啊!”

    她几度腿软。

    她紧紧扶着楚怀南的手臂,才勉强站稳,才勉强维持住那一丁点体面。

    萧弈心脏生疼:“娇娇,咱们先回家——”

    南宝衣忽然抽出一把匕首。

    匕首锋利。

    她本欲割发断义,可是她的头发都是精心保养的,她舍不得割。

    于是她走到萧弈跟前。

    萧弈:“……”

    她是想杀他吗?

    他举起双手,轻声:“娇娇,你冷静点。”

    “你没资格叫我冷静。”南宝衣拽住他的一缕长发,神态冷绝,“我与你的情意,与你的婚约,誓如此发!”

    那缕漆发被她割断,轻飘飘地坠落在萧弈脚边。

    萧弈:“……”

    众人鸦雀无声。

    这小郡主,割发断义你倒是割自己的啊!

    南宝衣转身,娇滴滴地哭着奔进马车。

    楚怀南正色:“此事是萧卿有错在先,小郡主退婚,无可厚非。退婚文书,想必很快就会送到靖王府上。”

    萧弈嘲讽:“楚怀南,你虚不虚伪?”

    “孤是当朝太子,你不该直呼孤的名讳。”

    “我直呼了,你又能如何?自身尚且难保,还敢肖想美人?”

    “孤能不能得到美人,尚未可知。”楚怀南反驳,“可是萧卿失去她,却已是注定。”

    萧弈看着他拂袖而去,很想拿刀削了他脑袋。

    他压抑着怒意,余光瞥向屋顶,捕捉到几道迅速消失的残影。

    南越,北魏,大雍,各家的探子都在。

    最重要的是……

    金吾卫的暗桩也在其中。

    男人耷拉着眼皮。

    经南娇娇这一闹,估计所有势力都相信他萧弈是个寻花问柳之人,就连金吾卫那边都不会对皇嫂产生怀疑。

    只是……

    他揉了揉眉心,沉着脸登上马车。

    得先把皇嫂安全送回靖王府。

    马车朝元和街驶去。

    私底下,萧弈待温彤是非常敬重、非常恪守规矩的,就连车厢都设了屏风,以便将两人里外隔开。

    温彤坐在屏风后,低声:“只是,委屈了南家小娘子。”

    萧弈把玩着一只紫檀匣子。

    匣子里有很多小玩意儿,她送他的墨玉竹筒,她写给他的信笺,还有红发绳、压胜钱和猫眼石戒指等小东西。

    他把玩着它们,丹凤眼里的戾气,逐渐被温柔取代。

    皇兄离世已过一个月,他不必再忌讳太多。

    他拿起发绳,慢慢缠戴在腕间。

    温彤婉转道:“等事情安定下来,我想请南小娘子登门,亲自向她解释。再者,小郎心仪的小娘子,我是很想与她说说话的。”

    萧弈戴上猫眼石戒指。

    他道:“皇嫂身份特殊,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南娇娇……在没有给你安排好新的身份以前,暂时还是别告诉她。”

    基本上南娇娇知道的秘密,转眼南宝珠就会知道。

    南宝珠知道了,宁晚舟就会知道。

    宁晚舟知道了,沈议潮就会知道。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冒不起半点风险。

    “可是……”温彤迟疑,“榴花夫人也知道我的身份啊。”

    萧弈不置可否。

    温彤回过味儿来,惊讶:“你要杀她?!”

    “皇嫂,安心养胎,不要想太多。”

    萧弈嗓音淡漠,显然并不在意榴花的生死。

    他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温彤沉默半晌,忽然释怀:“你皇兄若是有你一半手段,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她揩了揩泪水,温柔道:“与嫂嫂说说南小娘子吧?小郎喜欢的女郎,大约是极好的。她喜欢吃什么,也与我说说,等她登门时,我做给她吃。”

    萧弈抿着薄唇笑,把南宝衣幼时的趣事儿都说给她听。

    冬阳透过织花窗帘。

    温彤听着,失去挚爱的哀绝悲愤,逐渐缓解平和,心情随着萧弈的故事起伏而往来跌宕。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南小娘子幼时的事儿他仍旧记得那么清楚,小郎,当真是爱极了她啊。

    她很为萧弈和南宝衣欢喜。

    ……

    南府,朝闻院。

    南宝衣回到闺房,趴在榻上抹眼泪。

    街上的事情惊动了府里的长辈,以老夫人为首,纷纷前来探望,瞧见她这副模样,心都要疼碎了。

    老夫人把她抱到怀里:“娇娇儿不哭,都是萧弈那混不吝的错,莫哭,莫哭……你再哭,祖母也要心疼哭了。”

    南宝衣靠在她胸膛里,抽噎得厉害。

    她仰起哭红的小脸,哽咽道:“祖母,我不嫁他了好不好?我是个小气的人,我不愿意自己才十五岁,就给别的孩子当母亲,我自己都还没有孩子……”

    幼稚又心酸的话,叫江氏等人跟着抹眼泪。

    “不嫁了。”老人家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脑袋,“我这就派人把婚书送去靖王府,哪怕得罪靖王爷和萧弈,我们也不嫁了!”

第236章 萧弈看着她:退婚,我不同意

    南宝衣在闺房躺了两日。

    她听小堂姐提起,这两日萧弈拿着婚书数次登门,却都被南府家丁拒之门外。

    “口口声声说爱你,却背着你在外面养女人,什么玩意儿!”南宝珠气得要命,“枉我从前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娇娇,你别难过,两条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找不着嘛?”

    南宝衣靠坐在拔步床上。

    漆发披散在身前,衬得小脸苍白清瘦。

    她这两日没怎么吃东西,平日里总是亮晶晶的眼神化作黯然,再无往日纯真娇憨的神态。

    她垂着睫毛,盯着锦被上的金绣芙蓉花出神。

    南宝珠忍不住轻叹。

    她家娇娇,就是个痴情种。

    情深不寿,她付出了真心,却被萧弈辜负,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暮色将晚。

    天际堆积着厚厚的乌云,笼去了天地之间所有的光华,院落里充斥着清寒冷意,眼见着入夜便是一场鹅毛大雪。

    南宝珠替她掖了掖被角,哄她道:“等你痊愈了,我带你去观凤台月老庙求姻缘,听说那里很灵验的。娇娇乖,不要再为萧弈伤心了,好不好?”

    南宝衣绞着细白双手,不说话。

    南宝珠怜惜的要命。

    她温柔地抱了抱南宝衣,起身去小厨房催晚膳。

    窗外飘起了大雪。

    已是深夜,朝闻院的闺房依旧点满灯火。

    圆桌上的膳食丝毫未动,燕窝粥已然冷却。

    余味照顾着南宝衣,担忧道:“郡主水米不进,只坐在床上发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您既不肯吃东西,那您先睡会儿好不好?您昨夜一宿没睡,再这样下去,身体要熬坏的。”

    她见南宝衣没反应,于是转身吹熄烛台火光。

    南宝衣哑声:“不许。”

    余味怔住,回头看她:“火光这样亮,不吹熄几盏灯,如何睡得着?”

    “不许。”少女倔强。

    余味拗不过她,只得叹息着离去。

    闺房温暖如春。

    南宝衣翻身朝向拔步床里侧,对着墙壁偷偷抹眼泪。

    前世今生,她的姻缘总是格外不顺。

    他明明说好了只爱她一个,却又偏偏背着她养女人。

    甚至连儿子都有了。

    他这不是欺负人嘛?

    他辜负了她,还叫她沦为盛京城的笑柄……

    少女泪湿枕巾。

    几缕鸦青鬓发黏在面颊上,更衬得她小脸苍白脆弱。

    朔雪几度。

    南家人在深夜怨怼萧弈时,南承礼偷偷摸摸地来到侧门,用好酒好菜贿赂了看门的婆子,哄着她们进屋吃酒之后,悄悄打开了门栓。

    夜风携着大雪迎面而来。

    屋檐下,十苦撑着伞,十言提着灯笼。

    穿一袭黑色狐裘的男人,姿容清贵妖冶,丹凤眼更添雍容。

    他跨进门槛:“她怎么样了?”

    南承礼默然摇头。

    片刻,南承礼又提醒道:“祖母特意在朝闻院安排了众多丫鬟婆子,就是为了防止你夜闯香闺。我的人已经调开一部分,你小心些。”

    萧弈道了声多谢。

    他潜行进朝闻院,熟门熟路地摸到南宝衣的闺房。

    菱花槅窗后灯火通明,小姑娘大约还没睡。

    他打晕了两个值夜的婆子,动作极轻地进入香闺。

    桌案上的晚膳早已冷却,竟是一口未动。

    金钩挽着织金帷帐,小姑娘穿松松垮垮的牙白寝衣,朝墙壁侧躺着,锦被只堪堪盖到腰际,巴掌似的细腰纤弱可怜。

    满头青丝散落在卧榻上,她纤细的肩膀微微抖动,抽噎声夹杂在风雪呼啸声里,明明那么细弱,却又是那么惊心动魄。

    萧弈心脏抽痛。

    他想唤她,却又不敢。

    他害怕小姑娘看见他,会更加伤心难过。

    直到烛火燃了一半,他才迟疑上前。

    小姑娘已经哭睡过去,眼尾绯红如花瓣,睫毛上沾着细碎泪珠,枕巾早已湿透。

    她紧紧抱着被角,仿佛这一点点被子,就能在冬夜里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萧弈在拔步床边坐下。

    他凝着少女,丹凤眼藏满心疼。

    他很想告诉她,他没有对不起她。

    歌坊里的女人,是他敬重的皇嫂,是他皇兄平生最爱的太子妃。

    那个孩子,也不是他的骨肉,而是他的侄儿。

    可他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所谓的真相,在他没有掌控绝对的权势以前,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情义”二字,他皆都不愿辜负。

    萧弈拉起锦被,小心翼翼地为南宝衣盖好。

    可是南宝衣睡得很浅,他稍微一动,她就惊醒过来。

    屋子里的灯火还在燃烧。

    少女双眼红肿,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在起初的惊愕过后,便涌出浓烈的愤怒。

    她坐起身,甚至不愿意和他说话,朝帐外呼喊:“云袖——”

    萧弈及时捂住她的嘴。

    他的手掌很大,力气也很大。

    南宝衣拼命挣扎,脚丫子使劲儿往萧弈身上踢,可是她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踢人时软绵绵的,对萧弈半点儿威胁也没有。

    男人轻而易举箍住她的双脚。

    他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暖帐,把南宝衣牢牢摁在拔步床里。

    他没碰过女人,动作略有些糙,活像是摁着一尾活鱼。

    南宝衣气得想挠他脸。

    帐中光影昏惑。

    萧弈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低声道:“退婚,我不同意。婚书上,你我都摁了指纹,衙门甚至还盖了官印。南娇娇,戳了印章,你就是我的。”

    南宝衣终于挣开他的手掌。

    她小脸憋得微红,长发凌乱地绕在男人的狐裘上。

    戳了印章,她就是他的?

    那她往他脑门儿上戳个印,他这辈子是不是就属于她了?!

    她质问:“当初说好了给我反悔的机会,你现在不认账了吗?!”

    萧弈慢慢坐正。

    他替少女捋开额前碎发:“嗯,不认账了。”

    “你卑鄙!”

    “娇娇幼时,不就骂我是卑鄙货色吗?既然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善类,又何必对我抱有期待?”

    南宝衣语噎。

    她幼时,确实骂过萧弈是卑鄙货色。

    可是……

    “更何况……”萧弈把玩着她的一缕漆发,斜睨向她,“你曾反复提起那个未卜先知的梦境,扪心自问,如果你没能提前得知我会有今日的权势,当初你还会对我好吗?”

    朝代杂糅,大雍那边想试试魏晋风

    我发现我很喜欢用宋朝的节日风俗,事实上宋朝的娱乐风俗好像是最接近现代的

第236章 萧弈啊,老子是你亲亲的三叔

    这番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直直扎入南宝衣的心脏,令她无话可言。

    她起初接近萧弈,确实是动机不纯。

    她咬牙:“但是——”

    “没有但是。”萧弈扣住她的后脑,“南娇娇,你骨子里,藏着逐利的心思。你为了权势而对我好,至于爱上我,纯粹只是意外。可我,我很喜欢这场意外。”

    他歪头,吻了吻她的脸蛋。

    南宝衣浑身发抖。

    她凝着这个男人,心底生出一丝害怕。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从不拆穿她。

    而今,他们双方的遮羞布都被扯下。

    她是美貌乖巧,却也虚荣腹黑,一心想嫁高门大户,一心想让家族盛大繁荣。

    他是权势滔天,却也刻薄霸道,不仅想要位高权重,还想要早就惦记上的娇娘……

    萧弈把婚书好好放在她枕下:“好好吃饭,别饿瘦了。等春暖花开时,我娶你过门。”

    南宝衣抱着被子,很努力地反抗:“你出了那种事,我家里人不会让我嫁给你的。萧弈,我会向祖母告状的!”

    “告吧。”萧弈不以为意地站起身,“如果有用,尽管去告。”

    南宝衣看着他往外走,气得心肝肺都生疼:“你,你这是强抢民女!我明日告御状去!”

    “强抢民女?”萧弈失笑,“你还擅自悔婚呢。南娇娇,做人方面,你我半斤八两,就谁也不要嫌弃谁了。”

    他推门而出。

    冷风灌进了闺房,他从外面掩上槅扇,屋子里才又恢复温暖。

    南宝衣气得双手发抖。

    这厮在外面养女人,甚至还有了孩子,结果还有脸跑来告诉她,他是一定要娶她的!

    谁给他的脸?!

    南宝衣抚了抚乱跳的心脏,忽然之间生出了无限勇气。

    这厮从根子就烂透了,她干嘛还要为了他不吃不喝?

    嫁是不可能嫁的,她得振作起来,将来才好与他缠斗到底。

    思及此,少女战意十足,立刻唤了侍女进来,让她们去把膳食热一热,她要马上吃饱喝足,攒够力气。

    结果,她和萧弈的战斗还没有拉开帷幕,她爹就出事了。

    正是黄昏,她坐在妆镜台前,正欲拔下发髻上的珠钗。

    荷叶啼哭着从松鹤院跑回来:“小姐!三老爷进大理寺衙门了!他在太府寺官衙犯了错,太府寺卿大怒,派人把他扭送进衙门候审。老夫人气晕了过去,二老爷和二夫人正到处托关系询问呢!”

    南宝衣:“……”

    她咬了咬牙。

    她那日听说太子殿下给她父亲安排官职,就觉得不靠谱。

    哪怕是闲差,也总得做做样子,稍微干点儿事不是?

    可她爹那个鬼样子,任何事都是干不好的。

    估计他还会撺掇同僚,与他一道斗鸡逛花楼。

    她本想问候她爹的祖宗十八代,但是想到她爹的祖宗也是她祖宗,于是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她转向荷叶:“究竟犯了什么错?”

    “奴婢也不清楚。”荷叶抹眼泪,“好像是弄错了一笔账……”

    太府寺掌管钱谷金帛货币,是要经常和账簿打交道的。

    她爹是只会出不会进的吞金兽,哪里会弄账啊!

    南宝衣头疼。

    “郡主,”荷叶灵光一闪,神来一笔,“大理寺不是世子爷的地盘嘛,正好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如你拿那件事要挟他,让他放了老爷?”

    她提起这一茬,南宝衣就更头疼了。

    是啊,大理寺是萧弈的地盘。

    想在她父亲的事情上下功夫,是绝不可能绕开他的。

    少女捧着小脸,既不愿意去找萧弈,又不愿意爹爹受委屈。

    纠结了两刻钟,她道:“替我拿斗篷和小手炉。天寒地冻的。衙门牢房阴冷潮湿,哪儿能住人,再准备一床被子和一件裘衣,咱们去衙门探望爹爹。”

    她老爹今日是穿着官袍出府的。

    据目击者称,她老爹四更天爬起来,穿着官袍在每座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务必确保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穿官袍的威风模样。

    官袍薄得很,她老爹已不再年轻,总得照顾着些,不能叫他冻坏了身子骨。

    她在垂花门外登上马车。

    正要往府外走,程叶柔匆匆赶来。

    她焦急道:“娇娇可是要去大理寺?我与你一道可好?”

    南宝衣望向她,程姨已经哭了一场,眼睛颇有些红肿。

    她迟疑:“程姨,牢房阴冷,您怀了身子,不能去那种地方。我会为父亲想办法,您好好养胎才是要紧事。”

    程叶柔又气又急:“你说他一个棒槌,当什么官?现在好了,当差第一天就捅出篓子,叫全家人都为他着急!”

    南宝衣抿了抿唇瓣。

    她爹能安生下来,那才叫见鬼。

    “这是我叫厨房炖的鸡汤,还热乎着,娇娇给他送去好不好?牢房里的伙食,哪是人吃的……”

    南宝衣点点头。

    程叶柔从侍女手里接过紫檀食盒,递给荷叶。

    马车稳稳地朝大理寺官衙驶去。

    南宝衣嗅着车厢里浓郁鲜香的鸡汤,咽了咽口水。

    她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骤然闻见这味儿,馋。

    荷叶很有眼力见儿:“鸡汤多得很,奴婢给小姐盛一碗尝尝鲜?”

    结果南宝衣一气喝了两大碗鸡汤,还叫荷叶也喝一碗暖暖身子。

    主仆俩盯着剩余的小半盅鸡汤。

    南宝衣:“兑点儿热水吧。”

    荷叶:“好的。”

    大理寺官衙,建造的巍峨端严。

    南宝衣向小卒言明是来探望父亲的,又使了赏钱,那小卒没肯要赏钱,引着她穿过游廊,往牢房走。

    他道:“郡主别到了衙门就使赏钱,我们大人有铁律,不许我们私自接受别人的银钱。”

    荷叶脆声:“你们大人是谁呀?”

    “乃是靖王世子,郡主的未婚夫。”

    南宝衣打量着游廊墙壁。

    粉墙不见尽头,用端庄的墨字写满了一行行南越律例。

    穿行而过时,给人一种大理寺独有的庄严之感。

    南宝衣知道的,那个狗男人在官场一向认真严谨。

    终于来到牢房。

    南广盘膝坐在角落稻草堆里,正高声咒骂:“萧弈啊,老子好歹也是你岳丈,是你亲亲的三叔!你把老子关在这里,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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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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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