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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4章 他呀,爱慕我许久

    他微笑:“怎么突然想去观凤湖?”

    “听说每年七夕,盛京城观凤湖一带人山人海花灯如潮。我从锦官城而来,还从未见识过那样的热闹呢。”

    金敏沉吟半晌,拒绝:“我那日要去钱庄清账。”

    南宝珠看向他。

    男人眉清目秀,依旧举着掌镜整理鬓发。

    她淡定地吃了口茶,心绪莫名,却也谈不上失望。

    南越七夕,从七月初就热闹起来。

    彩楼林立,车马盈市,罗绮满街,商贩们叫卖各色各样的种生、谷板、花瓜,最叫人喜欢的是磨喝乐。

    磨喝乐是匠人捏制的土偶娃娃,有的系着青纱裙儿,有的点缀金珠牙翠,漂亮灵动栩栩如生,犹以袁家商铺的磨喝乐最妙,他们在人偶里面安装了机关,可以让人偶摆出各种有趣的造型,但价格也令寻常人家望而却步。

    七夕黄昏,天际流火。

    为赶赴观凤湖看灯,南宝衣穿上崭新的碧丝花笼裙,梳了个精致的灵蛇髻,还点缀了一枚珍贵的红宝石珍珠小步摇。

    萧弈来寝屋接她。

    跨进门槛,小姑娘端坐在妆镜台前,正美美地往腮上匀胭脂。

    他在少女背后俯下身,犹如变戏法儿般,变出一只磨喝乐娃娃,放在她的妆镜台上。

    这只磨喝乐比市面上售卖的都要精致细腻,眉眼像极了南宝衣,纯金发钗极为贵重,就连服饰都用了精贵的蜀锦。

    南宝衣欢喜地抱起磨喝乐,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又仰头望向萧弈,丹凤眼亮晶晶的:“送我的吗?”

    萧弈亲了亲她的脸蛋,“前几日路过袁家铺子,瞧见同僚在里面订制磨喝乐送给自家孩子,便想着也给娇娇订制一个。”

    男人声音低沉,极尽宠溺。

    南宝衣抱着磨喝乐,小脸红扑扑的,心里更是甜的泛蜜。

    她把娃娃锁进贵重的琉璃方柜里,才与萧弈乘马车同往观凤台。

    天色已暮,观凤湖边千灯万盏,湖面波光粼粼。

    百姓熙熙攘攘,无数摊贩叫卖小吃花糕、冰梅饮子还有乳酪樱桃,而这样热闹的夜市要一直持续到七月中旬。

    南宝衣扶着萧弈的手下了马车。

    举目四望,人山人海。

    她好奇:“约好了一起看花灯,可是珠珠和小公爷都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小公爷又说有了心上人,可我都不知道,府里有谁喜欢他。”

    萧弈望向路径一侧,扬了扬眉:“来了。”

    南宝衣望去。

    宁晚舟黑着脸走在前面。

    寒烟凉走在后面,轻纱裙摆在风中肆意飞扬,细白指尖风情万种地托着一柄描金细烟枪,她的身段如此高挑,甚至比宁晚舟还要高出大半个头。

    这是个怎样的诡异组合?

    南宝衣沉默良久,讪讪:“她是小公爷请来的托吧?”

    萧弈哂笑:“没银钱雇美人扮演心上人,只有寒烟凉自告奋勇,便也只能将就。”

    南宝衣咬唇憋笑。

    就这样的组合,想让珠珠吃醋,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四人汇合,金府的马车姗姗而来。

    南宝珠跳下车:“娇娇!”

    姐妹俩欢欢喜喜地凑一块儿,南宝衣握住姐姐的手,好奇地瞄了眼车厢,“姐夫没来吗?”

    “他说要去钱庄清账。”

    “哦……”

    南宝衣有点儿为她感到失望。

    南宝珠的目光落在寒烟凉和宁晚舟身上,吃惊地睁圆了杏眼,“你们这是……晚晚,你的心上人,该不会就是寒老板吧?!”

    寒烟凉柔弱无骨般倚在宁晚舟肩上,含笑垂眸,朝少年脸上吹了口烟雾,“他呀,爱慕我许久。”

    宁晚舟呛得咳嗽了两声,一张白皙的面庞逐渐涨得通红。

    金敏没来,他原本心中窃喜。

    他好想在南宝珠面前展示出自己男人的力量,但很明显,他找了寒烟凉这么个身段高挑身手顶尖的托儿,他连扮演霸道世子强制爱的资格都没有。

    他满脸通红地盯着南宝珠,眸色狠戾:“我爱极了她。”

    南宝珠咂咂嘴。

    水盈盈的杏眼,忍不住在这两人身上逡巡。

    她附在南宝衣耳畔,小声:“娇娇,晚晚是被寒老板包养了吗?他当寒老板的童养夫,沈公子就不吃醋?”

    被包养……

    童养夫……

    南宝衣讪讪。

    她望向宁晚舟,少年的眉心狠狠跳了几下。

    大约受不住这样的委屈,他黑着脸往前走。

    众人只得跟上他。

    湖畔卖饮子的摊贩众多,南宝衣抓着萧弈的衣袖撒娇,想吃雪泡梅花酒,南宝珠也十分想吃。

    宁晚舟望了眼馋得不行的南宝珠,对寒烟凉温柔笑道:“烟儿要不要也来一碗?”

    这种温柔出现在他狠戾的眉眼之间,着实有些扭曲狰狞。

    寒烟凉失笑:“没大没小,叫姐姐!”

    宁晚舟又望一眼南宝珠,脆声:“姐姐。”

    “乖!”

    寒烟凉摸了摸他的脑袋,霸气地给掌柜的扔出一锭银子:“来五碗雪泡梅花酒,再加五碗冰雪冷元子。”

    酒旗招展。

    几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宁晚舟铆足了劲儿要让南宝珠看到他和寒烟凉有多好,于是姐姐长姐姐短的,仿佛恨不能这就娶了她。

    寒烟凉看热闹不嫌事大,相当配合他演戏。

    南宝珠把玩着木勺子,不知怎的心里很有些厌烦。

    她正要跟南宝衣说话,却见南宝衣正和萧弈你侬我侬。

    萧弈轻哄:“你小日子快到了,最好不要吃生冷之物。这两碗东西哥哥替你吃了,再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南宝衣撒娇:“可我就是想吃冰的嘛。”

    萧弈:“只许吃小半碗。”

    南宝衣:“依二哥哥。”

    南宝珠:“……”

    还没成亲就腻歪成这样,成亲了可如何是好?

    让他俩螺旋上天吧!

    她心里烦闷,转头又瞧见寒烟凉端起一碗冷元子,像是照顾儿子般给宁晚舟投喂食物,脸色不禁更加难看。

    这恩爱秀的,着实讨厌。

    让这俩货也螺旋上天吧!

    她捧着小脸,连美味的冷元子都没了胃口。

    宁晚舟低垂眼睫,把她脸上的黯然尽收眼底。

    他下意识摸了摸箍在腕间的银镯子,不知怎的,心里面并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第234章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七夕这般重要的节日,金敏竟然不和她一起过。

    他还是个男人吗?

    一行人吃完饮子。

    这个时辰夜色如泼墨,已经有人从观凤台购买花灯,写了心上人的名字以后放进湖水,随着碧波荡漾,渐渐飘远的灯影极致秾艳,在水面上漾开柔软的梦幻。

    买花灯的摊位前人头攒动,挤来挤去的,把几人挤散了。

    宁晚舟提着买来的一盏花灯,朝四周顾盼,却找不到南宝珠。

    寒烟凉敲了敲他的脑瓜壳儿,戏谑:“小弟弟,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写上姐姐的名字?”

    “谁是你小弟弟?”宁晚舟像是炸毛的刺猬,横眉冷对,“别摸我头,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寒烟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来到湖畔,宁晚舟拉着脸,在花灯上写了寒烟凉的名字。

    花灯阑珊。

    南宝珠转身之际,终于发现了宁晚舟。

    少年蹲在湖畔,正不高兴地和寒烟凉拌嘴,手上动作却没停,在花灯上题写名字的姿态,一笔一划极尽认真。

    她远远看着,心中像是放了下一块石头,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沉默地看了片刻,咬了咬唇,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那人锦袍皂靴,手里提一盏花灯,花灯上题写着“盼儿”两字。

    另一只手与身侧高大的男人紧紧相牵十指相扣,仿佛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斧头都没法儿把他俩劈开。

    南宝珠缓缓抬眸。

    映入眼帘的男人,眉清目秀,眼睛里藏满慌张,正是她夫君金敏。

    视线在花灯和他们相握的手上逡巡。

    起初的惊讶过后,她嘲讽地笑出了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嫁的夫君,原来比她更喜欢男人。

    她早就知道金敏身边有个叫判儿的小厮一向得宠,只是没料到,是这种得宠……

    “珠珠!”南宝衣举着冰糖葫芦找了来,“你怎么一个人——”

    话音未落,就注意到金敏和判儿两人。

    金敏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眉梢眼角的春情甚至都还没有褪去。

    她愣了许久。

    脑海中,一根根丝线勾连成片。

    ——宝衣表妹的口脂颜色真好看,是在哪家胭脂铺买的?

    原来他并不是为了珠珠才询问口脂,他是为了他自己的美貌。

    ——我发誓,娶你之后,我身边绝不会有侍妾通房,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否则我金家断子绝孙永失香火!

    金敏对珠珠发过的毒誓,浮现在耳畔。

    如今想来,他对女人本就不感兴趣,又怎么会纳妾?

    ——这三天里,金敏从没有碰过我,就连手都没拉过。

    小堂姐三日回门时的疑虑,在这一刻似乎也能得到解答。

    ——夫人,哪儿都找不到公子!公子临走前说,他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忍着恶心把人弄进了府。如今事情成了,他要去找盼儿。

    ——这么重要的日子,简直胡闹,赶紧多派几个人去找!传宗接代这样大的事,难道是逼着他哥哥替他吗?!

    新婚之夜,她在照壁后面听见的话,现在想来更是容易理解。

    金家的人,分明早就知道金敏喜欢的是男人。

    当今世道,一些世家权贵却是存在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那么光彩,会对家族声誉造成影响,所以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地进行。

    金夫人为金敏求娶珠珠,大约是想拿她当遮羞布,既能为他们家遮羞,还能为两家合作带来生意上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少女握着冰糖葫芦的手,慢慢收紧。

    南宝珠同样情绪翻涌。

    她盯着金敏,正要上去给他耳光,南宝衣先她一步,三两步冲到金敏跟前,朝他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

    前世,小堂姐为了她,远走他乡,半生零落。

    她重生归来,不是为了叫小堂姐受委屈的!

    心中怒火滔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

    还要继续掌掴金敏,对方终于回过神,原本温润的姿态被刻薄凶狠取代,他擒住她的手,反手就要还她一耳光——

    却被萧弈及时握住手腕。

    男人左手握着冰糖葫芦,慢悠悠舔了舔冰糖,眉眼在花灯下极其凉薄:“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咔嚓”声响。

    他生生掰折了金敏的腕骨!

    杀猪般的嚎叫声,瞬间响彻湖畔!

    百姓注意到这边动静,纷纷惊诧望来。

    宁晚舟和寒烟凉拨开人群,看见金敏抱着手在地面狼狈打滚,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一层层冷汗,哪还有当初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南宝衣护着南宝珠,丹凤眼像是淬了毒:“断袖也没什么,可你却故意欺骗我小堂姐为你传宗接代,为你当遮羞布!怎么,金家是觉得我南家比不得盛京权贵,我南家的女儿格外好欺负是不是?!”

    一番话,在宁晚舟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看了眼题写着盼儿名字的花灯,又看了眼焦急扶住金敏的高大小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怒火从心底深处蹿了起来。

    “操!”

    他凶悍地冲上前,抓住金敏的衣襟,狠狠给了他一拳!

    盼儿着急拉架,宁晚舟却连他一块儿揍!

    他这阵子跟着十苦和十言读书练武,身体比从前精悍十倍。

    打起架来,金敏和盼儿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南宝衣等人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只冷眼看着那两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南宝珠怔住。

    那个恶狼般的少年,幼稚,阴狠,虚伪,傲娇,撒谎成性。

    这死小孩儿,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优点。

    可是偏偏,却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南宝珠鼻尖蔓延开酸涩,眼睛里更是不自觉地弥漫开水雾。

    寒烟凉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低笑:“南四姑娘,遇到这种少年,就嫁了呗?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

    南宝衣连忙附和地点点头:“珠珠,你在剑门关中毒的时候,也是他不分昼夜的照顾你呢。”

    南宝珠咬唇,鼻尖酸涩更甚。

    眼看着宁晚舟快要活活打死金敏,金家人终于闻风赶来。

    金夫人瞧见自己儿子满脸是血,顿时怒火中烧。

第234章 宝珠和离

    她连忙抱起金敏:“可怜见的,这都发生了什么!”

    她转向南宝珠,敛去平日里的慈蔼,厉声怒骂:“南宝珠,你还是不是我金家妇?!你就眼看着你娘家小厮暴揍敏儿?!你还有没有心?!”

    南宝珠正要说话,南宝衣把她护在身后。

    她紧紧牵着南宝珠的手,冷声:“没有心的人,是你们吧?明知儿子是个断袖,却还来求娶我小堂姐,拿我小堂姐来为你儿子当遮羞布,金夫人,你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金夫人脸色大变。

    她慌忙抱紧金敏,忍不住朝四周张望。

    百姓们已是议论纷纷:

    “金家二公子竟然是个断袖!”

    “断袖还娶人家清白姑娘,这不是耽误人家前程吗?”

    “就想找个体面的姑娘传宗接代呗,瞧不上府里的侍女,于是全家人帮着隐瞒,想方设法求娶富家贵女,可真心黑!”

    接二连三的议论和指责,令金夫人头昏脑胀,险些气晕过去。

    金姚咬了咬牙,厉声:“胡说八道!我哥哥娶南宝珠之前,明明是喜欢女儿家的,就是因为娶了南宝珠,才转而喜欢男人!自己没本事笼络不住夫君,也好意思怪我哥哥。南家的姑娘,好一张黑白颠倒的嘴!”

    南宝衣挑眉。

    成亲之前,金姚一口一个嫂子,软萌的不得了,如今揭穿了她家的龌龊事,她就开始跳脚骂街,这副泼辣嘴脸可真难看!

    南宝珠忍不住站了出来:“新婚那夜,金敏就没进过新房。他自己的癖好问题,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全家替他隐瞒,如今被拆穿真相,就把锅扣到我身上。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黑白颠倒!”

    她生得娇憨单纯,本就容易叫人怜惜。

    泪水扑簌簌滚落的模样,令围观百姓止不住心疼。

    四面八方的舆论,全站在南家这边,纷纷辱骂金家人不厚道。

    金夫人气得捶胸顿足,立刻转移起矛盾:“这种家务事,在外面嚷嚷什么?!你们南家的小厮,把我儿子打成了这样,总得给个说法才是!”

    宁晚舟坦荡磊落地站在众人身前。

    少年箭袖劲装,袍摆上还溅着血渍。

    他抬了抬下巴,姿态挑衅:“我就在这里,我只怕你们不敢取我性命。”

    “真是笑话!小厮而已,打死赔罪又能如何?!”金夫人声音尖锐,“还是说,你们南家是要仗着靖王世子的威严,纵奴伤人而不负责?!”

    “不负责又如何?!”

    沉冷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南家仆役侍女开道,簇拥着南家老夫人、二夫人等人匆匆而来。

    “祖母!”

    南宝衣弱弱唤了声,与南宝珠一块儿扑向老人家。

    老夫人把拐杖交给江氏,红着眼睛将两个孙女儿搂进怀里。

    她们原本在观凤台酒楼吃酒看月,小厮瞧见府里的小主子出了事,急忙过去告诉她们,这才急急赶来。

    老人家爱怜地轻抚过南宝珠的小脸,“可怜见的,竟是我这老婆子不好,把我们珠丫头推进了火坑。”

    “祖母……”

    南宝珠抱住老人,哭得十分心酸委屈。

    金夫人仗着财大气粗,没好气道:“老祖宗,敏儿的断袖之癖,是他年少无知被人欺骗的缘故,将来总能改正过来。可如今你家小厮把敏儿打成重伤,你们总得给我金家一个交代!

    “要么叫这小厮以死赔罪,你们全家向敏儿登门致歉,要么,就在生意上给我们一些实质性的赔偿,比如庆德街那两座钱庄。你看看,你们打算挑哪个?”

    她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应当,仿佛吃定了南家。

    毕竟,南宝珠如今是她家新妇,如果南家不同意赔礼道歉,那么她这当婆婆的,自然能百般磋磨南宝珠。

    老夫人笑出了声。

    她笑了很久,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才温声道:“我们哪样都不选。”

    她替南宝珠擦去泪水,慈蔼道:“珠丫头,与金敏和离,跟祖母回家,好不好?”

    她是生意人。

    她心里很清楚,珠丫头是南府嫡女,又是清白姑娘,还有萧弈这个手掌权势的二哥撑腰,将来嫁谁嫁不得?

    但金敏就不一样了,他名声扫地,将来不会再有富贵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和离之后,他将沦为笑柄。

    南宝珠依恋地伏在老人怀里:“我听祖母的话!”

    金夫人呆呆看着,心态彻底崩了。

    她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被金姚扶住才没栽倒在地。

    她咬牙切齿:“老太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得罪金家,你还想不想在南越国做生意?!你信不信我半年之内,就能让你们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金家钱庄开遍南越,是当之无愧的南越首富。

    南家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真是找死!

    老夫人只是笑。

    她注视着金夫人,态度温和却坚韧:“那就看看,半年之内,是谁让谁一无所有。”

    金夫人怄得要死时,南宝衣从摊位上借了笔墨纸砚。

    她笑吟吟的,心里十分欢喜:“择日不如撞日,珠珠,不如你今夜就写了和离书,省得将来再生龌龊。”

    “好!”

    南宝珠答应得干脆。

    金夫人更加崩溃。

    她的敏儿容貌俊秀、知书达理,南宝珠对他就没有半分留恋吗?!

    南宝珠刷刷刷写完和离书,轻飘飘丢到金敏脸上:“给你。”

    金敏肋骨被宁晚舟打断三根,如今面如金纸地靠在判儿怀里,快要哭了:“你们欺人太甚!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告官!”

    萧弈撩袍,在长凳上慢悠悠落座。

    他慵懒地伸长双腿,嚼碎一颗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抬眸哂笑:“大理寺卿就在这里,你若是有冤屈,不妨说出来,叫本官开心开心呀。”

    金敏:“……”

    这是官商勾结,赤果果的官商勾结!

    可是围观百姓不仅不骂他们,反而争先恐后地为他们鼓掌!

    他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白,凄惨地晕死过去。

    金夫人急哭了,连忙叫人拿担架把他抬回府看诊。

    临走之前,还不忘柳眉倒竖地撂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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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是啊姐姐,我就喜欢以下犯上

    金家人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南宝珠恢复了自由身,欢喜的什么似的,抢过妹妹手里的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咬了大口,赞叹:“我好快活呀!”

    还没快活完,江氏一个脑崩儿弹到她额头上,怒骂:“你是快活了,我却半点儿也不快活!”

    好不容易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没成想闹成这样。

    原本她只是忧愁女儿嫁不出去。

    现在好了,她不仅要继续忧愁女儿嫁不出去,还要忧愁她顶了个二婚的名头,将来可怎么办呀。

    可真是愁死她了!

    老夫人只是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珠丫头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咱们这些长辈也别站在这儿了,今夜七夕,让孩子们自己玩吧。”

    程叶柔扶住她,长辈们便又浩浩荡荡地回观凤台酒楼吃酒。

    湖畔依旧热闹。

    南宝衣从萧弈背后探出小脑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哥,咱们去放花灯好不好?”

    也好给珠珠和小公爷,创造说话的机会。

    寒烟凉也随他们离开。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宁晚舟和南宝珠对面而立。

    宁晚舟袍裾上还沾着血。

    半晌,他忽然上前,沉默地把少女拥入怀中。

    “虽然从前总是和你吵吵闹闹,也总是绞尽脑汁地欺负你,可是我无法容忍,除我以外,别的男人欺负你……”少年哑声,“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霸道又幼稚。

    南宝珠抿着唇儿笑,与他一同坐在湖畔吹风。

    她拿帕子,仔细为少年擦去唇角的淤血,“爹娘护着我,祖母宠爱我,从今往后,没人敢欺负我。倒是你这小屁孩儿,连成丁的年纪都没到,却整日男人长男人短,真幼稚!”

    宁晚舟耷拉着眉眼,嘀咕:“我才不短。”

    “什么?”

    “没什么……”

    湖上花灯灿烂。

    迎面而来的风湿润轻盈,将少女额间碎发吹的微微拂动,她的面庞白嫩圆润,杏眼水汪汪的,朱唇饱满的像一颗樱桃。

    宁晚舟盯着她的唇打量很久,小声道:“我可以亲姐姐吗?”

    “不可以!”南宝珠没好气,郑重地同他约法三章,“虽然我如今是自由身,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念在你今夜替我出头的份上,我给你月银翻倍。但是从今往后,不许你称我姐姐,也不许你跟踪我,更不许你躲在窗外偷窥我,可记住了?!”

    她时常觉得宁晚舟的爱,让他看起来像个变态。

    宁晚舟没吭声。

    余光落在她的腕上。

    轻风撩起她的袖摆,她白嫩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枯萎的杏花枝手钏,正是他从前送她的那个。

    “姐姐真虚伪。”他弯唇,“既不喜欢我,还戴着我送你的东西做甚?如此视若珍宝,姐姐定然是爱我爱到情难自已,欲生欲死。”

    南宝珠急忙捂住腕子,可到底是晚了。

    宁晚舟捏住她的下巴,歪头,霸道地朝她吻来。

    “你大胆——唔!”

    尚未训斥完,少女的唇就被堵上。

    她水汪汪的杏眼,不禁更加晶莹懵懂。

    这个少年喝过雪泡梅花酒,贴上来时唇瓣透着冷冽酒香,还有一丝血腥气息,如他本人那般桀骜。

    她心跳加速……

    她沉浸在半醉之中时,宁晚舟忽然退开。

    他打量着少女的无措茫然,狐狸眼格外狡黠腹黑,嗓音更是戏谑:“南宝珠,我在亲你诶,你就不生气?”

    像是反应过来,南宝珠呼吸急促,双颊绯红。

    宁晚舟故意凑到她耳畔:“这般乖巧地由着我亲,姐姐果然爱我。”

    如惊雷炸响,南宝珠瞬间羞怒交加。

    谁爱他了?!

    她才不喜欢这个捡来的小仆役!

    她抬手想给他一耳光,却被少年强势地箍住双手,轻而易举就举过她的头顶,令她动弹不得。

    她急了:“宁晚舟,你要造反是不是?!你以下犯上,你放开我!”

    少年垂眸看她,唇角轻扬。

    这个姑娘,是他的。

    “是啊姐姐,我就喜欢以下犯上。”

    他如狐狸般轻言细语,哂笑着吻了过去……

    灯影烂漫。

    少女被迫仰坐在台阶上,宽大的轻纱裙摆葳蕤散开,那桀骜不驯的少年,俯身亲吻她的唇,夜风吹拂着湖畔石榴花树,摇落火红芳华,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发髻和裙摆上。

    南宝衣躲在花灯摊位后面,偷窥他们的动静。

    看到激动处,她情不自禁地掩袖窃笑。

    萧弈敲了敲她的小脑瓜:“笑成这副痴样,丢不丢脸?”

    “我为小堂姐感到高兴,有什么丢脸的?”南宝衣小脸红扑扑的争辩。

    随萧弈往热闹处走时,她仰头望向他的唇。

    她,也好想被亲呀……

    萧弈给她买莲花灯的时候,她正琢磨怎么才能顺理成章被他亲,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宝仪郡主、靖王世子。”

    两人望去。

    太子楚怀南和宋丞相的千金宋柔,皆穿常服,并肩立在隔壁摊位前,显然是来逛七夕观凤湖庙会的。

    七夕特殊,这两人逛在一块儿,可真是意义不凡。

    “可真巧。”南宝衣笑意盈盈,把玩着萧弈刚刚买给她的莲花灯,促狭地朝宋柔眨了眨眼,“宋姑娘,你也该请太子殿下为你买花灯,咱们一块儿去放灯,好不好?”

    宋柔笑容温雅。

    这位宝仪郡主,怕是误会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了。

    是她主动邀请殿下出来玩的,殿下对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然而她依旧期冀地望向楚怀南:“殿下?”

    楚怀南恍若未闻,只盯着南宝衣。

    她今日大约费了很多心思梳妆打扮,看起来比平常更加美貌娇嫩,就连珠钗首饰都特意挑了与襦裙颜色配套的胭脂红。

    俏生生站在那里时,丹凤眼亮晶晶的,像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她真好看……

    “太子殿下。”宋柔抬高声音。

    楚怀南回过神,笑道:“花灯?买,要买的。”

    匆匆问掌柜买了花灯,他郑重落笔。

    尚未仔细思考,“南宝衣”三个清隽风雅的字,已经跃然灯笼上。

    一时之间,其他三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第234章 你猜,死在冰窖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萧弈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太子这是何意?”

    楚怀南自知失态,补救道:“宝仪郡主生得美貌,孤一时情不自禁,所以才写上了她的闺名。”

    南宝衣十分尴尬。

    按照盛京城的规矩,七夕时节,在花灯上题写别人的名字是告白的意思,她被楚怀南当着未婚夫的面告白,又说是因为美貌而产生的误会,真是太令她窘迫了。

    “原来是一场误会。”萧弈慢悠悠拿过楚怀南的花灯,随手丢弃在地,“既是误会,烧了也就是了。”

    楚怀南盯着地面燃烧翻滚的花灯。

    火舌跳跃,将他亲手题写的闺名吞噬殆尽。

    而他连发怒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萧弈是朝堂里炙手可热的新贵,哪怕他自己身为太子,他甚至也不敢指责萧弈以下犯上,弄坏他的东西。

    一抹阴沉从他的瞳眸深处掠过。

    再抬起头时,他依旧笑意温润:“世子要给宝仪放花灯吗?”

    “自然。”

    萧弈问掌柜的要了笔墨纸砚,在买来的莲花灯上,题写出“南娇娇”三个力透纸背的行楷。

    南宝衣凑在旁边看。

    萧弈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哂笑:“凑得这样近,当心被灯笼芯烧了头发。”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那么不小心!”

    少女一手抱着花灯,一手提着裙裾,蹦蹦跳跳地往湖畔跑。

    萧弈跟在她身后,是极尽守护的模样。

    楚怀南垂在大袖中的双手止不住收紧,眼中墨色更浓。

    宋柔挽住他的手臂:“殿下何必喜欢一个有了婚约的姑娘?”

    楚怀南默然不语。

    起初锦官城书铺相逢,只是对她起了些好奇。

    后来盛京皇宫藏经阁内,他记得她推门而来时,满宫白色灯笼在她身后盛大招摇,也记得她捧着龙须酥,细声安慰他的温柔。

    良久,他道:“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

    宋柔慢慢松开挽住他臂弯的手。

    “殿下从未对我动过情。”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可是这些年陪伴殿下的人,分明是我。如果我与宝仪郡主同样美貌,殿下会不会也对我动情呢?”

    她出身极好,读书极好。

    却偏偏生了副寻常容貌。

    或许在那些贵夫人眼里,儿媳妇容貌寻常不爱花枝招展是好事,但少年郎哪里顾得了那些,他们第一眼看见的总是人群里的美人,而不是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相府千金。

    自卑感在心底深处蔓延,几乎要吞没她整个人。

    楚怀南正色:“你很好。”

    他固然欣赏美人,但更欣赏的,却是女子的品格。

    宋柔与他青梅竹马,他将她看做妹妹,根本无法产生悸动,但南宝衣不一样,南宝衣是以女人的身份站在他面前的,偏偏这个女人,正巧符合他对女子所有的审美标准。

    一往情深,再正常不过。

    宋柔沉默良久,又道:“你争不过靖王世子。”

    “她曾鼓励孤勇敢一些。孤这些年畏首畏尾,毫无储君威严。孤以为,皇位也好,女人也罢,孤都可以试着追逐。想来,她也更欣赏勇敢的男人。”

    楚怀南远远注视着南宝衣放花灯的背影,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宋柔闭了闭眼。

    拢在袖管里的双手,深深刺破了血肉。

    心脏,酸胀疼痛的仿佛滴血。

    湖畔。

    题写着“南娇娇”三个字的花灯,被萧弈放进湖里,顺水飘远。

    花灯在水面倒映出琉璃般的光影,在行至湖中央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水中捞起。

    慵懒歪坐在船舷上的男人,穿一袭藏蓝色宦官锦袍。

    他注视着莲花灯上的字迹,不禁嘲弄勾唇。

    “今夜七夕,大人可要题写花灯?”

    背后传来妩媚的声音。

    穿石榴红纱裙的少女,媚态横生地倚在画舫槅扇边,纤细凝白的手指托着一只扑扇翅膀的火蝶,微卷冗长的檀发犹如青丝般铺散在腰间,笼在花灯阴影里的容貌不大真切,只能隐隐瞧见上翘的朱唇。

    顾崇山把玩着莲花灯,并没有搭理她。

    榴花夫人是游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际花,年初才隐秘地来到盛京城,为探听南越机密做准备。

    他记得,南宝衣曾问过榴花夫人的事。

    连萧弈都不知道的存在,她为何会知道?

    “你的家族,是以占卜和幻术闻名天下的巫族。”他冷眼睨向少女,“上元节那夜,你曾在宫巷里利用幻术诱惑南宝衣,让她往深宫冰窖走。榴花,你知道她的秘密,是不是?”

    南宝衣身居锦官城,却深谙西厂的构造和规矩。

    甚至,还总能知道一些机密。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觉得十分荒诞。

    少女低低笑出了声。

    火蝶在她指尖翻飞,美丽的羽翼抖落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触碰到少女的衣衫时化作灰烬。

    她歪头:“你相信逆天改命吗?”

    顾崇山眼眸一眯。

    少女把玩着火蝶,像是呓语:“那一年,有人在深宫冰窖香消玉殒。他们暴怒,于是天下烽烟四起,诸国被迫卷入混战。他们求佛无用,于是千万座佛寺在战争中轰然坍塌,无数和尚被逼上战场沦为炮灰。诸国饿殍遍野,怨声载道,易子而食……

    “后来,有人葬送三百年国运,有人赌上千古帝位,只为向上苍换取那个女人的一线生机。”

    少女慢慢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红着眼睛望向顾崇山:“你猜,死在冰窖里的那个女人是谁,那两个掀起战火、献祭国运和皇位的蠢货,又是谁?”

    画舫的琵琶声,在黑夜里渐渐消褪。

    来自遥远前世的真相,自黑暗的湖水深处悄然浮上水面,冰冷而又残酷。

    ……

    七夕过后。

    因为南宝珠和金敏的缘故,南家与金家如火如荼地斗了起来。

    凡是南家钱庄做的营生,比如存折和保险,金家势必要掺和一脚。

    可是金胜钱庄的现银并不充足,再加上经验匮乏,两个月之后,百姓拿着存折上门取现银,钱庄竟然兑不出银子。

    这下,各地百姓都慌了,生怕自己存的银钱再也取不出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登门要求兑换现银。

    金胜钱庄本就周转艰难,被这么一闹,现银更加紧缺。

    百姓暴怒,甚至公然冲进钱庄抢古董字画,扬言以物抵债!

    今天和画手大大讨论了二哥哥、娇娇和顾崇山的人设图,没能写够三章,但是大家很快就能看见美美的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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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南越首富,达成!

    短短三四个月,金家濒临破产。

    已是深秋的天了。

    南宝衣与南宝珠坐在廊下学习绣花,荷叶满脸得瑟地进来,恭声道:“两位姑娘,松鹤院来人了,你们猜是谁?”

    “谁啊?”

    荷叶笑得合不拢嘴:“是金家的人!带了好些稀罕的宝贝,看他们的架势,大约是来登门致歉的。”

    南宝衣往绣布上戳了一针,嗤笑:“比什么不好,偏偏要与我们家比做生意,这不是摆明了找虐嘛?除了我爹,我们家的人都是很有生意头脑的。”

    “三叔没有生意头脑,娇娇你也没有啊。”南宝珠低头往绣布上画鸳鸯,“你就别嘲笑你爹爹啦!”

    南宝衣:“……”

    这个姐姐有点招人嫌。

    她放下绣绷:“珠珠,不如咱们去松鹤院瞧个热闹?”

    有热闹可看,南宝珠自然欢喜。

    姐妹俩结伴来到松鹤院,正厅里已经做了一大圈人。

    堂中堆着无数锦盒,大约是金家拿来赔礼道歉的礼物。

    金夫人端坐在圈椅上,金敏和金姚坐在她两侧,两人俱都低垂眉眼,哪儿还有七夕夜那晚的嚣张跋扈。

    金夫人摇着团扇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趟过来,是想与你们讲和的。没办法,谁叫我们敏儿依旧爱慕珠丫头呢?那晚回去以后,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思来想去,还是想娶珠丫头为妻。我寻思着,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的,咱们当长辈的何必干预太多?”

    说着话,暗暗踢了下金敏。

    金敏抬起红肿的泪眼,温声道:“祖母,我确实还爱着宝珠。之前是我年少不懂事,被小厮欺骗教唆,才做出对不起珠珠的事。如今我已经改过自新,您能否让我和宝珠破镜重圆?”

    槅扇外。

    南宝衣小小声:“你信他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才不信。”南宝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花糕,吃得十分起劲儿,“金家败落无可避免,我嫁给他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将来还要我养他?他还不如宁晚舟好看呢,我养他还不如养宁晚舟。”

    少女说着话,翻了个白眼,继续啃花糕。

    南宝衣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通透!”

    正厅。

    老夫人捻着一串碧玺珠子,半阖着双眼,一副不怎么爱搭理人的高冷模样。

    江氏讥笑:“我记得三四个月以前,亲家母还在观凤湖边放狠话,要我们走着瞧,还扬言半年之内叫南家一无所有。如今才过去几个月,这就急不可耐地改口啦?”

    金夫人脸色微妙。

    捏着团扇玉柄的指尖悄然发白,是气怒的模样。

    这一百多年来,金家稳坐南越首富的位置,金胜钱庄击垮了无数中小钱庄,她以为南家钱庄也是一样容易被击溃。

    可她怎么知道,那一堆保险、存折的玩意儿,瞧着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竟然那么复杂?!

    如今金胜钱庄资金紧缺,哪怕变卖田亩宅院都不足以救急,她只能指望南家帮一把,因此才登门求情。

    两家好歹曾是亲家,总有些情分在的不是?

    她压抑住不忿,勉强笑道:“都是气话。你们也瞧见了,敏儿那夜被打得多么凄惨——”

    “那也是你们有错在先!”江氏胸口起伏得厉害,“拿我南家的姑娘当遮羞布,这种没有良心的事你们怎么干得出来?!”

    金家人讪讪不语。

    “帮是不可能帮的。”江氏冷笑,“大家都是生意人,金夫人,生意场上可没有求情的说法。来人,送客!”

    季嬷嬷立刻带着几个黑脸的婆子站出来。

    她们抱起金家带来的礼物,凶巴巴地拿去府外扔掉。

    花几上的茶盏也被撤走,金家人被侍女撵出厅堂,模样十分狼狈。

    金敏注意到南宝珠,蹙了蹙眉心,沉声:“一日夫妻百日恩,对我家赶尽杀绝,也只有你这种毒妇才做得出来!”

    “就是!”金姚跟着骂南宝珠,“嫁过的女人都是二手货,脏得很,将来不会有世家公子求娶的!”

    南宝衣眯了眯眼。

    她无辜歪头:“小堂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这几个月,总有官宦家族登门求娶你呀?我算算,有黄侍郎的嫡子,刚刚世袭承爵的常远侯,还有对门翰林院大学士的嫡长子……好多哦!”

    她说着说着,甚至夸张地掰起手指头。

    南宝珠得瑟:“我生得美貌,自然有无数人喜欢。不像某些人,还没成过亲呢,却也没有官宦人家愿意要!”

    金姚气得心肝疼。

    她好想打南宝珠,可这里毕竟是南家的地盘。

    她只得跺了跺脚,和金敏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南府。

    他们走后,南宝衣与姐姐散步回朝闻院,认真道:“珠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那些前来求娶的世家子弟,自然不是南宝衣胡编乱造。

    盛京城的权贵贼精贼精,谁都看得出来如今南家蒸蒸日上,还攀上了靖王府的婚事,南家的女儿精贵着呢,娶回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不愿嫁给我不爱的人。”

    南宝珠摘了一朵淡色秋菊,“娇娇,我才不在乎那些世家子弟多么显赫多么发达,我只求他对我好,能让我想起他时就会情不自禁地眉开眼笑。”

    少女的心愿质朴纯净。

    南宝衣瞅了眼躲在花丛里跟踪的少年,悄悄弯起丹凤眼。

    她的小堂姐,一定会幸福的!

    至初冬,南越国各地的金胜钱庄全线崩溃。

    金家无法,只得以抵债的形式,低价抛售所有生意、田产、商铺。

    他们卖多少,南家就买多少。

    短短一个月时间,南家成为金家最大的债主,全面接手了他们的钱庄生意,直接从蜀郡首富一跃而成南越首富。

    金家狗急跳墙,跑到大理寺状告南家坑他们,萧弈作为大理寺卿全权负责这件大案,结果却从金家的账簿里面,查出了更大的问题。

    金家在替人洗钱。

    那些银钱一路流往北方,穿过国境,汇入北魏的一家大钱庄。

    而大钱庄的老板,姓姜。

第235章 前世之死

    “我的天!”

    朝闻院,南宝珠抱着吃了一半儿的甜瓜,目瞪口呆。

    南宝衣跪坐在矮案后,看着笔墨纸砚,同样震惊。

    荷叶讲得头头是道:“说来也巧,金家的账本做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可是偏巧,四公子去大理寺向世子爷请教学问,正好看到世子爷带着一帮老账房在查金家的账,他在那里闲着无聊,翻了几本,翻着翻着就看出问题了!”

    南宝衣捧着小脸。

    这次春闱,她四哥南承书还是落榜了。

    为着三年后再考,他常常去大理寺向二哥哥请教学问。

    他虽然不擅长读书,但是看账却很有一套,没想到,竟然能帮二哥哥找出金家账簿的漏洞。

    “世子爷是什么人啊,他那么英明神武,那么智谋过人,那么运筹帷幄——”

    “说人话。”

    南宝衣没好气地打断荷叶的马屁。

    荷叶笑嘻嘻的:“世子爷顺着那条线,很快就查到了北部边疆,接着又查到了北魏的钱庄!钱庄主人姓姜,正是姜太傅的嫡长子!”

    南宝衣叩了叩桌案。

    她就说姜家贪污的银钱都去了哪里,原来是弄出了国。

    如此一来,退一万步,哪怕姜家在南越失势,他的子孙后辈也能凭借流入北魏的巨额银钱,在那里吃香喝辣滋润快活。

    真是好算计!

    荷叶两眼冒星星:“姜太傅的俸禄才值几个银子,经过金家之手那流动的银钱,可是多达数千万两,都抵得上咱们南越大半年的税收了!听说皇上震怒,把姜太傅押进了天牢。姜家派系的官员都慌了,跪在宫门外为姜太傅请愿呢,说这件事是咱们世子爷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

    南宝衣失笑。

    这种事,如何栽赃陷害?

    眼看姜家就要垮了,她心情愉悦,继续提笔练字。

    黄昏时分,南宝珠被江氏喊回去吃饭。

    余晖消失在窗棂上,余味和云袖带着侍女,点燃了廊下灯笼。

    南宝衣搁下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墨字。

    抬眸时,屋中琉璃灯散发出柔和光晕,穿着大理寺卿官袍的年轻男人,抱臂倚在珠帘旁,正含笑看她。

    “二哥哥。”

    少女起身,轻盈地行至他面前,仰头看他:“听说姜太傅被下了天牢,姜家派系的官员纷纷跪在宫门口求情?皇上怎么说,可愿意网开一面?”

    “三千万两雪花纹银,如何网开一面?”萧弈随手褪去外袍,递给南宝衣,在窗畔矮案后跪坐,“我叫天枢的人去苦寒之地抓书昶永,人证物证俱在,姜华那老狐狸,跑不掉。”

    南宝衣抱着他的外袍,疑惑:“但书昶永本就是姜华的人,如何肯帮我们指证他呢?”

    萧弈翻开南宝衣的墨宝,哂笑:“只要他指证姜华,就免去他孙辈的刑罚,你猜他愿不愿意?”

    南宝衣眸色清润,明白这是攻心计。

    她把萧弈的衣袍挂在木施上,听见男人淡淡道:“南宝衣,你的字怎么变丑了?”

    少女背对着他,俏脸微红。

    这半年来,她忙着绣鸳鸯,琴棋书画方面自然是渐渐懈怠了。

    她不情不愿地夺过那一沓宣纸:“天底下,就二哥哥的字儿写得好看,成了吧?”

    “南宝衣,你长居深闺无所事事,琴棋书画方面要勤加练习。”萧弈谆谆教导,“我将来带你回长安,别说跟我皇嫂比,就是跟长安城那些寻常世家的千金比,你也要落於下风。丢不丢人?”

    南宝衣咬牙。

    这厮是选媳妇还是选才女?!

    他干脆举办一场才艺大赛,娶得胜者为妻得了!

    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羞恼道:“你再敢挑三拣四,我不嫁你了!”

    正要扭头就走,萧弈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他亲了亲少女的脸蛋,唇角噙着浅笑:“别闹,哥哥不嫌弃你,成了吧?只是你鸳鸯也没绣出来,琴棋书画也懈怠了,我都让你少跟南宝珠打交道,你姐姐她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不会的。”

    南宝衣:“……”

    虽然想维护小堂姐,但在事实面前似乎无从维护起。

    萧弈抱着她,随手拿起她的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一行行诗词:“再过半月,北魏使团会前来盛京,讨论两国疆域线的问题。我与北魏掌权人有些交情,会让他们把姜太傅的嫡长子一并带回长安候审。”

    南宝衣靠在他怀里,玩弄着他官袍上的绣花纹。

    来朝就来朝呗,与她有什么关系?

    萧弈并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朝政。

    他道:“北魏使臣不足为奇,随行之中的一位女子,却值得注意。”

    南宝衣眨了眨眼,弱声:“她长得美吗?”

    萧弈看她一眼。

    这小姑娘,关注点永远是歪的。

    他道:“她是游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际花,人称榴花夫人。”

    南宝衣睫毛轻颤。

    榴花夫人?

    丹凤眼晦暗无光,逐渐酝酿出巨大的恐惧,像是渔船遇到了从深海里浮出来的吃人巨鲸。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前世是如何死的。

    那时,榴花夫人已经住进了西厂,大家都说她是顾崇山的对食。

    许是顾崇山待她特别,所以榴花夫人很不喜欢她,对她常常冷嘲热讽甚至打骂。

    她从伺候顾崇山一个人,变成伺候他们两个人,为他们洗衣裳、为他们捏肩捶腿,甚至还要被榴花夫人逼迫,与太监们玩斗殴游戏供她高兴。

    她很害怕了榴花夫人,比害怕南胭更甚。

    那一年冬天,二哥哥率兵出征,顾崇山离宫办事,榴花夫人把她叫到跟前,打发她去冰窖拿冰块,等顾崇山回来,为他做冰雪甘草汤吃。

    她听话地去了冰窖。

    正想办法凿冰时,冰窖的铁门渐渐合上。

    她惊恐地奔到门边捶打,却听见榴花夫人的讥笑:“别白费功夫了,你命中注定死在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你该感谢我,赐了你一具全尸。”

    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令她肝胆俱碎。

    她拼命哀求,可是榴花夫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根本就没有人为她开门,放她离开这个苦寒之地……

第235章 前世,萧弈对我明媒正娶

    余晖烬落。

    寝屋里灯火温暖。

    萧弈写着诗词,突然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颤抖得厉害。

    他垂眸望去,少女像是被剥光了衣裳丢在雪地里,脸色苍白惊惧,双手不自觉地护在胸前,那副神情当真可怜至极。

    他皱了皱眉。

    拿毛笔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勾勒出一撇猫胡子,他淡淡道:“我说了什么,叫你露出这副撞邪的表情?她虽然是交际花,却也交际不到我头上,你怂什么?”

    南宝衣回过神。

    她怔怔看着萧弈。

    琉璃灯笼暖白的光晕洒落在他的面庞上,他垂着丹凤眼,睫毛在眼睑下透落扇形阴影,带着些暖意。

    被恶人害死的委屈漫上心头,她可怜兮兮地投入他怀中。

    萧弈浑身微僵。

    这小姑娘发神经似的抱着他,还抱得那么紧……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厨房那边准备好了晚膳,咱们去用晚膳,好不好?有你爱吃的炸虾和四喜丸子。”

    南宝衣没搭理那些美食。

    她只是心酸地仰起头:“二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嗯,保护你。”萧弈态度温和。

    南宝衣嗅着他身上浅浅的山水香,那股子悸动和畏惧逐渐平息。

    重新来过,她战胜了南胭,还战胜了前世的许多敌人。

    这一次面对榴花夫人,她一定不会再吃亏受委屈。

    她想着,嫩生生的小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二哥哥,我今晚想吃鲜鸡丝面,还有蘸了酱料的熏鱼。鸡要现杀的,鱼也是,不是现杀的不新鲜。”

    萧弈宠溺:“都依你。”

    他唤来余味,让她打发厨娘去杀鸡宰鱼。

    朝堂上,以萧弈为首的新贵和以楚怀南为首的太子派,和姜家成王派系斗得如火如荼。

    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姜太傅终究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他与书昶永的遭遇一样,圣上念在他世代功勋的份上,没要他性命,只没收了他全部家财,举家贬往千里之外的苦寒北疆。

    随着这一出朝斗的落幕,北魏使团也终于进京。

    今夜宫宴。

    天气微冷,夜穹上没有半颗星辰,像是要落今冬的第一场雪。

    南宝衣跟在萧弈身后,穿过深深长长的宫巷,往承乐殿走。

    她心里面打着鼓。

    今夜这场宫宴是为北魏使团举办的接风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场宫宴上,遇见榴花夫人。

    若是遇见,她们是否会产生交集呢?

    她天生性子娇软,并不容易憎恨别人,时过境迁之后记住的往往总是别人的好处,而总是将彼此的龌龊和仇恨抛之脑后。

    但榴花夫人毕竟是害她性命的人。

    如果……

    如果这一世,榴花夫人对她没有起杀心,她是否应该放过她,也放过惴惴不安的自己?

    少女提着宫灯。

    黄瓦朱墙,迷雾似的黑暗从少女身后蔓延而来,仿佛将周围的光芒都吞噬殆尽,只余下她手里那一盏暖黄宫灯,散发出凄迷微弱的光,将她的小脸照得朦胧昏暗。

    转过拐角。

    南宝衣忽然驻足。

    二哥哥,不见了……

    明明就在她两步之外,转过拐角的功夫,他竟然不见了!

    她转身顾盼,除了灯笼照出来的半丈距离,她竟然什么也看不到!

    明明身处皇宫,可四周却寂静的诡异。

    “二哥哥?”

    她呼喊。

    回答她的,是回荡在空巷里的回音。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在不见尽头的宫巷里小跑起来。

    前方渐渐出现光点。

    她跑近了,才看清楚那光点是门檐下的两盏惨白灯笼。

    门檐下还挂着陈旧匾额,题写着“冰窖”二字。

    冰窖……

    她竟然跑到那座冰窖来了!

    她对这个地方有着天生的恐惧,冷汗从她的额角滚落,她仓皇四顾,急忙朝相反方向跑去。

    可是无论她跑出多远,前方都会出现那两盏惨白的灯笼,还有题写着“冰窖”的匾额……

    高大巍峨的宫墙头。

    穿榴色纱裙的少女坐姿慵懒,指尖托着一只扑扇翅膀的的火色蝴蝶,看着南宝衣如同迷路的麋鹿般四处乱撞。

    从她的视角,哪里有什么黑暗,哪里有什么宫巷拐角,南宝衣只是在一道短短的宫巷里反复奔跑。

    “真可怜。”她讥笑,“重新来过,还是与前世一样可怜。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何会喜欢像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呢?”

    话音落地,宫巷里忽然传来声音:

    “是谁在装神弄鬼?你把阵法摆到皇宫,就不怕圣上怪罪吗?!”

    南宝衣对着不见五指的黑暗高喊。

    她不傻。

    她不信世上有妖魔鬼怪,她被困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这里摆了诡异的阵法。

    传说诸葛亮就曾经用八阵图行军打仗,把敌人弄得昏头昏脑失去战斗力,她被困在宫巷,想来也是有懂得玄术的高人,在这里摆了奇怪阵法的缘故。

    榴花挑眉,美眸中掠过一丝惊诧。

    半晌,她蕴着轻功落在巷子里。

    南宝衣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

    她转身,遮蔽视线的黑暗逐渐褪去,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美如火焰,就连眉尾都勾勒出斜入鬓角的秾艳绯色。

    她的纱裙开衩到膝盖往上,寒风拂过,白嫩修长的**极尽妩媚,细腰酥胸,正是前世今生游走在两个国家,那赫赫有名的交际花——

    榴花夫人。

    南宝衣退后半步,脑海中一片混沌。

    早就知道会遇见她,却没料到竟然遇见的这样快!

    她该说什么?

    是该假装不认识,还是该给她一耳光?

    榴花盯着她剧变的神情,笑吟吟上前。

    她看似温柔,实则霸道地擭住她的下巴。

    她迫使南宝衣抬头看她,嗓音轻软:“故人相逢,你抖什么?”

    南宝衣眸中情绪变化更加剧烈。

    她说故人相逢,这就代表,她也是重生回来的?

    像是窥破她的心思,榴花轻笑:“我没你那么好命,能死后重生。我只是在前几个月,才侥幸从占卜中窥得一线天机。”

    她说着,忽然凑近南宝衣,眉目戏谑:“你前世死的早,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后来呀,萧弈对我明媒正娶,爱我至极。如今你重生归来,占了我的位置,抢了我的姻缘,我实在恼恨呢。南宝衣,你该识相点,把他还给我。”

    嗷

第235章 原来她的死,是因为萧弈

    南宝衣逐渐冷静下来。

    她眉目从容:“你说的很动听,可你只是在撒谎。”

    榴花挑眉:“何以见得?”

    “你说他前世娶了你,可是他那种脾气的男人,只会迎娶他喜欢的姑娘。而我见识过,他喜欢一个姑娘时,是怎样的模样。前世他对你不闻不问,我不信他喜欢你。榴花夫人,你的容貌确实很美,但你再美,他也不可能娶你。”

    宫巷寂静。

    灯笼将两人的身影投落在宫墙上,随着寒风微微摇曳。

    榴花的神情逐渐阴狠冷沉。

    她死死盯着南宝衣,似乎是没料到,从前天真的女人,竟然能如此冷静缜密地分析问题。

    她正要继续欺骗,南宝衣突然扬手赏了她一巴掌。

    榴花被打懵了。

    南宝衣甩了甩手掌,冷笑:“我原本还在想,如果这一世你对我没有恶意,我是不是该放过彼此。可是夫人,你既对我起了恶念,你既仍是前世的那个人,那么咱们的帐,也该算个明白。”

    少女随意扔掉宫灯,信手解开碍事的兔毛斗篷。

    她抬起猩红的丹凤眼,宛如野狗般扑上去,和榴花大打出手。

    榴花出身巫族,只擅长占卜和阵法,根本不会功夫。

    猝不及防被南宝衣扑倒在地,她尖叫一声,随即与她凶狠互殴。

    两人打得毫无章法,拽住彼此的头发,如猫儿般张开指甲,狠狠去挠对方的脸!

    南宝衣凶悍得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把榴花拖进冰窖。

    她想把这贱人关进冰窖,也叫她尝尝冻饿而死的滋味儿!

    可是榴花却拼命踢她!

    两人打着打着,从台阶滚进宫巷,拐角处猝不及防地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灯笼的火光接二连三地亮起。

    内侍宫女们举着灯笼,看着翻滚斗殴的两个姑娘,瞠目结舌。

    走在他们身后的权贵朝臣、皇亲内眷,同样瞠目结舌。

    这是个什么情况?

    宝仪郡主和北魏的榴花夫人打起来了?

    听说郡主初次进宫,就打了一个小宫女,后来又与成王侧妃纠缠相斗,如今再进宫,居然又和榴花夫人斗殴……

    这么爱斗殴,她是属斗鸡的吗?

    南宝衣和榴花都是要脸面的人。

    她们不愿在人前失态,于是放开彼此,沉着脸整理鬓发和衣裙。

    权贵们咳嗽几声,只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纷纷快步离开。

    榴花拂袖离开前,冷眼睨向南宝衣:“在我眼里,你配不上他。从前配不上,现在仍然配不上。南宝衣,不要让他再次因为你,背负千古骂名,永远无家可归。”

    南宝衣独自站在宫巷里。

    垂落在腿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听不懂榴花后半句话,却想清楚了很多事。

    沉浸在回忆中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

    她望去,楚怀南信步而来。

    他弯腰拾起兔毛斗篷,轻柔地披在少女的肩头:“从未见过小郡主与人打架斗殴,今夜一见,大开眼界。榴花夫人从北魏来,何时惹了小郡主生气?”

    南宝衣没搭理他。

    楚怀南一丝见怪都没有。

    他又捡起宫灯,拿火折子点燃灯芯,温声:“宫宴就要开场,孤陪小郡主一同去承乐殿?”

    南宝衣默默随他往承乐殿走。

    楚怀南娓娓而谈:“十几年前,北魏战败。但是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北魏比从前强大数倍。这趟赴京,是为了与我朝重新商定边界线的问题。”

    南宝衣的心思早已飞走。

    她不知道顾崇山、榴花夫人和萧弈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但很明显,榴花夫人并非是因为顾崇山而害她。

    榴花夫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顾崇山,而是萧弈。

    她是因为萧弈,才丧命的……

    可是前世,萧弈对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那个狗男人冷情冷面,还经常对她冷嘲热讽,所以榴花夫人嫉妒个什么劲儿呢?

    “孤此生最大的心愿,是百姓安康,江山顺遂。如今北魏卷土重来,孤十分担忧。”楚怀南说着,见南宝衣心不在焉,不禁好奇,“宝仪?”

    南宝衣回过神,敷衍道:“殿下是仁君。”

    楚怀南看着她的侧颜。

    她瞳珠漆黑清润,白嫩的小脸极尽娇美,正垂着睫毛,专注地思考她自己的事。

    她对待他,真是半分敬重也没有。

    可是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气恼。

    夜风越发清寒。

    楚怀南仰起头,天幕漆黑,渐渐飘落细雪。

    他伸手,细雪落在掌心,轻盈如柳絮。

    他笑起来时犹如纯稚少年:“今冬的第一场雪,真好看……”

    “雪?”

    南宝衣抬起眼帘,才注意到宫城落雪。

    它们从宫巷尽头的黑暗里吹来,在暖黄宫灯前翩跹翻飞,犹如长夜里扑簌的蝴蝶,极尽轻盈凄美。

    少女满腹的思量,在初雪中烟消云散。

    她弯起朱唇,忽然想趁着这场初雪,去到萧弈的身边。

    想问问他,前世,他是否也曾暗暗喜欢过自己?

    楚怀南敏锐地感受到,身旁少女的情绪似乎轻松很多。

    他挑着话题活跃气氛:“宝仪此生,可有什么心愿?”

    南宝衣活泼:“保南家一世平安富贵,嫁盛京城掌权之人。”

    她的心愿,从十二岁重生归来的那年起,就从未变过呀!

    “掌权之人……”

    楚怀南品着这个词儿,再望向落雪的夜空时,眼里如有星辰。

    冬风骤起。

    他注视着绵绵大雪从天幕深处而来,又随狂风直上九重天,温润的眼眸里酝酿出野心。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姜太傅倒台,他已不再是当初孤立无援的皇太子。

    他的愿望,是掌控南越,权倾天下,还有……

    温柔的目光,悄然落在提着宫灯蹦蹦跳跳的少女身上。

    还有,金屋藏娇。

    两人离承乐殿越来越近。

    萧弈撑伞而来,在看见雪中逆行的那对男女时,忽然驻足。

    南宝衣也看见了他。

    她脆声:“二哥哥!”

    少女犹如倦鸟投林般穿过大雪,依赖地抱住他的腰身。

    萧弈眯着丹凤眼,摸了摸她的脑袋:“走着走着就没见你跟上,回头去找,也没能找着。”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楚怀南:“倒是多谢太子殿下,把娇娇送回我身边。”

第235章 权臣大人他……是不是不行啊

    萧弈把纸伞递给南宝衣。

    他在南宝衣面前单膝蹲下,认真地捧起她的一只脚,细细除去她脚上的绣鞋和罗袜。

    少女的脚丫子白嫩细腻。

    脚趾微微蜷起,涂了淡粉丹蔻的脚指甲像是精致的粉珍珠。

    “皇城落雪,我估摸着雪水可能会弄湿娇娇的绣鞋,因此问你姐姐要了新的罗袜和绣鞋,带来给你换上。”

    萧弈的嗓音低哑淡漠。

    他毫不避讳楚怀南在侧,俯首吻向少女的脚背。

    他的吻炙热而虔诚。

    一阵酥麻感,顺着南宝衣的脚背悄然蔓延,叫她又害臊又欢喜。

    楚怀南依旧噙着笑容,只是眼底渐渐泛起冷意,像是被雪水浸透的寒冰。

    他看着萧弈给南宝衣重新换上鞋袜,笑容终于消失。

    萧弈这厮惯会装模作样。

    在朝堂上装清正廉洁,在他跟前,又和小郡主装恩爱情深,仿佛谁也撬不走他的墙角……

    萧弈给南宝衣换了鞋袜,内侍急匆匆过来请。

    他把南宝衣交给内侍,叮嘱:“在殿里等我,不许偷喝冷酒。”

    他目送南宝衣被内侍领进承乐殿,才转向楚怀南。

    他微笑着伸出手,替楚怀南掸去肩上落雪。

    “殿下,这世上有的东西能碰,有的东西,碰不得……”他轻言细语,“手握兵权的大都督只有一个,可太子,却能有许多个。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怀南垂着眼帘。

    笼在宽袖中的双手,青筋暴起,诉说着他的耻辱和隐忍。

    哪怕明知萧弈是在以下犯上,他也依旧不敢吭声。

    如今的他太弱了,他根本就不是萧弈的对手……

    萧弈欣赏着当朝太子的落魄,低笑两声,转身往承乐殿而去。

    楚怀南默然静立。

    明明是落雪的冬夜,可萧弈给予他的压迫,却令他冒出一身冷汗。

    他闭了闭眼,神情极尽狼狈。

    宫宴开场。

    南宝衣跪坐在萧弈身侧,看了眼对面风情万种的榴花夫人,又看了眼淡然吃酒的萧弈。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她小声:“二哥哥,你几时对我动心的呀?”

    正所谓打是情骂是爱,如果他在她十二岁以前就动心了,那么前世对她的冷嘲热讽,想来都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前世的他那么阴冷残酷,没想到居然在私底下爱她入骨。

    她都毁容了,他居然还爱她入骨!

    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萧弈淡漠地看她一眼,小姑娘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也不知道在乐呵个什么劲儿。

    他道:“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萧弈喝了一口热玉米汁。

    几时动心的呢?

    必定是在她动心之前。

    但为了防止这小姑娘骄傲地翘尾巴,他还是漫不经心道:“忘了。”

    忘了?

    这回答可真够敷衍的。

    南宝衣磨了磨牙,好想踩他两脚。

    没等她再琢磨,对面的榴花夫人忽然起身,声称要献舞。

    她是游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际花,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富商豪绅,几乎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就连南越的权贵也听说过她的艳名。

    她主动献舞,满殿男人立刻响应,恨不能把眼珠子贴她身上。

    北魏的编钟声,端严而又清雅。

    一袭火色舞裙的少女,眉梢眼角勾勒着秾艳绯色,手若兰花,水袖飞扬,折腰旋转,从葳蕤裙裾间露出的**修长白嫩,她一颦一笑都魅惑人心,像是宝殿里倾国倾城的上阳花。

    而她的视线,始终若有似无地挑逗着萧弈。

    权贵们原本倾倒在她的美貌之下,注意到她朝萧弈抛去的勾引眼神,不禁纷纷报之以看热闹的微笑。

    萧弈是朝堂新贵,后院又干干净净,榴花夫人当真好眼光。

    邻桌的朝臣笑着朝萧弈举杯:“世子爷今晚怕是要**巫山春风一度了,美人恩重,务必怜惜些啊。”

    四周的权贵都笑了起来,全然不顾南宝衣就在旁边。

    男人嘛,三妻四妾何等寻常。

    与美人春风一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南宝衣听着他们的荤话,心里暗暗冷笑。

    这群男人自己不检点,还想着带坏她的男人,当真可恶……

    正不悦时,萧弈从矮案底下握住她的手。

    他反复揉捏她的指尖:“我不会。”

    他的眉梢眼角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虽然时常流露出痞气的一面,可是南宝衣跟了他这么久,她知道他的私生活有多么严谨苛刻。

    她知道的,权臣大人喜欢富贵,喜欢权势,却唯独不近女色。

    她心中生出隐秘的欢喜。

    欢喜过后,她又好奇地望一眼萧弈的腹下三寸。

    前世今生都不近女色,是不是不行啊?

    萧弈注意到她古怪的眼神。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望去,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

    而她的目光如此直白,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盯着他那里。

    南娇娇还真是……

    萧弈面色微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全身蔓延,血液翻涌,不受控制地全部涌入那一处。

    于是南宝衣就看见,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

    少女呼吸一窒。

    萧弈皮笑肉不笑:“娇娇看得爽不爽?”

    南宝衣脸红如滴血。

    她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抬手端酒,却激动地险些把梅子酿洒到桌上。

    萧弈倾身凑到她耳畔,嗓音低哑:“我知道你在惦记什么。你看得爽,用起来,更爽。”

    南宝衣:“……”

    端着酒盏的手,忍不住发抖。

    谁惦记他那里了?!

    他说话好不要脸……

    她好想掀桌子啊!

    两人说话时的小动作,尽数落入榴花眼里。

    红袖善舞,她旋身落在萧弈身侧,柔弱无骨地攀在男人肩头,朱唇轻启,缓缓道出了几个字。

    她笑容意味深长,转身回到殿中,风情万种地朝众人福身谢幕。

    南宝衣好奇:“她与你说了什么?”

    萧弈端起玉米汁,凑到唇前,却没喝。

    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瞳孔里的情绪。

    半晌,他微笑:“无事。”

    南宝衣眨了眨眼,心中有些不快。

    宫宴结束之后,宫人过来,说是南充容请郡主去暖阁说话。

    南宝衣早有预料。

    姜太傅流放北疆,姜贵妃在宫中的势力定然受损。

    南胭手段狠辣,大约是想请她商量对策,打算对姜家斩草除根了。

    她生怕榴花趁她不在时勾搭萧弈,很小气地叮嘱:“二哥哥,你就在殿外等我,你不许跟别的女人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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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世子爷是来给榴花夫人捧场的?

    萧弈哂笑,懒洋洋拖长音调:“知道啦……”

    南宝衣随宫女来到暖阁。

    南胭穿戴华贵,连举止都多了些过去不曾有的高雅风流。

    显然,姜家失势的这段日子,她过得极好。

    “坐吧。”南胭抬袖,“备了些葡萄酒,请你尝尝。”

    葡萄酒是西域进贡的,在南越国十分难得,可谓价值千金。

    南宝衣端起翠玉描金酒盏,嗅了一口葡萄酒的清甜:“这般贵重的琼浆玉酿,圣上都舍得赐给你,看来姐姐很讨圣上欢心。”

    “都是妹妹和世子爷的功劳。”南胭不以为意,“姜太傅的罪行被揭发以后,皇上就没去过姜贵妃的寝宫,一直歇在我那里呢。”

    南宝衣饮了口美酒,等她的下文。

    南胭抬眸,莞尔而笑:“你我姐妹情深,彼此很是了解,你知道我从不做放虎归山的事,我只愿斩草除根。”

    她挽袖,亲自为南宝衣添酒:“北魏使团来访,皇上有意带他们去城郊冬猎,以展示我南越儿郎的雄风。届时,后宫女眷也会随行。猎场上羽箭无情,若是不小心射杀了姜贵妃,也是有的……”

    窗棂外寒风呼啸。

    南胭眉眼艳丽,谈笑间从容不迫。

    后宫里厮杀出来的女人,大抵都有她这份气魄。

    南宝衣叩了叩矮案,知道南胭这是要对姜贵妃动手了。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南胭。

    南胭啜饮着葡萄酒:“我还没有制定好计划。反正冬猎那天你同去就是,咱们总有刺杀她的机会。”

    南宝衣颔首。

    她沉吟半晌,又道:“南胭,你觉不觉得,这次对付姜太傅太过容易?很多证据,就像是有人刻意送到我们面前。”

    南胭垂眸喝酒。

    她自然也有这种感觉。

    两姐妹静悄悄地对坐,空气里弥漫着葡萄酒的芳香,闻之欲醉。

    她们的脑海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一个人物。

    南宝衣道:“你可见过今科探花郎?”

    南胭颔首:“见过。”

    她是在御花园看见南景的,打照面的时候,她几乎快要吓死。

    什么北再起,什么青州大才子,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她哥哥南景!

    南景看她的目光不可谓不诡异,藏在眼睛里的怨毒几乎遮掩不住,吓得她当即落荒而逃。

    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兄长,恨她。

    “南景背后,有人在为他撑腰,甚至还为他改了户籍。”南宝衣沉声,“太子单纯势弱,做不来这种事。成王愚钝自大,看不上他。如果我没猜错,南景背后的人,恐怕是英王楚怀修。”

    南胭把玩着酒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姜家倒台,看似是太子和成王的博弈,实则英王也参与其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果然楚怀修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个。

    “无论如何,咱们多留一个心眼始终是好的。”南宝衣起身,“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南胭独自坐在矮案旁。

    皇帝逐渐老去,哪怕她现在生下皇嗣,也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因为姜贵妃和南景的缘故,无论成王继位还是英王继位,她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或许……

    她望向琉璃窗外。

    穿一袭明黄锦袍的年轻太子站在雪地里,撑伞目送南宝衣远去。

    她扶了扶凤凰衔珠金步摇,或许,该是她站队的时候了。

    ……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着。

    南宝衣却越发好奇,那夜承乐殿上,榴花夫人与萧弈说了什么。

    可是萧弈近日忽然繁忙起来,整天早出晚归,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很不安。

    她派尝心去把十苦抓来问,对方苦哈哈地挠着头,只说接近年底,大理寺积攒的悬案越发繁冗,主子要抓紧时间处理完所有卷宗。

    南宝珠很积极:“娇娇,我听婢女说,那些在外面养了外室的达官贵人,都会对府里的女人说,本官很忙啊,衙门的事情很多啊,你要懂事啊,你要理解本官啊!”

    她一本正经地抚着胡须,学得像模像样。

    南宝衣想起来,她爹从前就是这个鬼样子。

    她更加不安了。

    次日清晨。

    南宝衣端坐在妆镜台前仔细妆点,黄色铜镜略显浑浊,倒映出的姑娘却是花容月貌白嫩娇美,顾盼间极尽明艳。

    她抿了抿口脂。

    荷叶抱着斗篷过来,笑道:“郡主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南宝衣起身,由她为自己系上斗篷,温声道:“食盒可有准备好?”

    “一早就准备好了。”

    南宝衣颔首。

    她要去大理寺瞧瞧,二哥哥是否当真在处理卷宗。

    以送午膳的名义来到大理寺官衙,小吏疑惑道:“郡主,今日萧大人休沐,没来衙门呀!您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南宝衣怔了怔。

    云袖问道:“世子爷昨日可有来衙门?”

    小吏更加奇怪:“昨日也休沐啊!郡主不是萧大人的未婚妻嘛,怎么会连他几时休沐都不知道?”

    南宝衣脸颊发烫。

    从大理寺官衙出来,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坐进马车,荷叶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马车穿过繁华的东府园时,寒风吹起窗帘,云袖一眼瞥见拴在歌坊外面栓马柱上的骏马。

    她提醒道:“郡主,那不是世子爷的马吗?”

    南宝衣望去。

    骏马通体漆黑四蹄踏雪,还真是。

    她仰头,歌坊匾额上题写着“歌尽桃花”四个大字。

    她叫马车停在街边。

    扶着荷叶的手下了车,她听见路过的男人议论:

    “听说是新开的歌坊,里面弹琴作诗论道,高雅得很。老板娘口才、身段、容貌都是极好,据说是北魏有名的那位榴花夫人。”

    “竟是榴花夫人?!听说她在北魏都城时,半个皇族的男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乖乖,咱们得进去瞧瞧!”

    “谁说不是呢?歌坊开了七日,吸引了咱们盛京城无数达官显贵前来捧场,男人嘛,嘿嘿!”

    荷叶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么说,世子爷是来给榴花夫人捧场的?

    她小心翼翼望向自家小姐。

    少女脸色清寒,盯着宾客如流的歌坊,紧紧咬着唇儿。

第235章 热泪滚到萧弈的指尖

    “小姐……”荷叶又畏惧又气愤,“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跟老夫人告状去,看世子爷怎么解释!”

    南宝衣翻了个白眼。

    她都快要及笄了,已经不是小孩子,难道以后在夫家受了委屈,都要跑回娘家告状吗?

    她正色吩咐:“云袖,你擅长与人交际,你留下来打听情况,万万别让二哥哥的人发现你。捉奸还要捉双呢,他大理寺讲究刑罚证据,咱们手上有证据,才好做点什么。”

    云袖郑重地应下。

    南宝衣回府没多久,云袖匆匆回来了。

    荷叶防贼似的,朝屋外张望片刻,紧张兮兮地关了屋门。

    主仆仨围坐在熏笼旁。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压低声音:“如何?”

    云袖喝了口水,小声道:“世子爷在歌尽桃花的雅座里吃酒,榴花夫人虽然不在,可他身边却还有个美人相伴。奴婢远远瞧着,那美人生得冰肌玉骨、端庄优雅,比宋丞相的千金还有气质。”

    “他们可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云袖摇摇头:“美人跪坐在帷幕后面抚琴,看起来挺悲伤的。世子爷侧耳倾听,面色清冷,心情很不好。”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怎么听着,像是二哥哥强霸人家不成,反而惹得美人落泪?

    荷叶不服气:“她会抚琴,小姐您也会呀!她端庄优雅,小姐难道就不端庄不优雅了?小姐还会绣鸳鸯呢,像她那种风尘女子,只知道以色侍人,肯定不会刺绣!”

    “吹我美貌可以,吹我刺绣就没意思了。”南宝衣没好气,“总之咱们先别恶意揣测,我还是当面问问他为好。”

    至黄昏。

    南宝衣仔细梳妆打扮后,去萧弈的寝屋等他。

    等到月兔东升,她都趴在矮案上练完了好几页大字,才听见廊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眸。

    权臣大人难得穿素色衣裳。

    霜白窄袖锦袍极尽简单,就连外面松松垮垮披着的雪白大氅也没有半点儿绣花纹,他甚至没有佩戴簪饰和玉佩。

    四目相对。

    片刻的怔愣后,萧弈神色如常地在她身旁坐了,将她捞进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南宝衣身体微僵。

    她轻声:“二哥哥——”

    “我好累。”

    男人声音沙哑低沉,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南宝衣磨了磨牙。

    这厮在歌坊吃喝玩乐、声色犬马地厮混,倒是先喊起累来了。

    她心里不快,话里不觉带了些刺儿:“二哥哥哪里累?是去歌坊看美人累到了,还是听美人弹琴累到了?”

    说完,就捕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

    萧弈面无表情地望向她:“你跟踪我?”

    跟踪打探未婚夫的消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南宝衣沉默地扭开小脸。

    萧弈捏住她的下颌,迫着她直视他的眼睛,气极反笑:“南宝衣,我几时背叛过你,叫你如此信不过我,竟然派人跟踪我甚至打探我的消息?”

    他为她的不信任而生气,力道没有把控好,捏得南宝衣下颌生疼。

    她挣扎着拍打他的手臂:“你放开我!”

    挣扎之中,她手肘扫落矮案上的笔墨纸,掀起一阵响动。

    守在外面的荷叶奔进来,瞧见自家姑娘被欺负,连忙上前帮忙:“世子爷,您有话好好说,突然发脾气做什么?!您去歌尽桃花听曲儿是事实,您亲近妓子也是事实——”

    话未说完,萧弈猛然起身。

    他冷厉地盯向荷叶:“你说谁是妓子?!”

    他手掌权势,主管刑罚,官威甚重。

    平常嬉笑怒骂时看不出来,如今发怒,整个人爆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场,仿佛一眼就能定人生死。

    荷叶被他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

    南宝衣也呆愣在侧。

    荷叶没说错话啊,歌尽桃花那种地方,不过是高级些的青楼妓馆,里面弹琴的姑娘,不是妓子又是什么?

    好好的,他生什么气?

    不等她扶荷叶起来,萧弈撩袍落座,沉声:“婢子出言不逊,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

    那与杖毙又有什么区别?!

    荷叶瞬间吓哭,脸色惨白地揪住南宝衣的裙角:“小姐!”

    两名暗卫踏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外拖。

    南宝衣跪坐在地抱住荷叶,仰头盯向萧弈:“你疯了是不是?!荷叶是我最亲近的丫鬟,我与她情同姐妹,你要杖毙了她?!”

    她吼完,心尖尖儿战栗得厉害。

    萧弈今晚的脸色很不对劲。

    那副沉黑的眸子阴冷摄人,瞳孔周围还泛着猩红,像是一轮血月。

    她不禁猜测,歌尽桃花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才让萧弈这般暴怒。

    萧弈面无表情:“拖下去。”

    “不许!”

    南宝衣死死抱着荷叶:“她是我的丫鬟,她的命也是我的,几时轮得到你来罚她?!萧弈,你不要以为你在朝堂上厉害,你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人!你去歌坊厮混是事实,亲近弹琴的妓子也是事实——”

    萧弈霍然来到南宝衣跟前。

    他毫不怜惜地捏住她的双颊,令她无法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冷漠:“南宝衣,你再说那个字试试?”

    南宝衣凝着他。

    才几日功夫,口口声声说爱她入骨的男人,就要为了另一个女人欺负她,甚至都不许她说那个女人半句坏话。

    而她被他捏着双颊,被迫张开嘴,连争辩都做不到。

    泪珠扑簌簌地滚落。

    如果嫁给这般强势霸道的男人,婚后他变心的话,受委屈的也只会是她,她甚至连控诉的地方都没有。

    少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门第悬殊,什么叫齐大非偶。

    热泪滚到萧弈的指尖。

    他失控的神志逐渐回笼,半晌,他慢慢松开手。

    小姑娘的脸蛋过分娇嫩白腻,他不过随意捏了一下,就印出鲜红指印,看起来触目惊心,仿佛挨了巴掌似的。

    她无声地哭着,注视他的双眼清润委屈,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淡淡道:“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只是你的婢子口出妄言,哪怕不杖责,也必须掌嘴。”

第235章 南宝衣跳起来,给了萧弈一耳光!

    南宝衣不肯退步。

    她红着眼睛,一字一顿:“你要打她,就先打我。”

    萧弈寒着脸,瞥向暗卫。

    暗卫立刻拖开主仆两人,扬起巴掌扇向荷叶的脸!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两巴掌打下去,荷叶嘴角立刻流出血渍。

    南宝衣尖叫。

    她忘不了前世程府,荷叶是如何护她的。

    数九寒天,她拿清白为她换取棉被和木炭,她拿姻缘为她换取后院里的一处容身之地,她为她倾尽了性命!

    南宝衣发疯般挣开桎梏她的侍女,跳起来就给了萧弈一耳光!

    寝屋里乱糟糟的叫嚷声,瞬间停歇。

    暗卫、侍女、荷叶,皆都震惊地看着他俩。

    就连被骚乱惊动,赶来看热闹的沈议潮和姜岁寒,也呆若木鸡。

    “我的天……”姜岁寒揉了揉眼睛,“南小五居然掌掴萧家哥哥,有生之年系列啊!”

    沈议潮脸色很不好看。

    他紧紧握着掌中的几枚八卦铜钱,神色不善地盯着南宝衣。

    南宝衣打完,心里面才生出一点儿害怕。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未婚夫,还是堂堂大理寺卿,是执掌蜀郡几十万兵马的镇西大都督,更是靖王世子爷,是大雍皇族。

    哪一个名头拉出来,都足够让南家喝一壶的。

    她慢慢垂下双手,畏惧地退后两步。

    萧弈一袭白衣,面无表情地站在灯火下。

    小姑娘力气小,他脸颊上的巴掌印并不明显。

    只是……

    南宝衣垂着眼睫毛,小声:“你位高权重,我斗不过你。但是,你没有欺负我侍女的道理。”

    屋中寂静。

    良久,萧弈哂笑,淡淡吩咐:“回靖王府。”

    南宝衣怔住。

    他要走?!

    暗卫们训练有素,立刻收拾起箱笼之物。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萧弈的寝屋搬运一空,就连沈议潮和姜岁寒的起居细软也都跟着搬走。

    已是子夜过半。

    整座南府闹闹哄哄灯火通明,甚至还惊醒了老夫人和其他长辈。

    听侍女回禀了朝闻院的事,南广双手拢在袖管里,笑逐颜开:“娇娇,萧弈那厮走了才好!父亲如今算是看清楚了,嫁给官宦人家有什么好,规矩又多、人情来往又复杂,还不如嫁给富贵商人来得快活!”

    “别胡说。”

    程叶柔暗暗瞪他。

    老夫人披着外裳,叹息着把南宝衣搂进怀里。

    荷叶说错话在前,萧弈命人掌掴她,论起来也不算什么。

    反而是她的小孙女,幼时有长辈们宠着,稍微长大些,又有萧弈宠着,把性子都养娇纵了,今夜这番举动,先是派人跟踪打探未婚夫的行踪,后又为侍女打他耳光,实在有失分寸。

    若是传出去,要被人指责有违闺训。

    南宝衣咬着手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小声:“祖母,他会不会不娶我了?”

    老夫人替她抹了抹泪花。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的小孙女,怕是已经对萧弈情根深种。

    也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儿郎,比得上萧弈的风度和权势?

    被这种男人宠爱过,其他男子,又如何入得了眼?

    她慈声安慰:“你们自幼一块儿长大,十几年的情分,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等娇娇再长大些就会明白,再恩爱的夫妇,也会在岁月里产生嫌隙。所谓婚姻,不就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吗?”

    南宝衣若有所思。

    回到朝闻院,院子里空落落的。

    她踏进寝屋,荷叶立刻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请罪。

    南宝衣扶起她,吩咐云袖去拿药膏,轻声哄她:“今日之事,是我与他之间的争执,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若真心有愧,替我铺纸研墨。”

    她已经想清楚了,派人打探他的行踪,是她的错。

    辱骂那位弹琴的美人是妓子,也是她嘴巴坏。

    掌掴萧弈,更是她不对。

    不对,就改。

    少女拢了拢轻纱裙裾,在矮案后跪坐,挑亮琉璃灯笼,认真地提笔舔墨。

    再过三日就是冬猎,她打算写一封道歉信给萧弈,等彼此平心静气了,再讨论他去歌尽桃花买酒听曲的事。

    已是冬猎那日。

    京中权贵旌旗招展,马车华贵,浩浩荡荡地往城郊猎场而去。

    南宝衣随御驾抵达猎场,场边帐篷已经搭了起来。

    她揣着信想去靖王队伍那边找萧弈,可是还没找到对方踪迹,就听见路边的贵女们兴奋议论:

    “你们听说没有,前几日,靖王世子和南宝衣闹翻了!”

    “当然听说啦!南宝衣还打了世子一巴掌,可把世子气坏了!”

    “我看呀,这桩亲事说不定很快就会黄掉。我一早就说,门第悬殊,南宝衣配不上靖王世子的。”

    “谁说不是呢?虽然被封为郡主,可商户出身就是商户出身,满身铜臭,连站在世子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嘻嘻,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靖王妃也觉得南宝衣配不上世子,正张罗着利用这次冬猎,重新选世子妃呢!”

    议论声滔滔不绝。

    各种“资格”、“配不上”的字眼,在南宝衣耳畔反复回响。

    少女站在雪地里,小脸清寒。

    她走到人堆前。

    那群贵女议论着议论着,发现正主就在跟前,顿时惊吓不轻,急忙闭口无言。

    南宝衣冷笑:“我配不上他?”

    众女互相推搡,并不搭腔。

    “我出身商户,所以我配不上他?”

    南宝衣步步逼近,眼圈逐渐泛红。

    连日压抑的委屈,濒临爆发的边缘。

    她努力地学习琴棋书画,想方设法地讨他欢喜,为他找赈灾银,为他平息剑门关的纷乱,为他孤身涉险进入青枫一渡……

    她九死一生,换来的,只是一句配不上?!

    少女猛然砸碎珐琅彩小暖炉,厉声质问:“我哪里配不上他,我哪里比你们差,轮得到你们来笑话我?!”

    众女被她直率的脾气吓了一跳,纷纷骇然不语。

    南宝衣抬手一一指去:“威远将军府,穷奢极欲,欠我南家钱庄十万两雪花纹银;黄门侍郎府,钟鸣鼎食,欠我南家钱庄八万两雪花纹银;林统领府——”

    “够了!”林家贵女不服气,“不就是欠你家几个臭银子嘛,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就是,马上就要被世子抛弃的货色,除了银钱一无所有,你冲我们发什么脾气?!”

    昨天最后一章开了个小车,然后今天被审核编辑大大删了,然后我又添加了,然后又被删了,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第235章 萧弈轻声:你不必如此

    她们自幼在盛京长大,自成一个上流圈子。

    她们没再搭理南宝衣,纷纷结伴离去。

    少女独自站在冷风中,气到浑身发抖。

    余味替她裹上兔毛斗篷,轻声道:“郡主别听她们胡说,主子不知道有多么喜欢你,才不会容许靖王妃另选世子妃。”

    南宝衣抬手,拿手背抹了抹泪花。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那群小贱人的态度不能代表萧弈。

    她就是……

    委屈。

    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信:“咱们去找靖王府的帐篷。”

    主仆往靖王府的帐篷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毡帘卷起,里面莺声燕语十分热闹,是靖王妃带着一群妙龄少女在玩乐。

    俨然是给萧弈选世子妃的架势。

    她心里不快,却还是踏进帐篷,不卑不亢道:“问靖王妃安。不知世子现在何处?”

    靖王妃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嘴角疯狂上扬。

    得知南宝衣和弈儿闹翻了以后,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如今看见正主眼圈红红的,她就更加高兴了。

    她端着架子,不紧不慢道:“弈儿去了哪里,本妃怎么知道?本妃可不像某些人,居然派人跟踪打探未婚夫的行踪。果然是商户出身,行事作风上不得台面。”

    其他姑娘跟着笑起来。

    南宝衣面无表情。

    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她毫无感情地弯唇:“既然靖王妃上得了台面,那你为何总与后院侍妾争风吃醋?与姜侧妃斗了那么多年,您身为正室的宽容和风度呢?”

    靖王妃瞬间恼羞成怒:“南宝衣——”

    “称呼我郡主!”

    南宝衣给了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带着婢女飒然离开。

    靖王妃盯着她的背影,气到心肝疼。

    这小贱人就狂吧,弈儿何等心高气傲,被她打了一巴掌,怎么可能还与她继续交好?!

    她等着小贱人痛哭流涕的那天!

    南宝衣回到营帐,寒着小脸梳妆打扮。

    余味为她簪上八宝琉璃钗饰,小心翼翼道:“靖王妃和主子压根儿不是一条心,您别为她的话难过。”

    南宝衣没吭声。

    夜里有篝火宴会。

    南宝衣踏出帐篷,所行之处,并没有别的官家姑娘搭理她。

    她们瞧见她时只是掩袖窃笑,笑话她与靖王世子闹翻了,笑话她明年会嫁不出去。

    而她在盛京城原也没什么朋友。

    唯一称得上熟人的,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女程一墨,可她嫌弃狩猎这种行为对动物而言太过残忍,因此从不参与皇家狩猎。

    她孤零零坐在篝火旁的矮案后面。

    四周都是热闹,可是那些热闹并不属于她。

    她挽袖斟了一盏酒,听见场中忽然响起骚动。

    她望去。

    是萧弈来了。

    他像是变了性子,一改往日穿戴华贵的风格,在今夜这般隆重的宴会上,一反常态地穿霜白窄袖锦袍,外面随意搭一件玄黑大氅,黑与白简练到极致,没有任何花纹,没有簪饰玉佩,却莫名妖冶清贵。

    榴花夫人随后而来。

    这朵妖艳动人的交际花,竟然也难得没穿艳色宫裙,只穿着雪白轻纱襦裙,于火焰中走来时,未施粉黛,眼眸却仍旧魅惑撩人。

    荷叶小声嘀咕:“世子爷又不是她的夫君,她穿这样登对做什么?白色一点儿还不好看,跟孝服似的。”

    她埋怨着,可是心里却很清楚,容貌美丽的女子,无论穿怎样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害怕自家小姐伤心。

    南宝衣已经收回视线。

    她假装不在意地垂下眼帘,她知道萧弈并不是容易被美色勾引的男人,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

    那夜承乐殿,榴花夫人究竟与他说了什么?

    他为何会频繁去歌尽桃花?

    为何……突然穿起了白色的衣衫?

    宴会开场。

    四野落了细雪,宫廷舞姬于雪中献舞,景致极美。

    权贵们觥筹交错,仿佛两国接洽并非是为了商量边界问题,而是为了庆祝太平盛世。

    南宝衣起身,揣着信往萧弈那边走。

    还没走到,就看见靖王妃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围堵在萧弈身侧嘘寒问暖,向他仔细介绍那些姑娘的家世和才学。

    萧弈漫不经心地坐着,没有碰面前的热酒,也没有碰任何烤肉。

    他把玩着黑釉冰裂纹杯盏,英俊的面庞像是笼着一层云翳,给人风雨欲来的阴沉感,连个正眼都没给那些姑娘。

    南宝衣想与他说话,费劲儿地在人群外面挤了半天,忽然听见他嗓音冷漠:“滚。”

    靖王妃和那群姑娘一愣。

    萧弈把杯盏倒扣在矮案上。

    琼浆玉酿淋淋漓漓地泼洒开,顺着矮案淌落。

    他丹凤眼挑着几许凉薄,薄唇似笑非笑:“我叫你们滚,听不懂?”

    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他的气度像是深夜里冻结的阴云,从天幕深处携着阴寒缓缓推来,着实令人畏惧。

    酒盏在他掌中碎裂。

    靖王妃知道他恼了,咽了咽口水,带着那群莺莺燕燕回了座位。

    萧弈睨向身侧。

    小姑娘还站在原地,宫灯的火光在她面庞上跳跃,她似乎进退两难,瞳眸深处极尽单纯。

    而她只穿着袄裙,看起来那么单薄……

    他收回视线,嗓音缓和些许:“沈议潮说,今夜天降大雪,气温骤降。别在外面待太久。”

    南宝衣鼓起勇气,在他身侧跪坐。

    她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袖角:“上次打了你,是我不对。我给你写了一封道歉的信,你看完之后就不与我生气了,好不好?”

    萧弈垂着眼帘。

    南宝衣见他并不抗拒,于是从怀里取出那封信笺。

    信笺是她自己裁制的,特意挑了梅红色撒金粉的硬质封底,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写着“萧弈”二字。

    足可见少女的用心。

    萧弈眼底情绪复杂,轻声道:“你不必如此。”

    “我喜欢二哥哥,我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二哥哥的。”南宝衣跪坐的姿势极尽端正,“生活就像做生意,需要彼此经营。我想着我主动一些,咱们之间的误会就能少一些,是不是?”

第235章 南宝衣,就是卦词里的桃花煞

    萧弈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前世她看不起他,可是他却能从区区庶子,一步步爬上权倾朝野的帝师之位,甚至屡次带兵作战击退敌国。

    他是她倾慕的英雄。

    “二哥哥……”南宝衣试探着牵住他的袖角,“你若看完信后不再生气,能不能与我说说那位歌坊美人?你亲近别的姑娘,我总是吃醋的。”

    篝火宴会,乐音喧嚣。

    萧弈瞥向她。

    也许她心里仍旧委屈,可是她努力压抑着那份委屈,展现在他面前的姿态干净无邪,有着真心澄清误会、经营感情的决心。

    这样的姑娘,很难得。

    他伸手牵住少女的小手,认真地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手绵软温热,他扣在掌心,几乎舍不得松开。

    连日以来的凄凉,悲伤,孤独,似乎都在她的温暖里悄然融化。

    他耐心道:“我向你保证,我与那位姑娘没有私情。我决定娶你,便决定了要与你共度一生。余生那么长,你多信任我一点,咱们的路,就能走得更顺一点,是不是这个道理?”

    南宝衣凝视他良久,慢慢点头。

    天要落雪。

    萧弈起身,亲自送南宝衣回帐篷,温柔牵手的姿态令靖王妃和那些姑娘看红了眼。

    回到帐篷,萧弈吩咐余味和尝心去为南宝衣准备沐身的热水。

    他看了眼她华贵明艳的袄裙,抬手替她捋开额前碎发,淡淡道:“最近,可穿得素淡些。”

    南宝衣不解:“为何?”

    萧弈没有解释。

    南宝衣目送他离开帐篷,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测。

    二哥哥突然穿白衣,又不饮酒吃肉,还叮嘱她也穿得素淡些,倒像是在为谁祭奠。

    是不是有个对二哥哥很重要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呢?

    没等她想明白,一名小宫女匆匆进来。

    她福了一礼:“郡主,我家主子有请。”

    南宝衣认出她是南胭身边的宫女,于是拿起灯笼,道:“领路吧。”

    帐外依旧歌舞升平。

    宫女领着她穿过帐篷,踏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林中积雪,笼火澄明。

    南胭抬手打发了宫女退下,幸灾乐祸地打量南宝衣:“听说,你和萧弈闹翻了?”

    “与你何干?”南宝衣冷声,“找我何事,快说。”

    她看见南胭就来气。

    南胭扶了扶金步摇:“明日是正式狩猎的日子,姜贵妃年少时学过骑射,为了笼络圣心,一定会进入猎场围猎。妹妹骑射极好,不如请你在四下无人时,直接射杀了她。”

    南宝衣笑了:“你当我傻呢?脏活儿都我做了,你做什么?”

    南胭取出一支羽箭。

    羽箭箭头,雕琢着“修”字。

    “这便是我所做的。”她从容不迫,“我花重金,买通了英王楚怀修身边的仆役,让他替我偷了这支羽箭。你拿它射杀姜贵妃,旁人就会以为是楚怀修下的手。届时,楚怀修与楚怀美相争,你我便可渔翁得利。”

    南宝衣:“……”

    不得不说,南胭是极有脑子的。

    栽赃陷害祸水东引这一招,玩得妙啊。

    她接过羽箭把玩片刻,又道:“我对你的人品还是很了解的,万一到时候出了纰漏,你不仅不会帮我,你还会跳出来落井下石。这一票,要干咱们一起干。我射杀姜贵妃,你为我放风补刀,如何?”

    “成。”

    南胭答应得痛快。

    姐妹俩彼此看不顺眼,并不愿意同路回帐篷。

    南宝衣提着自己的灯笼,傲娇地往左边岔路走。

    南胭面露鄙夷,骂了句“小家子气”,却也从心地往右边岔路走。

    乌云渐退,月色晴空。

    林中积雪在月光下折射出白莹莹的光华,偶有小动物跳过树梢,长青树便簌簌抖落雪团。

    灯笼光照在雪地里,将少女的身影拉得纤长美妙。

    南宝衣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后,一道修长峻拔的身影悄然从梧桐树后缓步踏出。

    寒风骤起,沈议潮的玉色袍裾猎猎翻飞。

    他交握着双手,指间佩戴的日月星辰戒指格外醒目。

    “赤地千里,饿殍茫茫;潜龙在渊,青云直上;良禽择木,白衣卿相。桃花煞血,两世国望。”

    他念诵着当年占卜出来的卦词。

    两年了,他始终不解“桃花煞血,两世国望”是何意。

    前几日,他终于悟出其中深意。

    “望”通“亡”字音,卦词讲的大约是一个女**国殃民,谋害两世人间的预言。

    这几日,榴花夫人曾接近他,透露了她占卜到的一些内容。

    南宝衣两世而生,她就是卦中的桃花煞。

    雪霰扬起。

    沈议潮的眸色极尽清冷狠绝。

    另一边,南胭离开后没多久,穿着六品官袍的年轻男人,悄然出现在她踏过的小径上。

    南景随手折下一枝梅花,笑容狠毒:“好妹妹,你送了我一程,我也该送你一程。比起南家,我更恨你……”

    各怀鬼胎之中,次日的西山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南宝衣穿玉白色箭袖劲装,高束马尾,背负箭筒,英姿飒爽的模样占尽全场风光。

    她身侧,南胭同样窄袖劲装,正与她谈笑风生。

    姜岁寒骑在高头大马上,目送那姐妹两人骑马踏进狩猎场,很好奇:“萧家哥哥,这俩人儿恨不能掐死对方,几时变得这么好?”

    萧弈挑眉。

    心中略有些猜到那两姐妹的打算,他吩咐十苦和十言暗中跟上,也好帮忙做扫尾工作。

    整座西山山脉都是皇家狩猎场。

    南宝衣和南胭在山中疾驰,故意先在人前多露面,等到快要晌午时,才根据沿途臣僚们的议论,往姜贵妃所在的方向慢慢靠近。

    越靠近,前方树木越发葱茏茂盛。

    四周隐隐传来狼嚎声。

    南宝衣紧紧握着缰绳,心里打着鼓:“南胭,你的主意靠谱吗?”

    “如何不靠谱?你没听那些臣僚议论,姜贵妃就在东北方向吗?”南胭不耐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如何对付深宫女人,你别叽叽歪歪地讨人嫌,反正咱们往东北方向走就对了。”

    南宝衣看着东北方更加阴暗森冷的密林,对她的话深表怀疑。

    又行了一段距离。

    马儿疾驰起来,跑着跑着,前方落叶深处忽然起了绊马索。

    南胭惊住!

    她骨子里的市侩气发作,只来得及“卧槽”一声。

    姐妹俩双双被绊马索绊倒,狼狈地滚进了枯枝败叶里。

    随着侧颈处传来痛感,姐妹俩瞬间意识全无。

    南宝衣晕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南胭果然不靠谱。

    南胭晕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南宝衣果然是个扫把星。

    今天不虐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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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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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