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面见天子:宝衣可有说亲
他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南宝衣嫌弃得很。
权臣大人还在这里呢,他好歹也是他未来老丈人,能不能稍微注意点风姿仪态?
那鼻涕,都糊到袖管上去了!
她强忍着嫌弃,递给南广一块手帕。
南胭恰好也递来一块。
南广见两个女儿还知道心疼自己,立刻站起身,宝贝似的把她们两个同时搂进怀里,呜呜咽咽地哭。
两姐妹花儿似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南广刚刚还拿袖管撸鼻涕来着。
就这样抱住她们,真的合适吗?
她们同时挣开他,戒备地后退几步。
南胭轻声:“爹,您不必如此,我和妹妹,一向关系极好,你说是不是,妹妹?”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南宝衣微笑:“是啊爹,我和姐姐很亲近的。”
南广擦了擦眼泪鼻涕,感慨道:“亲近好啊,看着你俩亲近,我这心才算踏实。娇娇,你如今是郡主,身份比你姐姐高。你姐姐过得不容易啊,你要多帮帮她啊!我都想好了,胭儿没说好亲事之前,你万万不能说亲,否则,会叫别人笑话她嫁不出去的!”
南宝衣始终保持微笑。
不好意思,她的亲事,已经说好了。
她要嫁的人,是靖西侯,是蜀郡最大的权臣。
南胭同样面色淡漠。
她的亲事,也已经说好了。
她要嫁的人,是当今天子,是南越国最尊贵的人。
南广丝毫体会不到两个女儿的心思。
他还要再哔叨几句,冷不防发现萧弈正看着自己。
他抱臂倚在假山旁,舌尖顶了下左腮,似笑非笑的姿态,仿佛要吃了他似的,令他很是畏惧。
于是他不敢再哔叨了。
南胭道:“爹,这里风大,女儿身子不舒服,想回屋休息。想必贵人午后就要驾临府上,您得去跟祖母打声招呼。”
“对对对,今日贵人要来府里的!”南广一拍脑袋。
南胭又看着南宝衣,“妹妹还不知道,今日要来府里的贵人,是谁吧?”
她问完,笑容意味深长,转身朝前院厢房而去。
南宝衣心中隐隐浮起一个念头。
要来府里的贵人,该不会是当今天子吧?
正要问问自己老爹,却见他纠结地转向萧弈。
他轻咳两声,拿手架在脖子上,试探道:“二侄子,你常常在军中行走,你说掉脑袋这种事,疼不疼?”
“三叔,您想试试吗?”
南广紧张地摇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他惶恐地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地走远了,“还是再等等吧,等两个女儿嫁人了再自首……”
南宝衣好奇地目送他远去。
她道:“二哥哥,我爹怎么了?什么自首,他昨夜犯事了?”
萧弈随手从假山旁折了一枝金丝芙蓉。
他轻笑着戴在南宝衣的鬓角,三言两语,把昨夜南广夜闯程府一事讲述得明明白白。
南宝衣听得心惊担颤。
她爹长本事了,居然杀人!
还是拿板斧杀的人!
“万一被官府发现……”她迟疑。
“放心,我的人把现场清理得很干净。”
南宝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自是相信,他属下的手段和办事能力。
午后。
南宝衣陪着萧弈在大书房读书,余味进来禀报,说是府里有贵客到了,老夫人唤他们去松鹤院帮忙招待。
两人对视一眼。
能劳驾他们两个出面招待,所谓的贵人,身份自然非同凡响。
来到松鹤院,府里稍微有些脸面的人都来了。
老夫人甚至坐在了下首位置,颇为恭敬地注视着上座的人。
南宝衣望去。
端坐在上首位置的中年男人,容貌儒雅出众,蓄着两撇小胡子,说话时小胡子一翘一翘,十分的喜气。
是当今天子。
前世,天子南巡,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
没想到,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事,连天子南巡都提前了。
她想着,注意到楚怀南也在,正温文尔雅地朝她颔首致意。
楚乐欣坐在旁边,不耐烦地把玩着茶盏,在瞧见萧弈时,眼睛立刻亮了。
“弈儿、娇娇。”
老夫人笑着介绍,“这位是当今圣上,这趟南巡乃是微服私访,特意住在咱们府上。这位是当朝太子,这位是三公主。”
她又把萧弈和南宝衣介绍给上座之人。
南宝衣垂下眼帘,与萧弈一同朝天子行礼。
老皇帝捏着小胡子,笑道:“在盛京城时,就听说了萧卿的大名,今日一见,萧卿风姿出众,比朕的几个儿子,生得还要俊秀!”
“陛下谬赞。”
萧弈嗓音淡然。
他如今是镇西大都督,手握五十万大军。
即使面见天子,也是很有底气的,不必刻意阿谀奉承。
老皇帝又望向南宝衣。
金钗之年的少女,容貌已有长开的迹象,比起胭儿的灵动和妩媚,别有种娇嫩矜贵的美感,像是宝匣里娇养的明珠。
视线含着几许笑意,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身侧的楚怀南。
他招招手,好声好气道:“宝仪,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南家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虽是天子,却也没有近距离打量别人闺女的道理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担忧,自家宝贝贵女被这糟老头子看上。
不过南宝衣倒是知晓,这老皇帝虽然中庸无能,但并非好色之徒。
前世她以冲喜之名入宫,但老皇帝并没有碰过她,甚至还怜惜她容貌尽毁,在龙体病愈之后,容许她继续留在宫中。
她落落大方地走到老皇帝跟前。
皇帝笑容满面地凑近她,张开嘴朝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他的嘴巴里面有大蒜味儿。
南宝衣着急忙慌地后退几步。
嫌弃!
皇帝慈爱地笑道:“顾崇山回宫之后,据实禀报了蜀郡的情况。他说宝仪是蜀郡的福星,能够与上苍沟通,前世必是天上的仙女。朕寻思着,朕多闻闻宝仪,也算是多吸几口仙气,将来能添福添寿的。”
南宝衣:“……”
所以顾崇山,到底还讲了些什么?
如果闻闻她就能添福添寿,那权臣大人可以得道升仙了!
皇帝又笑道:“老夫人,不知宝仪可有说亲啊?”
第224章 她……也想与萧弈红鸾被翻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
老夫人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瞟萧弈。
萧弈已经落座,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褪下指间的猫眼石古银戒指,散漫地在掌心抛着玩儿,睫毛间隙,隐隐可见眸光锋利。
老皇帝毫无所觉,接着笑道:“昨日朕与帽帽兄一见如故,很有结为亲家的冲动啊。朕的太子,正要寻一位太子妃,宝仪是个有福气的,若能嫁进皇族,说不定能给我儿带来福气。”
他是位平易近人的皇帝。
南宝衣心中感念他前世的恩德,但并没有要嫁给他儿子的冲动。
在爱上权臣大人以前,她的后半生有无数可能。
可是在爱上他之后,她便只剩一条路可走。
他,是她今生的上上签。
她低下头,姿态抗拒。
老夫人看她一眼,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于是她委婉回绝道:“回皇上话,娇娇年幼,民妇一家,还想多留她两年。说亲这种事,不着急。”
太子二十岁,她的娇娇儿才十三岁。
说亲这种事,她的娇娇儿能拖得,太子却拖不得。
皇帝微微颔首,“朕的膝下,若是有宝仪这么懂事又有福气的孩子,也是要多留两年的。看来,朕和帽帽兄的儿女亲家是做不成了。”
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南广。
南广坐在圈椅上,难得没有谄媚。
他吹胡子瞪眼般,哼了一声,高傲地吃了颗花生米。
别以为他蠢,儿女亲家是假,这老皇帝自己想纳胭儿为妃,才是真。
亏他昨日把他当兄弟,他却想当他女婿!
一把年纪了,老牛吃嫩草,也不嫌磕碜!
楚怀南垂眸吃茶。
南家富贵,萧弈又手握军权,娶南宝衣,他的太子之位将稳如磐石。
而且……
他凝了眼南宝衣。
小郡主端庄聪慧,他挺愿意娶回去的。
虽然暂时被拒绝了亲事,但她毕竟还没有说亲。
他还是有机会的。
相对于他的耐心,楚乐欣却不高兴了。
她噘着嘴撒娇:“父皇,听您这话的意思,是嫌弃欣儿不懂事又没有福气?您不疼欣儿了嘛?!”
“哈哈哈,”皇帝拈须大笑,“你们看这孩子,堂堂公主,十五岁的大姑娘,还跟人家小姑娘较上了劲儿,说出去,也不嫌害臊!”
楚乐欣捏着手帕,娇羞地望一眼萧弈,噘着嘴说道:“反正父皇偏心,偏宝仪郡主也就罢了,还偏太子皇兄……”
“朕如何偏太子皇兄了?”
“太子皇兄二十岁,急着娶太子妃,可欣儿也十五岁了,也想早点嫁到好人家呢。您帮太子皇兄物色太子妃,怎么就不帮欣儿物色驸马?”
皇帝了然。
他的女儿,怕是看上萧弈了。
他不禁津津有味地望向萧弈。
年纪轻轻的镇西大都督,手握军权,姿容潇洒,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
只是……
他这女儿素来娇纵,怕是配不上萧弈呀。
但他还是试探道:“老夫人,萧卿可有说亲?”
老夫人心里直翻白眼。
皇家是怎么回事,跑到她家蹭吃蹭喝蹭住也就罢了,还一个个儿地惦记上她的孩子们……
萧弈,是她要留给宝贝娇娇儿的!
她忍不住望向萧弈。
萧弈握住猫眼石戒指。
他似笑非笑:“皇上和公主的美意,萧某心领。只是萧某心中已有心仪之人,此生,非她不娶。”
皇帝微微颔首。
他是能理解的。
这般青年才俊,又十九岁了,心里没有欢喜的姑娘才叫奇怪。
反正他女儿确实不咋地,还在宫里偷偷养面首,说句难听的,他若是寻常男子,他也看不上欣儿。
楚乐欣的脸色,却立刻就变了。
捏着绣帕的双手忍不住地收紧,她死死盯着萧弈,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
半晌,她皮笑肉不笑:“不知大都督心仪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可否领上来,叫本宫瞧瞧?看看本宫比起她,究竟输在哪里。”
南宝衣优雅地端起茶盏。
天碧色薄胎瓷盏,衬得她纤纤十指格外白嫩粉腻。
涂着丹蔻的尾指,不经意地挑起,平添几分风雅雍容。
她垂下蝶翼似的睫毛,轻轻吹了吹茶雾。
楚乐欣的口吻高高在上,仿佛二哥哥心仪的姑娘,对她而言只是个可以随意叫过来评价美丑高低的猴子。
这般姿态,令她不悦。
萧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南宝衣。
小姑娘绷着身子,难得流露出强势的气质。
像是凶悍守护自己领地的小花猫。
他薄唇勾起轻笑,淡淡道:“我的女人,自当金屋藏娇,怎舍得把她拿出来,供别人窥视打量?”
楚乐欣的脸色,瞬间阴沉难堪。
萧弈,太不给她面子了!
金屋藏娇……
这个词儿更是令她格外火大。
一想到这般位高权重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在寝屋帐幔里颠鸾倒凤,强势而又霸道,她就忍不住地心痒。
她……
也想与萧弈红鸾被翻。
他出身行伍,体魄定然比寻常男人健硕,那等滋味儿,不知该是怎样的**,真叫她心痒难耐……
楚乐欣自顾遐想,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过萧弈那处。
许是相当满意,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咽口水的声音有点大。
满屋人忍不住侧目而视,就连她自己的父兄也十分难堪。
见过奔放的姑娘,没见过奔放到这种程度的。
大庭广众如此失态,真叫人不耻。
皇帝自觉丢脸,只得红着老脸打圆场,“老夫人,你替我们准备一座起居院子。朕这趟前来乃是微服私访,无需太过张扬,朴素些的院子就好。”
他虽然这么说,但老夫人当然不能真给他准备寻常院落。
好在府里奢华的楼阁亭台不在少数,因此她笑着起身,亲自带皇帝他们去挑选居所。
江氏揉着额角发愁。
圣上虽说是微服私访,可他哪儿有微服私访的样子,锦官城的权贵几乎都知道他驾临了南府。
接风宴,得准备起来。
还得准备得热热闹闹,叫圣上看了高兴,觉得南家办事办得漂亮。
正厅里的人都走完了。
南宝衣依旧捧着茶盏,端坐在圈椅上。
她垂眸盯着绣花鞋尖,好半晌,才小声道:“二哥哥。”
隔着花几,萧弈淡淡应了声。
第224章 前世的聘礼
南宝衣放下茶盏,单手托腮,丹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生得好看,还是三公主生得好看?”
萧弈挑了挑眉。
这是一道送命题。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自然是娇娇。”
“如果三公主非你不嫁,皇帝又下旨逼你娶她,你当如何?”
又是一道送命题。
萧弈伸手替她理了理额角碎发,“那就掀翻这天下。”
南宝衣很满意他的回答,暗道,他是真心实意想娶自己的。
她正要端起茶碗,想了想又问道:“假如我和你娘亲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萧弈:“……”
得,还是送命题。
他唇角染笑,注视着南宝衣的眼眸,温声道:“天底下娇娇最美,非娇娇不娶,家中田亩宅院铺面都有,家底还算丰厚,任何危险面前都先救娇娇,保大。”
保大……
南宝衣愣了片刻,才明悟这厮是什么意思。
可他们连成亲都未曾,何来的孩子,何来的保大保小?!
她粉颊涨得通红,掩饰般端起茶碗,只低头喝茶。
萧弈手肘撑在花几上,伸手捻了捻她白嫩耳珠上戴着的碧玺珠子,“娇娇问完,该轮到我问了。”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略有些糙。
顺着碧玺珠子摸到她的耳珠上,痒痒的,又有些酥麻。
南宝衣始终垂着眼帘,脖颈弧度纤细优雅,“二哥哥想问什么?”
“这辈子从未提过亲,聘礼这种事更是一窍不通。若要迎娶南府的小娇娘,不知需要多少聘金?”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还从未遇到过,跑到女方跟前,问对方想要多少聘金的男人。
她想以国为聘,难道他也给得起?
她迟疑地抿了抿小嘴。
她记得,前世程家过府下聘,给的是十抬聘礼。
特别特别的少,比寻常富贵人家成亲,给的聘礼都要少。
祖母和二伯母可生气了,当即就想悔婚。
可是她不肯。
那时的她多么虚荣啊,一心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官夫人,又怎么肯临时悔婚,成为锦官城最大的笑柄?
祖母和二伯母拿她没办法,只得由着她去。
黄昏时,她独自跑到库房,大着胆子掀开那十抬聘礼。
红漆箱子里,都是些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并不值钱的物件儿,像花瓶啦、银水盆啦、布匹啦等等。
甚至,连件像样的首饰头面都没有。
她对着红木箱发呆。
她想着程哥哥对她还算温柔客气,必定是喜欢她的。
只是官家两袖清风,所以程府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没办法替程哥哥置办更多聘礼。
这么安慰着自己,她忽然听见库房门口传来嗤笑。
她望去。
府里那个最讨厌的少年抱臂倚在门边,神情讥讽戏谑。
她自觉丢脸,急忙盖上红漆木箱,厉声指责:“萧弈,你真不讲规矩,怎么能私自偷窥本姑娘?!”
“程家娶你,就给这点儿聘礼?看来,对方也没把你当回事。”
“你胡说!”
少年哂笑,从怀里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目,散漫地丢在她脚边。
他懒散道:“程家二十年来贪污受贿,账目全在这里。他们家富得流油,并不缺你那点儿聘礼,只是愿不愿意给的问题。”
她急忙捡起账目。
翻开来,虽然不怎么能看懂,但也瞧得出银钱来往数额巨大。
绝非寻常太守,能负担得起的。
她一页页看着,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萧弈又道:“我若是你,便叫人揣着这本账目,去盛京城告御状,报复程家对你的不上心。”
南宝衣合上账目。
她嫌弃:“你吃穿住行全仰仗我家,就是个连小厮都不如的卑贱玩意儿!你见我要嫁给太守家的公子,嫉妒我即将得到幸福,所以不安好心,要拆散我的姻缘。我已经窥破了你的阴谋,不会如你所愿的!”
萧弈唇角的弧度,渐渐压了下去。
他眉眼如山,冷漠地盯着她。
半晌,他忽然走向她。
他生得那么高大,气势又如此凛冽阴沉,再加上库房无人、天色转暗,南宝衣不禁心中害怕。
她抬头挺胸拿出气势,学着府里那些仆妇暗地里骂萧弈的话,指着萧弈的鼻尖儿骂道:“你这个没人要的贱种,什么二公子,也就是个粗使的杂役罢了,怎么敢用这种目光看着本小姐?我我我,我可是你要侍奉孝敬的小姐……”
萧弈的眼神太可怕了!
她的气场渐渐弱下去,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红木箱。
她仰起头,紧张而胆怯:“我警告你哦,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罚你跪祠堂,不给你饭吃——”
话未说完,就被萧弈捏住面颊。
他俯下身,丹凤眼晦暗如深渊,嗓音低哑深沉:“南宝衣,你最好别嫁给程德语。”
“疼……”
南宝衣娇气得很,泪水夺眶而出。
他的手劲儿那么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脸。
她从不知道,原来这个逆来顺受的贱种,竟然戾气这么大。
泪水落在萧弈的手背上。
他缓缓松开手,居高临下,再次强调:“别嫁给程德语。”
“要嫁的……”
南宝衣哽咽反驳,泪珠子掉得更狠。
“喜欢他?”
“喜欢的。”
南宝衣正儿八经地点点头。
事实上那时的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她把虚荣当成了喜欢,把对权势和地位的热衷,当成了爱。
以至于一脚踏进深渊,终至万劫不复。
萧弈没有再说什么。
他俯下身,抬起粗糙的手背,沉默地替她擦泪。
那时的南宝衣多么嚣张跋扈啊,嫌弃道:“你又脏又卑贱,本小姐娇贵,不许你碰我。”
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着自己。
她没有去看萧弈的神情,也不屑去看。
萧弈沉默地收回手,似乎又凝视了她片刻,才转身离去。
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模糊。
萧弈走后,便只余下库房里的十抬聘礼,可怜而又落魄。
她不知道那本账册的真假,但她毕竟是信任程哥哥的,于是一把火将账册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想来……
南宝衣抬起眼帘。
那本账册,应当是真的。
原来前世,二哥哥就曾给过她回头是岸的机会。
是她自己没有珍惜。
第225章 南娇娇要给他戴绿帽子
“在想什么?”
萧弈捏了捏她白嫩的耳珠,打断了她的思绪。
南宝衣望向他。
青年姿容俊美,眉梢眼角透着漫不经心的风流和慵懒。
所以……
前世的他,对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
然而那终究是不可捉摸的事了。
南宝衣弯了弯嘴角,托腮回答道:“聘礼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最起码,最起码要比十抬多!”
“十抬……”萧弈哂笑,“我手下成亲,给女方的聘礼都不止这个数。十抬聘礼,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贯口吻淡漠,还喜欢讥笑别人。
南宝衣眼眶微热。
心里酸酸的,还有种流泪的冲动。
因为被他讥笑成“叫花子”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前世所嫁非人,未能被夫君捧在掌心千娇万宠。
但是这一世……
权臣大人给她的聘礼,定然很多,很多,很多。
她泪兮兮地望向萧弈,突然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二哥哥,呜呜呜呜呜,我好委屈啊!”
萧弈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姑娘已经扑进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嫌弃:“南娇娇,你眼泪蹭到我衣襟上了。”
“呜呜呜呜呜!”
“南娇娇,鼻涕,你的鼻涕!”
小姑娘不搭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哭。
萧弈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姑娘蠢笨又娇气,还时常犯懒。
但毕竟是自己挑的小媳妇,退货是退不了的。
别人娶妻,娶的是相夫教子的贤内助,他娶妻,大约是多养了个娇娇气气的小女儿。
只能花心思宠着呗!
皇帝的接风宴,设在三日后。
南家遍邀蜀郡权贵,新任太守、靖王妃等等都在受邀之列,就连锦官城附近城池的权贵都闻风而动,屁颠颠儿地要来参加宴会。
南府紧张地筹备着。
好在府上富贵,珍稀食材一概不缺,倒也能在三天之内弄出蜀郡最隆重的宴席。
南宝衣闲来无事,整日往朝闻院跑。
权臣大人总是很忙,不是处理军务,就是在书房跟幕僚议事。
秋日和煦。
她独自站在廊庑下,听着窗后传来的议事声,抱着碗小鱼干,逗弄那只蹲在檀木架子上的海东青。
权臣大人的这只海东青是纯白色的,据说特别贵重,花了他两万两雪花纹银,可以搏兔,还能狩猎天鹅和小兽,是很厉害的猛禽。
她专心致志地喂海东青。
太子楚怀南自廊庑尽头而来。
他注视着南宝衣。
年仅金钗的宝仪郡主,穿嫩柳黄妆缎上袄,搭配白玉织金马面裙,绑着红绳的漆黑发尾,柔柔垂落在纤弱的腰际。
她踮着红绣鞋,仰头喂鸟时,白嫩的下颌和细颈形成优雅的曲线,那一抹白腻蔓延进上袄领口,有种别样的风流。
她生得真好看。
楚怀南想着,温声道:“宝仪喜欢喂鸟?”
南宝衣寻声望去。
见来人是他,她退后两步,福身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很甜,像是煎过的冰糖雪梨水。
楚怀南如沐春风。
他虚扶一把,“在孤面前,宝仪不必多礼。”
“这只海东青,体态矫健,鹰钩如铁爪,是大都督的爱宠吧?”他上前,伸手去摸海东青,“孤府上也有一只,只是不如这只毛色——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
指腹沁出殷红血液,那只海东青居然把他的手指叨出血了!
南宝衣惊吓不轻,急忙唤了余味过来,替他包扎伤口。
好在伤势不重。
南宝衣摸了摸海东青的脑袋,小声道:“它平日里很乖的,从不随便叨人……许是见太子殿下脸生,因此才叨了你。殿下,畜生不懂事,您莫要怪它。”
秋阳穿廊而来。
楚怀南看着她。
这位南府的小郡主,悄悄挪到鸟架子前,把海东青牢牢挡在身后,似乎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将海东青杀了似的。
他好笑,“在宝仪眼里,孤是滥杀无辜的人吗?畜生不懂事,孤自然不会和畜生计较,否则,未免有失风度。”
他气度温润,很平易近人。
南宝衣悄悄松了口气,朝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在我心里,殿下自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殿下是仁义的储君。”
否则,前世藏经阁,就不会有一饭之恩了。
而她的话,令楚怀南感到慰藉。
他温柔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眸,继续讲没说完的话:“孤的太子府,也养了只海东青。每年狩猎,它都随孤进入林场,还为孤抓了好些兔子和野鸡。”
“殿下的海东青,也欢喜吃小鱼干吗?”
“它喜欢吃鸡,特别是鸡腿。往日孤用膳时,若是不给它鸡腿,它定会飞进屋子,扑腾翅膀抖落羽毛,搅得孤吃饭都不得安生。”
南宝衣听着描述,忍不住被逗笑。
对待禽鸟尚且不忍苛责,太子殿下真的是很仁义的君子。
储君如此,是南越之福。
楚怀南唇角带着笑容,只是温柔地注视她。
小郡主笑起来时,丹凤眼弯弯的,像是蕴藏着晶亮的星辰,抬袖掩唇的姿态,娇贵而又端庄。
秋日午后,阳光温暖,廊外开满了洋洋洒洒的金丝芙蓉。
楚怀南意识到,他喜欢这位小郡主。
他邀请道:“将来宝仪若是前往盛京,定要来太子府,孤带你看那只不听话的海东青。”
南宝衣正要应下,书房槅扇忽然被人推开。
权臣大人抱臂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而散漫。
他眯着丹凤眼,似笑非笑:“在里面就听见娇娇在笑,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给哥哥听听?”
他在书房和幕僚正经议事,却听见楚怀南和南娇娇孤男寡女叽叽歪歪,一副要给他戴绿帽子的架势。
他还没死呢。
“二哥哥!”南宝衣脆声,“太子殿下说,将来我若是去盛京城,请我去他府上看鸟。”
萧弈薄唇微翘,“哥哥的鸟,不够娇娇看吗?何必要去看他的?”
“可是太子殿下的海东青,会吃鸡腿,还会满屋子乱飞。”
萧弈挑了挑眉,“但哥哥的鸟,比他的大啊。”
楚怀南沉默。
总觉得哪里不对。
28章,还是没能写到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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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总要叼回窝里,他才能安心
楚怀南摒弃掉那股子怪异感,温声道:“我与宝仪一见如故,因此多聊了几句。大都督不必在意我们,尽可在书房继续议事。”
萧弈眉眼讥讽。
这厮想拐走他未过门的小娇娘,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亲昵道:“娇娇,过来。”
南宝衣乖乖走到他跟前。
萧弈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也是快要议亲的大姑娘了,怎好与外男喋喋不休?知道的,晓得是他主动与你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娇娇妄图攀龙附凤,对太子殿下居心叵测呢。”
楚怀南:“……”
他总觉得,萧弈似乎对他意见很大。
“二哥哥,那我去你的书房读书可好?”
南宝衣趁机问道。
她很喜欢看权臣大人与幕僚议事。
他常常变着花样儿地怼那群书生,明明专权擅断得要命,却偏偏条理清晰计策过人,叫他们说不出反对的话。
霸道而神武,说的就是她家二哥哥。
萧弈往日里,是不许她听他们议事的。
但今日情敌在侧,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温柔地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如娇娇所愿。”
他牵起小姑娘的手,温文尔雅地朝楚怀南点头致意,转身踏进门槛,还不忘掩上槅扇。
楚怀南独自立在廊庑下。
秋阳落在他白净的面庞,他唇角弯起,带出浅浅的笑意。
萧弈很在意南宝衣,南家也很在意南宝衣。
意味着娶她过门,能够确确实实得到军权与财权。
这个姑娘,他娶定了。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议事终于散了。
南宝衣坐在编织垫子上玩翻绳,因为没人陪她玩,所以动作慢吞吞的,很难翻出漂亮的花样。
萧弈收拾好卷册,盘膝坐到她对面。
小姑娘十指纤纤,白嫩润泽,红色翻绳在指尖跳跃,漂亮极了。
他伸手,利落地把“小河结”翻成了复杂的“螃蟹结”。
南宝衣惊叹:“二哥哥好厉害,连女儿家的翻绳都不在话下!这个螃蟹结好难翻的,荷叶都翻不会呢。”
萧弈不置可否。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看书过目不忘,年少时穿过廊下,看见侍女们玩翻绳,只看一眼,便能记住如何翻出花样。
他唇角藏着笑,“成亲以后,哥哥跟你玩更多的花样。”
正说着话,余味踏了进来。
她恭声:“主子,太子殿下求见。”
萧弈唇角的笑容淡了些。
他瞥一眼还在研究翻绳的小姑娘,吩咐余味道:“你陪她玩。”
余味应下。
萧弈踏出内室,楚怀南已经坐在外间了。
楚怀南放下茶盏,下意识望一眼萧弈身后。
宝仪郡主大约还在内室,竟也不出来见他。
眼底掠过失望,他脸上依旧笑容温润:“大都督的书房布置清幽,窗外的园林景致也是极好的,比孤在太子府的书房,还要适宜读书。”
萧弈撩袍落座,把楚怀南的那抹失望尽收眼底。
他意味深长:“臣的书房和寝屋,都是娇娇亲手布置的。小姑娘家家的,就爱捣鼓这些。”
楚怀南静默。
总觉得,萧弈仿佛是在炫耀什么。
他只得接话道:“大都督和宝仪郡主兄妹情深,叫人艳羡。”
“殿下来找臣,所为何事?”
“孤虽然生在皇家,但一心向往寻常百姓家的温馨。这次入住南府,看着你们都很宠爱宝仪,孤倍感温暖。过完年宝仪就该十四岁,早该是议亲的年纪。她自幼千娇万宠,择婿之事,不知你们可有什么想法?寻常富商权贵,恐怕难入你们的眼。”
萧弈轻抚茶盖。
他就知道,楚怀南找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丹凤眼在蒸腾缭绕的茶雾中,锋芒隐现。
他温声:“所以?”
“孤府上正缺一位太子妃。若是大都督愿意,孤愿娶宝仪过门。她是人间富贵花,当嫁皇室,千娇万宠。”
萧弈讥笑不语。
楚怀南接着道:“孤知道大都督疼爱幼妹,但孤的品格,盛京城所有大儒朝臣皆可作证。孤若能娶宝仪为太子妃,此生必定爱之如宝。”
萧弈靠在椅背上。
长腿散漫交叠,他身姿颀长,比楚怀南还要高,因此睨向对方时,透着一股居高临下地审视。
他一字一顿:“太子能否为了娇娇,此生不立妃纳妾?”
楚怀南沉默。
他是南越太子,将来,还会成为南越皇帝。
皇帝,三宫六院,开枝散叶,稀松平常。
怎么可能不立妃纳妾呢?
“太子能否不在意她的美丑,不在意她是苍老还是年幼,不在意她是卑贱,还是荣光?”
楚怀南再度沉默。
扪心自问,他求娶南宝衣,一是为了她背后的军权和财权,二是为了她自身的容色和气度。
太子妃,自当家世显赫、容貌倾城。
要他不在意这些,他做不到。
“太子又能否为了她,献出江山和权势,甚至献出鲜血和生命?”
楚怀南慢慢垂下眼帘。
他是尊贵的太子。
他的生命,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
他的江山,是国家社稷的根基。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献出这些宝贵的东西。
指腹划过茶盏,他感受不到温热,只触碰到深深的凉意。
良久,他沉声道:“大都督说的这些,孤一条也做不到。孤不知南家择婿如此苛刻,是孤不自量力了。”
他起身告辞。
踏出门槛时,他忽然回眸:“孤很想知道,这世上,当真有男人,能为宝仪郡主做到这三条?”
萧弈指关节屈起,慢悠悠叩击花几。
他微笑:“有。”
楚怀南沉默片刻,跨出了门槛。
他走后,萧弈慢悠悠走进内室。
小姑娘和余味坐在窗畔玩翻绳。
小姑娘白嫩娇美,笑起来时小嘴甜甜的,双眼亮晶晶的,像是阳光下融化的冰糖,全然是岁月无争的模样。
他抱臂,散漫地靠在珠帘旁。
南娇娇已经不是昔日一无所有的南家小女。
现在的她,是蜀郡乃至整个南越国,都炙手可热的未婚妻人选。
今日弄走一个楚怀南,将来,说不定又冒出楚怀东、楚怀西。
后日就是遍集蜀郡权贵的接风宴。
要不要在宴会上,请皇帝老头为他们赐婚呢?
总要叼回窝里,他才能安心。
第225章 是他求着,娶她过门
为招待皇族准备的接风宴,终于如期而至。
南宝衣端坐在妆镜台前,戴上碧玺耳铛,好奇道:“说来也怪,这几日我都没瞧见南胭,她莫不是又要准备幺蛾子?”
荷叶弯腰,给她补了点嫣红口脂,“奴婢听说,南胭前阵子被程家卖去了低等的窑子,府里人都戳她脊梁骨呢。丢了那么大的脸,当然是要躲在屋子里,哪儿敢出来见人?皇上还歇在咱们府里,万一冲撞了贵人,人家要忌讳的。”
南宝衣理了理鬓角碎发。
她倒不觉得,南胭是要脸面的人。
听她和爹爹那日说话的口吻,她似乎还认识皇家人。
她想不透南胭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干脆也懒得去管,带着荷叶往宴会大厅而去。
接风宴设在花园。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秋日里的金丝芙蓉开得秾艳动人,极尽锦官城该有的风雅。
厅中已经坐满了蜀郡权贵,各自拖家带口,热闹得很。
尤其是那些少女,个个争奇斗艳、鬓影衣香,不时朝厅外紧张地窥视,又不时整理云髻和衫裙,显然是冲着择婿而来。
只是不知,择的是权臣大人,还是太子殿下。
年长些的贵妇人则忙着向南家女眷打听她的消息,显然是抱着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她尚未跨进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宝仪郡主,本妃是见过的。生得还算美貌,脾气又很是乖巧。只是行事略有些蠢笨,瞧着不像是善于打理后院的姑娘。不是本妃多嘴,南三夫人,你还是要多教教她,省得她将来出嫁时丢人。”
是靖王妃的声音。
南宝衣驻足。
卷翘的睫毛,在瞳珠里投落阴影,令她看起来多了些寒意。
靖王妃的语调透着笑意,仿佛只是长辈在开晚辈的玩笑。
殊不知,这般玩笑,足以毁掉一个少女苦心孤诣经营的名声。
荷叶气愤:“小姐——”
南宝衣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她靠在廊庑下,想听靖王妃还能说出怎样苛刻的话。
厅堂。
程叶柔对上靖王妃。
都是官家嫡女出身,她近日又常常跟着二嫂江氏在外面历练,气势丝毫不输靖王妃分毫。
她冷笑:“我虽是娇娇的后娘,却也和她相处了一年光景。靖王妃初来乍到,只不过与娇娇说过几句话,就认为她蠢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靖王妃是针对晚辈呢。”
靖王妃眉梢眼角都是讥讽。
南家不过接待一回圣驾,倒是傲起来了。
她这几日算是想明白了,南家趋炎附势,见她的弈儿前程锦绣,就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教唆南宝衣利用美色勾引弈儿!
好在这次接风宴她早有准备,提前替南宝衣相看了对象。
只要替南宝衣搞定婚事,料想她也不会再纠缠弈儿。
她饮了口茶,温声道:“南三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本妃很喜欢娇娇,甚至还帮她谈妥了未婚夫。”
厅堂寂静了一瞬。
南家人纷纷望向靖王妃。
老夫人脸色铁青,江氏和程叶柔先是错愕,又迅速变成深深的厌恶,南宝蓉手里的茶盏更是险些摔落在地。
靖王妃是个什么东西,哪儿来的脸帮娇娇谈未婚夫?!
还谈妥了?!
她们怎么不知道,娇娇已经谈妥了未婚夫?!
廊庑外,南宝衣自己都惊呆了。
因为二哥哥的缘故,她把靖王妃看做亲姨母。
可是这女人都干了些什么?!
替她谈未婚夫?!
她怎么不干脆直接替她出嫁?!
靖王妃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她温声道:“我昨日拜访了新上任的蜀郡太守,他年轻有为,饱读诗书,前程不知道有多么锦绣。我与他提起宝仪郡主的婚事,他很爽快地应下了。”
“年轻有为?”江氏撕碎了手里的帕子,“靖王妃,新任的蜀郡太守,已经三十五岁,还是个死了夫人的鳏夫!膝下,甚至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所以才说,是一桩很好的婚事嘛。”靖王妃笑得合不拢嘴,“娇娇蠢笨,不善于打理后宅,得找个年纪大的男人,如此才会心疼她。一嫁过去就儿女双全,多美的事儿呀,旁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这叫很好的婚事?!
厅堂众人闻所未闻。
南家人气到发抖!
“原来在靖王妃眼里,这就是好婚事。”
屋外传来清脆稚嫩的声音。
南宝衣优雅地跨进门槛,“听说姜侧妃为靖王殿下生了两儿一女,所以王妃虽然膝下无子,却也算儿女双全,您必然过得很幸福,是不是?”
靖王妃噎了噎。
南宝衣什么时候来的?
她面上尴尬,却温和道:“娇娇这般言语,定是嫌弃蜀郡太守。给他知道,要伤心的。”
“他伤心,与我何干?”南宝衣立在厅堂中央,“我南家从未提起过要与他结亲,一切都是靖王妃越俎代庖、善做主张,他便是伤心,也是因为靖王妃的缘故。我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想随意沾染外男,还望靖王妃自重。”
一番话,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靖王妃面上难堪。
她揪着手帕,恨不能让萧弈亲眼看见,他所谓的心仪女子,是多么泼辣不要脸。
正恼怒着,萧弈和皇家的人到了。
一番大礼后,众人分列厅堂两侧,各自落座。
南宝衣坐在萧弈旁边的席位上,小脸雪白清寒。
萧弈挑着鱼刺,垂眸笑道:“好好的,谁把你气成了这样?”
“自然是你的亲姨母!”
南宝衣并不在意,是否会影响萧弈和他姨母的感情。
她倒豆子似的,把委屈说了一遍:“……我拿她当长辈,她却这般待我。我寻思着,还好家人疼我,若是谁也不拿我当回事,她岂不是要直接把我卖给蜀郡太守当续弦?三十五岁的太守,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萧弈轻笑。
他把挑好的鱼肉,放到她的小碟子里。
他抬起眼帘,意味深长地望一眼靖王妃。
她大约还不知道,并非是南宝衣求着嫁给他。
而是他求着,娶她过门。
原本还想再观望观望,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求赐婚圣旨,但如今看来,今日就得拿到赐婚圣旨,才能叫他彻底安心。
否则,他好不容易叼到嘴里的小姑娘,还没娶进门,就要先被他这蠢姨母作走了。
第225章 席间无趣,娇娇可否为我们歌舞助兴
南宝衣并不知道萧弈的打算。
她悄悄抬起眼睫,望向靖王妃。
一个姨母就如此难搞,不知道权臣大人的娘亲又该是怎样的难搞?
果然,诚如姜岁寒所言,婆媳矛盾,是世间最复杂的矛盾。
她吁出一口气,慢吞吞吃起萧弈挑好的鱼肉。
鱼肉鲜美,叫她汹涌澎湃的心绪稍微冷却下来。
不管她们如何作怪,好在二哥哥是疼她的。
这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风宴颇为隆重。
随着乐师弹奏乐曲,南家请来的一队舞姬悄然登场。
水袖轻扬,厅堂里的气氛逐渐融洽轻松。
南宝衣闷头吃鱼肉时,四面八方忽然响起惊呼声。
她抬头望去。
被舞姬们众星拱月的少女,穿云烟粉的舞裙,正踮脚旋转。
她的领口开得很大,肌肤莹白,那处饱满欲遮还羞,令人垂涎。
楚腰婀娜,甩出去的水袖悠长如虹,顾盼间粉妆精致,杏眼妩媚如小狐,尖俏的下颌和纤细的身段,叫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怜惜。
一舞倾城,恰似汉宫飞燕。
南宝衣怔住。
这献舞之人……
竟是南胭。
原来她把自己关在寝屋整整三天,是为了排练这支舞……
她是冲着皇帝,还是冲着太子?
南宝衣很快注意到,南胭是在向皇帝暗送秋波。
那股子欲说还羞的神情,那股子妩媚妖娆的气质,老皇帝捻着小胡须,从头到尾就没从她身上错开过眼。
萧弈懒洋洋地托腮,“你的好爹爹,带皇帝去逛了窑子,恰是你的好姐姐招待的,两人这是看对眼儿了。”
南宝衣眼眸复杂:“可是,皇帝都四十岁了……”
都是能当爹爹的人物了,南胭下得去嘴?
萧弈嗤笑,“这便是权势的好处。若老皇帝一无所有,你猜,你姐姐还愿不愿意委身?”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南胭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寻常男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只是,南胭想攀附天子,爹爹会同意吗?
她望向南广。
南广满脸恨铁不成钢,正好转头望向她,“娇娇,你姐姐疯了。”
这三天,他劝了多少次,可胭儿铁了心要进宫,如何也劝不住。
他又谆谆教导:“娇娇,你今后可不能找年纪太大的。像你二哥哥那样的,属实有些老。找个大两三岁的,少年夫妻,才能恩爱到白头。”
南宝衣:“……”
当着二哥哥的面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她瞄向萧弈。
二哥哥面色微妙,朝她爹爹似笑非笑:“三叔,说起来,我的属下近日在你屋里捡到一把带血的斧头……”
南广一张俊雅的老脸,瞬间青白交加。
他就说他砍人的斧头去哪儿了,原来是被萧弈拿走了!
“你——”
他想骂两句解解恨,乐曲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南胭已经跳完了那支舞。
她轻盈地跪倒在厅堂,声音柔美似蜜:“胭儿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来!”
皇帝不顾身份,亲自扶起南胭。
他同南胭十指相扣,转向众人,温声笑道:“不怕诸位笑话,这趟南巡,胭儿乃是朕的意外之喜。朕与她一见钟情,意欲纳她入宫。”
话音落地,满堂人都面露诡异。
都是有身份的人,南胭那点子破事,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这样的女人,皇帝居然也不嫌磕碜?
皇帝又含笑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你有个很好的孙女儿。”
老夫人:“……”
不,她并不想承认这个孙女儿。
皇帝又道:“胭儿美貌柔弱、心性纯善,便封为正四品的昭仪吧。这趟南巡结束之后,与朕一同回宫。”
他心情极好,牵着南胭坐在了上座。
南胭自打回到南府,就潜心练舞讨皇帝喜欢,因此并不知道南宝衣被封为郡主的事。
此刻,她的心脏砰砰乱跳。
正四品的昭仪啊,纵便寻常官家夫人见了她,也得行礼才是!
像南家老太婆、南宝衣这种没有诰命的白身,更得行大礼才成!
她压抑住狂喜,越发恭敬小心地侍奉起皇帝。
只是不时瞥向南宝衣的眼神,却透出轻狂得意。
南宝衣吃了半颗四喜丸子。
实在想不明白,区区四品昭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还被册封为一品郡主了呢,她骄傲了吗?
许是没能从她眼睛里看见嫉妒,南胭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倚在皇帝身侧,柔声道:“陛下,臣妾的妹妹南宝衣,一向能歌善舞,不如请她为咱们歌舞助兴?”
助兴这种事,都是下等人做的。
她刚刚在众人面前跳舞,是勾引圣上,却也是自甘下贱。
她得叫南宝衣也跳个舞,也下贱一回。
姐妹嘛,不就是有难同当的?
皇帝正对她新鲜着呢,虽然想着有求必应,闻言,却有些犹豫。
他做贼般,小声道:“胭儿,你莫不是与她有些过节?”
南胭抬起团扇,遮住下半张脸。
她在私底下自是撒娇发嗲,连称呼都改了:“叔叔有所不知,胭儿是外室女出身,从前常常被南宝衣打压欺负。胭儿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也想欺负她一回。叔叔,你便依了胭儿吧?”
皇帝被她嗲的吃不消。
他轻咳一声,仍旧十分为难。
“叔叔不肯帮我,那我自己来。”南胭轻摇团扇,“反正我是您亲封的昭仪,难道指使一个小丫头,都指使不动吗?”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南胭已经高声道:“席间无趣,娇娇可否为我们献上歌舞?”
厅堂安静下来。
南宝衣挑眉。
她放下筷箸,饶有兴致:“你在命令我?”
南胭笑吟吟看着她,“只是想看妹妹歌舞助兴而已。除了我,皇上也想看妹妹歌舞助兴。”
老皇帝惊了惊。
心里暗暗埋怨南胭多事,他连忙摆手:“朕没有啊,朕一点儿也不想看宝仪跳舞!都是南胭,跟朕没有关系啊!”
他老牛吃嫩草,纳南胭为后妃,已经足够叫帽帽兄生气。
若是叫帽帽兄以为,他对他另一个女儿也感兴趣,估计屠龙的心思都有了!
更何况萧弈那么疼爱幼妹,他不想得罪这个权臣啊!
他还打算靠着萧弈,替他打江山呢!
南胭咬牙。
这老皇帝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害怕南宝衣的表情?
他可是九五之尊,他是皇帝啊!
第225章 以下犯上,掌掴南胭
南宝衣轻笑。
她直视南胭,嗓音清越动听:“南胭,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四品昭仪而已,我是圣上亲封的一品郡主,与靖王妃同等品级。你见到我,甚至需要对我行礼。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说出要我歌舞助兴的话?”
一品郡主……
南宝衣什么时候被册封为郡主了?!
南胭心中掀起轩然大浪,脸色逐渐变白,又渐渐弥漫上淡青色。
她只听说薛定威造反,萧弈镇压有功,被封为镇西大都督……
没听说南宝衣也受了册封啊!
双手忍不住揪住裙摆。
她蓦然想起那日与父亲回府,遇到南宝衣时,父亲曾提起,南宝衣的身份比她高,比她更容易说亲。
原来,是指她受封郡主。
枉她以为她可以把南宝衣踩在脚底下,枉她以为可以叫她对自己行跪拜大礼,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令人羞耻的热血直冲上脸,她难堪地闭了闭眼。
南宝衣扯起嘴角。
她望一眼看戏的靖王妃。
南胭想把她踩在脚底下,靖王妃也是如此。
她们总觉得她好欺负,南家好欺负。
不给她们点厉害瞧瞧,不叫她们受些教训,下一次她们依旧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她的声音越发温柔,却携着不容置喙的冷意:“昭仪欺我年幼,妄图叫我歌舞助兴,是为了让我当众出丑。昭仪居心叵测,以下犯上,尝心,掌掴她。”
荷叶和余味都太温柔,打人时不得劲儿。
尝心手重,扇耳光得劲儿!
上座,南胭惊呆了。
她可是皇帝的女人!
南宝衣居然当着皇帝的面,命侍女掌掴她?!
她有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不等她怒斥,尝心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跟前。
她扬起手,朝她脸上就是狠狠两耳光!
似乎不解气,她又扇了她两耳光!
满厅寂静。
众人望向南宝衣的目光,逐渐变了味儿。
都说这位宝仪郡主娇憨乖巧,可今日看来,似乎手段相当了得。
连皇帝的女人都敢动,有眼色,有胆识,有气魄。
雷厉风行如此,娶回去乃是镇宅的好手,又怎么可能像靖王妃所言,蠢笨又不会打理后院?
可见,靖王妃刚刚都是妄言。
靖王妃被各种目光注视打量,一时间像是脸上也挨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越发厌恶南宝衣了。
南胭捂住脸,扑到皇帝怀里,哭得十分厉害。
皇帝抚了抚她的细背,却什么也不敢说。
原就是胭儿有错在先,难不成还要为了她训斥宝仪?
他苦口婆心地劝:“胭儿一时得意,连分寸都丢了。这几巴掌,挨得值,也叫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至于进宫以后,没大没小,又失了分寸。”
南胭哭得梨花带雨。
她是后妃啊,好不容易爬上龙床,她骄傲些怎么了?!
还“挨得值”,难道她做皇帝的女人,就是为了挨巴掌?!
南宝衣脊背挺直。
丹凤眼勾着凉薄和讥讽,恰似萧弈素日里嘲笑别人时的眼神。
南胭擅长内宅争斗,却不懂朝堂谋略。
南越国,军权集中在封疆大吏手中,皇族只掌握很少一部分。
她的二哥哥才刚立下大功,皇帝自然要捧着,便是她没有被册封为郡主,皇帝顾忌二哥哥的脸面,也不会多加斥责她。
她的荣辱,与二哥哥的荣辱,原是一体的。
萧弈懒洋洋地托着腮。
小姑娘像是翘起了尾巴的狼崽,可爱。
张牙舞爪打人的时候,更可爱。
他抿着笑,为她斟了一盏玉米汁,低声道:“小郡主好生威风,哥哥真是害怕得紧。”
南宝衣端起玉米汁,优雅地喝了小口。
唇齿间甜甜的。
她睨向萧弈,“本郡主一向威风。若是将来二哥哥养小妾、养外室,本郡主定然天天给她们立规矩,叫她们比南胭更加凄惨,看你心疼不心疼。”
萧弈往她这边倾身。
他就着她的白嫩的小耳朵,嗓音低哑撩人:“哥哥的银钱,都拿来养小郡主了,哪儿还养得起小妾和外室?养南娇娇,可是很贵的。”
南宝衣脸颊微红。
那些话太叫人羞怯了,她急忙垂眸喝玉米汁。
待到这边正宴结束,花园水榭的戏台子搭了起来。
晚上还有一场夜宴,因此宾客不仅没有散场,反而有更多没来得及参加午宴的贵客前来赶场。
上了年纪的夫人都去水榭看戏了。
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与交好的朋友闲逛,期待能有一场邂逅。
南胭陪着皇帝,共赏园林芙蓉。
她脸颊上还残留着鲜红的指印,微微红肿的模样很是凄惨。
她低头盯着绣花鞋尖,睫毛上依旧挂着晶莹细碎的泪珠。
真不服气啊……
她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却又被南宝衣踩在了脚底下。
那么她当昭仪,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时不时看她一眼。
到底怜惜她年幼,他语重心长道:“胭儿,你可不能再得罪宝仪。如今诸国动荡,随时可能发生战争,朕还要仰仗萧弈,替朕打天下呢。”
美人易求,将帅难得。
他不是昏君,自然知道南胭和萧弈,孰重孰轻。
南胭眼底掠过厉色。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只要萧弈不倒台,南宝衣就不会失利。
她抬起脸,“陛下可知,萧弈为何偏疼娇娇?”
“为何?”
南胭扯了扯嘴唇,嘲讽:“因为他,对娇娇怀有龌龊之心。”
皇帝彻底愣住。
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们,不是兄妹吗?”
南胭微笑:“皇上,您想把蜀郡的兵权,抓到自己手中吗?利用兄妹契机,贬谪萧弈,拿回兵权,如何?”
今秋芙蓉,开得烂漫。
花园里,南宝衣坐在秋千架上。
权臣大人更衣去了,她孤零零呆在这里,也没人陪她说话。
怪无聊的。
不远处楼阁之上。
靖王妃领着一位老妇人,凭栏而立。
她含笑指向秋千架,“老夫人午宴没来,因此不识得南五姑娘。那位便是南家五姑娘,南宝衣,也是圣上亲封的宝仪郡主。”
老妇人穿戴华贵,却满脸皱纹,扶着扶栏的手很有些糙,可见年轻时吃过很多苦。
她眯着眼打量半晌,嫌弃道:“瞧着不是个安分的。若是嫁给我儿做续弦,恐怕会苛待我的孙子孙女。长得好看又娇养的姑娘,连服侍婆婆都不会,就知道勾男人!想嫁进我们太守府,她高攀得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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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让萧弈和南宝衣发生点什么
“她高攀得上嘛?”
靖王妃听着,不禁低笑。
这老妇人,年轻时是个寡妇,在市井间卖豆腐把儿子培养成人,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觉得自己儿子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儿子当了太守,她便端起老太君的架势,也学人穿金戴银、使唤丫头,听说她前一个儿媳妇,就是被她整日立规矩,弄得抑郁而死。
南宝衣若是嫁进这等人家,恐怕也得跟着抑郁。
她温声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南家富贵,宝仪郡主嫁妆惊人。马太守总要官场打点,你得了她的嫁妆,还愁打点的银子?”
这话说到马氏心坎上了。
她近日买了好些婢女充作门面,手头颇有些紧。
府邸大了,处处都要用银子,处处都要讲体面。
娶个嫁妆多的姑娘回家,确实是有好处的。
她迟疑:“可她是郡主,万一在府里跟老身甩脸子,老身如何调教她?毕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打骂怕是行不通。”
“你是她婆婆,百善孝为先,她怎么敢顶撞你?再说了,婆婆打骂儿媳,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郡主又如何,便是闹到圣上跟前,你是长辈,你也是有理的。”
靖王妃的话,令马氏舒服极了。
她笑道:“王妃说的对极了,老身这就派丫鬟跟我儿传个话。”
她叫来丫鬟,叮嘱道:“去告诉老爷,宝仪郡主与他十分相配,叫他来花园相看。若是看得中,就娶做续弦吧。”
靖王妃抬起绣帕,掩唇轻笑。
这下,有好戏看了。
马太守马远道,正在花园凉亭和同僚吃酒。
婢女匆匆进来,恭声道:“老爷,老夫人派奴婢跟您传个话,说宝仪郡主钟情您,让您去花园见她。若是看得中,可以娶做续弦。”
马远道心里泛起嘀咕。
宝仪郡主钟情他?
听说她只是个小丫头,他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怎么会钟情他呢?
会不会是搞错了?
正怀疑时,同僚们揶揄着打趣:
“马兄艳福不浅啊,竟然能入宝仪郡主的眼!”
“宝仪郡主乃是蜀郡首屈一指的美人,啧啧,年岁又小,真真是美人鲜嫩啊!”
“关键她背后还有南家和镇西大都督撑腰,娶了她,马兄必定前程似锦,前途坦荡!”
各种恭维的话层出不穷。
马远道喝了酒,不禁有些上头。
飘飘然的,竟然觉得许是自己沉稳儒雅,因此被小姑娘崇拜孺慕。
他笑道:“既然如此,我过去瞧瞧吧,省得叫小姑娘伤心。”
他笑逐颜开,宛如焕发了第二春,直奔花园而去。
萧弈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
芙蓉花开得烂漫。
他随手掐了一朵,在指间把玩。
南娇娇钟情马太守?
他怎么不知道?
芙蓉花液,顺着指尖滚落。
他挑了挑眉,抬步朝花园而去。
……
园林小道。
南胭盯着老皇帝的眼睛,循循善诱,“利用兄妹契机,贬谪萧弈,拿回兵权,如何?”
凉风过境,携着桂花的清甜。
明明是风轻云淡的秋天,老皇帝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过于惊恐,他的小胡子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胭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南越还算稳定,朕每日听听小曲儿,看看美人儿,快活的神仙似的,干什么想不开要去碰兵权?”
南胭神情里的阴狠,瞬间消失无踪。
只余下满脸的一言难尽。
不想当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
不想要兵权的皇帝,算什么皇帝?!
“陛下——”
“再说了,朕要兵权干什么?吃?朕又不会带兵,朕的朝堂没有一个人会带兵!胭儿,你是女人,后宫不得干政,你得牢牢记住!”
南胭彻底无话可说。
她揪着绣帕,小脸只余下铺天盖地的清寒。
她目送皇帝快步走到前面,杏眼里的妩媚逐渐化作凉薄和狠戾。
皇帝不作为,她必须作为。
她招来婢女,低语道:“去给萧弈和南宝衣送一壶酒,加料的酒。”
“加料?”
“为闺房助兴的药,还需要我教你吗?”
婢女急忙低下头,立刻去办。
南胭把玩着绣帕,唇角逐渐扬起。
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萧弈和南宝衣发生点什么……
他们两个,甚至包括南家,都将颜面扫地。
一个玷污了自己妹妹的男人,将为世俗所不容。
镇西大都督?
那些统领和士兵,不会尊一个罔顾人伦的男人,为他们的将帅。
萧弈和南宝衣的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她算计之时,走在前面的皇帝,心思同样百转千回。
他是个守成的君主,对兵权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坐一辈子,哪怕需要他讨好权臣也没有关系。
如果按南胭说的,揭发萧弈和南宝衣,那么他会得罪权臣。
如果将来诸国发生战争,萧弈绝不可能为南越卖命。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又或者,成全?
满足萧弈的**,用美人拉拢权臣。
为他们解决身份问题,为他们赐婚,让萧弈对他这个皇帝心怀感激,让萧弈心甘情愿为南越卖命。
老皇帝捏着小胡须,老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唤来贴身内侍,低声叮嘱:“去一趟花园,就说朕赐酒给大都督和宝仪郡主。记得在酒里加点料。”
“加料?”
“蠢货,加什么料,还需要朕教你?”
内侍恍然大悟,立刻去办。
老皇帝笑得胡须一翘一翘,像是屯满了粮食的幸福老鼠。
“帽帽兄,你一举得到两个女婿,真是好福气呀!”
此时,花园。
太守马远道来到芙蓉园。
秋千架上的少女,姿容明艳动人,举止矜持娇贵。
随着她荡起秋千,宽大的嫩黄裙尾和纱织披帛在长风中勾勒出弧度,珍珠步摇在白嫩额角轻晃,美得夺人心魄。
他酒醒了些,心中泛着嘀咕。
这姑娘,是南越国年纪最小的郡主,是蜀郡首富的掌上明珠,是镇西大都督的妹妹……
娇贵如此,她当真看上了自己?
自己都三十五岁了,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她图什么呢?
第225章 叫萧弈体会来自母亲的爱
南宝衣也注意到了马远道。
她稳稳当当地坐在秋千架上,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太守大人,男眷都在文墨轩那边说话,您跑到花园做什么?”
语气疏离而戒备。
马远道回过神,讪讪道:“本官听说,宝仪郡主意欲嫁给本官,特意请本官前来花园相看……”
南宝衣:“……”
她瞥向远处楼台。
靖王妃携着一位老妇人,正凭栏而立,朝自己微笑颔首。
仿佛是在说,不必感谢本妃。
南宝衣唇畔弧度转冷。
她淡淡道:“太守大人也不照照镜子,您多少岁,我多少岁?您都是能当我父亲的人了,说句难听的,哪怕我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嫁给您。官至太守,却毫无分辨是非的能力,听风就是雨,居然跑到本郡主面前,说这般孟浪的话!若是传出去,太守德行有失,怕是今后都要升迁无望了!”
一番话,携着彻骨冷意。
像是兜头泼下一桶冰水,叫马远道从内到外地醒了酒。
一品郡主当然不算什么,可南宝衣背后的男人,是萧弈!
是手掌五十万兵马的萧弈!
若是得罪那个男人,他这辈子确实升迁无望!
什么宝仪郡主钟情他,定是他老娘,又在给他乱牵红线!
他心慌得厉害,急忙后退几步,恭敬地朝南宝衣深深作揖。
他正色道:“刚刚多喝了几杯,得罪之处,请郡主莫要见怪。”
“滚。”
“是!”
马远道颠颠儿地滚了。
南宝衣瞧着,心中不觉讪讪。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昔日她见到九品芝麻官都要行礼,如今堂堂正二品太守,地方大员,封疆大吏,居然叫滚就滚了!
不远处传来嗤笑。
南宝衣回眸,权臣大人正负手而来。
她咬了咬唇瓣。
刚刚她那么凶,居然全叫他看在了眼里。
万一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萧弈走过来,懒洋洋从背后弯下腰,凑到她耳畔,嗓音戏谑:“娇娇好大的威风,堂堂太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简直比公主还要娇蛮任性……今后过了门,可也会对哥哥这般凶悍?”
南宝衣窘迫地红了脸。
二哥哥,果然看到了她凶相毕露的模样……
远处扶栏。
老妇人愠怒:“都说男尊女卑,可是靖王妃,你瞧瞧,这宝仪郡主根本没把我儿子放在眼里!成亲前尚且如此,若是成了亲,她岂不是要上房揭瓦,拆了我堂堂太守府?!这般凶悍,哪儿像郡主,分明就是个小泼妇!”
靖王妃默然不语。
她盯着秋千架,弈儿正在南宝衣耳畔俯首低语。
唇角带笑的姿态,显然是在逗弄南宝衣。
萧弈,是她的儿子……
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
他是靖王世子,那么尊贵,那么不可一世,他为什么要跟出身商户的女人纠缠不休?
丞相千金不好吗?
将门之女不好吗?
无论是南越还是大雍,商户女都是下九等的姑娘,哪怕受封郡主,她还是改变不了商户女的低贱出身!
她不配站在弈儿身边!
靖王妃的呼吸逐渐急促。
一种对儿子的掌控欲呼之欲出,她恨不能亲力亲为,从内衫到发冠,从书房到寝屋,从朋友到世子妃,她恨不能替萧弈安排好一切!
叫所有嘲笑过她的人知道,叫那个姓姜的贱人知道,她也是有儿子的人,她也是个贤惠的母亲!
叫萧弈好好体会,什么叫母亲的爱……
马氏没察觉到她汹涌澎湃的情绪,只嫌弃地滔滔不绝:“与兄长有什么可亲近的?若是嫁进太守府,我定要好好给她立规矩,叫她断绝与娘家的关系,叫她好好侍奉我们一家人!”
靖王妃回过神。
她压下满腔怒意和抑制不住的母爱,对马氏笑道:“许是小姑娘家羞怯,不好意思与马太守多言。不如把她请上楼,由您这当长辈的亲自与她详谈。”
马氏回头望了眼小厅。
她那双孙子孙女,都只有**岁大,正在和乳母玩耍。
把南宝衣叫上来也好,也能趁机观察一番,她能不能伺候好她的两个宝贝。
她想着,笑道:“那便依王妃所言。”
侍女下楼请人。
“请我上楼说话?”
秋千架上,南宝衣好奇。
她本不愿意跟靖王妃多做纠缠,只是马太守这件事太恶心,她得跟靖王妃摊牌,警告她今后别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微微一笑,吩咐丫鬟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丫鬟走后,她起身理了理云鬓。
萧弈倚在秋千架上,看着她垂头抚平襦裙,轻笑道:“要去见老妖婆了,怕不怕?”
“二哥哥是在幸灾乐祸?”
“哪儿敢?”萧弈慢悠悠替她摘下落在云髻上的树叶,“我陪你一道上楼,哥哥保护你呀。”
说着话,背后传来一声疾呼:
“大都督!”
红衣少女嚣张跋扈地走了过来,倨傲道:“我在南府住了三日,大都督躲了我三日。可是厌恶我楚乐欣,因此不肯见我?!”
她喜欢萧弈。
南宝衣的目光多了些嫌弃,将小脸扭到旁边。
萧弈慢悠悠丢掉树叶,唇角掀起一抹轻笑,“男女授受不亲,公主请自重。”
楚乐欣愠怒。
她不好对萧弈发脾气,于是提着鞭子,猛然抽了一下南宝衣的脚边,火大道:“我与大都督说话,你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
萧弈眸色瞬间狠戾。
他不着痕迹地把南宝衣挡在身后。
他盯着楚乐欣,笑容莫名地舔了下嘴角:“该滚的人,是三公主。本都督厌恶你,瞧见你这张嚣张跋扈的脸,就浑身不痛快。三公主最好离我远些,我怕自己忍不住,拿刀子,一点一点刮花你这张脸。”
楚乐欣骤然睁大美眸。
她听见了什么?!
萧弈厌恶她?!
还要刮花她的脸?!
萧弈懒得再搭理她,牵住南宝衣的手,转身朝楼阁而去。
楚乐欣狠狠跺了跺脚,拿鞭子毁掉了一丛金丝芙蓉。
似乎仍旧不解气,她厉声道:“来人!”
贴身女官谨小慎微:“公主有何吩咐?”
“去给萧弈赐酒,加料的那种!”
“加料?”
楚乐欣盯着萧弈的背影,垂涎地舔了舔朱唇,“这个男人,本公主定要收入囊中!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好事,他捏着鼻子,也得娶了本公主!”
第225章 必须娶她
秋千架前的动静,被假山那边的人收入眼中。
一座红漆小山亭,修筑在高高的假山上,可俯瞰整座花园的景致。
楚怀南站在山亭里,杏黄色的绸袍在风中翻飞,佩戴在腰间的龙形玉佩,衬得他有匪君子温润出尘。
他的容貌是很耐看的清秀,眼下那粒小小的泪痣,像是湘妃竹上的泪,画龙点睛般平添风雅轻愁。
他是极好看的那种男人。
程载惜跪坐在蒲团上,一边煮茶,一边悄悄打量他的背影。
她母亲被人谋杀,却未能找到凶手。
太子见她可怜,因此将她收在身边,充作贴身女官。
好在她琴棋书画、烹茶论酒都会些皮毛,跟着太子殿下出来参加宴会,并不至于丢了他的脸面。
她端起沏好的热茶,恭声道:“殿下,您请用茶。”
楚怀南沉默地回到蒲团上。
他跪坐的姿态十分高雅,饮茶时也十分讲究。
品了一口茶,他慢慢道:“你在锦官城长大,应当认识宝仪。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
明明瞧着张牙舞爪,敢怼公主,敢打后妃,敢吼太守。
可是站在萧弈跟前时,却总像是含羞带怯,格外的斯文娇气。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程载惜暗暗皱眉。
太子殿下问南宝衣做什么?
他对南宝衣起了兴致?
她心中百转千回,忍不住道:“不怕殿下见笑,南宝衣就是个扫把星!与我哥哥定亲,却害我家破人亡,我哥哥更是郁郁而死。这等女人,谁娶进门,谁要倒霉的!”
她这么骂着,楚怀南却低笑出声。
程载惜更加不解。
楚怀南抬起眼帘注视她,清润的面庞上仍旧噙着笑意,“孤知道,你与她不睦。背地里咒骂,实属情理之中。只是载惜,随着你父亲和薛都督失势,孤在盛京城的地位岌岌可危。孤需要一门婚事,来稳住太子的位置。”
被拆穿心思,程载惜臊红了脸,低头不语。
楚怀南垂眸喝茶。
气氛压抑。
半晌,程载惜忽然道:“殿下,我自幼被父亲教养长大,也并非全然没有心机的姑娘。如果殿下真想娶南宝衣,不如直接与她产生肌肤之亲。如此,南宝衣成了不洁之人,南家和萧弈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嫁给您?”
楚怀南眉尖笼着轻愁。
他转了转骨瓷茶盏,轻声道:“不合礼数。”
“殿下,您失势不要紧,可您想过跟随您的朝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吗?一旦您失势,不止您的性命岌岌可危,就连他们也要受到牵连。殿下于心何忍?”
程载惜爱慕这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为此,她甚至能够容忍那个她厌恨的女人,嫁给她爱慕的储君。
楚怀南迟疑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热茶逐渐冷却。
他放下茶盏,望向热闹繁华的园林。
南家的富贵,是他所欲。
萧弈的军权,是他所欲。
他,必须迎娶南宝衣……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瞳孔里的清明悄然化作凌厉。
他吩咐内侍:“去给宝仪郡主赐酒……要那种加了料的酒。”
“加料?”
“蠢货,”程载惜叱骂,“自然是闺房助兴时,所加的料。”
内侍回过神,急忙点头去办。
此时,园林楼阁。
南府的楼阁修建得精致华美,竹帘高卷,光线敞亮,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枝芙蓉花,地面铺光可鉴人的紫竹席,漂亮的缎面蒲团随意放在地上,更显干净惬意。
南宝衣拎着裙裾,款款登上楼台。
靖王妃和太守她娘,正儿八经地跪坐在窗畔,倨傲地抬着下巴,一副等她过去请安问好的架势。
淡粉菱唇,悄然带出讥笑。
昔日她视靖王妃为姨母,好生待她,好生孝顺她,可是真心却并不能换来真心。
如今私下再见,想让她行礼,做梦。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只客气地点头致意,继而在矮案前跪坐,慢悠悠地挽袖斟茶。
这番举止落在马氏眼中,令她十分的不悦。
她对靖王妃讥讽道:“这就是南府的教养了!”
靖王妃轻摇团扇。
萧弈也在,叫她充满了斗志。
她如第一次见南宝衣那般,宠溺地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位是马太守的母亲,她叫你上来说话,你怎么也不过来请安问好?当初见到本妃时,不是挺懂规矩的吗?莫非是瞧不起老夫人?捧高踩低势利眼,娇娇,这可要不得呀!”
南宝衣弯唇而笑。
她饮了口茶,意味深长地望向坐在对面的萧弈。
二哥哥的姨母真有意思,当着二哥哥的面,还不忘给她上眼药。
就这般嫌弃她吗?
“靖王妃,”她笑盈盈开口,“原来这位老妇人,是马太守的母亲呀。恕我眼拙,你与她形影不离的,我还以为她是你婆母呢。”
靖王妃噎了噎。
她心中不爽,暗暗给了南宝衣一个眼刀子。
南宝衣视而不见,继续道:“请安问好这种事,真正追究起来,难道不是地位低的给地位高的请安吗?为何要我给太守他娘请安,她只是一介白身啊。靖王妃,你长这么大,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靖王妃:“……”
这丫头,好伶俐的嘴!
碍着萧弈在场,她不好随便发作,只得勉强笑道:“规矩是规矩,但马夫人是长辈,娇娇作为晚辈,得向她问好的。所谓尊老爱幼,就是这个理儿。”
马氏轻哼一声,抿了口茶,又高高仰起头颅,等待南宝衣主动去向她问好。
南宝衣微笑:“奶奶好。”
奶奶……
马氏险些喷出茶来!
靖王妃更是尴尬。
她是要让马氏当南宝衣婆婆的,“奶奶”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斥责:“娇娇,你怎么能唤她奶奶呢?!”
“可是她的年纪与我祖母一般大,”南宝衣小脸无辜,“不唤奶奶,难道唤表姐?我是无所谓啦,就怕传出去,别人笑话她。”
表姐……
马氏一张老脸臊得慌,恨不能把茶盏砸南宝衣脑袋上!
靖王妃更是气得牙疼。
她只得把话挑明白:“是这样的,本妃听说娇娇很仰慕马太守,似乎有意嫁给他。因此特意为娇娇做媒,想让你与未来婆婆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第225章 真是哥哥的小可怜
“哦,原来是这样。”
南宝衣眉眼弯弯地托着香腮,“怪不得我听说,靖王妃在王府不得靖王宠爱,原来是因为你喜欢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这是她从姜岁寒那里学来的话。
用来怼人,狠着呢。
靖王妃再度噎住。
这丫头的嘴,是刀子做的嘛?!
讲话要不要这么扎心?!
她咬牙,正要想方设法给南宝衣扣上喜欢马太守的帽子,好叫弈儿相信,这个女人水性杨花配不上他,却听见南宝衣接着道:
“靖王妃胡言乱语,真是无可救药。若是头脑有病无钱买药,不如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小厅寂静。
靖王妃心脏怦怦乱跳,险些活活气死!
这死丫头,居然咒她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她气得双颊通红,面容扭曲,余光瞧见萧弈,又急忙按捺住焦躁。
她双目垂泪,可怜地望向萧弈,“弈儿,你看娇娇……”
她得叫萧弈知道,南宝衣绝对是上房揭瓦的那种女人,娶回家,只会导致家宅不宁!
萧弈懒洋洋地托着腮,薄唇还抿着浅笑。
有时候看女人吵架,也挺有意思。
只是这位姨母,手段未免太低劣。
跟他母亲比起来,差的太远。
怪不得一个能当把持朝堂的皇后,一个只能远嫁为王妃,还是不受宠的那种……
“二哥哥!”
南宝衣泪盈盈地轻唤。
她扑进萧弈怀里,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靖王妃欺负我。”
靖王妃:“……”
刚刚口舌之争时,貌似一直是这贱人占上风吧?!
也好意思称她欺负她?!
到底谁欺负谁啊!
“哭得小脸都红了,真是哥哥的小可怜。”萧弈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靖王妃,以大欺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靖王妃:“……”
手中的绣帕,被她扯到变形。
她气到磨牙,“弈儿,你居然帮她?!”
南宝衣从萧弈怀里钻出来,丹凤眼亮晶晶的,“靖王妃这话真是可笑,我家二哥哥,不帮我难道帮你一个外人?有本事,你也叫你夫君出来帮你呀!”
靖王妃:“……”
她的夫君若是肯帮她,她至于认萧弈当儿子帮她固宠?!
她觉得,她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欺负。
她快要哭了!
正在这时,乳母领着一双**岁的孩子,从隔壁耳房过来了。
都是闹腾的孩子,瞧见南宝衣裙裾宽大漂亮,忍不住凑过来玩。
乳母歉意地朝马氏福了福身,“公子和小姐在耳房待不住,吃完了点心就闹着到小厅来玩,奴婢拉不住。”
马氏脸色不大好看。
靖王妃明明说南宝衣爱慕她的儿子,可是南宝衣又表现得不像那么一回事……
难道是姑娘家害羞,故意假装的?
她的儿子风度翩翩,还是蜀郡太守,自打搬到锦官城,做媒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南宝衣不至于瞧不上。
必是害羞的缘故……
这么想着,她的口吻不自觉地带上威严:“南姑娘,这双儿女,乃是老身的孙子孙女,也是远道的孩子,你要好好待他们。”
南宝衣眉尖笼着不悦。
俩孩子太皮了,**岁的年纪还不懂事,竟然拽她的裙裾……
“老身平日里,拿他们当宝贝似的疼爱,你若敢对他们有半分不好,老身定要拿你是问!你若过门,只许生女儿,将来也好通过联姻,替我大孙儿的前程铺路舔砖。若是怀的男胎,趁早打掉——”
“砰!”
萧弈伸出两根手指头,直接把她的大孙儿撂了出去!
那孩子摔倒在地,不依不饶地嚎哭出声。
乳母急忙把他抱起来,仔细安抚。
马氏惊呆了:“大都督,你怎敢推老身的宝贝孙子?!纵便他犯了错,他也只是个孩子!”
萧弈面无表情。
且不说这老婆子刚刚的话有多么令他恼火,那孩子都九岁年纪了,居然恶意掀南娇娇的裙子。
他都没掀过!
他冷笑:“原来他是个孩子?抱歉,我还以为,他是个流氓。”
南宝衣似笑非笑地盯着马氏:“表姐,我明明确确地告诉你,我对你儿子半点儿兴趣都没有。莫说叫我嫁给他,便是叫他给我当儿子,我都嫌弃他磕碜。”
她沉静地转向靖王妃,“有的长辈,值得晚辈敬重。有的长辈,却只是坏人变老了而已。靖王妃,您是哪一种呢?”
靖王妃气到脸皮发抖。
马氏也好不到哪里去,娇惯的孙子被人称作“流氓”,令她很想倚老卖老,狠狠讹一下萧弈。
她扶住额头,意图装晕。
萧弈舌尖抵了下嘴角,似笑非笑:“若是晕了,就把你送去军营。只是表姐一把年纪,也不知军中将士,是否挑食?”
马氏又怕又气,活活给憋得双颊血红。
她不敢招惹萧弈,抱住自家流氓大孙子,哭着下了楼。
靖王妃掩面而泣,跟着离开。
两人来到木楼外,是越想越不甘心。
靖王妃提议道:“老夫人莫要伤心,本妃有一条计策,可以让南宝衣嫁去你府上。只要她成了你儿媳妇,捏圆搓扁,还不是由着你来?”
“什么计策?”
靖王妃冷笑:“来人,把送去木楼的酒水,换成加了料的那种。”
“加料?”马氏不解。
“闺房助兴之用。”靖王妃笑容莫测,“只要南宝衣喝了那壶酒,再与马太守发生肌肤之亲,还愁她嫁不去太守府?”
马氏明悟过来,立刻大喜。
她看着靖王妃去操办,左思右想,唯恐她操办得不够面面俱到,叫南宝衣那个小蹄子逃掉,于是又唤来自己的侍女,让她再送一壶加料的酒水去小木楼。
……
小木楼明净清幽。
南宝衣跪坐在矮案前。
矮案上,一字排开六壶酒。
有的是脸生的丫鬟送上来的,有的是皇帝赏的,有的是太子赏的。
萧弈坐在她对面,慢悠悠把玩青瓷小酒盏,薄唇弯起弧度,“娇娇要不要尝一壶?”
“不要。”
南宝衣拒绝得干脆。
若只是送来一壶酒,倒也没什么。
可是这么多酒前后送上楼,傻子都知道其中肯定有诈。
萧弈朝她伸出手,笑容戏谑:“跟哥哥躲起来看戏,可好?”
皇帝&南胭&一大波人(兴奋):我们来抓奸啦!
萧弈&南娇娇(笑容逐渐变态):来吧
谢谢仙女们的投票和打赏,抱住
第225章 寒姐姐,小郎君心里苦
“看戏?”
南宝衣望了眼六壶美酒。
她莞尔一笑,将小手放在萧弈的掌心。
萧弈揽着她的娇躯,旋身而上,稳稳落在红漆房梁上。
半盏茶后。
白衣胜雪的贵公子,双手笼在宽大的袖管里,缓步踏进小厅。
他环顾四周,秀气的远山眉不禁蹙起,“我明明听丫鬟说,二姑母在这里跟人说话,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他原本还想勾搭二姑母,请她悄悄写信给大姑母,派人来南越国接他回家的……
姜岁寒跟在他身后,轻摇折扇,“小沈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大老爷们儿了,干嘛总想着回家找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建功立业,有什么不好?”
沈议潮不语。
他在矮案后落座,见案上摆满了酒。
每一壶都很精美,也算勉强配得上他的身份。
他挽袖斟酒,慢慢饮了一盏。
他眉尖笼着轻愁,“两百多年前,大雍兼并诸国统一天下,何等风光?可是后来,烽烟四起诸侯叛变……南越皇族,就是叛变者之一!站在南越的土地上,我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煎熬!”
他又斟了一盏酒,悲愤地仰头饮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姜岁寒倚在窗畔,含笑注视园林景致,“心中怀着大雍,那么所站的土地,便也是大雍的土地。小沈啊,你就是太执着。”
“姜神医自由惯了,不懂我大雍士族的悲愤。迟早有一天,我大雍的铁骑将踏平诸国,重新缔造太平盛世!”
沈议潮说完,再度饮尽一盏酒。
流落他乡,家国不宁……
还得亲眼看着,昔日向大雍俯首称臣的诸侯,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皇族,风风光光地享受接风宴。
连日以来的委屈,在今日的热闹里悄然发酵。
从来光风霁月、淡漠如水的贵公子,一盏接一盏地饮酒。
不过片刻功夫,白玉壶里的琼浆玉液被尽数饮尽。
好在桌上还有五壶酒。
他双眼泛出桃花红,白皙的双颊像是染了胭脂,薄唇沾了晶莹的酒液,长眸宛如一瓣牡丹,微醺的模样格外昳丽动人,似是被三月暖风吹开的春水。
红漆横梁。
南宝衣伸着小脑袋,看得目瞪口呆。
她估摸那些酒,都是加了料的。
如今沈议潮这般模样,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讪讪:“二哥哥,可要阻止他?”
萧弈抱着她。
小姑娘身娇体软,抱在怀里又甜又香,他已经舍不得松开。
他俯首,薄唇故意贴着小姑娘的耳朵,“寒烟凉就在南府花园,不怕。”
南宝衣无言以对。
听二哥哥这意思,仿佛是要……
不等她细想,姜岁寒从窗畔走到矮案前。
他惊讶地看着沈议潮,“小沈,你怎么醉成了这样?!”
沈议潮趴在矮案上,睫毛上沾着细碎晶莹的泪珠,透过朦胧泪眼看着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嫣红的唇瓣。
姜岁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他闻了闻沈议潮的酒盏,脸色瞬间苍白。
他又掀开其他酒壶的壶盖,一一闻过去,脸色更加难看。
谁送来这么多加料酒?!
这要是全喝了,谁他妈扛得住?!
正紧张检查之际,沈议潮忽然暧昧地摸了摸他的手。
那醉颜微醺的贵公子,眯着漂亮秀气的长眸,温柔道:“我观小娘子,眉清目秀……”
姜岁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甩开沈议潮的手,抬脚把他踹翻在地!
他剧烈摇着扇子,厉声道:“这般烈的药,我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小沈啊,你让我说什么好?捡到的东西,能随便喝吗?!”
见沈议潮情况逐渐严重,他无法儿,只得去找寒烟凉。
他知道寒烟凉和沈议潮之间,有点小苗头。
如果对方肯帮忙自然好,如果不肯……
姜岁寒满脸一言难尽。
他只能把沈议潮送去青楼了……
横梁上。
南宝衣小脸红扑扑的。
她小小声:“二哥哥,咱们还是暂且先离开吧?”
萧弈拨弄着她的小珍珠步摇,眸中透着思量。
虽然看活春宫很有趣儿,但他的小娇娘毕竟还没有及笄,沈议潮的东西那么丑陋,一个搞不好,怕是要长针眼儿。
他正要应好,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姜岁寒的声音跟着响起:“正要去找寒老板,你倒是先过来了。可见你与小沈,乃是有缘分的,呵呵。”
“上回我生病,他去玉楼春照顾了我两日。这次趁着来南府唱戏的机会,当面谢谢他,也算合乎礼数。”寒烟凉声音妩媚,“姜神医站在这里干什么,不与我一道上去吗?”
“不不不,我,我还有事,先告辞,告辞,呵呵呵……”
姜岁寒的脚步声,逃命似的渐行渐远。
寒烟凉轻嗤一声,踏进小厅。
厅中幽静。
窗畔竹帘高卷,几枝芙蓉花在白瓷瓶里开得天真烂漫。
寒烟凉提着宽大的纱裙,赤脚踩上木板,戏谑:“哟,青天白日的,小郎君怎么喝成了这样?”
沈议潮慢吞吞从地板上爬起来。
他盘膝而坐,红着眼睛看了寒烟凉片刻,忽然伸手斟酒。
“渴得很。”
他轻声。
斟满一盏酒,他递给寒烟凉,“一起喝?”
寒烟凉隔着矮案坐了,接过酒盏。
她抬袖掩住半张脸,喝酒的姿态极尽妩媚风流。
喝完了,沈议潮乖巧地又为她斟满。
几杯下肚。
寒烟凉托着香腮,微翘的杏眼水漉漉的,眼尾渐渐泛出绯红,妩媚地盯着沈议潮。
她扬起朱唇,嗓音软软的:“我怎么瞧着,小郎君今日格外俊美?”
“寒姐姐今日,也格外美貌。”
寒姐姐……
寒烟凉笑出了声儿。
她伸出纤纤玉指,怜惜又暧昧地抚过沈议潮的眉心,“小郎君眉间满是忧愁,可是有什么事叫你不开心?说出来,叫我开心开心呀。”
沈议潮浑身不得劲儿。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得劲儿,就是热。
又热,还又燥。
少女的指尖按在他的眉心,携着酥酥麻麻的温凉。
他绯红的眼眸,逐渐混沌,像是沙漠里干渴的旅人寻到了一眼清泉,不仅想喝,还疯狂地想喝更多……
他喉结滚动,忽然挪到寒烟凉身侧。
他闭着眼睛靠在少女颈窝里,像是撒娇:“姐姐,小郎君心里苦。”
第225章 二哥哥,你让我看一眼
说话间带出的热气,悉数落在少女的肌肤上。
寒烟凉打了个酒嗝儿。
她睨向桌案,这些琼浆玉液,似乎有些上头……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双手却控制不住地倒酒,“小郎君哪里苦,说出来,姐姐让你甜一甜呀。”
沈议潮蹭了蹭她的肩窝。
少女穿着单薄的轻纱襦裙,锁骨白嫩宛如玉雕。
他蹭着,觉得十分舒坦。
他哑着嗓子道:“寒姐姐,小郎君千里迢迢,从长安赶赴锦官城,就是为了监督萧弈,尽快拿到天枢令牌。”
寒烟凉饮酒的动作,微微停顿。
天枢,令牌?
“可是萧弈那个狗子,居然把我扣在锦官城,不让我回去见姑母……”沈议潮双眼迷蒙,不安地在寒烟凉怀里撒娇扭动,“寒姐姐,小郎君不想呆在锦官城,小郎君想姑母,想爹娘,想回家……”
“天枢令牌,在南府?”
“大雍的开国皇帝,与南家先祖有过命的交情。天枢令牌,在两百年前被他赐给了南府……据说那枚令牌,可号令天底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姑母可想要了……”
沈议潮垂着桃花红的眼帘,嗅闻寒烟凉颈窝间的媚香。
寒烟凉若有所思。
没等她想太多,那股子热意又涌上了头。
“难受……”
她浅声低吟,纤纤玉指抚上沈议潮的腰带。
两人最后一丝清醒,随着肌肤触碰,像是断掉的箜篌长弦。
瞬间的寂静之后,只余下狂风暴雨般的摧枯拉朽。
绣满兰草的深蓝腰带,被寒烟凉拽落。
她把沈议潮推倒在地。
犹如干柴遇到烈火。
珠钗零落,大袖满地,青丝纠缠。
像是卷进漩涡里的两枚树叶,彼此疾速交缠,疾风骤雨般,涌进了更深的水涡之中……
横梁之上。
南宝衣的丹凤眼睁得圆啾啾,萧弈及时在疾风骤雨开始之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南宝衣双颊红扑扑的,呼吸急促,有点儿委屈。
她……
还蛮想看的。
她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讨好地小声道:“二哥哥,你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我不会告诉祖母哒!”
萧弈饶有兴致地欣赏下方的战火。
片刻,他含笑睨向南宝衣,“沈议潮的玩意儿太丑,不好看。”
南宝衣:“……”
她想看的是那个吗?!
她曾看过图册,现在只是想看看,真人是什么样的……
倒也不是自己想那啥,就是好奇,对那种事的好奇……
仿佛窥破了她的想法,萧弈凑到她耳畔,低声道:
“小孩子家家的,有好奇心很正常。但是,有的东西天生带毒,在自控能力稍弱的年少时期,是绝不能触碰的。
“我们娇娇年岁尚小,像是枝头的青杏,娇嫩而柔弱。所以那些东西,要等娇娇长大以后,才能去看。南府的小娇娘,乖乖地、按部就班地长大,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轻哄。
却又像是春风,有着浅浅的暖意。
南宝衣的双颊依旧红扑扑的。
但心里面那股异样的紧张和好奇,却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满满的踏实和心安。
她牵住青年的衣袖,“那,二哥哥陪我长大,好不好?”
萧弈俯首,吻了吻她白嫩的额头,声音虔诚而郑重:“好。”
他没再多看下方一眼。
此时,前来小木楼送酒的婢女和内侍们,纷纷回到各自主子面前。
皇帝捏着小胡须,笑容满面:“去请帽帽兄,朕今日要送他一份大礼,让他得个好女婿,包他终身满意!”
南胭笑容得意:“去把满园的宾客,都请到小木楼去。就说,那里有一出绝世好戏。”
楚乐欣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萧弈,本公主来宠幸你了!驸马的位置,是你的了!”
楚怀南忧心忡忡地步下假山,今日之事,传出去很令人不齿,他这般作为,真的是对的吗?
靖王妃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老夫人,马太守可有前往小木楼?本妃已经等不及,要帮他们捉奸了!”
马氏咧嘴而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王妃放心,老身已经派人去请远道了。待会儿圣上面前,还望王妃替他们求一道赐婚圣旨!”
整座花园的贵客,不约而同地往小木楼赶。
他们来了!
横梁。
萧弈透过绮窗,瞧见花园里的宾客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声势浩大。
他唇角含笑,“趣事儿来了。”
率先登上小厅的,是楚乐欣。
她还在爬楼梯时,就迫不及待地脱了大袖,连襦裙系带都解了开,踢掉绣花鞋,提着裙摆,兴冲冲闯进小厅。
“姐姐,轻些……”
一道娇气的男音低喘,犹如惊雷般落在耳畔。
楚乐欣犹如石雕,呆呆地看着满室凌乱。
矮案倒地,白玉壶碎落,残余的酒水淋淋漓漓地蔓延在地板上。
角落的垂纱帐幔随风而动。
人影摇晃,那些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表达着,帐幔里面在发生什么。
楚乐欣如遭雷劈。
是谁,是谁抢了她的先机,占了她的驸马?!
她听着那些声音,被勾得欲罢不能,心一横,牙一咬,干脆将襦裙一扔,迫不及待地要往帐中钻!
不管是哪个贱人抢了她的先机,她现在参与进去,也不迟啊!
还没迈出几步,突然有人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臂。
“三妹!”
楚怀南厉声呵斥。
他来晚了。
有人抢了他的先机,和宝仪发生了关系。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英雄救美,何尝不是一种策略?
只要维护住宝仪的体面,南家就会感念他的恩德,把宝仪嫁给他。
所以当务之急,是万万不能叫楚乐欣看清楚帐中人是宝仪。
楚乐欣急了。
她厉声:“太子皇兄,放手!”
“不放!”楚怀南双眼发红,“孤在这里有要事,三妹最好离开!”
“巧了,臣妹在这里也有要事,皇兄还是赶紧走吧!”
两人正争执不下,外面走廊里,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尖锐苍老的哭腔,陡然响起:
“远道啊,你怎么就那么倒霉,被宝仪郡主那个狐媚子算计了?!”
第225章 帐中之人,究竟是谁
以靖王妃和马氏为首的一大帮宾客,呼啦啦涌进了厅堂。
就连皇帝和南胭等人,也赶了过来。
马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哆哆嗦嗦地朝皇帝跪下,“皇上,民妇乃是蜀郡太守马远道的娘亲,民妇心里苦呀!”
皇帝心里面直犯嘀咕。
他纠结地望一眼帐幔,好奇道:“老夫人,你有话慢慢说。”
马氏痛苦地捂着心口,老脸上皱纹横生:“皇上,宝仪郡主相中我儿远道,屡次勾引不成,竟然在酒水里下药,勾引我儿与她产生肌肤之亲!她妄图嫁进我太守府,手段卑劣龌龊!这等女子,老妇实在看不中啊!”
“一派胡言!”
楚乐欣大怒,“什么宝仪郡主勾引你儿,那帐中之人,分明就是我的驸马和他的小妾!”
她亲自给萧弈赐的酒。
她知道,肯定是萧弈一时没忍住,才宠了某个丫鬟侍女,与南宝衣和马远道有什么关系?!
马氏愣了愣。
她误解了楚乐欣的话,狂喜道:“公主的意思是,想让我儿给你当驸马,让南宝衣给他当小妾?使得,这万万是使得的!”
驸马啊,那可是皇帝的女婿!
只要她的远道娶了公主,还愁前程不好吗?!
楚乐欣气急败坏。
她摘下皮鞭,不管不顾地抽向马氏。
“谁要嫁给你儿?!”她怒喝,“我的驸马是萧弈,那帐中之人,才不是马远道,分明是萧弈!”
她是练过武功的。
一鞭子抽下去,马氏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横梁上,南宝衣看得津津有味。
啧,今日这场大戏,狗咬狗似的,简直越看越精彩!
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老皇帝瞄一眼楚乐欣,老脸臊得通红。
他沉声怒骂:“欣儿,你瞧瞧自己穿的是什么,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还有没有公主的体面了?!”
楚乐欣回过神,瞧见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衫裙,顿时羞怒交加。
她急忙丢掉皮鞭,在侍女的帮助下匆匆套上大氅。
靖王妃站了出来。
她温声道:“皇上,臣妇有话要说。”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她说。
“帐中之人,并非公主口中的萧弈,确确实实就是宝仪郡主和马太守,臣妇可以为马老夫人作证。”靖王妃温声细语,“宝仪郡主和马太守彼此钟情,一时情难自已,也未可知。皇上不如成人之美,为他们二人赐婚,他们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
老皇帝捻着胡须。
他狐疑地盯着帐幔。
他亲自赐的酒,所以他知道,帐中之人,绝对是宝仪和萧弈。
那个马远道,是几时冒出来的?
又是几时参与进去的?
没等他想明白,南广匆匆赶了过来。
他跑得有些急,满头大汗地怒骂:“靖王妃、马氏,你们这两个贱货,青天白日为何冤枉我的娇娇?!娇娇最是循规蹈矩,才不会和外男不清不楚!”
他的胭儿已经嫁了一个老男人。
若是他的娇娇儿再嫁一个老男人,他可以去死了!
两个女婿哪儿有女婿的样,简直就是他大兄弟!
“爹。”南胭柔声,亲自拿绣帕替南广擦汗,“瞧您满头大汗,定是路上跑得急了。女儿也认为,娇娇不是随便的姑娘。不如咱们当众把帐幔掀开,叫所有人都看见,帐中姑娘,并不是娇娇。”
她亲自叫婢女送的加料酒。
只要掀开帐幔,就能让所有人看见,萧弈和南宝衣的丑态。
只要掀开帐幔,就能让他们两个名声扫地,这辈子都要背负骂名。
她唇角悄然弯起,眼底满是恶毒。
马氏皮开肉绽地趴在地上,跟着喊:“皇上,老妇人也以为,掀开帐幔,叫大家看个仔细,才最妥当!”
只要让所有人看见,南宝衣和她的远道发生了关系,南宝衣不嫁他们家,也得嫁!
她都想好了,等南宝衣过门,她就替她保管嫁妆,还要给她立规矩,叫她好好侍奉他们一家人,侍奉她两个宝贝孙子孙女!
“不许掀!”
楚乐欣急了。
她的驸马,她自己都没看过,凭什么叫这么一大群人享眼福?!
“父皇,儿臣也以为,如此大张旗鼓地掀开帐幔,是为不妥。”楚怀南跟着拱手,“不如请大家暂且移步楼下,再从长计议。”
宝仪的父亲就在这里。
他得好好表现,维护宝仪的声誉,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如此,才方便将来议论嫁娶。
老皇帝满脸纠结。
他越发好奇,帐中那两人究竟是谁。
他缓缓道:“朕想知道,帐中之人,究竟是宝仪和马远道,还是宝仪和萧弈?”
南广护女心切,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也有可能是萧弈和马远道啊!”
萧弈,和马远道……
厅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横梁上。
南宝衣意味深长地望一眼萧弈。
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她抿嘴偷笑。
萧弈磨牙,狠狠弹了她一个脑崩儿,低声训斥:“再敢胡思乱想,揍你。”
老皇帝心里头是天人交战。
掀帐幔,还是不掀帐幔,这是一个沉重而深刻的问题,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江山能否稳固。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江山竟然要被小小一道帐幔左右。
如果里面是萧弈和南宝衣,那当然正中他下怀。
如果是马远道和南宝衣……
他觉得,萧弈可能要剥了他的皮。
靖王妃怂恿:“皇上,掀吧!”
马氏跟着嚷嚷:“皇上,您要为我儿做主啊!我儿的清白都被宝仪郡主毁了!”
楚乐欣气愤:“父皇,您得给您女婿留面子!”
南胭柔声:“叔叔,掀开吧,我想证明妹妹的清白。”
楚怀南进谏:“父皇不可,咱们虽是皇族,却也要尊重别人。”
四面八方都是议论声和各种意见。
老皇帝烦恼得恨不能撞墙时,人群外围突然寂静下来。
马远道正儿八经地踏进厅堂。
被众人围观,令他颇为尴尬。
他正与同僚吃酒,却被母亲派来的丫鬟传唤,要他来小木楼一趟。
他中途肚子疼,因此与丫鬟去了趟茅厕,怎么来了木楼以后,一个两个全都诧异地盯着他看?
他忍不住望了眼袍裾后面。
确定袍裾没沾染上脏东西,他才稍稍放心。
他在马氏和靖王妃震惊的目光里,恭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礼,“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