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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4章 他早就想亲她了

    南宝衣怔了怔。

    她好像听见权臣大人的笑声了……

    他讥笑别人时,笑声特别的散漫慵懒,带着一贯的磁性。

    她暗暗盼着大约只是幻听。

    然而抬起头,他就在站在门槛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或者说,欣赏着自己。

    她摸了摸身上的大红袄子。

    半月未见,初次相逢,她竟穿得如此不漂亮……

    真是尴尬呀!

    萧弈信步跨进门槛,“娇娇穿这身花袄,倒是格外娇嫩动人,恰似那村东头的花母鸡,令人忍俊不禁。”

    花母鸡……

    南宝衣咬牙。

    这厮半个月前才跟她互诉衷肠,可转眼就开始奚落自己……

    实在令她恼火!

    她别过小脸,不肯再搭理萧弈。

    南承书紧忙朝萧弈深深作揖,恭敬道:“这次若不是二哥帮忙押题,我定然是考不上举人的。大恩大德,承书无以为报。二哥若有喜欢的东西,只管开口,但凡承书拿得出来,必定双手奉上。”

    萧弈挑了挑眉。

    他看中他妹妹了。

    他还想当他妹夫。

    然而时机不成熟,这话不方便当众说出来,因此他光风霁月地虚扶一把,“四弟不必与我客气,你我终究要成一家人的。”

    南宝衣竖着耳朵。

    她很敏感,瞬间明白萧弈这话的潜藏意思。

    她暗暗瞪了眼萧弈。

    她和萧弈毕竟只是在私底下互表心意,怎好拿到台面上说?

    万一被家里人知道,她会挨罚的!

    可是南承书憨厚实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他笑道:“二哥果然君子。我刚刚瞧见街道那边有家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不如我送二哥一套文房四宝,也算聊表谢意。”

    萧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三人踏进文房四宝的店铺。

    南承书走在前面,看什么都新鲜。

    萧弈和南宝衣走在后面,走着走着,南宝衣只觉小手被谁勾了下。

    她垂眸望去,萧弈忽然用大掌包覆住她的手。

    大拇指指腹,还在她的手背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

    她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急忙要把手抽回来,却如何也抽不动。

    她仰头望向身边的青年,他面色淡漠地目视前方,全然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

    “二哥哥——”

    她压低声音,还没说出完整的话,萧弈忽然把她抱到一处拐角。

    这里是文房四宝店铺的死角,周围博古架林立,别人除非走过来,否则是看不见他们的。

    萧弈把南宝衣抵在墙角。

    南宝衣呼吸之间都是他的气息,冷冽如山水,却又夹杂着一丝霸道,令她莫名害怕。

    她仰起头,“二哥哥……”

    萧弈一手撑在她耳朵边,挑起她的小脸,低头注视她。

    低垂的睫毛在瞳孔里投落阴影,令他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危险,却也更加撩人。

    “半月未见,娇娇吃胖了些。”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下巴。

    萧弈嗓音带笑,是宠溺温柔的姿态。

    “二哥哥,”南宝衣声音不自觉地甜糯撒娇,小心脏怦怦乱跳,“咱们赶紧去找四哥吧?万一被人看见,不好的……”

    “哪里不好?”

    “你明知故问……”

    南宝衣眼神躲闪,不自然地垂下睫毛,遮住了瞳眸里的紧张。

    萧弈的视线渐渐往下。

    小姑娘的唇瓣,在文房四宝店的光影里,透出别样的秾艳,恰似经史子集里突兀出现的一首艳词,勾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之乎者也、道义礼法一类的训言,似乎全然不重要了。

    指腹顺着她的下巴,温柔地抚上她的唇角。

    他早就想亲她了。

    在觉苑寺围墙边,在剑门山栈道上,在江家镖局的小山亭里……

    萧弈微微俯下身。

    南宝衣若有所感,更加紧张地揪住衣襟,丹凤眼水润羞红,唯恐被南承书撞见这一幕。

    眼见着权臣大人吻了下来,她心跳如雷,急忙闭上眼——

    却不见那吻落下。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权臣大人的脸近在咫尺,薄唇似笑非笑,神情里藏着压抑和狠戾。

    温凉的指腹依旧勾勒着她的唇角,他嗓音淡漠,并不是再对她说话:“偷偷摸摸躲在背后,你想做甚?”

    有人在看他们?!

    南宝衣抬眼望去。

    穿戴雍容华贵的妇人,气度高华,扶着侍女的手出现在博古架前。

    她笑容温和,“侯爷好耳力。”

    她又转向南宝衣,“这位,想必就是南家的五姑娘吧?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美貌动人,假以时日,必定艳惊天下。”

    南宝衣不认得她。

    她望向萧弈,本指望他能为自己引荐一番,可他眉梢眼角都是不耐烦,显然很不待见这个贵妇人。

    萧弈抚了抚锦袍,面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峻淡漠。

    他转身朝店铺外走去,“有什么话,出来说。”

    靖王妃微笑着朝南宝衣颔首致意,步态万方地随萧弈离开。

    南宝衣倚在墙角。

    这贵妇人穿戴打扮像是盛京那边的风格,大约是盛京的官夫人。

    可惜她前世在皇宫里见过的官员家眷并不多,因此认不得她。

    不知她跑到锦官城作甚,和二哥哥又是什么关系?

    正琢磨着,荷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她一脸激动,迫不及待地八卦道:“小姐,您猜奴婢刚刚在外面看见了谁?!奴婢看见侯爷和一位美貌妇人站在一起说话!您说,那妇人是不是爱慕咱们侯爷?”

    南宝衣挑了挑眉。

    爱慕?

    荷叶滔滔不绝:“您上回提起,侯爷在锦官城里有处宅院,说不定那妇人爱慕侯爷,甘愿自奔为妾,甚至甘愿当他的外室!侯爷半个月未曾回府,定然是把那美妇人安排在了那处宅院里,以便对月把酒,!”

    她越说,南宝衣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儿。

    那美妇人注视二哥哥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柔情似水……

    可二哥哥半个月以前还对她甜言蜜语,这么快就养上外室了?

    南宝衣越想越气。

    她捏着小手帕,疾步走到门外。

    二哥哥亲自送那美妇人登上马车,才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就走了。

    南宝衣紧紧抓着门框。

    二哥哥,真的养了外室吗?

第224章 去捉二哥哥的奸

    晚膳是在金玉满堂吃的。

    南宝珠仗着南承书请客,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南宝衣却无甚胃口。

    捉奸捉双,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得走一趟青桥胡同。

    如果二哥哥当真养了外室……

    她就狠狠给他一耳光,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们两个完了。

    她盘算得当,叫小二拿了食盒打包,借着给萧弈送晚膳之名,提前离开了金玉满堂。

    马车直奔青桥胡同。

    青桥胡同靠近城南,距离城郊军营比较近。

    萧弈连日以来需要处理太多军营琐事,所以吃喝住宿都是在青桥胡同的别苑,省得再添奔波。

    今夜月影清润。

    青桥胡同小宅院门外,槐树婆娑。

    萧弈策马归来时,瞧见树下正等着一个人。

    华服云髻,仪态万千。

    正是靖王妃。

    走近了,他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十苦,“本侯以为,下午在文房四宝店,已经与你说得足够清楚。本侯不认可靖王世子的身份,更不会以这个身份,跟你回盛京城。姨母想找可以操纵的棋子,找错人了。”

    靖王妃看着他,笑容格外温和。

    她温声道:“在那座店铺,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事儿。后来祝瑶细细打听,才知道原来锦官城里,早就有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弈儿,你如今的身份,是不方便向那姑娘提亲的。你需要一个崭新的身份。”

    “我自己能解决。”

    “你怎样解决呢?”靖王妃目光越发温和,“弈儿,你可以做假身份,可是那些假身份,配得上你心仪的姑娘吗?

    “我听说南家对她千娇万宠,如果,你以靖王府世子的身份向她提亲,那么哪怕放眼盛京城,她也是极有脸面的姑娘。这份荣耀,不是区区靖西侯,更不是镇西大都督一类的爵位,能给予得了的。”

    凉风清幽。

    秋虫在角落鸣叫,越发衬得青桥胡同寂静。

    萧弈注视着倒映在墙面上的剪影。

    他,自然想给南娇娇最好的。

    她是那么爱面子的小姑娘,如果让她当靖王世子妃,她会高兴得跳起来。

    指腹轻轻摩挲过猫眼石戒指。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靖王妃。

    沈家的女人,一向自私,刻薄,冷血。

    这个女人,并没有把他当做侄儿,更不会像她下午所言那般,把他当亲儿子疼爱。

    如果答应她冒充靖王世子,坏处有二:

    被她利用,在靖王府帮她固宠,磨灭靖王小妾们的威风。

    被拆穿的风险很大,一旦被发现冒充皇家子孙,下场凄惨。

    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能光明正大地摆脱与南娇娇的兄妹关系,向她提亲,给她一场显赫荣耀的婚礼。

    他能借助靖王府的人脉和东风,迅速在盛京城站稳脚跟,并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南越国皇族身份。

    萧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靖王妃要利,而他要名。

    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很公平。

    他薄唇翘起,“本侯左思右想,忽然觉得姨母所言甚是有理。既然如此,那么本侯便答应姨母所求。至于身份……”

    “我会安排妥当。”

    靖王妃微笑。

    好歹执掌靖王府多年,如果连区区身份都安排不好,她这王妃算是白当了。

    只是……

    她面对萧弈,竟莫名感受到一丝不安。

    总觉得不是自己在操纵利用他,而是在被他利用……

    青桥胡同口。

    南宝衣凭着记忆,催着车夫把马车驾来了这里。

    刚挑开车帘,就瞧见萧弈和那位美妇人站在宅院门口,正细细说着话,两人神情带笑,似乎聊得十分愉悦。

    南宝衣咬住唇瓣。

    心头蔓延上委屈,酸涩的感觉直冲鼻子。

    她拿绣帕捂住口鼻,丹凤眼忍不住地泛起湿润绯红。

    感情里面,最残酷的大约是爱而不得。

    可最最残酷的,大约是明明接受了她的心意,却又背着她喜欢别人,甚至把那人圈养在府外的宅院里……

    金屋藏娇,不过如此!

    说好的只藏她南娇娇一个人,却终于还是藏了别的女人……

    还是嫁过人,岁数都能当他娘亲的那种!

    南宝衣委屈到炸裂!

    胡同口的动静,吸引了萧弈和靖王妃的注意。

    靖王妃意味深长:“小姑娘怕是醋了,我且先进屋,你们年轻人仔细把误会解释清楚。”

    说完,扶着祝瑶的手跨进院门。

    祝瑶小声道:“王妃,如果让靖西侯顶替小世子认祖归宗,他的世子妃可不能是商人之女。您怎么放任他们独处呀?”

    “你懂什么?弈儿才认回我,我自然要对他好,让他尽快接纳我。”靖王妃抿唇轻笑,下颌倨傲地抬高了些,“弈儿在边陲长大,未曾见过盛京城的繁华。等他到了那里,见识过世家千金的风度,自然不会再欢喜一株野草。”

    “王妃英明!说来,世子妃的甄选也该提上日程了。”

    主仆俩有商有量地进了屋子。

    胡同口。

    萧弈行至马车前。

    他给了车夫二两银子,打发他滚。

    又对荷叶道:“秋夜寒凉,去我屋里给你家小姐拿件大氅。”

    荷叶高高兴兴地去了。

    萧弈看着车厢。

    窗帘低垂,车帘也是放下的。

    小姑娘躲在里面,俨然不愿意见他。

    他略一思忖,便知道小姑娘误会他了。

    他悠闲地靠在车厢外,仰头注视着清幽月色,“南娇娇,你觉得,你家哥哥的眼光有那么差,看得上能当我娘亲的女人?我不是沈议潮,我对比自己年长的女人毫无兴趣。”

    南宝衣咬着唇瓣。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男人嘴里说出的话,又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她道:“二哥哥说得好听,可是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她做些什么?我爹爹说话也好听,可你瞧瞧,他干过一件人事吗?”

    “南娇娇,我究竟堕落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让你把我和你爹相提并论?”

    “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萧弈挑了挑眉。

    得,这小姑娘还是个护犊子的。

    他哂笑:“可还记得在剑门关时,我与你说过的话?我出身大雍皇族。至于我母族,乃是名门沈家。我母亲是大雍皇后,她有个亲妹妹,也就是沈议潮的二姑母,远嫁到盛京城,正是靖王妃。”

第224章 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叫上姨母了

    南宝衣慢慢反应过来。

    难道那位美妇人,是靖王妃,是权臣大人的亲姨母?

    她急忙挑开竹帘。

    萧弈望向她。

    细密竹帘卷起一半,月色照进车厢,将她的裙裾染成温柔的月白色泽,娇美的小脸初露雍容明艳,是即将长开的模样。

    南宝衣垂下眼睫,羞愧道:“我该去向姨母——哦不,我该去向靖王妃请安。”

    一来是为刚刚的误会道歉,二来是晚辈向长辈见礼。

    她想给二哥哥那边的长辈,留下好印象。

    萧弈嗤笑。

    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叫上姨母了。

    他把她抱下马车,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必在意他们。我这边的亲戚,娇娇谁也不必在意。”

    “为何?”

    萧弈想了想,认真答道:“我跟他们不熟。”

    他甚至,连大婚都不想告知他们。

    南宝衣无言以对。

    不过转念一想,权臣大人自幼就遭到抛弃,对那些长辈没有好感,也在情理之中。

    她随萧弈踏进别苑正厅,靖王妃已经落座,正在吃茶。

    瞧见他们进来,她放下茶盏,笑着迎了上去。

    她握住南宝衣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弈儿的眼光就是好,瞧这姑娘长的,雪白娇嫩,像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龙女!我下午初见,就喜欢上了!”

    说着话,又从云髻上取下一根凤凰点翠金步摇,“出来得匆忙,未曾准备好礼,南姑娘勿要见怪。”

    南宝衣摸了摸步摇,受宠若惊。

    她怀着真挚单纯的心,想嫁给二哥哥。

    能被二哥哥的长辈接纳,对她而言,是一件很值得欢喜的事。

    她将步摇收进袖袋,郑重地朝靖王妃行屈膝大礼。

    她半蹲在地,双手交叠在腰侧,恭声道:“南家小女,南宝衣,给靖王妃请安。靖王妃万福金安!”

    也曾在九重宫阙中,苦苦练习仪态和规矩。

    用最完美的姿态面对靖王妃,这是她作为晚辈的礼数。

    靖王妃瞧着,面上笑容热情,眼底却悄然掠过冷意。

    到底是个不知羞耻的乡野女子,这就迫不及待地行大礼了?

    她可从未承认过她!

    但她还是笑吟吟地扶起南宝衣,温柔道:“自家人客气什么?从今往后,宝衣见到本妃,可不许再行大礼,否则本妃要生气的。”

    南宝衣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心里不禁对她生出更多的喜欢。

    她乖乖跟着靖王妃坐下,回答她一个个热情的问题,比如平日里喜好做什么,都读了哪些书,习的是什么字体。

    这些问题都是靖王妃精挑细选的,有利于拉近和南宝衣的关系,叫她把自己当成可以信赖的长辈。

    她纵横王府数年,对付一个黄毛小丫头,手到擒来。

    萧弈坐在圈椅上,懒洋洋交叠着双腿。

    他品着余味新泡的大红袍,一双丹凤眼只盯着南宝衣,唇齿间溢出浅浅的茶香。

    他始终似笑非笑。

    小姑娘到底单纯,斗不过靖王妃这等老狐狸。

    譬如刚刚行大礼,若她抬起头稍微看一眼靖王妃,就能读到她藏在眼里的鄙薄。

    南娇娇行大礼,她嫌弃她不知羞耻。

    若是不行礼,她会嫌弃她不知礼数。

    若是只行半礼,她又会嫌弃南娇娇不重视她。

    所以说靖王妃这种女人很难搞。

    萧弈扯了扯唇角,弧度讥讽。

    提点是不打算提点的。

    把靖王妃丢给小姑娘练手,只等她自己发现她的真面目。

    今后他会更加位高权重,小姑娘总要学着处理后院事宜,总要与权力中枢的皇后王妃、诰命夫人打交道。

    掌家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夜深了……”

    靖王妃望了眼窗外月色,温柔地执起南宝衣的手,“我与娇娇一见如故,心中实在喜爱,许多话还未来得及说。娇娇今夜,能否陪我共寝一榻,抵足长谈?我有好些体己话,想与娇娇细说。”

    南宝衣自然是愿意的。

    她望向萧弈,见他不反对,于是乖巧地应了下来。

    靖王妃驾临锦官城,并不是偷偷摸摸而来。

    因此萧弈坦坦荡荡地派人回南府告知老夫人,只说靖王妃在街上瞧见南宝衣,心生喜爱,有意留她过夜,请南家人不必担忧着急。

    余味领着丫鬟们收拾出一间宽敞的寝屋。

    南宝衣陪着靖王妃躺在软榻上,全心全意把她当成自己的姨母看待,有问必答,也努力挑锦官城的趣事儿讲给她听。

    萧弈不在,靖王妃盯着帐幔顶部,听着那些事儿,态度十分敷衍。

    南宝衣察觉到她的敷衍,善解人意道:“王妃长途跋涉而来,必是累着了,今夜请早些就寝吧。”

    她正要合上眼,却听见靖王妃慢慢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弈儿的身份。”

    她与萧弈说好了,帮他安排靖王世子的身份。

    萧弈必然告诉了南宝衣,他是靖王世子。

    而南宝衣误以为她是萧弈的亲娘,所以才待她这般恭敬。

    南宝衣一本正经:“我确实知道二哥哥的身份。”

    不就是大雍皇子嘛,她在剑门关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身份尊贵,所娶妻室,自然要门当户对,贵不可言。”靖王妃话里话外毫不留情,“你可知本妃的意思?”

    南宝衣盘算着,再过些天,朝廷给她的封赏就该下来了。

    也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赐她爵位……

    她认真道:“王妃放心,我会努力,不叫二哥哥丢脸。如果王妃愿意帮我,那就更好不过了。”

    靖王妃:“……”

    这姑娘,压根儿就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谁要帮她了?!

    靖王妃哽着一口怒气,又道:“我听说,弈儿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他明年就该二十岁,靖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她想把祝瑶送到萧弈身边。

    祝瑶是她的心腹丫鬟,如此,也方便她掌控监视这个捡来的儿子。

    只是这话由她跟萧弈说不合适,还得由南宝衣向萧弈主动提起。

    她觉得她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可是南宝衣却笑道:“二哥哥确实不近女色。他这些年忙于事业,很是辛苦呢。”

第224章 权臣大人正在看着她

    说完,自顾睡了。

    靖王妃在黑暗中,气得牙疼。

    她不是来听她夸奖萧弈的!

    她是想往萧弈身边塞女人,塞女人她懂不懂?!

    南宝衣一夜好眠。

    靖王妃却是辗转反侧暗暗生气,一宿都在抓肝挠肺。

    次日。

    萧弈去处理军营事务,南宝衣陪靖王妃用过早膳,才乘坐马车返回南府。

    秋日晴好,轻风吹拂着细密竹帘,南宝衣手托香腮,水润瞳眸注视着熙攘繁华的长街,眸中多了些思量。

    昨夜见二哥哥的姨母,初见觉得亲切,后来就寝时,直到靖王妃表达了要往二哥哥身边塞人的意思,她才惊觉,靖王妃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和蔼热情,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喜欢她。

    王府主母,果然城府深沉。

    看来今后,哪怕靖王妃是二哥哥的姨母,她也得防着些。

    她兀自思量,荷叶指着街边的首饰铺子,笑道:“小姐,您好些时日没有逛过首饰铺,不如咱们过去瞧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南宝衣没什么想买的首饰。

    只是四哥考中举人,眼见着要上京参加春闱,她该送件礼物。

    南宝衣打算送他一件玉佩。

    马车在街边停下,她扶着荷叶的手款款下了车,踏进首饰铺子。

    芙蓉街最大的首饰铺,各种珠钗首饰摆满了博古架,放眼望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南宝衣手持团扇,细细逛着。

    刚转过拐角,就听见前方传来讥讽声:

    “她就是个扫把星!明明与我兄长定有婚约,却又辜负我兄长,还害我家破人亡!过完今冬,就十四岁了,听说至今也没有订下亲事,可见眼高手低,将来嫁不到好人家的!”

    是程德语妹妹,程载惜的声音。

    又有姑娘附和道:“是啊,受她连累,咱们的婚约都被退了……真叫人生气!南宝衣那贱人,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呢!”

    南宝衣轻摇团扇。

    眸光微闪,便猜出了这些姑娘的身份。

    程太守倒台,程家派系的官员都被牵连罢黜。

    这些姑娘,想必都是那些官员家的千金。

    荷叶不忿:“小姐,她们在背后诋毁您的姻缘,奴婢揍她们去!”

    “不必。”

    南宝衣轻笑,对着奚落声传来的方向,高声道:“劳诸位操心了,小女虽然蒲柳之姿,但嫁还是嫁得出去的。”

    那厢的议论,瞬间静默下来。

    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南宝衣拿起一枚色泽剔透的翠玉环,慢悠悠端详的功夫,程载惜和其他几个同龄姑娘,低着头从角落走了出来。

    从南宝衣身边路过时,程载惜终是忍不住。

    她盯着南宝衣,一字一顿:“我哥哥不在了。”

    “哦。”

    南宝衣嫌弃那枚翠玉环不够完美,又给放了回去。

    程载惜见她要往楼上走,忍不住揪住她的衣袖。

    南宝衣回眸:“程姑娘,大庭广众的,你抓住我做什么?你哥哥是抑郁而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就是你害死了他!我家落魄,全是你的错!你还害死了夏**和薛媚!南宝衣,你夜里睡觉,睡得安稳吗?!”

    南宝衣陷入思量。

    片刻,她小脸上流露出凝重,“确实不怎么安稳……我常常因为家中富贵,而忧愁该如何挥霍银钱。也常常因为登门求娶我的世家公子太多,而忧愁如何抉择。”

    程载惜气得牙疼!

    她紧紧盯着南宝衣,忽然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将来又能嫁去怎样的人家。南宝衣,我程载惜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无论你将来嫁给谁,我都会去你夫君门前捣乱!我要告诉他们,你曾与我哥哥定亲,你曾害我哥哥家破人亡!叫他们知道,你没有旺夫命!”

    南宝衣掸了掸袖管。

    她抬眸轻笑,“一个需要娶妻才能沾染好运的人,算什么男人?程载惜,我要嫁的人,必定是蜀郡最有本事的人,无需我为他雪中送炭,只需我为他锦上添花。”

    说完,叫掌柜的拿出店中最贵的玉石料子,又花重金定制成玉佩。

    程载惜怔怔看着她。

    一个女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嫁到好人家吗?

    不就是为了相夫教子、宜其室家吗?

    为什么到南宝衣这里,却变了说法?

    其他姑娘围了上来。

    她们七嘴八舌道:“南宝衣这般眼高,定然是嫁不到好人家的。”

    “就是,等着瞧吧,到她及笄的时候,说不定还没订下亲事呢!”

    程载惜也是这般想的。

    她倒要看看,南宝衣究竟能嫁去怎样的人家!

    南宝衣乘坐马车回了南府。

    车厢光影明亮。

    她把玩着一枝芙蓉花,眼眸里满是思量。

    明年她就十四岁了。

    二哥哥,几时登门提亲呢?

    他的身份还没有解决,真叫她着急呀。

    中秋节悄然而至。

    二伯南慕和大哥南承礼,在节后就要赶赴盛京,四哥南承书为了准备明年春天的会试,也要与他们一道北上。

    因此,今年府里的中秋节十分热闹。

    宴席过半,南宝衣和南宝珠结伴来到南承书这一桌。

    南宝珠取出一只锦盒,认真道:“哥,我拿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买了六支毛笔,翰林街上最贵的那六支,送给你。”

    南宝衣也取出锦盒。

    她道:“四哥,这是我挑选的和田玉料,请掌柜的打磨雕琢成锦鲤玉佩,寓意鱼跃龙门。丝绦和络子是我亲手打的,比不上绣娘的手艺,你别嫌弃。我想着君子如玉,你佩戴玉佩,会更有风度。”

    南承书十分感动。

    他收下两个妹妹的礼物,酒窝干净,“等我们在盛京站稳脚跟,必定接妹妹们前来玩耍,也见识一番国都是怎样的风貌。”

    “一言为定!”南宝珠活蹦乱跳的,“四哥,你没事儿就去街上走走,替我物色哪些馆子好吃,到时候列一份清单给我!”

    大家都被她逗笑。

    南宝衣也在笑。

    灯火烂漫,祖母她们围在宴席上说话,伯父和哥哥们也都还在,家人们欢聚一堂,是前世她在宫里梦寐以求的温暖。

    她笑得开心时,却察觉一道冷冷清清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她抬眸,权臣大人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第224章 萧弈笑容里透出一丝变态

    他叩了叩桌案,朝她眨了眨眼,起身离席。

    南宝衣迟疑。

    权臣大人,这是约她出去的意思吗?

    南宝衣借故去西房更衣,跟出了花厅。

    正是中秋月圆,游廊外,一轮明月高挂天穹,夜风送来桂花的甘甜,远处侍女们眉眼带笑地端着红漆托盘穿行而过,隐约的丝竹管弦声令府邸犹如瑶台仙境。

    南宝衣走到游廊尽头。

    羊角流苏灯笼在风中招展,将她的影子拉的忽短忽长。

    萧弈倚栏而立,玄色袍裾猎猎翻飞,背影透着不经意的凛贵。

    “二哥哥!”

    南宝衣拎着裙裾,脆声唤道。

    萧弈转身,懒洋洋朝她张开手,“过来,给哥哥抱抱。”

    在花厅时,就想抱她了。

    只是那里人多,不方便。

    后来瞧见她送南承书锦鲤玉佩,他心里妒忌,就更想抱她了。

    南宝衣羞怯地环顾左右。

    见四周无人,她才迈着碎步来到萧弈跟前,小雀般投入他的怀抱。

    萧弈抚了抚她的细背,垂首轻嗅她的发香,嗓音是一贯的慵懒:“好乖……”

    南宝衣仰起头,“二哥哥唤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娇娇送南承书锦鲤玉佩,我好妒忌。”

    萧弈垂着丹凤眼,薄唇含笑。

    “一枚玉佩而已,二哥哥若是喜欢,我改日再买了送你就是。”

    “前几日在街头,娇娇还亲自为他缝补衣袖。”

    “二哥哥,你连我亲哥哥的醋都吃上啦?”

    萧弈不置可否。

    他抬起衣袖,伸到南宝衣面前,“娇娇也替我补补。”

    南宝衣嫌弃:“你的衣袖分明是好的。”

    萧弈挑了挑眉,“嗤啦”一声,将衣袖扯坏了。

    南宝衣:“……”

    这可是面料很贵的锦袍!

    她无言地望了眼萧弈,见他很坚持的样子,只得道:“我没有随身携带针线,上回的针线,是荷叶的。”

    萧弈从怀里取出针线包,“给。”

    南宝衣:“……”

    权臣大人,竟然随身带着针线包?!

    她无言以对,只好给他缝补衣袖。

    都说女人醋劲儿大,可她琢磨着,她家二哥哥的醋劲儿也是不小的,真是官位有多大,醋劲儿就有多大。

    终于缝补好了,她低头咬断丝线。

    萧弈瞥了眼袖口。

    嫌弃!

    他哂笑:“南娇娇,你缝的这是什么玩意儿,狗啃似的不齐整。”

    南宝衣:“……”

    明明知道她女红不精,还逼着她给他缝袖口。

    缝好了,他倒是又嫌弃上了。

    好气啊!

    她不忿地瞄一眼萧弈的腰间,“二哥哥嫌我女红不精,却还佩戴着我送你的荷包。嫌我绣活儿狗啃似的不齐整,那你倒是别佩戴在身上呀!”

    说着话,就要去抢萧弈的荷包。

    萧弈捉住她的手。

    闺阁姑娘的小手手,绵软白嫩,握在掌心,他都害怕他掌心的老茧硌伤她的肌肤。

    他俯首,吻了吻她的指尖。

    濡湿的触感,还带着酥酥麻麻的温热。

    南宝衣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昔日二哥哥咬我手指头,都快把骨头咬碎了,还逼着我为你火中取栗……如今却来亲我,不害臊!”

    此处灯火幽暗。

    萧弈耳尖微红,一时竟无法接话。

    南宝衣接着得意道:“昔日我亲近二哥哥,给你吃桃花糕,你却叫我滚……如今又总黏着我,非把我叫到这里陪你,害的我连夜宴都吃不安生,好愁呀!”

    萧弈耳尖更红。

    不知怎的,他感觉脸颊像是被谁打了两巴掌,火辣辣的尴尬。

    那么久远的事,有什么可拿出来说的。

    难道他不要面子的嘛?

    他捏着南宝衣的小手手,努力端起兄长的架子,嗓音低哑地威胁:“南娇娇,你再说一句,我亲你了。”

    “偏说。”南宝衣像是拽住了萧弈的尾巴,欢喜而骄傲,“二哥哥在剑门关时,嫌我蠢笨,骂我满脑子都是豆腐花。可我满脑子,明明都是你呀!”

    我满脑子,明明都是你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有奇怪的魔力,令萧弈的脑子轰然爆炸。

    他把南宝衣抵在红漆扶栏上,俯身吻了下去——

    “娇娇!”

    清脆甜糯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弈盯着南宝衣,眼眸晦暗深沉,压抑着浓烈的戾气。

    为什么每次他想亲南娇娇时,都会有人出来捣乱?

    南宝珠带着宁晚舟过来,笑眯眯道:“娇娇,二哥,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呀?祖母说请了戏班子进府唱戏,就在花园水榭那边,咱们一起去看吧?”

    走近了,她惊讶:“二哥,你干嘛把娇娇抵在扶栏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推她下水呢。”

    推她下水……

    萧弈笑容里透出一丝变态。

    他倒是想把南宝珠推下水。

    南宝珠热情地牵起南宝衣的手,“走吧娇娇,咱们去花园那边看戏吃月饼,听说今夜的月饼非常美味,还有很多大闸蟹呢。”

    南宝衣咬牙。

    她被迫随小堂姐往花园那边走,忍不住回眸望向萧弈。

    心底生出些小遗憾。

    她其实……

    还挺想被他亲亲的呀。

    中秋节后,南承书等人北上盛京城,为一家人打拼基业。

    而南宝衣在府里待了两日,期盼已久的朝廷封赏终于到了。

    那日,正是白露为霜的时节。

    她捂着黄铜汤婆子,抱着上元节二哥哥给她的彩锦狮子头,舒舒服服窝在被褥里,筹谋着玉楼春该推出新戏了。

    荷叶欢喜地冲进寝屋,“大喜事!小姐,朝廷来人了,要封赏您和二公子!宣旨的太监已经进了府,在正厅等着呢!”

    南宝衣的眼睛立刻亮了。

    急忙梳洗打扮妥当,她匆匆来到正厅,瞧见一家子人都在,只有权臣大人不在,许是还在军营。

    “哟,南五姑娘终于来了。”

    传旨太监笑着放下茶盏,郑重地展开圣旨,“那便接旨吧。”

    南宝衣跪在老夫人身边,心情很是忐忑。

    虽然立了不少功,但毕竟返回盛京城禀报的人,是顾崇山。

    那个男人心思深沉,又被二哥哥设计了一把,他会如实禀报吗?

    南宝衣有点担忧,他会不会在圣上面前抹黑她的功绩。

第224章 册封:一品郡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锦官城南氏小女,蕙质兰心,贤明婉顺,于蜀郡大旱中立功良多。智破赈灾银被劫案,冰雪聪慧,运筹帷幄;镇南寺七七四十九天吃斋念佛,舍身为大旱祈福,一片冰心,国而忘家;揭穿薛定威造反阴谋,献身医术遏制灾病,高风亮节,妙手回春。”

    南宝衣听着,呆若木鸡。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棒?

    她什么时候吃斋念佛为大旱祈福了,又是什么时候揭穿薛定威造反阴谋的,又是什么时候献身医术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啊!

    这夸的,简直叫她面红耳赤啊!

    她严重怀疑,萧弈和顾崇山谎报了她的功绩!

    重点来了——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南氏小女,乃蜀郡之福,南越之福。兹以册宝,封为一品郡主,封号宝仪。赏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田亩千顷,锦缎两百匹,良驹两百匹,盛京城郡主府一座,钦此!”

    他念完,笑吟吟望向南宝衣,“宝仪郡主,谢恩吧?”

    南宝衣还处在震惊中。

    她寻思着那点儿功绩,撑死封个三品县主,没想到,皇帝一来就玩了个大的!

    一品郡主!

    那可是一品郡主啊!

    见到公主都不用行礼的!

    南宝衣表示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接旨时,连手都激动地发抖。

    她抱住圣旨,又听见小太监笑道:“还有一道圣旨,是赐给南家的。南家听旨!”

    南宝衣又跪了下去。

    这道圣旨,称赞南家高风亮节,在蜀郡大旱中积极筹措米粮、救济百姓,乃是有德行的人家。

    圣上钦赐匾额,御笔题写了“大善人家”四个字。

    老夫人高兴地合不拢嘴,抚着那块华贵雍容的匾额,激动地老泪横流,令江氏和程叶柔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南宝衣很清楚那块匾额的分量。

    南家是皇商,再加上圣上亲笔题写的匾额,往府门上一挂,便是官府想找自家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那块匾额。

    南家,是被皇族承认的权贵人家。

    老夫人命季嬷嬷给了传旨太监丰厚的赏钱,正要留他用饭,那太监笑眯眯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靖西侯的,咱家还赶着去军营传旨哩!”

    南宝衣试探:“公公可方便透露一二?”

    “大喜事,大喜事!”

    那太监只是笑,被前后簇拥着离开了南家。

    南宝衣眼瞳微动。

    圣上大约是想让二哥哥取代薛定威,坐上镇西大都督的位置。

    南越国号称坐拥两百万大军。

    可是她听沈议潮提起,南越国实际上只有一百二十万大军。

    而三分之一,都在蜀郡。

    镇西大都督,是南越国所有封疆大吏之中,最位高权重的一位。

    她由衷地为二哥哥感到骄傲,正琢磨着送他什么贺礼才好,小堂姐噔噔噔地跑到她面前。

    南宝珠笑眯眯地福身,脆声道:“民女给宝仪郡主请安啦!”

    南宝衣惊吓不轻,急忙扶起她,“珠珠,你要叫我折寿是不是?什么郡主,那都是外人才称呼的!”

    “人家心里高兴嘛!”

    南宝珠真心为妹妹欢喜,黏黏糊糊地搂住南宝衣。

    老夫人也高兴,命季嬷嬷走一趟厨房,要在府里设庆功宴。

    南宝衣回到寝屋,瞧见圣上赏赐的金银珠宝已经搬到了屋里。

    她打开红木箱,黄橙橙的金元宝简直亮瞎她的眼!

    “都是我的……”

    她财迷似的扑进箱子里,搂着金元宝和银元宝,忍不住重重亲了一口。

    昔日的私房钱,都在镇南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

    如今这几箱宝贝,算是填补了她的私房钱。

    正高兴时,南广来了。

    他腆着一张老脸,笑道:“娇娇如今成了郡主,可见我真是教女有方啊!”

    南宝衣怀里搂着金元宝,回头望向他。

    她眨巴眨巴丹凤眼,认真道:“爹爹是来问我要银子的,是不是?”

    “胡说!”

    南广怒了,“你爹我,是那么势利的人吗?!是恬不知耻,问女儿讨要银钱逛花楼买斗鸡的人吗?!”

    南宝衣咂咂小嘴。

    难道她误会爹爹了?

    南广搓搓手,在她身边蹲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是这样的,我寻思着娇娇年幼,这几箱元宝,实在太过贵重,怕你自己保管不好。不如爹爹替你保管?”

    南宝衣翻了个白眼。

    得,她还真就没有误会她爹。

    她搂着金元宝,小声道:“我自己会保管……爹,你再不走,我就叫季嬷嬷进来了。”

    南广看着她防贼似的小表情,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没娶程叶柔之前吧,他手里好歹还能有点私房钱。

    娶了之后吧,程叶柔管得紧,他好不容易藏点私房钱,哪怕是藏在地砖里,程叶柔也能给他抠出来!

    他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摸过银票了!

    都快忘了银票摸起来是怎样的滋味儿!

    南广心里委屈。

    他伸手,摸了把南宝衣的银元宝。

    那滋味儿,叫一个**!

    还没摸够呢,南宝衣嫌弃地推开他:“爹,你快走,莫要妨碍我数钱。”

    “娇娇,爹爹命苦啊!”

    “……”

    “娇娇,爹爹没了景儿,也没了胭儿。景儿是个痴傻的,你说他跑出去,会不会冻饿而死?胭儿也是,程家倒台之后就不知去向,爹爹去程家问了几次,他们却推说胭儿跟野男人跑了……爹爹心里苦啊!”

    “娇娇,爹爹只剩你这么一个心肝宝贝了呀!呜呜呜!”

    眼见着他嚎了起来,南宝衣心里那个烦。

    她拿起一只金元宝,正要塞给南广,想了想,又换成一只银元宝。

    她认真道:“多的再没有了哦。”

    南广喜极而泣。

    他捧着银元宝,亲昵地蹭了蹭面颊,“我的心肝宝贝呀……”

    说着话,颠颠儿地跑了出去。

    南宝衣更加嫌弃。

    原来在她爹心里,她和银元宝是等值的。

    她命荷叶把这些宝贝都放进库房,务必加两把大锁,千万别叫她爹碰。

    想了想,她又从小厨房拎了一盒鸡汤,打算去军营见萧弈。

    家里晚上准备庆功夜宴,总要喊二哥哥回来吃酒的。

第224章 都是二哥哥勾我的缘故

    南宝衣坐马车来到军营。

    放眼望去,军帐一望无际井然有序,士兵们在空旷的土地上操练,虽是深秋,却都大汗淋漓穿着单薄,很有精神头。

    瞧着,就觉得这支军队定然所向披靡。

    她踏进萧弈的军帐。

    传旨的太监去别帐休息了,偌大的军帐里只有萧弈一人。

    桌上是摊开的明黄圣旨。

    宽大的屏风横陈军帐,屏风上绣活精细,绣着精致的天下山河图。

    他负手站在舆图前,革带军靴,宽肩窄腰,背影挺括高大。

    “二哥哥。”

    她轻唤。

    萧弈没有回头。

    南宝衣把食盒放在桌上,顺势望了眼那封圣旨。

    果然不出她所料,朝廷册封二哥哥为镇西大都督,接手薛定威的全部军队,并负责剿灭躲去剑门关外的薛定威。

    镇西大都督,乃是正一品。

    掌边陲大军,定南越局势,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一品权臣!

    南宝衣心潮澎湃。

    她忍不住朝萧弈福身行礼,脆声道:“南家小女,给大都督请安,大都督万福金安!”

    请完安,倒是明白了珠珠为何要向她行礼。

    这是一种想与亲人共享喜悦的心情,仿佛行个礼,便能参与到对方的快乐里。

    萧弈转身。

    面前行万福礼的小姑娘,云鬟酥腰,娇美动人,是他想娶的姑娘。

    大都督……

    他品着这个官名,又品了品“大都督夫人”、“靖西侯夫人”这两个名儿。

    品来品去的,倒是觉得,“靖王世子妃”这个称呼,更好听些。

    那是他要给予南娇娇的头衔呀!

    他执着南宝衣的手,将她扶起。

    信手取来朱砂墨,他握着南宝衣的手,在屏风舆图上绘出一个圈。

    南宝衣望去,他圈出来的地方,是蜀郡。

    她好奇:“大都督这是作甚?”

    “蜀郡尽在掌控。”萧弈垂眸看她,“夫人可喜欢?”

    夫人……

    南宝衣瞬间红透了脸。

    她,她都还没与他定亲呢!

    她垂下眼睫,被握在他掌间的小手,逐渐沁出热汗。

    她抽回手,后退两步,盯着绣花鞋尖,小声道:“二哥哥,别闹了……孟浪至此,叫我生气。”

    “孟浪?”

    萧弈品着这个词儿,薄唇微微挑起。

    他逼近南宝衣,“是谁趁我睡觉时,对我亲亲抱抱?是谁三天两头往朝闻院跑,给我送吃的送喝的?南娇娇,你吃了不认账,倒是怨起我孟浪。”

    南宝衣瞳孔微微缩小。

    原来,他知道她过去偷摸摸地对他亲亲抱抱?!

    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南宝衣的香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层层染湿了襦裙。

    羞惭得很呐!

    她靠在桌上,明明惭愧得心跳如雷,却还是努力地振振有词:“那都是二哥哥勾我的缘故……”

    “勾你?怎么个勾法?”

    南宝衣羞窘。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她,挑起了她的兴致,却又戛然而止。

    她也是红尘之人,受不住啊!

    她转过身,别别扭扭地盛了一碗鸡汤。

    “祖母说今日府里三喜临门,要设夜宴。二哥哥若是不忙,与我一道回府吃酒吧。”

    她红着脸换了话题,把鸡汤呈给萧弈。

    “冷了。”

    萧弈嫌弃。

    他又讥讽道:“借着送鸡汤之名,大老远跑来见我……南娇娇,你就这般想我?我竟不知,我勾你至此。”

    南宝衣:“……”

    这话怎么听着,她像是重色之人?

    她羞窘地咬住唇瓣,气揪揪地抬步朝军帐外走。

    萧弈轻笑着跟上。

    一路经过校练场,几名副将赤着肌肉精悍的上身,笑着朝萧弈行礼问好,又以异样的眼神注视南宝衣。

    这么多男人的地方,令南宝衣有点儿怕。

    她揪住萧弈的衣袖,悄悄从他身侧探出小脑袋。

    金钗之年的少女,云髻精致乌黑,肌肤白嫩如玉,顾盼间都是亮晶晶的天真神采,一看就知道是被娇养长大的闺秀。

    那群副将有兴趣得很。

    他们不知道南宝衣的身份,瞧着她和萧弈亲密,便以为是萧弈心仪的姑娘,因此纷纷粗着嗓子,调笑着打招呼:

    “夫人好!”

    “问大都督夫人安,哈哈哈!”

    “小嫂子下次再来玩儿呀!”

    他们没怎么读过书,说话轻佻又直率,叫南宝衣羞得急忙躲到萧弈身侧,恨不能钻进他的宽袖里。

    她连亲事都还没定呢,怎么就成了权臣大人的夫人……

    真叫人害臊!

    萧弈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薄唇愉悦翘起。

    原来出双入对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把南宝衣扶上马车,转身吩咐十苦:“传本侯的话,今日操练任务减半。午后,叫他们自己休息。”

    十苦大喜过望。

    平日里主子练兵十分严苛,没想到竟然也有松懈的时候。

    都是托宝衣姑娘的福啊!

    南宝衣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军队里公认的“小嫂子”和福星。

    她如今只盼着权臣大人能早些解决身份问题,也好把他们的事情提上日程。

    她是见识过大世面的姑娘,知道即使放眼天下,如萧弈这般优秀的儿郎也是十分罕见的,所以得赶紧趁着他们两情相悦,把事情定下来,不叫别的姑娘抢了机会。

    她可以在别的事情上大方。

    但唯独在萧弈的事情上,舍不得大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中秋过后,天气一日接着一日地凉下来,晨起时满园花木都结了薄薄的冰霜,大雁排列成队,悠悠然飞向南方。

    南宝衣畏寒。

    荷叶在屋子里燃上熏笼,又帮她在熏笼边置了矮案和蒲团。

    少女披着一件厚实的胭脂红织仙鹤大袖,跪坐在矮案前写字。

    落下最后一笔,她轻轻呵出一口气,沉稳地放下毛笔。

    荷叶蹲在旁边,捧着腮笑道:“小姐的新作真是精彩,放到玉楼春演出,必然能吸引很多客人,咱们又能赚银子了呢。”

    南宝衣吹干墨纸。

    丹凤眼清润干净,她注视着那一行行簪花小楷,认真道:“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赚银子,而是为了纪念两个人。”

    “谁呀?”

    “魏大叔,和卫姬。”细白的指腹轻抚过稿纸,少女眉眼温柔,“我擅自更改了他们的结局,在破镜重圆的故事最后,他们回归故土,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第224章 我不识宝仪郡主,只识南家小丫头

    荷叶温柔地注视南宝衣。

    她家小姐,分得清善恶黑白,却依旧保持着幼时的温柔。

    真好。

    她给南宝衣添了一盏热茶,“小姐何时把稿子送去玉楼春?奴婢陪您一块儿。”

    “现在就去吧。”南宝衣笑眯眯的,“自打剑门关回来之后,还没去探望过寒老板呢。”

    带着稿纸来到玉楼春,却见今日戏楼冷清。

    登上歌楼才知道,原是寒烟凉生病了。

    素日里宛如妖精的少女,病恹恹地靠坐在贵妃榻上,额头上还戴着浅色抹额,手里捧一碗热蜂蜜糖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南宝衣坐在榻边,用手背碰了碰她滚烫的脸蛋,揶揄道:“就连深冬时节也要穿薄纱襦裙的人,没想到也有染上风寒的时候。”

    “听南老板的口气,倒像是盼着我死。”寒烟凉没好气,“一场风寒罢了,过两日就能痊愈。你又送新的话本来了?是讲什么的?”

    南宝衣把话本子放在矮几上,“你得空再看,现如今还是养病要紧。”

    “我听说,南老板立了大功,如今被册封为一品郡主?”寒烟凉从枕头旁边取出一张银契,“这是最近半年以来玉楼春买卖消息的分红,我多让了你一成,你拿着,权当贺礼。”

    南宝衣接过银契。

    巧得很,恰是她家钱庄的银契。

    她仔细看过,不觉惊讶,“这半年来,竟然赚了这么多银子?”

    “来买消息的都是权贵世家,不差银钱,不狠狠宰他们一笔,怎么对得起我生意人的身份?说起来,如今除了锦官城,蜀郡其他城池也有人前来买卖消息。咱们的生意口碑,算是做大了。”

    南宝衣低头,指尖轻轻拂拭过银契上的数字。

    十万两纹银……

    她慢慢抬起头,丹凤眼清润干净,“寒老板,不出一年,我们家就要搬去盛京城了。”

    寒烟凉喝糖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睫影黯淡。

    然而她很快露出笑容,挑了挑眉,语调欢快轻松,“这么说,我今后都不用再拿玉楼春的分红给你了?真是大喜事。”

    南宝衣笑而不言。

    半晌,她倾身,温柔地抱了抱寒烟凉。

    寒烟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南宝衣笑容沉静,“我很喜欢寒老板。与你合作的这段日子,是我短短十几年人生里,最快乐,最独立的时光。你让我知道,即使不依靠家里人,我也能好好活下去。”

    寒烟凉端着蜂蜜糖水,垂着睫毛,朱唇的弧度是下压的。

    “寒老板,放眼天下,锦官城只是三流小城。如果你把玉楼春开去盛京,咱们就能赚更多的雪花纹银,买卖更多的机密消息。”南宝衣替她掖了掖薄毯,抬眸时,瞳珠里悄然划过野心,“寒老板,你随我一道入京,可好?”

    寒烟凉失笑。

    她伸出手,轻轻弹了弹南宝衣的额头。

    她是没有办法离开锦官城的。

    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了两百多年,明面上是戏子,是茶马道上的劫匪,但实际上,他们却有着铁的纪律。

    他们,是一支军队。

    两百多年前,睥睨天下纵横捭阖的军队。

    那支名为天枢,追随大雍开国皇帝,奠定诸国基业的军队!

    尽管昔日的荣耀早已被人遗忘,但他们无悔亦无惧。

    他们相信,藏在宝匣中的利刃,迟早会重新出鞘。

    寒烟凉替南宝衣抿起一缕碎发,嗓音透出难得的认真:“此去山高路远,南老板定要珍重。到你离别的那日,莫要告诉我,我只当你还在锦官城,还是南府那个懵懂稚嫩的小丫头。我呀,不认识什么宝仪郡主。我认识的,始终是南府那个天真娇美的小丫头。”

    她说完,南宝衣的鼻尖情不自禁地泛起酸意。

    她压下涌出的泪意,沉默地按了按寒烟凉的手背。

    她起身离去,走到珠帘旁,忽然又回头道:“你病了的事,可要告诉沈公子?”

    寒烟凉莞尔,爽快道:“告诉他吧,我正嫌一个人养病没趣儿呢。”

    南宝衣乘坐马车离开了玉楼春。

    本欲直接回府,又想起得去一趟书局。

    她得把另一份稿纸送给书局掌柜,好叫他刊印成册,配合玉楼春的新戏一同售卖。

    书局重新装修过,三层的小木楼檐角上翘,雕花精致,环境清幽干净,还专门设了读书的雅座。

    接待南宝衣的侍女,恭敬笑道:“掌柜的出门办事去了,南姑娘不如上楼坐坐,近日书局新到了一批孤本,是前朝怪谈,读来很有意思,南姑娘应当喜欢。”

    南宝衣没有异议。

    她叫荷叶在楼下等掌柜的,独自拎起裙裾,轻盈往楼上走。

    秋日午后,木楼光影昏惑。

    梨花木书架林立,几盆精心侍弄的芙蓉花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中,空气里弥漫着油墨的清香,仿佛时光在此悄然慢了下来。

    南宝衣绕过几排书架,果然瞧见了新到的那几卷孤本。

    她伸手去拿。

    还未摸到书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握住书脊。

    南宝衣诧异望去。

    身侧立着一位年轻公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容貌清隽如松竹,杏黄色直裰穿在他身上,有种温润如玉的高贵质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粒眼角泪痣。

    恰似画龙点睛般出挑,叫人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容貌。

    南宝衣怔怔的。

    那位贵公子没料到这本书恰是她想要的,愣了片刻,笑着双手奉上,“姑娘先请。”

    南宝衣没动作。

    她依旧看着他,良久,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识得这个人。

    南越国当朝太子,楚怀南。

    他穿戴如寻常富家公子,料想是来锦官城微服私访的。

    也是,蜀郡这一年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除了顾崇山前来查探,朝廷必是要派更加位高权重的人过来瞧瞧的。

    楚怀南是个任人唯贤、仁善亲民的太子。

    前世在宫中,她被嬷嬷罚扫藏经阁,险些饿死在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楚怀南去藏经阁翻阅史书,恰巧撞上了她。

    一饭之恩,南宝衣没齿难忘。

第224章 我好怕怕哦

    不过这一世,南宝衣尚且还没有见过楚怀南。

    她莞尔:“公子装束不像是锦官城本地人,客从远方来,这本《南山经》,公子先请。”

    说完,微一颔首,抬步离开了三楼。

    楚怀南握着那本古籍。

    秋阳被菱花窗割裂成无数碎片,满是尘埃的光影中,依稀残留着那个少女所携带的芙蓉花香。

    楚怀南轻笑着摇摇头,垂眸翻开书卷。

    锦官城人杰地灵,才能养出那么娇美矜贵的少女吧。

    待人谦让婉约,比起盛京城的世家贵女,似乎更有风度华仪。

    不知那位传说中的宝仪郡主,比起这姑娘何如?

    这一趟锦官城之行,想来会很有意思。

    南宝衣去楼下雅座等掌柜的。

    侍女取来花糕,恭敬道:“姑娘喝什么茶?”

    南宝衣端坐在书案旁,慢悠悠翻了一页书,不假思索,“大红袍。”

    侍女站在窗畔沏茶。

    窗外正对着繁华的街景。

    南广揣着一锭银元宝,打书局外面经过。

    许久没尝过揣着私房钱的滋味儿,他心里颠颠儿地高兴,哼着小曲儿,脚步愉悦地往歌楼而去。

    “如花宝贝、似玉宝贝、沉鱼宝贝、落雁宝贝……”他掰着手指头,越念叨越高兴,“爷马上来宠你们啦!”

    他太高兴了。

    行至长街拐角,冷不防撞上人。

    “哎哟!”

    他哼叫着爬起来,一边拍衣服上的灰,一边没好气地骂,“什么人啊,走路不长眼睛的?当心我叫我二侄子揍你!”

    “嗨,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冲撞了我们爷,可是大罪!”

    对方被侍从小心翼翼地扶起来。

    那侍从面白无须,有些上了年纪,声音十分尖细,掐着兰花指,不忿地指向南广。

    南广“哦哟”一声,故作害怕般抚了抚心口,“我好怕怕哦!你家爷是什么身份,说来我听听?左不过就是个乡绅富豪,你可知我什么身份?!”

    他得意洋洋地叉腰,“靖西侯、镇西大都督的威名,听说过吧?我便是他三叔,亲的那种!”

    侍从蔑笑一声。

    正待鄙视一番,他家主子抬起折扇,示意他住口。

    那是个与南广同岁的中年男人。

    生得雅致俊秀,穿一袭华贵的锦袍,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不笑时也带着三分喜气,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皇上,”侍从低声,“这刁民仗着靖西侯的官威,欺负人呢!”

    “咱们是微服私访,”男人同样低声,“不可暴露身份。再说了,朕这趟南下锦官城,是为了与民同乐,怎可惩治百姓?朕瞧着,这老家伙还挺有意思,大约是南家人,且与他乐呵乐呵。”

    说完,笑眯眯朝南广拱了拱手,“在下初来锦官城,冲撞了兄台,还望兄台勿要怪罪。”

    这般态度,令南广颇为受用。

    他惯来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于是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打不相识,赶巧我今日得了一锭银子,我请你吃酒去,带你好好领略一番锦官城的美食和美人。兄台如何称呼?”

    “哦,在下姓黄,排行老六,你唤我黄六就好。”

    “我姓南,人家都叫我南帽帽,你称呼我帽帽就好。”

    两个大老爷们儿,勾肩搭背地走了。

    侍从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他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跟上。

    南广只有一锭银子。

    顶好的酒楼去不了,顶好的花船和花楼也去不了。

    他很是懊丧,只得领着黄六去了锦官城一条偏僻的花街。

    这条花街是比较次等的寻乐之地,他素日里是瞧不上的。

    但为了在新交的朋友面前维护形象,他笑道:“黄兄,你别看这地方不上档次,美人却是有的。我听人说,这里前阵子来了位弱不胜衣的小美人,唤作胭脂,我领你去瞧瞧!”

    两人说着话,一路来到装饰艳俗的窑子前。

    老鸨不识得他们。

    拿了南广的一锭银元宝,喜得合不拢嘴,急忙道:“两位爷里边儿请!胭脂就在房里等着,不知哪位先请?”

    “他!他先请!”

    南广仗义,“你替我准备一壶酒一碟花生米,我在隔壁听听小曲儿就好。”

    “好嘞!”

    老鸨笑着去安排了。

    白面的公公小声劝道:“皇上,这种地方多脏啊,没得污了您的龙体。这南三爷,也忒乱来了,咱们还是走吧?”

    “你懂什么?”皇帝不乐意,“朕这叫与民同乐!人家一番好意,咱们怎可辜负?去,你跟他一道听曲儿去!”

    白面的公公不敢再劝。

    他们家这位万岁爷,别的不爱,就爱民间奇奇怪怪的东西。

    初出宫门,见到扛着糖葫芦叫卖的老头子,都能乐呵呵地追在后面看,能看半条街!

    如今人生头一回逛窑子,能把他劝出去才怪!

    闺房光影黯淡。

    南胭裹着云烟粉的轻纱,面无表情地坐在妆镜台前。

    她听见槅扇的吱呀声。

    红唇噙起妖异的弧度。

    她知道,又有客人来了……

    透过镜子,她看见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华贵的锦袍,不像是会逛这种低等花街的人。

    她心底微微一动。

    如果他有钱有势,可不可以求求他,把她赎出去呢?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掠过,她站起身,风情万种地靠在妆镜台前,“这位叔叔容貌风雅,不知从何处而来?”

    说着话,嫩藕似的玉臂,轻柔地勾上皇帝的脖颈。

    皇帝是怔愣的。

    他只是抱着看看热闹的心思而来,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般美貌的少女。

    眉眼妩媚,肌肤胜雪,明明身在风尘,却偏偏又有股书卷气,瞧着像是读过书的人。

    浅笑低语间,明眸皓齿,狡黠如小狐。

    有着他在后宫三千佳丽里面,从未领略过的风情。

    皇帝有些口干舌燥。

    隔壁厢房。

    一名姿色中等的姑娘,怀抱琵琶,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

    南广边叩击桌案,边跟着哼哼。

    琵琶声旖旎婉转。

    恰似女子在水边的浅唱低吟,勾人得很。

    似是心有所感,南广忽然回头,望了眼一墙之隔的厢房。

    那位黄兄,约莫见识到锦官城的风情了吧?

第224章 南胭:南宝衣将唤她娘娘

    虽是白日,可窑子里依旧光影黯淡。

    雅座里挂满了烟粉色纱帐,营造出荼蘼旖旎的气氛。

    一炉甜香在角落徐徐燃烧,呼吸之间都是风情万种。

    一只娇嫩细白的手,轻轻挽起帐幔。

    南胭用手指梳理着黑云似的长发,起身下榻,回眸间如玉生烟,妩媚如狐狸,“奴家伺候叔叔穿衣。”

    说着话,赤脚走到挂满衣物的木施旁。

    她伸手去拿锦袍。

    一枚玉佩从锦袍的袖袋深处掉落,恰好滑落在南胭掌心。

    南胭垂眸。

    那是一枚色泽完美剔透的龙形玉佩,苍龙遒劲,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如有龙威。

    不过瞬间,南胭心头却已经掀起万丈波涛。

    龙形玉佩,只有皇帝和太子才有资格佩戴!

    榻上那人年纪与她父亲相当,绝不可能会是太子。

    她刚刚伺候的……

    难道是当今天子?!

    是了,她虽然身在窑子,却也听说薛定威密谋造反,想必惊动了天子,他是特意微服私访前来的。

    握着玉佩的手,止不住地轻颤。

    她曾夜夜求神拜佛,祈求上苍赐予她逃出生天、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如今,那个机会就摆在她面前!

    只要能抓住,她就是后妃,是当今天子的女人!

    锦官城首富算什么东西,南宝衣又算什么东西?!

    南胭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狂喜,不动声色地把龙形玉佩放回袖袋。

    她用铜钩挽起帐幔,亲自侍奉皇帝穿上鞋袜,又伺候他更衣梳头。

    低头扣上腰带时,泪水悄然滚落面颊。

    皇帝怜惜她年幼,于是好声好气地问道:“好好的,怎么哭了呀?”

    “我遇人不淑,被卖进了窑子,您是这段日子以来,待我最好的人。”南胭拿手背擦拭眼泪,“叔叔,我很欢喜……特别欢喜!”

    说着,声音就化作呜咽啼哭。

    像是落入猎人陷阱的小狐,可怜又妩媚,格外叫男人怜惜。

    皇帝越发可怜她,牵着她的手坐到榻上,“你与我说说,怎么个遇人不淑法?若是拐卖来此,我替你做主!”

    南胭倚着他,哽咽道:“我原是南家三爷的女儿,自幼娇养长大,也算饱读诗书。后来程太守家的公子看中我的美色,利用官威压迫我和我的家人,用强硬的手段把我抢进了家门……

    “后来程家犯事,满门败落,程夫人拿我撒气,把我卖进了这种地方……叔叔明鉴,我的品行恰似高山秋菊,宁愿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我不依,宁死都不愿接客,老鸨拿绣花针狠狠扎我,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她就到处宣扬南家的女儿不要脸。我为了家族着想,只好舍弃自己,保全家族的名声……”

    她说着说着,捂住脸啼哭出声。

    俨然悲怆至极。

    皇帝满脸愤怒。

    他竟不知,在南越国,还有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他牵起南胭的手,沉声道:“你父亲就在隔壁,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南胭梨花带雨。

    她泪眼朦胧而又满含孺慕地看着皇帝,半晌,忽然决绝地跪在他跟前。

    她仰起小脸,嗓音细媚:“如果叔叔能帮我,那您就是胭儿的恩人!胭儿自知身子肮脏,但胭儿一无所有无以为报,仅以此身,为您做牛做马洒扫庭阶,还望您收下胭儿!”

    少女那份孺慕与感激,几乎要溢出眼睛。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被这样一双含泪的杏眼注视,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投怀送抱。

    皇帝感动于她的单纯和善良,于是亲自扶起她。

    他正色道:“你性情纯洁,乃是世间少有的好姑娘。既然占了你的清白,我自然不会不给你名分。走,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南胭穿上大袖,乖乖跟着他往外走。

    穿过珠帘时,她抬起眼睫,瞳孔藏满讥讽与恶毒。

    她东山再起,已是指日可待。

    不知道南宝衣,可有准备好接受她新的身份?

    终究只是个商户千金而已,比起后妃,她算什么呢?

    南胭深信,再次见面时,南宝衣将与南家众人一起,恭恭敬敬地跪在她脚下,唤她“娘娘”。

    被南胭惦记的少女,此时还等在书局里。

    半盏大红袍已经凉却。

    南宝衣合上书卷,问道:“你们家掌柜的,何时回来?”

    侍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歉疚道:“掌柜的出门前说,只是与友人吃顿饭,很快就回来。但我们掌柜一向不着调,许是醉酒不归,也未可知……南姑娘若是等急了,不如暂且先回府里,等掌柜的回来,奴婢让他登门拜访您就是。”

    南宝衣望了眼窗外。

    临近黄昏,街头起了风。

    天际乌云压境,光影暗淡,眼见着要落一场秋雨。

    她不愿再等,放下茶盏,起身道:“我明日再登门拜访。”

    荷叶为她系上胭脂红的妆缎斗篷。

    侍女瞧得有些出神。

    这位南家的五姑娘,自打去年花朝节后,名声就逐渐唱响。

    如今到了金钗之年,容貌也长开不少,肌肤胜雪,黛眉红唇,顾盼间盈盈动人,恰似今秋的芙蓉,娇美矜贵,看一眼便知道是被人精细养在深闺里的富贵娇花。

    自打晋封郡主之后,气度不骄不媚,反而更加雍容风雅。

    她是那种女儿家看了,也觉得好看的类型……

    南宝衣抬步走出书局。

    荷叶得意地对侍女眨了眨眼,“我家小姐好看吧?”

    侍女闹了个脸红,笑道:“宝仪郡主,自然是极美的。”

    “我每日清晨瞧见小姐,就觉得她比昨日又好看两分。”荷叶笑眯眯的,“真不知道锦官城里,谁有福气娶到我家小姐!”

    说着话,紧忙去追南宝衣。

    街头的风,渐渐大了。

    临街的摊贩们,吆喝着售卖最后一点商品,酒楼旗幡被吹得翻了过来,发出急剧的簌簌声。

    南宝衣捧着手稿,正要登上马车,冷不防远处传来马蹄声。

    红衣女子策马而来。

    她被冲撞在地,厚厚一沓稿纸随着秋风卷上漫天。

    书局三楼,楚怀南凭窗而眺。

    深秋的风,熙攘的青石街。

    她跌倒在地,红斗篷恰似盛开的芙蓉,仰起头注视着漫天稿纸,眉目盈盈,是天地间最娇贵纯真的美。

    这一刻,楚怀南的心跳忽然失衡。

第224章 不就是拼家世、拼背景嘛,谁不会?

    没有男人,能够抗拒这等美色。

    所谓的坐怀不乱,不过是因为对方还不够美。

    圣人言,食色,性也。

    君子了二十年的楚怀南,在这一刻,怦然心动。

    南宝衣捡起满地的稿纸。

    红衣少女策马转回来,皮靴劲装,腰间挎着宝剑和皮鞭。

    她摘下皮鞭,狠狠抽向青石砖街面,厉声怒骂:“本姑娘策马过来,你眼瞎看不见吗?!若是惊了本姑娘的马,你赔得起吗?!”

    南宝衣始终静默。

    她不声不响地捡着稿纸,过于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瞳眸里的冷意。

    原来这次前来锦官城的,不只是太子,还有——

    三公主,楚乐欣。

    成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盛京城最嚣张跋扈的公主。

    曾在宫中百般嘲笑她毁容的丑陋,曾变着法儿地带领太监宫女欺负她,曾把她绑在马尾巴上,拖着她疾驰过宫里的巷道。

    浑身肌肤被生生磨出血,无论如何哭求讨饶也无法换取半分怜惜,那种痛苦,哪怕过了这么久,她也依旧难忘!

    荷叶帮着她捡起所有稿纸。

    南宝衣直起身,隔着满街繁华,静静看着楚乐欣。

    这飞扬跋扈的公主,在前世疯狂爱上了权臣大人。

    屡次告白却终究得不到回应,最后铤而走险,孤身跑到帝师府,在萧弈的茶酒里面下药。

    满皇宫的人都知道,她再也没能活着从帝师府出来。

    权臣大人在第二天,进献了一只酒器进宫。

    以美人头骨制成。

    谁的头骨,不言而喻。

    南宝衣盯着楚乐欣,淡粉菱唇忽然扬起一个弧度。

    挑衅,张扬,无所畏惧。

    她再也不是被人嘲笑丑陋的小宫女,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宫女,再也不是被绑在马尾巴上恸哭哀嚎的小宫女。

    她温声细语,但是态度并不退让:“这条街原就禁止驰马,你违反规则在先,怎么好意思怪我?”

    楚乐欣惊讶挑眉,随即怒意更盛,“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敢用你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现在有了。”

    南宝衣微笑。

    楚乐欣咬牙,半晌没能接上话。

    眼前的少女,不过金钗之年。

    看起来柔弱娇贵,但那双丹凤眼盛满了凉薄冷意,像是隔着千万座冰山在看她,像是一眼就能识破她全部的底细。

    这样的眼神,楚乐欣只在自己母妃脸上看见过。

    她的母妃是宫中最得宠的姜贵妃,主掌六宫,大权在握。

    可眼前的姑娘,只是边陲城池的民女。

    她凭什么也有这般摄人的眼神?

    她稳了稳心神。

    她是公主,盛京城里最得宠的公主,就连父皇微服私访,也愿意带着她前来锦官城。

    在这个民女面前,她是绝不会示弱的。

    她用鞭子指向南宝衣,“你这贱民,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命令你马上跪下来,向我磕三个响头,赔礼请罪!”

    南宝衣哂笑。

    她把稿纸递给荷叶,随手取出一把紫竹骨折扇。

    她不卑不亢地站在街边,轻轻摇开折扇的姿态,犹如世家贵族之中最讲究规矩的小淑女。

    “你骂我是贱民,你又是什么东西?”她抬起白嫩下颌,气势夺人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娇美的眉目间只有笔墨无法描摹的高贵,“当街纵马,是恃恶行凶,便是天子脚下,也要问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你是什么东西,连礼仪法度也不放在眼里?你比天子更加高贵吗?”

    相当冷漠的一番话。

    楚乐欣气得磨牙,漆黑的马鞭指着南宝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只是公主,当然不比父皇尊贵。

    这贱人好一张伶牙俐齿,叫她生气!

    她顾不了太多,厉声道:“来人啊,这贱人以下犯上,给本公主把她拿下,本公主要亲自把她眼睛挖出来!”

    藏在百姓之中的护卫,立刻拔刀而来,把南宝衣团团围住。

    楚乐欣满脸得意。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南宝衣,言语间满是轻贱:“打死都想不到,本姑娘乃是当朝公主吧?哼,本宫随父皇御驾南下,乃是为了巡察蜀郡。不曾想,竟被你这刁民顶撞。你不把皇族放在眼里,乃是以下犯上,密谋造反!本公主今日做主,挖你双眼,诛你九族,为民除害!”

    南宝衣始终唇带哂笑。

    以下犯上,密谋造反?

    挖她双眼,诛她九族,为民除害?

    这就是当朝三公主,楚乐欣。

    罔顾黑白,草菅人命,以伤害别人为乐。

    可是,她再也不是昔日被随意欺凌的小宫女。

    她是南家明珠,是宝仪郡主,是镇西大都督的妹妹!

    她的身份,足以媲美公主。

    紫竹骨折扇,慢悠悠地摇着。

    她微笑:“我竟不知,公主意欲诛杀功臣?”

    “什么功臣?”楚乐欣不耐烦。

    “蜀郡大旱,我家开仓放粮,救济无数百姓。薛定威密谋造反,我兄长率兵征伐,及时揭穿造反阴谋。公主要诛我九族,便是要诛杀南家,诛杀镇西大都督。不是诛杀功臣,又是什么?”

    少女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戏谑和讥讽。

    拼家世、拼背景嘛,张张嘴的事,谁不会?

    楚乐欣嚣张跋扈的神情,一点点变得难看。

    这个贱人,居然是南家的姑娘?

    难道……

    她就是被那个死阉奴称赞的蜀郡福星,被父皇破例册封郡主的南宝衣?!

    若果真如此,她还真没法儿取她性命。

    靖西侯的兵权,南家的泼天富贵,她不想要,她哥哥成王却想要。

    思及此,楚乐欣勉强敛去跋扈。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本宫当是谁,原是大名鼎鼎的宝仪郡主……刚刚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见谅。”

    说着道歉的话,却依旧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见半分诚意。

    南宝衣伸出细白指尖,好整以暇地弹了弹护卫出鞘的利刃。

    她轻笑,“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这么多人用刀指过,好委屈。”

    楚乐欣脸色更加难看。

    这贱人得寸进尺,难不成还指望她给她磕头请罪不成?!

    三楼临窗,楚怀南居高临下。

    少女系着胭脂红的斗篷,身段恰似一株柔嫩的芙蓉,露在外面的细颈白腻纤细,优雅的线条蔓延到斗篷深处,莫名**。

第224章 好想把他圈养起来

    在楚乐欣即将暴怒前,楚怀南道:“三妹。”

    他撩起锦袍,从三楼旋身而落。

    他温和地抬起手。

    那群手持刀剑的侍卫,便都退了下去。

    他转向南宝衣,“孤虽然身处盛京城,却也听说过宝仪郡主的大名。镇南寺祈雨,你的虔诚感动了上苍,这才被上苍福泽庇佑,给蜀郡带来雨水。你是蜀郡的福星,更是南越的福星。”

    南宝衣:“……”

    她怎么不知道,蜀郡落雨,是因为她的虔诚感动了上苍?

    所以,顾崇山究竟是怎么向朝廷禀报那场事故的?

    还福星,她怎么听着,她像是吉祥物?

    南宝衣心里怪怪的。

    但眼前的楚怀南都自称“孤”了,也是表露身份的意思。

    她恰到好处地福身,姿态温顺又不卑不怯:“南家小女,南宝衣,给太子殿下请安。不知殿下驾临锦官城,如有冒犯之处,望太子见谅。”

    楚怀南虚扶了一把。

    他道:“宝仪自幼在锦官城长大,料想对这里很是熟悉。孤可有荣幸,请宝仪带孤游览锦官城?”

    南宝衣是拒绝的。

    虽然太子仁慈,前世也曾对她有过一饭之恩,但孤男寡女共游锦官城,算怎么回事?

    她已是与人许过死生契阔的姑娘。

    正要婉言拒绝,街道尽头传来马蹄声。

    “靖西侯来了!”

    随着高呼,百姓纷纷退避到街侧,恭敬又惊艳地望向街道尽头。

    秋风呼啸,乌云压境。

    一只矫健的海东青从街道尽头疾飞而来,发出锐利的高啸。

    年轻的侍卫们在前方开路,黑金旗幡招展,大书着“萧”字。

    一群淡金皮毛的猎犬,嚣张嗷叫着跟随侍卫疾奔。

    侍卫们前呼后拥之中,那革带军靴的年轻侯爷,骑在金羁黑骏之上,大红斗篷猎猎翻飞,眉目昳丽高深,丹凤眼凛冽入骨,有着比冬意更加摄人的锋芒。

    行至跟前,带起的疾风掀起了三人的衣衫。

    楚怀南看着他。

    原以为靖西侯只是边陲城池的公子,顶多有一副强健体魄,没想到,竟有这般俊美夺人的容貌,和格外威仪凛贵的气度。

    不像是出身商家的人。

    萧弈抬起手臂,那只海东青盘旋着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垂下眼尾,瞥向南宝衣,“今日与军中几位统领在城郊狩猎,才回城。快要落雨了,你在这里作甚?”

    “随便逛逛。”南宝衣弯起眉眼。

    落在楚怀南眼中,是对萧弈毫不设防的姿态。

    也是,他们毕竟是兄妹。

    南宝衣想起什么,把楚怀南和楚乐欣介绍给了萧弈。

    萧弈并未下马。

    他在马背上点头致意,“太子驾临,乃是锦官城的大事。想必太守那边,会仔细招待。”

    蜀郡的新任太守,早在十天前走马上任。

    接待太子南巡,本就是地方官的任务,确实与萧弈关系不大。

    只是他这般居高临下,令楚怀南心中生出一股不悦。

    但不可否认,萧弈年少有为,乃是南越国栋梁之才。

    他恃才而傲,而楚怀南自认为有容下他的肚量。

    他笑容依旧谦逊温和,很有大国太子的风度,“大都督惊才绝艳,宝仪郡主更是美貌倾城。这一趟南巡,孤不虚此行。”

    楚乐欣紧紧盯着萧弈。

    她在盛京城,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的男人。

    比她悄悄在宫里养的面首,还要风姿卓绝!

    好想……

    好想把他圈养起来。

    她难以自抑地咽了咽口水,柔声道:“侯爷风度翩翩,令本宫甚是惊艳。既然在此偶遇,不知本宫可有那个荣幸,随侯爷归家,也看看传闻中的南府,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善人家?”

    萧弈看她一眼。

    眼神里的冷漠,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他朝南宝衣伸出手,“府邸简陋,住不下公主这尊金枝玉叶。”

    南宝衣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楚乐欣呆呆看着萧弈将她抱上骏马,朝南府疾驰而去。

    直到侍卫队伍消失在街道尽头,她也没舍得收回视线。

    楚怀南摸了摸腰间佩玉。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对兄妹,似乎比别的兄妹要更亲密些。

    彼此注视时的目光,更是格外温柔。

    他忽而轻笑。

    人家自幼一同长大,亲近些,也在情理之中。

    他正要离开此地,一道清瘦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之中奔了出来。

    程载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殿下!”

    楚怀南垂眸望去。

    程载惜仰起小脸,“民女是程太守之女,程载惜。昔日跟随父亲前往盛京城述职,与殿下在宫宴上见过的。”

    楚怀南负着手,温和道:“孤记得你。”

    程诲和薛定威,明面上虽是不参与皇权争斗,但实际上却站在他那边,他能顺利坐上太子之位,这两人功不可没。

    这次薛定威造反,险些连累到他。

    而痛失蜀郡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所以他才会主动情愿,跟随父皇共赴蜀郡。

    他,想拉拢萧弈。

    程载惜显然也知道,她父亲从前效忠太子。

    她哭哭啼啼地站起身,娇声道:“父兄先后出了事,小女子和母亲在府里相依为命,受尽欺凌。殿下,今日见到您的天颜,小女子好生欢喜……”

    父亲曾屡次提起,太子仁厚。

    看在昔日父亲效忠他的份上,太子定然会对她多加照拂。

    如果有可能……

    她想侍奉太子。

    如此,也算对得起昔日太守千金的身份。

    楚怀南怜惜她,温声道:“孤一向以为,株连这种刑罚,是所有律例里面最要不得的。程诲犯下滔天大罪,是他一个人的错,与你们这些女流之辈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可怜人,孤自会多加照顾你。”

    程载惜千恩万谢。

    楚乐欣看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她想着萧弈英明神武的模样,不禁提议道:“皇兄,这次南巡,臣妹不愿意住在驿馆或者酒楼。臣妹觉得,南家就不错。不如你去找父皇商量商量,咱们一起住进南家?”

    楚怀南正有此意。

    他有一个想法。

    如果他提出迎娶南宝衣为太子妃,萧弈是否愿意带着五十万兵权,站在他那边?

    南家是否愿意以泼天富贵,支持他登基为帝?

第224章 胭儿,他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就在兄妹俩各怀心思时,另一边。

    皇帝牵着南胭来到隔壁厢房,“南兄!”

    南广正听曲儿呢,叩着矮案打拍子,笑眯眯盯着唱曲儿的琵琶女,“唤我作甚呀?那美娇娘,伺候得可好?”

    南胭抿着唇。

    她盯着南广,这生身父亲,一如从前那般不着调。

    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她瞧着,竟格外的亲切慈祥。

    她眼泪滚落,哽咽着扑上去抱住南广,“爹!”

    南广打拍子的手,僵在半空。

    嬉笑的神情逐渐凝固,他慢慢转过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啜泣悲伤的少女。

    她穿单薄轻佻的淡粉襦裙,细白稚嫩的脊背大半露在外面。

    肌肤上,遍布伤痕和暧昧痕迹。

    她哭得那么凄惨,不用细想,就知道她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什么。

    南广双手发抖。

    血丝在他的眼瞳里弥漫,他的鼻尖涌上浓烈酸意,声音止不住地发抖:“程家……可是程家把你送到这里的?!”

    是了。

    程诲倒台之后,他就听说这条花街多了个名叫胭脂的小美人。

    他听说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

    如果他来得早些,他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么多伤害?!

    灭顶的悔恨几乎将他整个掩埋,他颤抖地抱住南胭,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南胭伏在他怀里,同样哭得撕心裂肺。

    皇帝感慨地看着。

    半晌,他安慰道:“如今你们父女团圆,也算喜事一桩。南兄,当务之急,是带胭儿离开这里,回家里去。胭儿是个柔弱善良的姑娘,遭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必然是不想再呆在这里的。”

    南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透过朦胧泪眼,复杂地望一眼皇帝。

    这个与他称兄道弟的男人,睡了他的女儿……

    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睡的!

    他心里难受,正待破口大骂,南胭及时遮住他的嘴。

    她哽咽道:“父亲,如果不是恩公叔叔,胭儿还会继续沦落红尘。父亲,我很感激他,愿意为奴为婢地伺候他。”

    “胭儿,他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南广恼怒。

    白面无须的大太监,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见自家主子笑容温和,于是尖声道:“好你个南广,你可知你埋汰的是什么人?!”

    “我管他是什么人,便是当今天子,这把年纪也不该睡我女儿!”

    皇帝当即笑出了声。

    他轻抚胡须,含笑拍了拍南广的肩膀,“南兄,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性格直率纯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不瞒你说,朕的确是当今天子,近日微服私访前来锦官城。如此身份,可配得上你女儿?”

    南广满脸错愕。

    当今天子?!

    这个黄六,是在开玩笑吧?!

    南胭故作惊讶,抬手捂住小嘴,轻声道:“恩公叔叔,您怎么可能会是皇帝呢?您如此慈蔼可亲,如此平易近人,又如此年轻力壮,怎么可能是……当今天子?”

    一番话,明明是质疑,却令皇帝心头舒爽。

    任哪个老男人,被小姑娘夸赞年轻力壮,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他轻咳一声,从袖袋深处取出龙形玉佩。

    玉佩雕工栩栩如生,还缀着明黄流苏。

    “此物,乃是天子佩戴的东西。”

    他抬手,内侍太监又小心翼翼地呈上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传国玉玺!

    南广呆愣愣坐在那里。

    他请客吃酒的人,居然是当今天子?!

    “南兄,你现在可相信朕的身份了?”皇帝朗声大笑,“朕看中你女儿贤惠善良,温顺谦恭,有意将她纳入后宫,你意下如何呀?”

    南广神情复杂。

    抱着南胭的手,忍不住地收紧。

    虽然这个男人是当今天子,可他年纪那么大,他都能当胭儿的父亲了,他怎么能纳胭儿为后妃呢?

    虽然当后妃是荣耀满门的事,可是……

    他不愿意他的宝贝女儿去伺候老男人。

    因此,他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难得硬气:“皇上恕罪,草民才把胭儿认回来,暂时还没有将她送出去的打算。”

    南胭眼眸情绪急转。

    半晌,她梨花带雨地跟着道:“不知恩公叔叔乃是天子,胭儿刚刚在房里的话,都是妄言,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胭儿的身子已是脏了,怎配伺候您?”

    皇帝感慨着摇头。

    这对父女,都是性情中人啊!

    善人,南家,果然出善人!

    他亲自扶起两人,“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王全,你去把胭儿的卖身契买过来,直接烧毁。”

    “奴才遵旨!”

    离开窑子之后,皇帝望了眼南胭。

    少女穿一件格外厚实的斗篷,看起来依旧纤弱娇美,那双杏眼水波盈盈,隔着南广看他时,眼瞳藏满欲语还休的水雾,犹如可怜的小狐。

    他心中痒痒。

    他正经道:“朕这趟来蜀郡,是微服私访,因此不愿住在太守府。南兄,可方便让朕暂住南府?”

    接待皇帝,这是一个家族莫大的荣耀。

    南广琢磨着,全家人素日里都瞧不起自己,如今他把皇帝拐回家,娘亲和柔柔她们定然得惊掉下巴,夸他厉害。

    他笑道:“皇上愿意纡尊降贵驾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岂有不愿意的道理?”

    皇帝心中熨帖。

    他还要去一趟太守府,因此在花街前与南广父女道别。

    父女俩目送他远去,一时间倒是彼此沉默。

    天色渐渐昏暗。

    花街人影繁多,都是些下九流的贩夫走卒,趁着夜里前来找寻热闹,和便宜的姑娘。

    南胭垂着头,双手笼着宽大的暗色斗篷,只盯着鞋尖儿。

    南广摸了摸她的脑袋,“先去酒楼吃顿好的,爹爹再带你回家。”

    “爹……”南胭声音极轻,“今晚,您能否让我睡在客栈,好好清洗干净,明日一早再回府里?”

    南广只当她心里难受,因此更加怜惜她。

    他把南胭安顿在客栈,才孤身离去。

    已是深夜,窗外雨水渐渐大了。

    南胭洗干净,换上崭新的衣裳。

    她对镜梳妆,朝黄铜镜露出一个风情万种却又狠戾的笑容。

    她起身撑伞,翩然离开客栈,朝那座窑子而去。

第224章 南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花街柳巷,最少不了亡命之徒。

    南胭雇了三五个市井少年,又让他们买来火油。

    雨水淅沥。

    花街两侧都是秦楼楚馆,旖旎的琵琶曲儿弥散在雨水之中,合着特有的胭脂气息,即使是雨夜,这里也依旧热闹放肆。

    南胭撑伞站在花灯的阴影里。

    街道对面,是她被卖的窑子。

    小木楼灯火暖黄,依稀可见花窗后人影晃动,鬓影衣香。

    那几个少年,悄无声息锁上门窗,将火油泼到那座木楼上。

    他们点燃火油。

    火光顺着木楼一路往上攀去,整座木楼逐渐化作火海。

    木楼里的人终于从满室胭脂香里,嗅到了焦糊味儿。

    他们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推窗推门,却发现不知是谁从外面锁住了门窗。

    浓烟和恐惧蔓延在整座木楼。

    客人和妓子争相尖叫求救,可满街都是淅沥雨声,满街都是纸醉金迷的唱歌声。

    没有人听见他们求救。

    火势越来越大,在黑暗的雨水中,逐渐吞噬了整座木楼。

    南胭始终撑伞站在花街对面。

    她静静欣赏着窗后挣扎的人影,他们满身是火,奔跑着、吼叫着,直到最后烧死在无尽火海之中。

    大火终于烧断了窗弦。

    折磨过她的老鸨,满身是火,狰狞着一张丑陋的老脸,扭曲着肥胖的身躯,努力地往窗外攀爬。

    可是她的动作那么笨拙,即使爬出窗户,也只是狼狈地掉进一楼火海。

    隔着火焰和雨水,她看见了南胭。

    她尖叫着、咒骂着,一双眼血红可怖,使劲儿挥舞着着火的四肢,如同疯狗般冲向她。

    尚未迈出几步,整座木楼轰然坍塌。

    老鸨被砸死在了木楼里。

    南胭静静看着,红唇扬起愉悦的弧度。

    从现在开始,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这老鸨,只是个开始。

    火势顺着木楼蔓延,渐渐的,更多的窑子着火了。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儿,那些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地冲出屋子,纷纷叫嚷着救火。

    有人死在火海之中,有人满身是火地到处狂奔打滚。

    整条花街,陷入救火纷乱。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落。

    南胭撑着浅杏色油纸伞,一手提着宽大精致的裙裾,随意踢掉绣花鞋,赤脚轻盈地行走在雨水里。

    她轻松地哼着小曲儿,姿态窈窕妩媚。

    满街火光,在她背后渐行渐远。

    她不惧怕落入深渊。

    因为她生来,就在深渊。

    茫茫夜雨,不见边际。

    黑暗里,有人摸索着翻过高墙。

    南广脸上蒙着黑巾,“哎哟”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墙角。

    他揉着屁股站起身,环顾四周,偌大的程府满目萧条,就连灯笼都没有几盏,只能隔着茫茫雨幕,隐约瞧见主屋的灯火。

    “黄氏,你她娘害我闺女儿,我今夜要你好看!”

    黄氏就是个恶妇。

    先是嫌弃他的娇娇,后来又对他的两个宝贝女儿挑挑拣拣,最后甚至把他的胭儿卖进了窑子!

    好好的清白闺女,受了那么大委屈,他这个当爹的,不给女儿报仇,他就不是爷们儿!

    他取下腰间挎着的板斧,紧张地朝主屋摸去。

    他渐渐靠近主屋。

    他抱紧板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双手止不住地发抖,随着槅扇被推开,他更加心跳如雷。

    外屋睡着一个值夜的婆子。

    他轻手轻脚地摸到寝屋,几盏烛台高低错落,帐幔低垂,从里面隐约传出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南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他哆哆嗦嗦地挑开帐幔。

    借着烛台昏惑的光,他看见黄氏睡得死沉死沉。

    他高高举起板斧——

    双手哆嗦得厉害。

    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闭上眼睛。

    胭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再度浮现在脑海。

    南广满脸发狠,骤然睁眼,朝黄氏的脖子落下那一板斧!

    血液四溅!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面颊上,南广心跳失衡,急忙丢掉板斧,倒退数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眼泪夺眶而出。

    他从没杀过人。

    他看着帐中的鲜血和尸体,抬起手,颤巍巍摸了摸染血的脸颊。

    夜雨敲窗。

    狂风犹如野兽,疯癫而可怕。

    在这种狂风暴雨的深夜,南广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的,仿佛即将跳出胸膛。

    可是,他并不后悔。

    他懦弱了半辈子,他总要为女儿做点什么。

    他抬袖擦去泪水,匆匆忙忙地抱起板斧,拔腿往屋外跑。

    值夜的婆子被动静吵醒。

    她揉着惺忪睡眼,在看见满身是血的南广时,瞬间就要尖叫出声!

    南广眼疾手快,一板斧抡向她脑袋!

    婆子受了重伤,却并没有死。

    她倒在血泊中,咿咿呀呀地惨叫,艰难地朝南广爬去,带血的手掌,还很努力地抓住南广的袍裤。

    南广恐惧地直掉眼泪。

    片刻,他几乎失控般朝她猛抡斧头!

    雨打芭蕉。

    朝闻院灯火通明。

    糊着高丽纸的西窗,在夜雨中支起。

    南宝衣双手托腮,站在西窗畔,面容沉静地赏雨。

    萧弈坐在书案后,正处理军中事宜。

    他如今手掌五十万大军,比起从前执掌十万大军时,要处理的军务只多不少。

    十言悄然踏进书房,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萧弈低声:“可看清楚了?”

    “他们几个打程府外面经过,亲眼看见三老爷翻墙进了程府。因为怕他出事连累主子,所以特意暗中跟踪。三老爷弄死了黄氏和一个婆子,吓晕在满地血泊之中,被他们抬回来了。现场也重新清理过,不会有人查到三老爷头上的。”

    十言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家主子心仪宝衣姑娘。

    如果将来主子娶了宝衣姑娘,那么三老爷可就是他的岳丈。

    老丈人出了事,怎么也要帮一把的。

    他的所作所为,显然令萧弈满意。

    他淡淡道:“去账房领赏。”

    十言应了声“诶”,乐颠颠儿地领赏去了。

    萧弈合上卷册。

    他望向西窗,少女的背影窈窕娇嫩,雨夜中看来,勾人得很。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温声道:“南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第224章 哥哥岂不是要被你管得牢牢的

    “做什么呀?”

    南宝衣来到他的书案前。

    烛火跳跃。

    她在窗边站久了,携裹上秋雨的清寒,鬓角略有些湿润,贴在白嫩的面容上,寒夜中看来更显稚嫩青涩。

    金钗之年的姑娘,恰似风中嫩柳,尚还没有长大。

    萧弈握住她的小手。

    他垂眸吻了吻她淡粉剔透的指尖,“外间风雨凄厉,不如今夜歇在朝闻院,我叫余味和尝心伺候你就寝。”

    他说着话,嗅到女孩儿指尖的芙蓉香。

    风雅甘甜,能要他的命。

    他喉结微微滚动,眸色悄然晦暗了几分。

    大掌更是不自觉地移到少女的腰身,食髓知味般轻抚。

    南宝衣皱了皱挺秀的小鼻子。

    总觉得夜里的二哥哥,与白日不同。

    她尴尬地咳嗽一声,抽回小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那,那便歇在朝闻院就是。我,我这就去沐身就寝,二哥哥也早些睡,莫要太劳累。”

    萧弈的手还顿在半空。

    他捻了捻指尖,缓缓抬起丹凤眼,薄唇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还未过门,倒是操起了当家主母的心……若是过了门,哥哥岂不是要被你管得牢牢的?”

    南宝衣难堪地闭了闭眼。

    这厮总能在三言两语间,叫她羞窘难耐,恨不能钻进地下。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睁开眼,骄矜地抬起下颌,“我还未出阁,连定亲都不曾,哪儿来的当家主母?二哥哥净会胡说。”

    “娇娇可是在催我早日提亲?”

    “……”

    南宝衣无言以对。

    这话,还能这般理解的嘛?

    “娇娇莫急,我的身份很快就能安排妥当。想必过完年,就能正式登门提亲。”萧弈在灯火下凝视着小姑娘羞红的脸,“三媒六聘,荣耀风光,一件儿都少不了你。”

    南宝衣磨着小白牙。

    虽然这话听着很暖,但仿佛是她恬不知耻地催着他求娶似的……

    天底下,哪有姑娘家这般主动?

    怪叫人害臊的。

    她再也没法儿假装淡定,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珠帘旁,她忽然想起太子楚怀南。

    她正儿八经地回眸,“二哥哥,太子这次南巡,可是冲你来的?”

    萧弈慢悠悠翻开军营卷册,“他想要蜀郡兵权。”

    南宝衣眼眸里掠过了然。

    朝中虽有太子,但其他皇子也都先后成年,夺嫡之争越发激烈。

    太子母族势微,他想拉拢权臣大人,得到蜀郡支持,实属情理之中。

    她想了想,问道:“二哥哥以为,太子如何?”

    萧弈批阅着卷册,薄唇扯起一抹弧度,“颇有君子之风。可惜,君子,是坐不稳太子之位的。我无意参与朋党之争,娇娇可明白我的意思?”

    南宝衣立在珠帘旁,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点头:“我明白。”

    侍女挑开珠帘。

    南宝衣行至屋檐下,瞧见白日里那只凶猛又漂亮的海东青蹲在檀木鸟架子上,黑豆似的眼睛,盯着漆黑雨幕发呆。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小鱼干,随手喂给它。

    二哥哥无意参与朋堂之争。

    意味着南家,无需和太子或者朝中任何皇子打交道。

    二哥哥的立场,就是南家的立场。

    一夜雨疏风骤。

    南宝衣梳妆打扮好,与萧弈共用了早膳。

    两人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刚行至朝闻院外,前院的侍女红儿匆匆过来禀报。

    “宝衣姑娘,三老爷昨晚被人抬回府,连做了一宿的噩梦。今儿清晨奴婢前去照顾,可老爷已经不在屋里。三夫人担忧老爷出事,遣了小厮出府寻找,又叫奴婢来给姑娘打声招呼。”

    “我爹昨夜被人抬回了府?”

    南宝衣惊诧。

    她爹素来胆小,从不在外惹是生非,怎么会被人抬回府?

    红儿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萧弈打发走红儿,垂下宽袖,轻轻握住南宝衣的手。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淡淡道:“去前院看看。”

    南宝衣担忧点头。

    来到前院,就听见这边起了骚动。

    她望去,隔着蜿蜒绵长的游廊,她爹爹脸色苍白地回来了。

    双手笼在袖管里,走路之间畏畏缩缩,像是犯了大错似的。

    他身后跟着的少女,穿烟粉色襦裙,步态袅娜,眉目清秀而漂亮,眉梢眼角还多出了从前不曾有的风韵,顾盼时灵动如小狐,竟是南胭。

    两姐妹远远对视。

    南胭朝她微微一笑,歪头时轻舔了下嘴角,像是野兽盯上了猎物。

    南宝衣小脸清寒。

    她站在一丛假山旁,没再往前迈出半步。

    南广领着南胭过来,神色颇有些憔悴。

    他指了指南胭,嗓音沙哑:“娇娇,我把你姐姐带回来了。她这段日子,因为程家吃了很多苦,你作为亲妹妹,要好好关心她。”

    南宝衣轻摇折扇。

    她莞尔:“爹爹擅自做主,可有问过祖母和程姨的意见?南胭自奔为妾,是为不忠不孝。这等姑娘领回府,会给家族蒙羞,也会叫其他姐妹脸面无光,难以说到好人家。”

    “好人家……”

    南广咀嚼着这个词,眼瞳逐渐泛出红血丝。

    他忽然沉声怒骂:“少在你姐姐面前提什么好人家,提什么嫁人!她是你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世上,除了父亲和祖母,你与她才是最亲近的!昔日你俩有什么恩怨,我统统不管!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姐妹和睦,和好如初!”

    说到最后,他几乎歇斯底里。

    昨夜,他做了一宿的噩梦。

    梦见自己双手沾血,梦见黄氏和婆子向他索命。

    他窝窝囊囊了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

    可他昨夜竟然杀了两个人!

    他想好了,等安顿好胭儿,他就去向官府自首。

    杀人偿命,大不了他不要这条命就是!

    面对他的命令,南宝衣和南胭都无动于衷。

    她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恩怨情仇。

    和好如初?

    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南广见两个女儿都不理睬自己,一颗心碎成了小鱼渣渣,跺了跺脚,捂住老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就要死了,我就要被斩首示众了……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趁着爹爹还没被斩杀,活活气死爹爹才罢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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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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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