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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3章 细雨骑驴入剑门

    七天后。

    南宝衣卷起车帘。

    正值细雨蒙蒙,四周群山环抱,山间白雾隐现,景致波澜壮阔。

    远处,大小剑门山矗立在秋雨中。

    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壁对垒如门,故名为“剑门”,地势凶险巍峨,更有栈道横陈峭壁,瞧着令人胆战心惊。

    猿叫声从群山深处传来,回音经久不绝,更显凄厉凶恶,仿佛是鬼怪在独自呓语。

    黄鹤盘旋在落雨的天空,天虽高远,可群山更加巍峨,令人担忧它能否飞得过那峥嵘蜀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绝非妄语。

    南宝衣轻声吟诵:“‘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这首诗,不适合南五姑娘。”

    顾崇山饮着烈酒,红唇扬起。

    南宝衣望向他,双眼亮晶晶的:“陆放翁在诗中感慨,难道他这一生,仅仅只是个骑驴入剑门的诗人吗?我想,他大约更想铁马冰河战场厮杀。而我同样志不在锦官城,我也想去更大的天地,青云直上,直到云巅。”

    顾崇山晃了晃盏中酒水。

    他眯起眼睛,笑容嘲讽:“笼中的金丝雀,翅膀那么小,如何飞得过名山大川,直上云霄?”

    车厢角落,薛媚拽了拽薛其山的衣袖。

    她小声道:“哥,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薛其山老神在在,“如果我听得懂,早就在父亲帐下谋到一个职位了,还有必要跟你跑到这种鬼地方?”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才缓缓停下。

    驾车的太监恭声道:“督主,前面柏道陡峭,马车过不去。”

    顾崇山淡淡“嗯”了声。

    他走下马车,朝柏道而去。

    南宝衣紧随其后。

    所谓的柏道,古朴通幽,地面铺着青石板砖,两侧种满了粗壮巍峨的松柏,得有数百年的历史。

    鸟叫声十分幽远,令人分不清楚它们究竟是在哪里鸣叫。

    余味与尝心背着小包袱,跟在南宝衣身后。

    魏剑南递给南宝衣一根手杖,“要走上十里地,才能到觉苑寺。”

    觉苑寺是他们歇脚的地方。

    南宝衣接过手杖,欢喜地道了谢。

    走出半里地,顾崇山往后看了眼。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似乎很喜欢这里的风光。

    他抿着红唇,继续往前走。

    南宝衣虽然来过剑阁县两次,但都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如今穿过这般古朴幽静的柏道,她见到什么都新鲜,丝毫不觉得累。

    她身后,薛媚快要哭了。

    她提着宽大曳地的裙子,走几步就会踩到裙摆上,不过才走了半里地,已经摔了三五个跟头。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黑着脸命令薛家仆役弄一副担架,把她抬着过柏道。

    薛其山也不愿意吃苦,跟着坐起了担架。

    经过南宝衣身边时,薛媚居高临下地嘲弄:“南宝衣,你慢慢走,我可要先去觉苑寺了。听说那寺庙很小,干净的禅房都没两间,我就不客气了,最好的禅房,归我喽!”

    说完,兴冲冲到前面去了。

    南宝衣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喜欢这地方。

    看看古柏,听听鸟叫,多自在呀。

    又行了两里地,前方出现了一尊陶俑。

    是女人造型的陶俑,与真人一般大小,矗立在柏道边,骤然看见时,还以为是谁站在那里,瞧着有点吓人。

    “那是什么?”

    南宝衣好奇。

    魏剑南回答道:“陶俑。”

    “陶俑?放在这里做什么?”

    魏剑南摇摇头,“从前没有的,许是当地人弄的标记。”

    余味道:“奴婢倒是觉得,很像妆点柏道的饰品。”

    “是祭奠山神。”

    尝心神神道道地开口:“山中藏有神灵,为了祈求当地风调雨顺,因此用陶俑向山神献祭,寓意给山神娶妻。”

    “是这样吗?”

    南宝衣好奇地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可是前面还立着好多陶俑,那位山神一口气娶这么多媳妇,受得了吗?”

    三人静默。

    有时候,他们觉得自家小姐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

    他们走过柏道,没多久,萧弈等人过来了。

    南宝珠和宁晚舟在后面磨磨蹭蹭,萧弈与姜岁寒走在前面。

    姜岁寒摇着折扇,笑眯眯道:“萧家哥哥真是,来剑阁县也不与我打声招呼,害我半路骑马,花了好大力气才追上来。”

    “我记得,你师父在剑阁县。”

    “是,老头子就住在剑阁县,我琢磨着跟你一起过来,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姜岁寒说着话,眼睛里多了些感慨。

    想他二十一世纪的医学博士、美妆博主、带货达人,一朝穿越到这个时代,还穿成了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年风雪夜,他被亲生母亲丢在一座茅屋外。

    茅屋主人,正是他师父。

    他师父养他到十岁,传授他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这才打发他出去自谋生路。

    后来,他就遇上了萧家哥哥。

    萧弈想起他的坎坷身世,淡淡道:“他对你有养育之恩,确实该去探望他。”

    说着话,姜岁寒忽然注意到前方陶俑。

    他好奇:“萧家哥哥,你瞧那是什么?”

    “陶俑。”

    “出现在这里,好生古怪。”

    两人走近了,那陶俑塑造得栩栩如生,眉目之间仿佛能看见细微表情,再加上是活人大小,出现在这幽深无人的的柏道上,竟带给人莫名的恐怖感。

    姜岁寒摇着折扇,忽然道:“前面还有。”

    一路走出柏道,陶俑竟有十几个。

    姜岁寒凑近了要仔细观察,却被萧弈拦住。

    他冷冷道:“尸臭。”

    姜岁寒迅速后退,不敢置信:“尸臭?这你都能闻出来?!”

    说完,又拍了拍脑袋,“我倒是忘了,你家祖上是调香出身,你家族的人嗅觉都很灵敏……”

    萧弈脸色不大好看。

    山脚下的城镇,远远望去安宁祥和。

    只是这个地方……

    怕是水深得很。

    怨不得顾崇山要来这里。

    他抬步朝山脚走去。

    姜岁寒回头:“你们两个跟上啊!”

    却看见南宝珠和宁晚舟各自抱着一尊陶俑,正欢天喜地地耍玩。

    南宝珠甚至亲了一口陶俑。

    “呃……”

    姜岁寒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们陶俑的真相。

第223章 萧弈的眼神好可怕!

    山脚城镇,是剑阁县的一部分。

    觉苑寺矗立在城镇边缘,是个很小的寺庙,因为香火不旺盛,僧人早些年就跑光了,只余下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每日打扫寺庙。

    南宝衣仰起头,宝殿雕梁画栋,廊下宝柱上的龙女彩绘栩栩如生,缠绕的蛟龙高高昂起头,似乎要腾云而去。

    余味走了过来,笑道:“禅房已经打扫干净,细软之物也放置妥当。九千岁那边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是午膳在附近酒楼吃。”

    南宝衣点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想争功绩,不急于一时。

    她往寺庙外面走的时候,宝柱后面,探出一双浑浊的老眸。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指甲无意识地抠刮过廊柱,发出刺耳杂音。

    “年轻的姑娘,年轻的姑娘啊……”

    她嗓音沙哑,看不出表情是哭是笑。

    张记酒楼。

    顾崇山在大堂要了张饭桌。

    南宝衣问小二要了煮沸的热水,仔细烫过碗筷,抬眸望向顾崇山:“九千岁,您要不要也烫烫干净?”

    “穷讲究。”

    顾崇山这么说着,却还是把碗筷推到她面前。

    薛媚急忙也把自己的碗筷推过来,“给我也烫烫。”

    南宝衣嫌弃,把茶壶递给她,“自己弄。”

    薛媚厌恶:“宁愿伺候一个阉人,都不愿意伺候本小姐,跟你这种狗腿子坐在一起,吃饭都不香了!”

    南宝衣懒得搭理她。

    小二很快端来饭菜。

    全是剑阁县一带的特色菜肴,凉面、火烧馍、核桃饼、豆花稀饭、酸菜,当然最少不了各种煎蒸炖煮拌的豆腐。

    薛媚不悦,拿着筷箸在盘子里拨来捣去,“全是豆腐,怎么吃呀?我素日里少不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

    薛其山同样拨弄着一盘煎豆腐,“九千岁,你是不是缺银子呀?点这么多豆腐作甚?我想吃烧鸡,要整只的。”

    南宝衣暗暗翻了个白眼。

    剑阁县的豆腐宴闻名蜀郡,既然是豆腐宴,当然都是豆腐啦!

    这两人真不识货。

    顾崇山面无表情,把那两盘被乱糟糟拨弄过的菜肴,全部倒在他们饭碗里。

    “不想吃,可以滚。”

    他沉声。

    薛媚和薛其山顿时哑口无言。

    得,到底是个不好惹的主,还是闷头吃吧。

    “剑阁县的豆腐乃是一绝。”南宝衣笑眯眯分开筷箸,“今日九千岁请客,小女子定要好好品尝。”

    九千岁位高权重。

    她的郡主之位还拿捏在人家手里,她得说好话哄着呀!

    她夹起一块豆腐,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吃完,忍不住弯起眉眼,“果然与锦官城的豆腐不同,豆汁浓郁,确实很美味呢。”

    远处角落。

    萧弈等人,也要了张饭桌。

    姜岁寒摇着折扇,“啧,那大太监请南小五吃豆腐啊!”

    萧弈面色冷峻。

    一双丹凤眼盯紧了南宝衣,手中的筷箸几乎快要折断。

    这小姑娘是没吃过豆腐还是怎么的,是锦官城买不到豆腐还是怎么的,不过是场豆腐宴,也值得她笑成那个样子?

    “二哥,”南宝珠怯怯开口,“娇娇就在那里,咱们为何不上前相认?我今夜想与她一道睡。”

    萧弈凉幽幽瞥向她。

    她想与南娇娇一道睡?

    难道他不想吗?

    萧弈的眼神好可怕!

    南宝珠低下头,瞬间吓哭!

    宁晚舟体贴地往她碗里夹了块豆腐。

    他算是悟出来了,在萧弈面前,少说话多吃饭,才是正经。

    是夜。

    觉苑寺烧了热水,南宝衣在耳房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才爬上软榻。

    她抱着枕头打了两个滚,笑眯眯道:“热水澡真是好东西,泡过之后,沿途的疲惫都没有了!余味、尝心,你俩也去泡泡吧?外面有魏大叔守着,不会有事的。”

    “还是轮着去比较好。”尝心小脸木然,“奴婢自打踏进那条柏道,看见那些陶俑,心里就不大舒坦。这座城池,没有小姐想象的干净。”

    南宝衣用脸蛋蹭了蹭枕头,又乖又萌:“那好吧……”

    夜渐深。

    南宝衣躺在软榻上,不知为何总睡不大安稳。

    窗外山风呼啸,隐约落了秋雨。

    细细麻麻的哭声夹杂在雨水深处,像是小奶猫在嚎叫,又像是小孩子在啼哭。

    南宝衣唤道:“余味,你有没有听见哭声啊?”

    没人应答。

    她坐起身,掀开帐幔。

    帐外,是一张苍老的脸,正定定盯着她。

    她惊得险些失声尖叫!

    好在她很快认出,这老婆婆是打扫觉苑寺的人,傍晚时还给她屋里端过热茶的。

    她及时捂住嘴,小声道:“婆婆,你怎么跑我屋里来了?”

    老婆婆擎着一盏油灯,双眸苍老浑浊,也不说话,伸出枯树枝般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腕子,把她往外面拽,似乎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南宝衣小脸复杂。

    她望一眼寝屋,余味和尝心昏睡不醒,可能是被这老婆婆在茶水里下了药,估计魏大叔也是如此。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想着顾崇山也住在寺庙里,而且这老婆婆瞧着实在不像坏人,大约不会出事。

    “婆婆,我披件斗篷先。”

    她系上厚实的斗篷,才随老人踏出寝屋。

    风雨如晦。

    宝殿里的灯笼在寒风中飘摇,因为夜雨漆黑的缘故,只能晕染开小小一团光,宝柱上雕琢的蛟龙和龙女,在今夜的光影中看来竟然有一丝狰狞。

    南宝衣随她穿过蜿蜒游廊,行至一处紧闭的朱漆槅扇外。

    她刚刚在睡梦中听见的小孩儿哭声,逐渐清晰。

    竟是从朱漆槅扇后传出来的。

    这寺庙瞧着破旧,居然还住着小孩儿……

    南宝衣好奇:“婆婆——”

    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

    她惊呼一声,狼狈地撞进了朱漆槅扇里!

    风雨如晦。

    蜿蜒游廊间的小宫灯,被风吹灭几盏。

    半明半暗间,依稀可见地砖上残留着两行湿脚印,正是南宝衣和老婆婆的。

    雨丝被风吹进游廊,晕染开她们的脚印。

    半晌,又一行脚印悄然出现。

    ……

    江氏镖局。

    江家家风淳朴,又是做走镖生意的,最讲究侠义和古道热肠。

    萧弈他们今夜宿在这里。

    明天见

第223章 她那么娇气

    江氏镖局。

    南宝珠的到来,可把两位外祖高兴坏了,在家中大摆宴席,因为江家人多,闹到半夜还没散席。

    外祖母搂着南宝珠,笑道:“前两日就收到你母亲的飞鸽传书,说你这次来外祖家,是为了相看夫君。来来来,快从你众多表哥里面挑一位满意的!”

    江家适婚的儿郎们,立刻排列齐整。

    算上旁支,整整二十八位!

    南宝珠汗颜。

    这架势,简直比王爷选妃还隆重啊!

    她拉过宁晚舟,偷偷道:“晚晚,也不是我一个人嫁,你也是要嫁过来当妾的,你帮忙挑挑?你觉得做最左边那位如何?”

    “太壮。”

    “最右边那位呢?”

    “太瘦。”

    “左起第二排第三个?”

    “太矮。”

    两人忙着选婿的功夫,萧弈独自踱出灯火通明的大院。

    此间无人。

    廊庑正对着江家园林,灯火摇曳,清秋长夜一派凄风苦雨,芭蕉声声,实在算不得好景致。

    他负手而立,捻了捻指间的猫眼石戒指。

    今夜寒凉,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有没有睡着,余味和尝心是否能照顾好她……

    她那么娇气,觉苑寺那种简陋的地方,能睡得香吗?

    正沉吟时,江家家主从游廊尽头走来。

    他是南宝珠的外祖,蓄了一大把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可笑起来时胡子一翘一翘,十分喜气。

    他朗声道:“侯爷不在宴席上吃酒,怎么独自跑到了这里?可是我江家招待不周,叫侯爷受了委屈?”

    “江家美食众多,烈酒甘醇,未曾招待不周。”

    “哈哈哈,那就是我江家未曾请歌姬舞姬,为侯爷助兴的缘故?”

    “女色皆是浮云。”

    “看来,侯爷有心事。”江家主声若洪钟,“听闻盛京城的九千岁也驾临了剑阁县,莫非,你们是为卫国国库而来?”

    萧弈挑了挑眉。

    难道剑阁县内,当真藏着卫国国库?

    他假意没听说过,道:“请江家主细说。”

    “那是十年前的事啦!卫国在剑门关外,原是个富庶小国,未曾招惹薛定威,却被薛定威所灭,皇族更是诛杀殆尽。说也奇怪,薛定威的军队并没有找到对方的国库。有人说卫国人在战争前转移了财宝,也有人怀疑,是薛定威吞并了卫国国库。”

    萧弈捻着猫眼石戒指。

    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十岁少年,并不了解这些秘辛。

    顾崇山来剑阁县,果然居心叵测。

    江家主抄起一根老烟枪。

    他点燃烟枪,津津有味地抽了起来:“我们当地还有个趣谈,当年卫国公主卫姬绝世倾国,薛定威一见钟情,为了得到美人,不惜举蜀郡数十万兵力攻打卫国,最后携美而归,金屋藏娇。”

    萧弈挑了挑眉。

    卫国公主什么的他倒是不清楚,但薛定威身边,确实有一位美人。

    那老狼流连美人香榻,十年未曾出征。

    就连夜郎之战,都是他萧弈代为执行。

    “后生崽,老夫很看好你。”江家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弈的肩膀,“如果蜀郡变天,那么能执掌边境五十万大军的,只有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我们江家,哈哈哈!”

    萧弈捻着戒指,久久默然。

    江家主离开后,园林风声依旧。

    黑夜里的雨水清寒摄骨,园林深处,一道人影撑伞而来。

    ……

    觉苑寺。

    南宝衣被老婆婆推进了朱漆槅扇。

    她“哎哟”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沾染的尘土。

    举目四望,这是个宽敞却简陋的屋子,大约是宝殿改造而来,还有陈旧的香案和烛台。

    六七岁的孩童,抱着双膝蹲在墙角,哭得十分伤心。

    老婆婆跟进来,警惕地掩上屋门,小心翼翼挑亮油灯芯。

    南宝衣蹲到那小孩儿跟前。

    她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深更半夜哭得这么凶,可是谁欺负你了?”

    小孩儿抬起泪兮兮的脸,奶声奶气道:“姐姐,我叫穗穗!我娘亲不见了,我想娘亲!”

    “我也想娘亲!”

    “我也想娘亲!”

    角落传来稚嫩的说话声。

    南宝衣惊得回头望去。

    原来这屋子里不止穗穗一个孩子,还有十几个小孩儿团在帐幔里,顶着一床花被子,正依偎取暖。

    南宝衣站起身。

    她望向那位老婆婆,她跪坐在蒲团上,面朝香案方向,苍老的面容平静深邃。

    她轻声:“婆婆,他们的娘亲去哪儿了?”

    老婆婆答非所问:“姑娘,明日一早,启程离开剑阁吧。”

    “为何?”

    “你听说过,卫国的诅咒吗?”

    又是卫国……

    南宝衣眼神微闪,正色道:“愿闻其详。”

    老婆婆声音沙哑:“十年前,卫国被薛定威所灭,卫国皇族更是被斩杀殆尽。有人说,卫国皇族受尽凌辱,曾在死前立下咒言,称不出十年,蜀郡必发生天灾**。”

    南宝衣道:“谣传而已,不足为信。”

    “距离卫国国灭,恰是第十年。蜀郡大旱,险些饿殍遍野,这就是天灾。”老婆婆斩钉截铁,“皇族的诅咒,应验了!”

    南宝衣歪了歪头。

    她仍旧是不信的。

    天底下没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叫一个大郡发生天灾**。

    至于大旱,不过是凑巧罢了。

    若那卫国皇族真有本事,何不先救一救他们的国家?

    “你与我有缘。”老婆婆起身,认真凝视南宝衣的小脸,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回去吧,回锦官城去吧。剑门关这趟水太深,小姑娘家家的,掺和不得。”

    油灯跳跃。

    南宝衣弯唇轻笑,“曾有人夸我,说我是世上最有勇气的姑娘。可我经历得越多,就越是知道,我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婆婆,为了他,我愿意成为世上最有勇气的姑娘。富贵险中求,我心甘情愿。”

    她再蠢,也能看出来,剑门关这趟水很深。

    能劳驾顾崇山亲自巡察,绝对不只是为了监督赈灾银。

    薛定威,卫国,魏剑南……

    脑海中的线索,悄然编织成片。

    剑门关这个地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而毋庸置疑,只要帮顾崇山这一次,她就会被册封为郡主。

    她,想当南越郡主!

    ……

    江氏镖局。

    “离开这里?”

    萧弈沉声。

    姜岁寒撑伞而来。

    他收拢纸伞,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我师父刚托人送来的,叮嘱我尽快离开剑阁。老头子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萧家哥哥,我这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第223章 像是她曾陪伴过他很长一段光阴

    信上字迹潦草。

    写信之人,大约是在紧急状态下写出来的。

    夜雨连绵,山风呼啸。

    随着游廊灯笼一盏盏被打湿吹灭,黑暗犹如鬼怪,逐渐侵蚀到每个角落,就连远处嘈杂的宴会声都变得隐隐绰绰,令人更加不安。

    “萧家哥哥,不如咱们明日叫上南小五,暂且离开剑阁?我师父虽然混不吝,但对我还是相当仗义的。他说有事,定然就会有事。”

    萧弈不语。

    溅进游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裾,晕染开一片深色。

    良久,他拿过姜岁寒的纸伞,“我去一趟觉苑寺。你好好待在江家,务必照看好宁晚舟和南宝珠,不许他们出门招惹是非。”

    姜岁寒凝重地点点头。

    他目送萧弈离去,正要转身回屋,却撞上了宁晚舟。

    他急忙抚了抚胸口,倒退几步,骂道:“来了也不出声,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这么晚了,萧弈要去哪里?”

    宁晚舟问道。

    “去觉苑寺找南小五呗,还能去哪儿。”

    宁晚舟抿了抿淡粉菱唇,“都深夜了……”

    “就是深夜才要去啊,这才是英雄本色。”

    “姜神医,你又乱用词语。”

    “英雄,本‘色’,你品,你仔细品。”

    宁晚舟缄默不语。

    半晌,他道:“我刚刚走过来时,听见你们在议论剑阁。剑阁会有危险吗?萧弈这趟剑阁之行,恐怕并不只是为了保护南宝衣吧?”

    “小孩子家家的,与你说了你也不懂。”姜岁寒摇着折扇,“快去睡觉吧,小孩子睡得早,容易长高高。”

    宁晚舟正色:“我并非小孩子,这趟出远门,是为了摆脱我爹娘的名声,建立自己的功业。我希望我及冠时,别人会指着我说,看,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宁公子。而不是,看,那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少年涂脂抹粉,襦裙精致。

    虽然才十三岁,可眉目间却自呈英气风流,言语更是掷地有声。

    姜岁寒肃然。

    正要鼓励他一番,南宝珠提着裙裾找来了。

    她朝姜岁寒福了一礼,轻轻拽住宁晚舟的袖角,“晚晚,孤男寡女的,你怎么能和姜神医站在这种黑黢黢的地方呀?传出去,名声不好的。咱们回屋就寝吧,我要你伺候我沐身。”

    沐身……

    宁晚舟的狐狸眼瞬间亮起。

    他亲亲热热地牵起南宝珠的小手,柔声道:“姐姐,都怪姜神医非要拉着我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轻薄我呢。咱们回屋吧,我伺候姐姐沐身去。”

    主仆俩颠颠儿地走了。

    姜岁寒:“……”

    说好的建立功业呢?

    怎么建到人家小姑娘的闺房里去了?

    还有,他何时要轻薄他了?!

    姜岁寒懊恼地拔了拔头发,又望向茫茫雨幕。

    他心中不安。

    这趟剑阁之行,只盼萧家哥哥和南小五,都能平安无事……

    南宝衣拒绝了老婆婆要她离开剑阁县的提议。

    她又帮她安抚好那群小孩子,才从朱漆槅扇里出来。

    刚掩上屋门,转身就撞上一个人。

    是顾崇山。

    穿藏蓝绣金海纹的常袍,黑靴在地面洇开一层水渍,大约在门外站了许久。

    南宝衣恼怒,“堂堂九千岁,怎么也学人偷听墙角?”

    “夜间听见小孩子哭,因此寻了来。”顾崇山盯着南宝衣,“本督主甚是好奇,你与那婆子,怎会是有缘人?”

    南宝衣也不明白。

    她是头一回来觉苑寺,素昧平生的,怎么就成了有缘人?

    “许是我生得美,她见了心生欢喜,因此认我是有缘人。”南宝衣嘟囔,“这都不打紧,关键是屋子里藏了十几个孩子,莫名其妙都没了娘亲。这么大的案子,却不见剑阁县有所动静,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风雨凄厉。

    游廊里的灯火被尽数吹灭,只余下顾崇山手里的灯盏。

    南宝衣走到游廊边。

    她伸手触碰冰凉雨丝,轻声道:“我听见山风呼啸,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是关在大山深处的鬼怪想要潜逃,像是成千上万的魂灵在控诉冤屈……九千岁,这般凄风苦雨的深夜,真叫人不安。”

    顾崇山注视着她。

    小丫头背影窈窕,深绯色斗篷猎猎翻飞。

    三千青丝只简单地束着一截红绳,侧颜白嫩精致,丹凤眼内勾外翘,像是宝殿壁画里那手捧海贝壳的龙女。

    却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被萧弈圈养的金丝雀。

    遇上凄风苦雨的金丝雀宝宝,该如何是好呢?

    他扬了扬红唇,忽然道:“想来今夜,南姑娘是无法入眠了。不如本督主带你去个地方?”

    南宝衣注视着漫天落雨。

    顾崇山在意的地方,必然不寻常。

    她回眸,笑靥娇甜:“好的呀。”

    顾崇山要带她去的地方,居然是剑门山悬崖峭壁。

    站在巍峨峭壁上,可以清晰俯瞰整座剑阁县的灯火。

    往下看,山崖上隐隐绰绰悬着漆**索,一条古老陈旧的栈道,顺着峭壁,蜿蜒着通往雨夜黢黑的远方。

    南宝衣撑着纸伞。

    四周雨声铺天盖地,黑色树影婆娑如鬼魅。

    她轻声道:“九千岁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什么?”

    “我在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靖西侯可会知晓,可会生气?”

    大掌贴在南宝衣的后背上,透着冰凉清寒。

    南宝衣不在意,“督主有千万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不会大费周章叫小太监把我抬上山,再杀我。”

    “南姑娘似乎很了解我。”

    从饮酒的习惯,到与他对赌,再到这个风雨夜……

    南宝衣给他的感觉,像是她曾陪伴过他很长一段光阴。

    “督主误会了。”南宝衣从容解释,“平日常常侍奉兄长,督主和兄长性情相似,因此我才能勉强投您所好。”

    这么说着,心里面却很是鄙夷。

    所谓的性情相似,不过是萧弈和顾崇山都很变态。

    她常常觉得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无法融入他们。

    顾崇山低笑两声。

    他饶有兴味地注视栈道,“看。”

    恰逢一道闪电骤然亮起,曲折着横贯天际,仿佛撕破夜幕而来。

    天地明亮。

    南宝衣望去,栈道尽头,无数士兵骑马而来。

    被大火焚烧后的旗幡在雨水中招展,生锈破败的盔甲极尽森寒。

    他们脸色惨白,隐约可见点点斑痕,像是死人身上的尸斑。

第223章 他一向觉得女人是个麻烦

    队伍中间,还抬着许多黑木箱。

    他们缓慢地穿过栈道,拖拽着沉黑拖链,往大山深处而去。

    而这队伍逶迤不见尽头。

    南宝衣惊讶。

    “阴兵借道。”顾崇山嗓音低哑,“相传每到电闪雷鸣的深夜,这条栈道上就会出现阴兵借道。”

    南宝衣眼尖,注意到旗幡上绣着“卫”字。

    她道:“我曾在古籍中读到过,有三种情况,会出现阴兵借道。第一种是大灾难之后,阳间死了许多人,地府的鬼差鬼将前来拘魂。第二种是鬼界在进行战争。第三种,是前朝军队败亡后阴气不散,在特殊天气下出现在阳间。

    “他们的旗幡上绣着‘卫’字,我想,他们应当是十年前薛定威和卫国大战时,卫国失败的那支军队吧?他们的盔甲制式,似乎也是卫国当年的形制。”

    顾崇山瞥向她。

    小丫头的嗓音沉稳娇甜。

    深夜雨水中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最要紧的是,寻常闺阁女子若是撞见阴兵借道,定然要吓得失声尖叫魂飞魄散,可她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还能如此淡定地条分缕析。

    顾崇山握着伞柄,眼睛里多了些笑意,“南姑娘信鬼魂之说吗?”

    南宝衣:“不信。”

    前世她死后,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所以,她不信世上有鬼魂。

    “本督主亦不信。”

    顾崇山用黑靴碾了碾一颗小石子。

    他瞥向远处草丛,小石子径直飞了过去。

    草丛里传出一声痛呼。

    薛其山抱着脑袋,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他丧气地拱了拱手,“九千岁,您既然早就发现在下,直接唤在下出来就是,何必拿石头砸我?”

    南宝衣微怔。

    薛其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顾崇山淡淡道:“早在你就寝前,他就徘徊在你寝屋附近了。茶中迷药,亦是他所为。”

    南宝衣恍然。

    薛其山大约是相中她的美貌,为了夜探香闺,才在余味他们的茶水中下迷药,故意药晕她们,而不是那位老婆婆所为。

    好一个衣冠禽兽!

    她冷声:“九千岁要拿他当试金石?”

    “试金石?”顾崇山品着这个词,莞尔一笑,“倒还算贴切。”

    薛其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时,顾崇山已经把他推下了山崖!

    惨叫声响彻四野!

    回音震荡在大山深处,令人毛骨悚然!

    南宝衣垂眸望去。

    薛其山准确地掉落在栈道上。

    他并没有死绝,那所谓的“阴兵”面面相觑,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无数柄利剑出鞘,将薛其山的胸膛扎成了马蜂窝。

    又有士兵将薛其山踹下栈道。

    这支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军队,他们继续往栈道尽头而去。

    雨水淅沥,很快将栈道木板上的血渍,冲刷得一干二净。

    “阴兵可不会毁尸灭迹。”像是验证了某种猜测,顾崇山唇畔噙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回觉苑寺。”

    南宝衣坐上小太监抬着的肩舆。

    回眸望了眼蜿蜒不见尽头的栈道,白嫩小脸上多了一抹凝重。

    这支军队打着阴兵借道之名,似乎是在往什么地方运送东西。

    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

    运送的东西,是什么?

    和卫国、和薛定威,又有什么关系?

    疑云在脑海中绕成一团。

    南宝衣垂着长长的眼睫,抬手揉了下太阳穴。

    回到觉苑寺,已过子时。

    南宝衣踏下肩舆,才发现纸伞被沿途的树木勾破,青竹伞骨都露出来了。

    “伞破了……”

    她轻声。

    走在前面的顾崇山,回眸。

    小丫头握着伞柄,仰头注视纸伞上的破洞。

    灯火幽微,她的眼睛比灯火更加清润干净,卷翘的睫毛在雪腮上投落扇形阴影,轻咬粉唇的模样,像是嫩生生的豆沙包。

    这个比喻,令他微怔。

    他一向觉得女人是个麻烦,小女孩儿更是麻烦精。

    他怎么会把南宝衣比喻成……

    甜甜的豆沙包?

    山风吹拂着雨丝,打湿了南宝衣的斗篷,湿哒哒贴在细肩上,显得她过于清瘦。

    顾崇山还没有想出答案,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南宝衣身边。

    纸伞倾过她的上方,他淡淡道:“我送你回屋。”

    南宝衣愣了愣。

    杀人如麻的九千岁,居然主动提出送她回屋?

    她凝着他。

    他唇红齿白,由于睫毛过于修长,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时候,眼睫总会半遮住漆黑瞳珠,令人看不透他的神情。

    她沉吟片刻,与他共撑一伞,往觉苑寺而去。

    寺外梧桐树下。

    萧弈撑着纸伞,缓缓从阴影中步出。

    他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唇线绷得很紧。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丢掉拎在手里的食盒,转身离去。

    食盒倾倒在地。

    各种精致的豆腐小食洒了满地。

    一条狗摇着尾巴走过来,低头嗅了嗅,又嫌弃走开。

    正欲捡回食盒的萧弈看了半晌,脸色更黑。

    次日。

    南宝衣坐在窗畔梳妆时,听见薛媚站在对面廊下大骂。

    骂薛其山彻夜不归,怀疑他逛花楼去了。

    骂了足足一刻钟,她又打发小厮去剑阁县城的花楼里找人。

    秋阳透窗而入。

    南宝衣对着铜镜簪上步摇,眸色清冽淡然。

    纵然找遍所有花楼,也不会有薛其山的身影。

    那个登徒子,早就坠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了呀!

    她起身:“走,咱们去街上逛逛,吃顿早膳,再买些日用之物。”

    长街繁华。

    阳光烂漫、人声鼎沸,酒楼旗幡在风中招展,楼中飘出来的花糕甜香,馋得人流口水。

    南宝衣道:“就去这座酒楼吃吧,我请客!”

    她要了三楼靠窗的雅座。

    余味、尝心和魏剑南随她落座,三人都有些头晕目眩,显然是昨夜的迷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等小二上膳食的功夫,南宝衣瞧见美人靠上放着一只大绣球。

    大绣球用红妆缎制成,缀着漂亮的红流苏,与上元节那晚,二哥哥扮成舞狮耍玩的绣球很像。

    南宝衣伸手抱起红绣球——

    “小姐别碰!”

    余味失声。

    南宝衣抱着红绣球,茫然回头,“一只绣球而已,为何不能碰?”

    余味脸色怪异:“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招上门女婿专用的红绣球。她们站在高楼之上抛绣球,哪个男人抢到,就是那家的新姑爷。”

    南宝衣稀罕,“还有这种说法吗?”

    话音落地,掌柜的激动地敲响铜锣,“快来看呀,又有姑娘抛绣球招姑爷啦!”

    南宝衣:“……”

    现在把红绣球放回去,还来得及吗?

    南宝衣:我要抛绣球招夫君啦

    萧弈:都给本侯让开!

    顾崇山:想抢……

第223章 南家的小娇娘,娶回家,怕上房揭瓦

    随着铜锣敲响,大半条街的男人都被吸引来了。

    南宝衣着实美貌。

    他们禁不住激动起来,居然还有轻佻的,冲她高声大喊:“小美人儿,把绣球抛给我!我会给你幸福的!”

    南宝衣抱着绣球,掌心发烫,呆若木鸡。

    她时常觉得,自己过于手贱。

    想剁手……

    余味默默扶额。

    如果小姐在这里找个姑爷带回去,估计主子得扒掉她的皮!

    偏偏尝心毫无所觉,称赞:“小姐把整条街的公子都吸引来了,真有魅力呀!”

    南宝衣:“……”

    这样的魅力,给你你要不要呀?

    尝心又正儿八经地建议:“当今世道,男子可以妻妾成群,奴婢以为小姐智谋不亚于男子,不如今日多抛几个绣球,也好多挑几位上门女婿回家传宗接代,想必老夫人一定很高兴。”

    南宝衣:“……”

    不如我把绣球让给你,你多招几个上门女婿?

    余味拧了把尝心的手臂。

    这姑娘蠢笨,居然看不出主子对小姐有意思!

    这番话若是叫主子听见,别说皮了,连骨头都要没得了!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姑娘,这座雅座有临街的美人靠,视野宽广,所以常常被大户人家用来当做抛绣球的好地方。这绣球拿了,可没有放下的道理!您请?”

    南宝衣:“……”

    她不想请。

    可如今她家中正在搞钱庄,信誉乃是第一要紧事,若是她不肯抛绣球又被人认出来,恐会影响钱庄生意。

    但是,她想嫁的人不在这里……

    街角阴影处。

    顾崇山负手而立。

    他仰头看着南宝衣。

    小丫头穿香妃色袄裙,云髻精致,小脸白嫩娇美。

    抱着大绣球站在美人靠旁,茫然地看着满街男人,丹凤眼尾晕染开的桃花红,像只委屈的兔子。

    要不要帮她解围呢?

    指尖捻着黑檀木珠,尚未思索出结果,身后的小太监恭声道:“督主,不如奴才去把绣球抢回来,送给您?”

    说完,突然面露凶狠,冲自己骂道:“你抢个什么劲儿?督主亲自去抢,才有意思呢!”

    “嘿嘿,那咱们西厂,可就有督主夫人了!”

    督主夫人……

    顾崇山品着这个词。

    睫毛遮住了眼瞳,起初的凉薄逐渐消散,只余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慢慢抬起眼帘,再度注视那个小丫头。

    她在秋阳里,眼睛比阳光更加晶亮温暖。

    而他身处深渊,漆黑阴寒,不见情意。

    真想,被那样的眼睛一直注视……

    心中起了某种贪念。

    他缓缓跨出那一步——

    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那玄衣金冠的年轻侯爷,慵懒地倚在斜桥边,眉眼染笑,随手折下一朵淡粉芙蓉,于鼻尖下轻嗅。

    他抬起丹凤眼,似笑非笑:“本侯的妹妹,不劳九千岁费心。”

    顾崇山面无表情。

    抬起的黑靴,缓缓收回。

    他道:“侯爷果然来了剑门关。”

    “你让舍妹来此,不就是为了勾着本侯前来?本侯很好奇,剑门关之事究竟有多棘手,连堂堂九千岁都搞不定?”

    顾崇山不置可否。

    萧弈把玩着芙蓉花,抬眸注视楼阁之上。

    清冷不羁的丹凤眼,流露出一抹温柔。

    冥冥之中,南宝衣觉得有谁正在看自己。

    她循着直觉望去。

    权臣大人倚在白石桥上,深绯色的斗篷在秋风中猎猎翻飞,革带军靴、姿态慵懒,一边眼眸晦暗地盯着她,一边俯首亲吻指尖的那朵淡粉芙蓉。

    欲说还休的姿态,禁欲而撩人。

    少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权臣大人,怎么来了剑阁县?!

    再三确定出现在白石桥上的青年就是他,南宝衣白嫩的脸颊迅速洇开胭脂色,一颗心怦怦乱跳,仿佛要撞出胸膛!

    她咽了咽口水。

    蠢蠢欲动的,想把绣球抛给他……

    就……

    大胆一回吧?

    若是他问起,她就说是玩笑。

    南宝衣紧张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将绣球朝他那个方向掷去!

    红绣球在半空中划了个漂亮的抛物线。

    顾崇山负在背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却终究未曾迈出那一步。

    街上众人拥拥挤挤,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朝绣球伸出双手——

    却有破风声凌空而来!

    那身姿惊艳的青年,踩着他们的肩膀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抓住红绣球,利落地站在美人靠上。

    他倚着美人靠,掂着红绣球,朝南宝衣挑眉而笑:“怎么办呢,南娇娇的绣球,被本侯抢到了……”

    南宝衣揪着衣摆,脸颊更加绯红。

    她低头盯着绣花鞋,以开玩笑的语调,细声说道:“二哥哥接到了我的绣球,是要娶我的哦。”

    萧弈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脸。

    他捏住她白嫩嫩的脸蛋,嗓音低哑惑人:“可是南家的小娇娘,又不听话又野心勃勃,娶回家,怕是要上房揭瓦……哥哥怕降服不住呀。”

    南宝衣羞恼,咬着唇转身奔进雅座。

    尝心笑道:“主子、小姐,小二把早膳端上来了,有玉米汁!”

    萧弈无动于衷。

    比起玉米汁,他对南娇娇的唇上胭脂更感兴趣。

    他按捺住**,缓步踏进雅座,把那朵淡粉芙蓉别在南宝衣的鬓角,“用早膳。”

    他一来,余味等人的规矩就立起来了。

    八仙桌前只有他和南宝衣两人,余味等人则去楼下大堂用膳。

    南宝衣拿起筷箸,十分好奇,“二哥哥怎么也来了剑阁县?”

    萧弈给她剥了一颗水煮蛋,“来江氏镖局,给南宝珠相看夫婿。”

    “相看夫婿?”南宝衣惊讶,“可有相看到合适的?”

    “没有。”

    “哦……”

    南宝衣接过他递来的水煮蛋,轻轻咬了小口。

    她想,有小公爷捣乱,珠珠能相看到夫婿才叫奇怪。

    蛋黄有些噎。

    萧弈递给她一盏杏仁茶。

    南宝衣正喝着茶,顾崇山踏了进来,“靖西侯应当不介意,我与你们共进早膳吧?”

    他捻着黑檀木珠,藏蓝色圆领常服衬得他唇红齿白,犹如美少年。

    萧弈似笑非笑:“本侯一向大方。”

    顾崇山落座。

    南宝衣抬眸看这两人。

    明明只是共用早膳,明明他们都在笑,可是他们的笑容却很可怕。

    桌间气氛阴沉,宛如风雨欲来,再灿烂的秋阳都无法带来暖意。

    南宝衣甚至脑补出了一场可怕的对话:

    萧弈:“九千岁吃些什么?”

    顾崇山:“十斤生牛肉,带毛带血的那种。靖西侯吃什么?”

    萧弈:“哦,我吃生猪后腿,带腿骨和猪皮的那种,啃着得劲儿。”

第223章 来与娇娇共寝

    正脑补得厉害,她听见萧弈慢悠悠问道:“九千岁吃些什么?”

    顾崇山淡淡道:“豆沙包。”

    “哦。”

    “靖西侯吃什么?”

    “春卷。”

    “哦。”

    很平静的对话。

    南宝衣砸吧砸吧小嘴,继续吃水煮蛋。

    萧弈和顾崇山不约而同地望向她。

    小姑娘捧着一颗白嫩嫩的水煮蛋,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水煮蛋很好吃似的。

    蛋黄沾到了手指。

    她舔了舔指尖。

    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眸色瞬间晦暗。

    小二热情地端来膳食:“两位爷,你们的豆沙包和春卷来啦!热乎着呢,您请享用!”

    他正要退下,萧弈和顾崇山异口同声:“再来一碟水煮蛋。”

    两人同时挑眉,彼此对视。

    南宝衣仿佛看见他们之间火花四溅,俨然要打起来的架势!

    她默默抱紧自己那颗水煮蛋。

    这场早膳,吃得她很是惶恐啊!

    用罢早膳,萧弈和顾崇山去见剑阁县令。

    南宝衣带着余味等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觉苑寺。

    包袱里全是买给那些孩子们的零嘴,以及过冬的小棉袄、被褥绒毯、黄铜汤婆子等物。

    刚踏进寺院,就看见南宝珠和宁晚舟。

    “娇娇!”

    南宝珠欢呼着奔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南宝衣笑着牵住她的手,“刚看见二哥哥,这就又看见小堂姐了。都是自家姐妹,你来相看夫婿,也不与我说一声……”

    南宝珠讪讪。

    她根本就不想来相看,都是二哥逼她的。

    “娇娇,”她撒娇般摇了摇南宝衣的手,“上次在朝闻院,晚晚不小心把你推到案几上,你还生他的气吗?”

    南宝衣摸了摸后脑勺。

    撞出来的包包早就消了。

    但心里面那口气,却仍是在的。

    她望了眼宁晚舟,阴阳怪调:“他可是小堂姐的‘好姐妹’,我哪儿敢生他的气啊?对了小堂姐,等我闲下来,我与你一道去江氏镖局,帮你仔细挑个好夫婿!”

    这么说着,眉梢眼角忍不住地翘起。

    她知道宁晚舟对小堂姐占有欲十足,她这么说,就是故意气他。

    不出她所料,宁晚舟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不等她再欺负他,老婆婆疾步而来。

    枯树枝般的手,紧紧抓住南宝衣的衣袖,神情十分紧张。

    南宝衣心中咯噔一下。

    她随老婆婆来到那间佛堂改造成的寝屋,名叫穗穗的小孩儿躺在软榻上,小脸通红滚烫,俨然是生了高烧。

    其他小孩儿趴在床榻边缘,好奇地看着穗穗。

    “穗穗生病了。”南宝衣连忙吩咐魏剑南,“魏大叔,你对剑阁熟,劳烦你去请大夫。”

    魏剑南走后,她又叮嘱余味和尝心去烧水。

    她走到床榻边,替那孩子掖了掖被角。

    她望向老婆婆,“我今日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寻人启事一类的告示,官府显然没在为这些孩子寻找娘亲。婆婆,究竟是剑阁县令不作为,还是你根本没有报案?”

    老婆婆坐在圈椅上,专注地低头缝制小袄,并不回答。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这位老婆婆似乎知道很多秘辛,却又不肯告诉她。

    罢了,到底不能急于一时。

    半刻钟后,魏剑南请来了大夫,说是在寺院门口撞上的。

    老大夫须发皆白,背着药箱踏进来,“不知是谁染了风寒?且让老夫把脉问诊先。”

    南宝衣起身,“大夫这边请。”

    她看着老大夫动作熟稔地垫了脉枕,将穗穗的手腕放在脉枕上,一边仔细搭脉,一边轻轻叩击膝盖。

    眼底掠过诧异。

    这老大夫诊脉时的小动作,不知为何她竟有些眼熟。

    不等她想明白,老大夫收了脉枕,“孩子顽皮,大概是昨夜踢被子,因此生了高烧。我开一副温和的药,煎了服食,也就没有大碍了。”

    南宝衣谢过他。

    许是因为宁晚舟推了南宝衣,南宝珠心中愧疚,因此自告奋勇,愿意代替南宝衣照顾穗穗。

    南宝衣没有多做推辞,先替南宝珠安排好夜里就寝的禅房,才回到自己寝屋,舒舒服服地沐了个身。

    换了轻软的寝衣,从屏风后面出来时,却看见软榻上躺了个人。

    “二哥哥?”

    她惊诧。

    萧弈坐起身,指尖挑着她的金步摇,唇畔含笑,“江家住着无趣,来与娇娇共寝。”

    共寝……

    南宝衣不自在地抿了抿鬓角碎发,细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给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萧弈把她抱到榻前。

    他解开毛巾,小姑娘厚密乌黑的青丝,瞬间铺散在腰间。

    还带着细润水珠,显然是刚洗过头。

    他细细替她绞干头发,“从前我与娇娇共处一室,倒是不见你叽叽歪歪。怎的跟顾崇山出来一趟,倒是嫌弃起哥哥了?”

    南宝衣:“……”

    她没有嫌弃他!

    她这不是怕自己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把持不住嘛!

    余光瞥见床榻角落的红绣球,她惊讶:“二哥哥怎么把这东西也带回来了?”

    萧弈抿着唇。

    南娇娇抛给他的红绣球,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扔,当然要带在身边。

    万一将来她不肯嫁,他也好拿这红绣球当证据,证明他们是有婚约关系的。

    然而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故意端着兄长的架子,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小耳垂,正色道:“小姑娘家家的,贸然跑到人家酒楼里抛绣球,如果我不在场,你如何下台?给祖母知道,要数落你不检点。”

    “祖母才不会数落我……”

    南宝衣小声反驳。

    绞干头发,她看着被霸占的床榻,犯了愁。

    她揪着衣襟,“二哥哥坐在我榻上,我今晚睡哪儿?”

    萧弈捻着她的一缕青丝,懒散道:“哥哥抱着你睡呀。”

    南宝衣噎了好半晌,小声道:“我曾读过《女戒》《女德》,身为没出阁的姑娘,行事得有分寸,不能随便和男人共寝。”

    “《女戒》《女德》……”萧弈哂笑,“那都是胡说八道。”

    是他的肌肉不够健硕,还是他的公狗腰不够性感,不比那两本书来得吸引人?

    南宝衣沉默。

    权臣大人从前还罚她抄写过《女戒》和《女德》呢,如今转眼就数落起两本书是胡说八道,可见他才是胡说八道!

    她纠结的功夫,萧弈已经开始解腰带了……

    大概周末会爆更,保底六万字(三十章左右),

    老读者都知道,菜菜有腱鞘炎,打字手指疼,所以打字慢,存稿不够嘤嘤嘤,少更一章多存点稿子,不要见怪鸭

第223章 来与娇娇共寝

    正脑补得厉害,她听见萧弈慢悠悠问道:“九千岁吃些什么?”

    顾崇山淡淡道:“豆沙包。”

    “哦。”

    “靖西侯吃什么?”

    “春卷。”

    “哦。”

    很平静的对话。

    南宝衣砸吧砸吧小嘴,继续吃水煮蛋。

    萧弈和顾崇山不约而同地望向她。

    小姑娘捧着一颗白嫩嫩的水煮蛋,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水煮蛋很好吃似的。

    蛋黄沾到了手指。

    她舔了舔指尖。

    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眸色瞬间晦暗。

    小二热情地端来膳食:“两位爷,你们的豆沙包和春卷来啦!热乎着呢,您请享用!”

    他正要退下,萧弈和顾崇山异口同声:“再来一碟水煮蛋。”

    两人同时挑眉,彼此对视。

    南宝衣仿佛看见他们之间火花四溅,俨然要打起来的架势!

    她默默抱紧自己那颗水煮蛋。

    这场早膳,吃得她很是惶恐啊!

    用罢早膳,萧弈和顾崇山去见剑阁县令。

    南宝衣带着余味等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觉苑寺。

    包袱里全是买给那些孩子们的零嘴,以及过冬的小棉袄、被褥绒毯、黄铜汤婆子等物。

    刚踏进寺院,就看见南宝珠和宁晚舟。

    “娇娇!”

    南宝珠欢呼着奔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南宝衣笑着牵住她的手,“刚看见二哥哥,这就又看见小堂姐了。都是自家姐妹,你来相看夫婿,也不与我说一声……”

    南宝珠讪讪。

    她根本就不想来相看,都是二哥逼她的。

    “娇娇,”她撒娇般摇了摇南宝衣的手,“上次在朝闻院,晚晚不小心把你推到案几上,你还生他的气吗?”

    南宝衣摸了摸后脑勺。

    撞出来的包包早就消了。

    但心里面那口气,却仍是在的。

    她望了眼宁晚舟,阴阳怪调:“他可是小堂姐的‘好姐妹’,我哪儿敢生他的气啊?对了小堂姐,等我闲下来,我与你一道去江氏镖局,帮你仔细挑个好夫婿!”

    这么说着,眉梢眼角忍不住地翘起。

    她知道宁晚舟对小堂姐占有欲十足,她这么说,就是故意气他。

    不出她所料,宁晚舟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不等她再欺负他,老婆婆疾步而来。

    枯树枝般的手,紧紧抓住南宝衣的衣袖,神情十分紧张。

    南宝衣心中咯噔一下。

    她随老婆婆来到那间佛堂改造成的寝屋,名叫穗穗的小孩儿躺在软榻上,小脸通红滚烫,俨然是生了高烧。

    其他小孩儿趴在床榻边缘,好奇地看着穗穗。

    “穗穗生病了。”南宝衣连忙吩咐魏剑南,“魏大叔,你对剑阁熟,劳烦你去请大夫。”

    魏剑南走后,她又叮嘱余味和尝心去烧水。

    她走到床榻边,替那孩子掖了掖被角。

    她望向老婆婆,“我今日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寻人启事一类的告示,官府显然没在为这些孩子寻找娘亲。婆婆,究竟是剑阁县令不作为,还是你根本没有报案?”

    老婆婆坐在圈椅上,专注地低头缝制小袄,并不回答。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这位老婆婆似乎知道很多秘辛,却又不肯告诉她。

    罢了,到底不能急于一时。

    半刻钟后,魏剑南请来了大夫,说是在寺院门口撞上的。

    老大夫须发皆白,背着药箱踏进来,“不知是谁染了风寒?且让老夫把脉问诊先。”

    南宝衣起身,“大夫这边请。”

    她看着老大夫动作熟稔地垫了脉枕,将穗穗的手腕放在脉枕上,一边仔细搭脉,一边轻轻叩击膝盖。

    眼底掠过诧异。

    这老大夫诊脉时的小动作,不知为何她竟有些眼熟。

    不等她想明白,老大夫收了脉枕,“孩子顽皮,大概是昨夜踢被子,因此生了高烧。我开一副温和的药,煎了服食,也就没有大碍了。”

    南宝衣谢过他。

    许是因为宁晚舟推了南宝衣,南宝珠心中愧疚,因此自告奋勇,愿意代替南宝衣照顾穗穗。

    南宝衣没有多做推辞,先替南宝珠安排好夜里就寝的禅房,才回到自己寝屋,舒舒服服地沐了个身。

    换了轻软的寝衣,从屏风后面出来时,却看见软榻上躺了个人。

    “二哥哥?”

    她惊诧。

    萧弈坐起身,指尖挑着她的金步摇,唇畔含笑,“江家住着无趣,来与娇娇共寝。”

    共寝……

    南宝衣不自在地抿了抿鬓角碎发,细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给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萧弈把她抱到榻前。

    他解开毛巾,小姑娘厚密乌黑的青丝,瞬间铺散在腰间。

    还带着细润水珠,显然是刚洗过头。

    他细细替她绞干头发,“从前我与娇娇共处一室,倒是不见你叽叽歪歪。怎的跟顾崇山出来一趟,倒是嫌弃起哥哥了?”

    南宝衣:“……”

    她没有嫌弃他!

    她这不是怕自己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把持不住嘛!

    余光瞥见床榻角落的红绣球,她惊讶:“二哥哥怎么把这东西也带回来了?”

    萧弈抿着唇。

    南娇娇抛给他的红绣球,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扔,当然要带在身边。

    万一将来她不肯嫁,他也好拿这红绣球当证据,证明他们是有婚约关系的。

    然而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故意端着兄长的架子,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小耳垂,正色道:“小姑娘家家的,贸然跑到人家酒楼里抛绣球,如果我不在场,你如何下台?给祖母知道,要数落你不检点。”

    “祖母才不会数落我……”

    南宝衣小声反驳。

    绞干头发,她看着被霸占的床榻,犯了愁。

    她揪着衣襟,“二哥哥坐在我榻上,我今晚睡哪儿?”

    萧弈捻着她的一缕青丝,懒散道:“哥哥抱着你睡呀。”

    南宝衣噎了好半晌,小声道:“我曾读过《女戒》《女德》,身为没出阁的姑娘,行事得有分寸,不能随便和男人共寝。”

    “《女戒》《女德》……”萧弈哂笑,“那都是胡说八道。”

    是他的肌肉不够健硕,还是他的公狗腰不够性感,不比那两本书来得吸引人?

    南宝衣沉默。

    权臣大人从前还罚她抄写过《女戒》和《女德》呢,如今转眼就数落起两本书是胡说八道,可见他才是胡说八道!

    她纠结的功夫,萧弈已经开始解腰带了……

    大概周末会爆更,保底六万字(三十章左右),

    老读者都知道,菜菜有腱鞘炎,打字手指疼,所以打字慢,存稿不够嘤嘤嘤,少更一章多存点稿子,不要见怪鸭

第223章 哥哥的宝贝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

    食色本性。

    可她到底不敢逾越雷池,遮住眼睛,下意识往床角缩,“二哥哥,这,这不好吧?我我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有,有些事,得,得等我长大……”

    絮絮叨叨地说着,却不见那人回应。

    她小心翼翼透过指缝望去,萧弈不知何时离开了软榻,躺到了窗畔罗汉榻上,怀里,还抱着那只红绣球。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轻抚着红绣球,睁开丹凤眼,瞳珠潋滟着无边风华,“娇娇不睡吗?”

    南宝衣咬了咬唇瓣。

    心底像是弥漫开一片失落。

    她闷闷地倒在被窝里。

    夜渐深。

    大旱过后,剑门关一带的雨水倒是多了起来。

    雨声淅沥,黄铜烛台上,烛火黯淡。

    萧弈一手托腮,定定注视着紧闭的青竹帐。

    帐中偶尔传出窸窣的翻身动静,小姑娘显然还未睡着。

    他知道南娇娇在纠结什么。

    只是……

    暗恋他的南娇娇,实在太可爱蠢萌,动不动就趁他睡着对他动手动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再逗逗她。

    他舔了舔薄唇,指尖轻抚过红绣球,勾勒出若有似无的暧昧。

    青竹帐里,忽然传出低低的询问:“二哥哥,你睡着了嘛?”

    萧弈挑了挑眉,闭眼躺平。

    南宝衣紧张地掀开帐幔。

    烛火幽微,权臣大人搂着红绣球躺在榻上,大约已经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下榻,做贼似的摸到窗畔。

    她趴在他的枕头边,双眼亮晶晶的:“二哥哥?”

    没有应答。

    烛火里的青年,金相玉质、骨相流畅,凤眼勾勒出别样风流,有种魅惑苍生的美。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

    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上榻,跪坐在他枕边。

    她将丝绸似的青丝拨到一侧,俯下身,紧张地凑到他面前。

    前世,她见过程德语和南胭亲热的模样。

    程德语走后,南胭得意地问她,程德语可有吻过她。

    南胭说,喜欢一个人,会情不自禁地亲吻对方的唇,程德语就经常吻她。

    南胭还说,花楼里有无数陪客的美人,但她们的恩客,几乎不会碰她们的唇,因为那些恩客并不爱她们。

    南宝衣盯着近在咫尺的唇。

    这可是权臣大人的嘴唇啊!

    她心跳如小鹿乱撞,慢慢凑上去。

    许是觉得姿势过于别扭,她调整了下,换成跪坐在萧弈身侧的姿势。

    她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按在被褥上。

    她噘起嘴。

    眼瞅着快要贴上去,本该沉睡的萧弈,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慢悠悠地睁开丹凤眼。

    面前的小姑娘噘着个嘴儿,因为过于诧异惊恐,白嫩娇美的小脸几近扭曲,像是被雨幕包围无处可逃的小金丝雀宝宝。

    他抬手,无奈地抚了抚她的脸蛋,眼眸晦暗,嗓音低哑:“你按到哥哥的宝贝了。”

    宝贝?

    南宝衣眨了眨眼。

    视线缓缓落在左手。

    她左手按在被褥上,从这个位置来判断,隐约是……

    权臣大人的……

    呃。

    胭脂血色,一点点在脸颊上晕染开,直到粉颈都悄然红透。

    隔着褥子,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玩意儿似乎……

    在长大……

    偏偏权臣大人,仿佛察觉不到她的尴尬和窘迫,眉眼染笑,散漫道:“若是按坏了,将来哥哥的媳妇,该怎么办呢?”

    南宝衣满脸一言难尽。

    她迅速后退,搓了搓双手,却觉得越搓越脏。

    睫毛沾染了晶莹泪珠,她窘迫地奔到洗脸架子旁,将手洗了三五道,洗的肌肤透红才罢休。

    她连一眼都不肯看萧弈,转身飞奔上榻。

    萧弈盘膝而坐,优哉游哉地抱着红绣球。

    他的宝贝很脏吗?

    隔着被褥都嫌弃成那样,将来成亲,可要怎么办才好?

    啧,小姑娘家家的,真是不懂享福啊。

    夜雨淅沥。

    雨声里,忽然响起如泣如诉的胡琴声。

    萧弈推开槅窗。

    隔着雨幕,对面禅房的廊庑下,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顾崇山大刀金马地坐在圈椅上,正慢悠悠拉着胡琴。

    萧弈嗤笑:“哟,娇娇快来看呀,九千岁拉胡琴呢。”

    九千岁拉胡琴?

    南宝衣急忙从帐中探出小脑袋。

    说起来,顾崇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十分惊人,就连宫中的乐师都自愧不如,胡琴更是一绝!

    只是他鲜少弹奏乐器,只有烦恼的时候,才会弹琴解闷。

    她赤着脚跑到窗畔。

    萧弈朝她张开手臂:“抱抱。”

    南宝衣纠结。

    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尴尬呢,这厮倒是忘得快。

    忘得快也好,省得她还要继续尴尬。

    她想着,萧弈已经把她抱上小榻,拿棉被捂住她嫩生生的脚丫子,“冷不冷?”

    “不冷。”

    南宝衣乖乖摇头,好奇地望向雨幕对面。

    顾崇山穿一袭藏蓝色金线绣海云纹常服,透过雨雾和笼火,依稀可见唇红齿白,姿态风雅。

    乌木胡琴,在他手中散发出袅袅琴音,哀婉悠扬,合着铺天盖地的淅沥雨声,真真是绕梁三日,经久不绝。

    南宝衣侧耳倾听。

    时而赞叹,时而忧愁,时而欢喜,竟听得懂乐音里的喜怒哀乐。

    萧弈脸色渐渐黑了。

    他叫南娇娇过来,是与她促膝夜话、共赏夜雨的。

    顾崇山,不过是个弹琴助兴的。

    他不悦:“南娇娇,你觉得好听?”

    “自然。九千岁的音律造诣,放眼天下,堪称顶尖。二哥哥听着这胡琴,可有什么感想?”

    虽然知道顾崇山造诣不错,但萧弈还是懒洋洋地批评:“拉得跟上坟似的。将来我百年之后,可以请他来我葬礼上拉胡琴。”

    南宝衣:“……”

    一夜无话。

    次日。

    南宝衣醒来时,萧弈已经不知去向。

    据余味称,似乎是又和顾崇山一起出的门。

    她梳洗打扮好,尝心进来禀报:“小姐,那孩子的病更加严重了。”

    南宝衣惊疑:“更加严重?他昨日不是喝了老大夫开的汤药吗?”

    “可是奴婢刚刚过去的时候,他额头滚烫,在昏迷中不停呓语。”尝心小脸正经,“奴婢试着给他做法驱邪,但是并不管用。”

    做法驱邪……

    南宝衣揉了揉眉心,无言以对。

    “另外,四姑娘昨夜也染了风寒,如今正卧床不起。”

第223章 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珠珠也染了风寒?

    南宝衣惊讶。

    她猜测大约是小堂姐昨日照顾穗穗时,过了病气,因此才染上了风寒,于是起身道:“带我过去瞧瞧。”

    她先来到穗穗的寝屋。

    小家伙额头滚烫,连小脸都烧红了。

    南宝衣拧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吩咐魏剑南:“再去街上请个大夫,别请昨日那位。”

    魏剑南请了个中年大夫回来。

    南宝衣捏着帕子站在床头。

    这大夫也不知医术如何,闭着眼诊来诊去,诊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诊出个所以然。

    她悄悄退出寝屋,又去隔壁探望珠珠。

    她同样高烧不醒,额头上还顶着一只古怪的粗陶罐子。

    宁晚舟盘膝坐在床尾,托着双腮,静静看着她。

    南宝衣不悦:“小公爷,我姐姐本就生病,你在她头上放罐子作甚?”

    宁晚舟正儿八经:“我们那里的土方子,可以退烧。”

    南宝衣:“……”

    能不能退烧不知道,但是看着就很蠢。

    和尝心做法驱邪一样的蠢。

    说起来,那位问诊的中年大夫,看着也很蠢。

    她来到寺院门口,找到坐在梧桐树下吃酒的魏剑南,“魏大叔,剑阁县的大夫,医术泛泛,我不放心。可否请你走一趟江氏镖局,把姜大哥请来?”

    听二哥哥提起,这次来剑阁,姜岁寒也来了。

    他的医术,她最放心。

    魏剑南应好。

    南宝衣想着小堂姐喜欢吃各种花糕,于是往临街走,打算买两盒花糕回来,等她病好了给她吃。

    此时,觉苑寺内。

    中年大夫抬起穗穗的眼皮,细细检查过他的瞳孔,又执起他的一只小手,捋开衣袖。

    六七岁的少年,肤色苍白。

    皮屑褪落,肌肤上呈现出鱼鳞般的淤伤纹路,一路往胸膛和脖颈处蔓延,瞧着十分恐怖。

    他怔了怔。

    昏迷中的穗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血丝溅到雪白的棉被上,分外刺目。

    中年大夫猛然捂住口鼻,倒退数步。

    他转身,连滚带爬地跑出寝屋。

    游廊拐角,他把前来送饭的薛媚撞倒在地!

    “要死啊,被鬼追还是怎么地,看不见本小姐?!”

    薛媚站起来,一边拍衣裙上的尘土一边破口大骂。

    她听说靖西侯昨夜来了觉苑寺,因此特意梳妆打扮,想学南宝衣,对那几个孩子好一点。

    靖西侯喜欢心地善良的姑娘,只要他看见她主动给可怜的孩子们送饭,一定会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心善的姑娘。

    没想到,她的计划居然被这中年大夫给毁了!

    中年大夫脸色惨白,结巴道:“鱼,鱼疮疫……那孩子,染上了鱼疮疫!”

    薛媚惊讶。

    她听说过鱼疮疫。

    那是很可怕的病,身体会逐渐出现鱼鳞形状的红淤伤,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鱼,最终会在煎熬中窒息而死。

    当年卫国之所以败在她爹爹手底下,就是因为卫国的军队里出现了这种病。

    没想到十年之后,它又出现了……

    一旦控制不好,会牵连整座蜀郡的!

    “劳烦您转告那位南姑娘,这病,老夫治不了!你们得赶紧上报官府,趁着时疫还没蔓延开,把那孩子烧死,兴许能结束这场灾异。”

    他说完,背着药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薛媚傻愣愣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南宝衣提着食盒回来。

    她望了眼凌乱的地面,嫌弃道:“薛姑娘,你端来的菜肴洒的满地都是,你怎么只站在这里发呆?赶紧叫侍女打扫啊。”

    薛媚回过神。

    她怔怔看着南宝衣,面色十分古怪。

    南宝衣不解:“你怎么了?”

    薛媚咬了咬唇。

    本想提醒她,那孩子染上了鱼疮疫,南宝珠很可能被传染了。

    但是……

    南宝衣害死了她的手帕交夏**。

    如果任由她亲近那孩子和南宝珠,她也会染上的。

    而染上的结局,是死。

    眼底掠过恶毒。

    薛媚别过小脸,骄傲道:“本小姐银钱多,吃饭时,就喜欢吃一半倒一半,你不服你咬我啊!”

    南宝衣莫名其妙。

    她骂了句“有病”,继续朝寝屋而去。

    踏进门槛,那位中年大夫居然不知去向。

    南宝衣恼怒不已,只当他是个骗钱的,于是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在榻边坐了,执起南宝珠的手。

    她担忧道:“珠珠,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花糕,你快些醒醒吧?”

    睡梦中的少女,毫无所觉。

    南宝衣望向宁晚舟,“我出去的这段时间,珠珠可有醒过?”

    宁晚舟依旧盘膝坐在床尾,守护的姿态,像是忠诚的大猫。

    他道:“未曾。”

    南宝衣更加担忧了。

    从前活泼娇俏的小堂姐,此时青丝铺散,圆润白嫩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唇瓣干裂起皮,显然烧得十分严重。

    她急忙拿来一盅温水。

    她小心翼翼给南宝珠喂水,不悦道:“小公爷,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宁晚舟:“不会。”

    南宝衣噎了噎。

    也是,这货虽然名义上是珠珠的婢女,可是他在珠珠身边什么活儿也不干,养的比珠珠还要娇贵。

    她只得耐心叮嘱:“小堂姐昏迷不醒,你得照顾她喝水、喝粥,否则不等她病好,倒是先饿死过去了。”

    她见宁晚舟毫无反应,不禁更加嫌弃,“罢了,我叫余味过来照顾她。”

    她正要去叫人,宁晚舟冷冷道:“不要。”

    “可是你照顾不好她。”

    “我照顾得好。”

    南宝衣迟疑。

    宁晚舟涂脂抹粉的小脸上,透出难得的坚定:“我照顾得好!”

    片刻后,南宝衣选择了相信他。

    宁晚舟目送她踏出门槛,才坐到南宝珠的枕边。

    他低下头,用手指头戳了戳南宝珠白嫩嫩的脸蛋,“长得这么壮实,怎么会染上风寒?一身的肉,都是摆设吗?”

    事实上南宝珠也没有多胖。

    只是比起寻常姑娘,圆润丰满了些。

    宁晚舟仔细想了想,又把那只粗陶罐子放回南宝珠的额头上。

    这样比较让他有安全感。

    南宝衣来到隔壁。

    穗穗也未曾醒来。

    她打了冷水替他擦脸,又换了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

    而在她忙着照顾病人的时候,薛媚已经收拾好行李。

    她爬上马车,后怕道:“快回锦官城!”

    车夫驾着马车驶出觉苑寺,薛媚想了想,面露恶毒:“派个人去官府,告诉剑阁县令,觉苑寺发生了时疫,让他派兵把这里围起来,最好……一把火烧死他们!”

    其实不是时疫啦,很大一个局,线索基本上都给出来了

    千万不要带入热点话题呀

    明天三更,

第223章 能撑起场子的,只有她一人

    日渐西斜。

    老婆婆在寝屋照看穗穗,南宝衣坐在廊庑下,看着余味她们领着小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玩。

    她觉着有趣儿,正要跟着一起玩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而又整齐划一的军靴声。

    她望向觉苑寺院门。

    院门被人撞开。

    军爷腰间挎刀,容貌凶狠,“有人密报,称觉苑寺发生了时疫。县太爷为百姓着想,特意派大夫前来检查,任何人不得阻拦,不得离开!”

    说完,闪身到一侧,朝大门外挥了挥手。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背着药箱踏进来。

    南宝衣微怔。

    这老大夫,可不就是第一次请来的那位?

    她上前两步,“大夫,起初高烧的人是穗穗,你替他诊治时,只说是寻常高烧,喝一剂药就好,可是后来——”

    老人摆摆手。

    他戒备地与南宝衣保持距离,“无论如何,先让老夫看看病人,再判断病情。”

    他进入寝屋,检查过南宝珠和穗穗。

    一刻钟后,他踏出门槛,表情十分凝重。

    “大夫?”

    南宝衣紧张。

    老人快步往院外而去,口吻冷淡地吩咐那些士兵:“准备一下,把觉苑寺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这场时疫相当严重,与当年卫国爆发的鱼疮疫一模一样。”

    他踏出觉苑寺。

    寺门在众人眼中,缓缓合上,甚至还有落锁的声音。

    军靴声往四面八方散去,大约是密不透风地围住了寺院。

    余味担忧,“小姐?”

    南宝衣小脸清寒。

    来剑门关之前,她特意翻阅过史书。

    十年前,薛定威与卫国作战,本来双方胜负五五开,只是卫国突然出现罕见的鱼疮疫,导致卫**队彻底丧失战斗力。

    可以说,薛定威打败卫国,其实运气成分相当的大。

    如今……

    那场鱼疮疫再度席卷而来。

    十年前没能研制出有用的方子,十年后,可以吗?

    南宝衣抬手揉了揉眉心,却见老婆婆颤巍巍从门槛后踏出来,崩溃般跪倒在地,哭嚎着朝天空伸出双手。

    她声音沙哑,不停地叫着“放过我们吧”,有种宿命般的苍凉。

    院子里的小孩儿们面面相觑。

    有些三五岁的孩子,更是被吓哭了。

    南宝衣环顾四周。

    余味和尝心没读过史书,不知道那段历史的可怕,此时满脸都是困惑。

    放眼整座寺庙,能撑起场子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她稳了稳心神,正色道:“从现在起,谁也不许靠近穗穗和……”

    她紧紧咬了下唇瓣。

    鼻尖微微发酸,眼睛更是涩的很,心脏像是被谁用利爪擭住,疼得恨不能就此晕厥过去。

    那是她从小一块儿长大,最最要好的小堂姐啊!

    她强忍泪意,接着道:“谁也不许靠近穗穗,和南宝珠。余味、尝心,你们负责照看这五个孩子。婆婆,你来煮我们的一日三餐。穗穗和南宝珠,由我亲自照顾。”

    她选择了最危险的任务。

    余味和尝心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南宝衣却抬手阻止她们。

    她转身踏进门槛。

    在众人的视线里,掩上了槅扇。

    穗穗和南宝珠的寝屋之间,是用木板隔开的。

    南宝衣拆下木板,瞧见宁晚舟依旧盘膝坐在床尾。

    他双手笼在袖管里,垂着鸦羽似的的睫毛,凝视榻上的胖姑娘。

    南宝衣低声道:“小公爷,你不走吗?离得远些,兴许能避免染上时疫。”

    “不走。”

    宁晚舟嗓音淡漠。

    南宝衣看着他。

    这位小公爷,十三岁的年纪了,还整日涂脂抹粉穿襦裙,甚至还学人耍离间计,离间她和珠珠的感情。

    明明很不着调,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由宁晚舟来照顾珠珠,是很令她踏实心安的事。

    莫名地相信,小公爷一定能照顾好珠珠。

    不过——

    她满脸纠结,“小公爷,你能不能把珠珠脑袋上的罐子取下来?”

    “我家乡民间有习俗,把罐子放在脑袋上,可以治病驱邪。”宁晚舟振振有词,“我建议你在那小孩儿脑袋上也放一个。”

    南宝衣:“……”

    能治病驱邪才有鬼!

    算了,不管他们了。

    她走到小榻边。

    穗穗高烧得厉害。

    她仔细检查过他的被子,发现雪白的棉被上甚至溅了血点,大约是他咳嗽出来的。

    南宝衣捉起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正要给他藏进被子里,却看见他手背上起了皮屑。

    她卷起他的袖管。

    小少年的手臂上,赫然布满了红红的淤伤,就像是一片片鱼鳞。

    这种鱼鳞出现在人的躯体上,看起来实在诡异惊悚。

    南宝衣缩回手。

    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

    卷起袖管,白嫩的手臂上不仅起了皮屑,甚至……

    还有悄然浮现的淡红淤伤,已经呈现出鱼鳞形状。

    她猛然放下袖管。

    宁晚舟的声音凉幽幽响起:“你也染上了?真有意思,看来我得照顾三个人了。”

    南宝衣没吭声。

    最后一缕夕阳悄然消失在窗棂。

    夜色笼罩了大地,没多久,那淅淅沥沥的秋雨声飘落大地,鬼魅般的呼啸风声,令人更加不安。

    南宝衣点燃蜡烛。

    余味把晚膳放在窗台上,隔着窗棂担忧道:“小姐……”

    “我无事。”

    南宝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

    她打开槅窗,拿过膳食。

    是几碗搭配咸菜的清粥,比较适合病人食用。

    用过晚膳,她端坐在八仙桌前,铺陈开笔墨纸砚。

    她按照时间顺序,将与卫国有关的事件全部记录下来。

    剑门关之行,从阴兵借道到卫国诅咒,都绕不开一个卫字。

    老婆婆的话近在耳畔。

    ——十年前,卫国被薛定威所灭,卫国皇族更是被斩杀殆尽。有人说,卫国皇族受尽凌辱,曾在死前立下咒言,称不出十年,蜀郡必发生天灾**。

    如果,如果世上真的有所谓的诅咒,那么蜀郡大旱,乃是天灾。

    这场时疫,便是**。

    既是**,是不是也意味着,时疫发生在觉苑寺,并不是巧合?

    而是……

    有人故意为之。

    她提笔凝思时,窗外有人影晃动。

    没多久,萧弈推门而入。

第223章 他恨不能拿狗链把南娇娇拴在闺房

    他携黑暗而来。

    面容冷峻阴沉,丹凤眼中浸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

    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裾,他将纸伞放在靠门的位置,看着坐在灯火下凝思的小姑娘。

    她一手提笔,一手托腮。

    嫩黄色丝织袖管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白晧腕。

    只是那腕上,清晰可见淡红色鱼鳞形状的淤伤,正往袖口深处悄然蔓延,那是染上鱼疮疫的征兆。

    她的小脸有些苍白,灯火跳跃,今夜看来似乎连下颌也清瘦些许。

    “南宝衣。”

    萧弈沉声。

    南宝衣一惊。

    她抬眼望去。

    在看见萧弈时,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细看,他依旧站在那里,满身都是风华,阴冷摄人的气度,犹如暗夜里的帝王。

    “二哥哥!”

    她惊喜,刚站起身想扑上去,却又连忙止步。

    她脆声道:“二哥哥,这里出现了时疫,官府都派兵包围了觉苑寺,你是怎么闯进来的?你快快出去,别过了病气!”

    她的二哥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染病身亡呢?

    萧弈眉宇之间,怒气更盛。

    他不过是与顾崇山进山一趟,入夜后赶回剑阁县,就听说觉苑寺出了事,官府甚至包围了这座寺庙,不许任何人进出!

    魏剑南和姜岁寒守在寺外的梧桐树下,哪怕姜岁寒背着药箱,那群士兵也依旧不肯放他们进去。

    直到夜渐深,他才找了机会,悄然潜入觉苑寺。

    他一步步靠近南宝衣,“自打镇南寺之后,我总叫你不要涉险,你偏不听,甚至答应顾崇山,与他共赴剑门关!我与你说过,与顾崇山合作是与虎谋皮,你可曾听进去半个字?!”

    南宝衣呼吸一窒。

    她曾设想过,权臣大人得知她染上时疫后的反应。

    却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率先被他劈头盖脸大骂一顿!

    可是,她费尽心机,奋不顾身,披荆斩棘,都只是因为他啊!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低着头,细白双手搅弄着衣襟,是委屈至极的样子。

    随着萧弈步步逼近,她忍不住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贴上墙壁,退无可退。

    墙上悬挂着佛像。

    以慈悲的姿态,俯瞰着墙下儿女。

    萧弈站在南宝衣面前,握住她的小手,狠狠卷起她的袖管。

    那淡红色鱼鳞淤伤,已经化作深红,甚至危险地蔓延到了肩膀。

    “史书记载,这场时疫,名为鱼疮。凡染上鱼疮者,当鱼鳞形状的淤伤,蔓延到脸部时,那么这个人就会窒息死去……”

    萧弈字句清晰,丹凤眼透着从未有过的猩红。

    他濒临暴怒的边缘,“南宝衣,镇南寺之事,我尊重你的意见,尽量不插手你的计划。那么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不要再去危险的地方?!”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跟来剑阁,小姑娘会发生什么事,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南宝衣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泪珠在眼眶直打转。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倔强地仰头道:“我就是来了,我就是欢喜去危险的地方,你奈我何?!”

    她就是喜欢萧弈!

    她就是愿意为了萧弈,以身犯险,拿命挣功勋!

    萧弈咬牙切齿,“南宝衣,你是不是以为本侯不敢打女人?!”

    “那你打呀!”

    萧弈高高扬起巴掌——

    南宝衣急忙闭上眼,紧张地连睫毛都在颤抖。

    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却不见巴掌落下。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萧弈沉着脸,把她拽进怀里。

    那一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听着响亮,却一点儿也不疼。

    却有密密麻麻的羞耻,从南宝衣心底升起,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小脸涨得通红,捂着屁股,羞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你怎么能,怎么能打我这里……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种,有种就朝我脸上打啊!”

    那位高权重的年轻侯爷,却红着一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阖上双眼,轻嗅她的发香。

    他喉结滚动,过了良久,才压抑着感情,缓缓道:“南家的小娇娘,娇气又金贵。掉一颗金豆豆,哥哥都要心疼半天,怎么舍得打你?”

    南宝衣怔了怔。

    随即,泪如雨下。

    她咬住唇瓣,呜咽着抱住萧弈。

    萧弈到底还是气不过,意难平。

    他低声:“南娇娇,你告诉哥哥,你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什么?”

    明明就是个娇娇弱弱的深闺小姐,却哪里危险往哪里蹿。

    他恨不能买根狗链子,把她拴在闺房!

    南宝衣羞赧:“二哥哥,我脑子里装着的,都是脑花。”

    萧弈讥讽:“我瞧着,脑花算不上,都是豆腐花。”

    豆腐花……

    南宝衣:“……”

    这样损她,真的合适吗?

    说好的小娇娘呢,说好的掌中娇呢?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想起什么,急忙把萧弈往屋外推,“二哥哥,我们这屋危险得很,你快离开!若是把时疫传染给你,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萧弈挑了挑眉。

    所以说这小姑娘脑子里都是豆腐花,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鱼疮时疫究竟有多么可怕。

    如果,如果姜岁寒研制不出解药……

    她哪来一辈子?

    他不愿意走。

    他从柜子里拿了枕头被褥,铺在地板上。

    又拿过镂花屏风,将被褥围起来。

    然后在宁晚舟鄙夷的目光里,抱着南宝衣滚进屏风。

    南宝衣怔怔看着他。

    萧弈吻了吻她的眉心,“怕吗?”

    屋外秋雨敲窗,芭蕉声声。

    南宝衣摸了摸眉心,对上萧弈漆黑深沉的丹凤眼,认真道:“二哥哥在这里,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已过子时。

    秋雨渐歇,只芭蕉叶还滴落着水珠。

    明月出于巍峨东山,盈盈月色透窗而来。

    远处似有人拉着胡琴。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萧弈与南宝衣并头而睡,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黎明之前,觉苑寺防守最是松懈。十苦他们,会把姜岁寒送进来。”

    南宝衣怔了怔。

    她偏头望向枕边人。

    权臣大人已经合上双眼。

第223章 哥哥陪着你

    月色清幽。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缓缓靠近萧弈,在他的面颊落下一吻。

    她趴在他枕边,对他咬耳朵:“二哥哥是春卷。”

    萧弈睨向她。

    小姑娘神情娇俏,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是蝴蝶落在太阳里。

    对上他的视线,她咬着小嘴儿轻笑,扭头躲进了被窝。

    “深更半夜的,发什么疯。”

    萧弈数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不许把头蒙在被子里睡,会长不高的。”

    南宝衣钻出被子,拂开额前凌乱的青丝,甜甜应好。

    她暗道,二哥哥外壳坚硬酥黄,但里面,却是甜甜的豆沙味。

    不是春卷,又是什么呢?

    寝屋角落。

    宁晚舟抱着枕头,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他默默挪到床头。

    他掀开棉被,乖乖躺在南宝珠身边。

    如过去这九个月般,依赖地抱住少女的腰。

    刚凑到南宝珠小脸旁,放在她脑袋上的粗陶罐子忽然掉下来,正好砸到他的鼻梁。

    宁晚舟揉了揉鼻梁。

    疼……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用土方子替她治病了。

    次日。

    南宝衣是被燕窝粥香醒的。

    她揉着惺忪睡眼,从地铺上坐起身。

    权臣大人已经梳洗妥当,端着燕窝粥蹲在屏风前,拿白瓷小勺细细搅拌,“南娇娇,起来喝粥了。”

    南宝衣馋得很。

    她梳洗妥当,又替穗穗擦洗了小脸和脖颈,才迫不及待地接过粥碗,“二哥哥从哪里弄来的燕窝粥?这东西,觉苑寺可是没有的。”

    “叫十苦他们运了一批食物进来。”萧弈看着她乖乖吃粥的模样,伸手替她抿了抿鬓角碎发,“姜岁寒已经检查过穗穗,正在厨房研究治疗鱼疮疫的方子。”

    他眸色暗了暗,“无论能否弄出方子,哥哥都会陪着你。”

    燕窝粥炖得香软甜腻。

    南宝衣吃进嘴里,却感觉无甚甜意。

    她,并不希望权臣大人也染上时疫。

    但他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做出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反对的机会。

    她敛去眼底的担忧,只眉眼弯弯地应好。

    吃罢燕窝粥,萧弈熟稔地收了碗筷。

    南宝衣喝了口杏仁茶,暗道权臣大人这是伺候上她了。

    她真有福气呀!

    她从橱子里找出一本古籍,正打算与萧弈西窗共读,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口哨声。

    十苦贴着槅窗,声音低沉:“主子,十言他们追踪了数日,那东西有着落了!”

    萧弈捻了捻猫眼石戒指。

    他瞥向南宝衣:“我去一趟剑门山,你乖乖待在屋里。”

    南宝衣点头。

    她又好奇问道:“二哥哥,你最近经常和九千岁一起去剑门山。大山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呀?”

    她并没有忘记那一夜,悬崖栈道上走过的阴兵。

    他们在往大山深处,运送一箱箱东西。

    萧弈揉了下她的小脑袋,“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过问太多。”

    他走后,南宝衣手捧双腮,独自坐在西窗下,借着秋阳翻开古籍。

    看了片刻,却不怎么看得进去。

    屋外忽然传来余味焦急的声音:

    “小姐,又有孩子生了高烧!奴婢检查了她的手臂,皮屑脱落,也起了鱼鳞形状的红淤伤!”

    南宝衣心头微凛。

    她吩咐余味把人送到门口,勿要和那孩子多做接触。

    她亲自把孩子抱到榻上。

    是个四岁的小女孩儿,烧得厉害,红淤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淡粉化作深红,一路往身体生长蔓延,像是一尾干涸的红鲤鱼。

    她看着,忍不住卷起自己的袖管。

    她虽然也感染了,但并没有发高烧甚至昏迷不醒,鱼鳞形状的淤伤,也蔓延得非常缓慢。

    是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吗?

    她忽然提起裙裾,奔到南宝珠的床位。

    宁晚舟跪坐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堂姐。

    他手里端着水碗,唇瓣上沾着晶莹水渍。

    小堂姐嘴唇同样湿润,想必是喂过水了。

    南宝衣拉起宁晚舟的衣袖。

    少年的手臂嫩滑白皙,不曾出现半分淤伤。

    南宝衣更加惊疑。

    宁晚舟从没离开过小堂姐,按道理,他才应该是最危险的人,为什么他丝毫没有染上时疫的症状?

    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屋外传来了嘈杂的军靴声。

    余味和尝心似乎在和闯进觉苑寺的士兵们交涉,片刻,屋门被士兵推开,恭敬地请出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屋门被重新关上。

    数十名士兵们站在屋子里,气氛阴冷压抑。

    老大夫背着药箱,正色道:“昨夜研究了一宿,可算是弄出了破除鱼疮疫的方子。只是药效轻重不定,还得找个病人试药才成。”

    南宝衣小脸清寒。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不信任这个老大夫。

    十年前,卫国倾尽全国之力尚且不能研制出治病良方,他一夜就能研制出来?

    总觉得有些事,似乎太过巧合……

    老人扫视过全屋病患,朝南宝珠的床位走去,“就先拿她试药吧。”

    “不成!”

    南宝衣急忙阻止。

    试药太危险了。

    万一小堂姐有个好歹……

    她承受不住,整个南家都承受不住!

    老人幽幽地看着她,“否则,你要老夫拿那两个孩子试药?”

    南宝衣咬住唇瓣。

    “把她抓起来,别妨碍老夫试药!”

    老人一声令下,两名士兵立刻控制住南宝衣。

    老人放下药箱,取出一壶沉黑药汁。

    正要往南宝珠那边走,却见宁晚舟缓缓拔出匕首。

    少年跪坐在榻上,把南宝珠紧紧护在身后。

    他沉声:“谁拿她试药,我就杀谁!”

    匕首锋芒毕露。

    老人眯了眯眼,骂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青天白日,你一小伙儿也好意思扮成姑娘!来人,把他捉到旁边!”

    士兵们立刻围了上去。

    可是宁晚舟多凶啊!

    仗着在萧弈手底下学过几招,不要命地与那群士兵大打出手!

    南宝衣怔怔看着他。

    十三岁的少年,凶的像是恶狗,狰狞着一张小脸,匕首一刀刀往那群士兵身上捅,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溅出来的血液生生染红了帐幔!

    幸亏他提前放下帐幔,才没叫鲜血溅到小堂姐脸上!

    士兵被激怒。

    宁晚舟右臂上挨了一刀,匕首立刻掉落在床榻边缘。

    少年心性凶狠,用左手抓起匕首,反手一刀,直接刺进了那士兵的脖颈!

    眼看着事态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南宝衣厉声喝止:“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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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疮这个其实不是时疫,人为,千万不要代入热点

第223章 若能扛过这一关,老夫替你治愈膝盖

    “都住手!”

    南宝衣红着眼睛盯向老大夫,“您,可认识姜岁寒?”

    老人拿着白玉药壶,抬起眼帘,盯向她。

    南宝衣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老人第一次来给穗穗诊脉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诊脉的小动作有些眼熟,后来仔细一想,才想起姜岁寒诊脉时也有拍膝盖的小动作。

    姜岁寒,或有可能师承于他。

    老人把药壶放在八仙桌上,垂眸掸了掸袍子,口吻淡漠:“听说那小兔崽子,已经成了蜀郡神医?”

    “是。他这段日子一直住在我家,常常为锦官城的百姓们免费诊治疑难杂症,大家竞相称颂他的贤名。”

    老人抚须而笑,“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无愧‘神医’之名。”

    南宝衣挣开桎梏她的两个士兵。

    她整了整襦裙,小脸清寒,“既然您是他的师父,想必医术比他更胜一筹。我信您治病救人的本事,这壶药,我替小堂姐试,可好?”

    小堂姐重病在身。

    如果药汁有问题,她绝对禁不起再次折腾。

    老人叩了叩桌面,显然是在迟疑。

    南宝衣莞尔:“您怕我喝了这壶药,会死?您怕我死了,姜岁寒会责怪您?”

    “这是解毒——”老人及时刹住话头,“这是治疗鱼疮疫的药方子,当然喝不死人!”

    许是觉得被人质疑医术是很可耻的事,他拿出小盏,倒了一点药汁,亲自喝给南宝衣看。

    喝完了,他道:“既然你要试药,那就喝吧,总归是死不了的。”

    南宝衣的目光落在那壶药汁上。

    这老人神神道道,哪怕他是姜岁寒的师父,她也是不信任的。

    可是,总要有人试药的。

    况且……

    南宝衣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由她来试药,第一,死不了。

    试药有功的话,她可以央求九千岁帮她上报朝廷,攒作功绩,加上之前的功绩,说不定能得到爵位封赏。

    可以保护小堂姐。

    细白的指尖,触碰到白玉药壶。

    一整壶浓黑药汁,她干脆地喝了个干干净净。

    真苦啊!

    比膝盖受伤时,喝的那些药还要苦……

    她捂住嘴干呕了几声,抬起腥红的丹凤眼,勉强道:“不愧是师徒,调制出来的药,都苦到胆颤……”

    “你喝过那兔崽子熬的药?”

    “从前膝盖受伤时,连喝了一个多月。”

    老人挑了挑眉,望向南宝衣的膝盖。

    南宝衣喝了半盏杏仁茶,稍稍缓解了唇齿间的苦涩,才解释道:“之前膝盖骨碎裂,休养了小半年,平常走路虽然看不出来瘸腿,但若是跑得快了,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老人颔首,叮嘱道:“今日不要吃任何东西,也不要喝任何药。如果出现腹部绞痛的症状,那都是正常反应。我明日过来替你把脉。”

    他收拾了药箱,往屋外走了几步,忽然驻足回首。

    他平静道:“若能扛过这一关,你的膝盖,老夫替你治愈。全天下,也仅有老夫能治愈。”

    南宝衣怔住。

    她目送老人离开,眼睛里流露出意外的欢喜。

    她望向宁晚舟,“他说,他要帮我治疗腿伤。”

    “我又不是聋子。”

    宁晚舟嫌弃,自个儿扯了纱布和药膏,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南宝衣见他动作不方便,于是上前道:“我来。”

    宁晚舟坐在八仙桌前,迟疑:“你?”

    “我曾见过姜大哥给病人包扎伤口,一些简单的皮外伤还是能处理的。”

    宁晚舟别扭:“我倒不是怕你处理不好伤口,我是怕你借机占我便宜。你别想老牛吃嫩草啊。”

    南宝衣:“……”

    老牛?!

    她也就比宁晚舟大几个月而已!

    他怎么不说珠珠老牛吃嫩草?!

    好气啊!

    替宁晚舟擦拭手臂血渍的动作,忍不住加重。

    宁晚舟闷哼一声。

    南宝衣动作越发粗鲁,“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比你高大,比你有男人味儿,比你厉害!你也就只是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宁晚舟疼得面目扭曲。

    可他想着,他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哪能让人看自己笑话?

    更何况眼前这姑娘,还是南宝珠的亲妹妹。

    更应该叫她知道,他宁晚舟是个不折不扣的爷们儿,省得她将来在南宝珠面前把他讲成笑话。

    于是在上药包扎的过程中,宁晚舟咬紧牙关,全程没叫半声疼。

    南宝衣用纱布,在他手臂上系了个蝴蝶结。

    她抬眸。

    豆大的冷汗顺着少年额角滚落,弄花了他精心描绘的妆容。

    唇瓣都被咬出血了,瞧着秾艳夺目,却越发衬得小脸苍白。

    他是金尊玉贵的小公爷,从未吃过这种苦。

    这般倔强,大约是为了不让她和珠珠轻视……

    南宝衣对他改观了些。

    宁晚舟放下袖管,回眸望了眼紧掩的帐幔,又威胁道:“我今日保护她的事,不许告诉她,否则,要你好看。”

    “为何?”

    “就是不许告诉她。”

    宁晚舟别别扭扭地回了床榻。

    南宝衣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恐怕,是怕小堂姐担忧他的伤势吧?

    小公爷虽然高傲,但心地还是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他对小堂姐的喜欢,究竟是属于青梅竹马的喜欢呢,还是纯粹是占有欲在作祟?

    不知为何,南宝衣莫名期盼是第一种。

    愿意为了保护小堂姐而挨刀的男人,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

    宁晚舟,是个爷们儿呀!

    用过午膳,南宝衣觉得腹部绞痛。

    大约是喝下的药汁起作用了。

    她坐在铜镜前。

    镜中少女脸色苍白、唇瓣苍白,额头沁出细密冷汗,几缕青丝贴在鬓角,像是暴雨过后的小花,十分憔悴可怜。

第223章 我喜欢二哥哥,特别特别的喜欢

    她捂着腹部。

    宁晚舟坐在床沿边,抱着一本话本子,正给南宝珠讲故事听。

    余光瞥见南宝衣神情不对,他提醒道:“南宝衣,你这副模样,显然是那份药汁出了问题。不如叫姜岁寒替你把把脉,诊治一番。”

    “不必……”

    南宝衣艰难地躺进屏风后,声音有些发颤:“老大夫不是叮嘱,不许我吃其他药吗?我琢磨着若能扛过这一关,他就会替我治愈膝盖,这可是大喜事……”

    宁晚舟沉默。

    大喜事是大喜事,可如果活不下去了,治愈膝盖又有什么用?

    他合上话本子。

    正要替她去找姜岁寒,围屏后又传出虚弱的声音:

    “小公爷,我感觉我身体倍儿棒,死,死不了。你别自作主张,帮我找姜岁寒。”

    身体倍儿棒……

    宁晚舟脸色难看。

    她的声音都抖成什么样了,还倍儿棒?!

    他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听见南宝衣哽咽道:

    “你若敢去喊姜岁寒,我就把你为了保护珠珠而挨刀的事,宣扬出去!小公爷,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别管我!”

    少女倔强得像头牛。

    宁晚舟双手笼在袖管里,盯着那处围屏,面色迟疑不定。

    围屏后,南宝衣蜷缩在地铺上。

    眼圈红透,长长的眼睫毛沾染上细碎晶莹的泪珠,泪水顺着眼角淌进枕巾,晕染开一片深色。

    她面如金纸,娇小的躯体,止不住地发抖。

    腹部犹如坠着千斤重的铁块,疼得她龇牙咧嘴,恨不能以头撞地。

    真疼啊!

    五脏六腑被搅碎的感觉,比膝盖碎裂的时候,还要疼!

    宁晚舟站在原地,纠结片刻,鼓起勇气朝围屏走去,“萧弈不在,我有必要替他照顾你。南宝衣,你——”

    “你别过来!”

    南宝衣厉声。

    她盯着手臂,那些鱼鳞形状的淡红淤伤,如有生命般在她肌肤上蔓延游走,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窜上了她的面颊!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颤抖得厉害。

    那老大夫的药,到底靠不靠谱啊!

    心头疑虑千万重,她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强忍疼痛,沉声道:“小公爷,你大约不知道吧,我喜欢二哥哥,特别特别的喜欢……比你喜欢珠珠,还要多一百倍,一千倍……”

    宁晚舟沉默。

    他知道南宝衣喜欢萧弈。

    她望向萧弈的眼神,晶亮而温暖,像是细碎的星辰,像是浸在泉水里的明月,像是冬日的暖阳。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小公爷,你也不愿意被珠珠看见,弱小丑陋的一面吧?我也是这样的,哪怕他不嫌弃我丑陋,可是我啊,仍旧希望站在他面前的我,是美貌的我……他是英雄啊,顶天立地的英雄,我本就配不上他,如果再变得丑陋……”

    少女泪如雨下。

    前世,她并不知道爱慕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儿。

    可是重生归来,遇见了权臣大人,她才明白,原来爱慕一个人,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宁晚舟无言地站在原地。

    光与影在地板上交错重叠,墙上的佛像,依旧慈悲地注视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认真道:“我明白了。萧弈,今夜不会出现在觉苑寺。但是,如果明天早上,你的症状仍旧没有缓解,我定然不会再欺瞒他。”

    南宝衣道了声谢。

    腹部的绞痛,稍稍缓解。

    她跪坐在被褥上,从怀里取出掌镜。

    只看了一眼,她就把掌镜扔了出去。

    镜中的姑娘,满脸都是鱼鳞形状的淤伤,像是鲤鱼化成的人形,丑陋而又恐怖。

    她心跳如雷。

    史书上说,当鱼鳞形状的淤伤遍布全脸时,伤患就会窒息死去。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死?

    甚至,连生病的感觉都没有!

    南宝衣趁着自己意识清醒,又取了笔墨纸砚。

    她搬了一张矮案到围屏里,提笔在宣纸上落下两个名字。

    她,和宁晚舟。

    她没有死于鱼疮疫,宁晚舟甚至根本就没有染上。

    一滴墨珠,缓缓落在宣纸上,洇开小小的墨痕。

    南宝衣迟疑片刻,在宁晚舟的名字旁,添上了萧弈的名字。

    昨夜权臣大人与她同床共枕,却似乎也没有染上……

    他们三人之间,难道存在某种特质?

    正是这种特质,让他们在时疫之中活了下来……

    她抓抓头,实在想不出他们三人有什么共同点。

    他们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权臣大人是男的,她是女的,小公爷……

    不男不女?

    日渐西斜,夜色如泼墨般笼罩了觉苑寺。

    窗外又落起了绵绵密密的秋雨,无边无尽。

    南宝衣不知道宁晚舟托十言带了什么话给萧弈,但他今日确实未曾进觉苑寺。

    她独自躺在围屏里,被衾寒凉。

    睡得迷迷糊糊时,腹部的绞痛感又出现了。

    南宝衣在黑暗中睁开眼。

    绞痛逐渐加重,比白日更加疼痛。

    她捂着腹部,疼痛席卷了脑袋,因为疼得无法入眠,所以也无法借助睡眠来摆脱疼痛。

    十指紧紧捏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刺破掌心,直到血肉模糊也未能察觉。

    太疼了……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滚落,眼泪更是悄然浸入枕巾。

    她把脸埋进枕头,在黑暗里疼得撕心裂肺。

    角落软榻。

    宁晚舟躺在南宝珠身边。

    他睁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静静注视着黑暗。

    他听见南宝衣在围屏里啜泣。

    她大约很疼很疼……

    强大如萧弈,尚且无法全然保证南宝衣一生无病无灾。

    像他这种一无是处的权门纨绔,将来又该怎么保护南宝珠呢?

    他陷入了沉思。

    南宝衣疼得受不了。

    她不顾外面还在落雨,赤着双脚,飞快冲进漆黑的雨幕里。

    漫天雨丝,冰凉湿润。

    她独自跑到觉苑寺后园子,这里没有住人,景致清幽黢黑,安静的能听见满城落雨。

    她扶着围墙,蜷缩在墙根底下。

    她抱着绞痛难忍的肚子,始终紧咬的牙关松开来,牙缝间瞬间溢出鲜血,竟是疼得生生咬出了满嘴的血!

    血液顺着苍白的下颌滚落,在雨水里染湿了少女的裙裾。

    四周无人,只有黢黑阴冷的雨幕。

    她疼得凄厉惨叫,浑身青筋暴起。

    她在泥水中拼命打滚,甚至用脑袋去撞围墙!

    可意识清醒得要命……

    她根本无法抑制那钻心的痛!

    少女喘息着跌坐在泥水里。

    纤细的脊背贴着围墙,她仰头注视漫天落雨,白嫩的脸颊上遍布鱼鳞淤伤,嘴唇咬破,目光涣散。

    二哥哥……

    我好疼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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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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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