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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1章 前世的她,甩了萧弈一巴掌

    那时的她窘迫急了。

    她欺负了萧弈那么多年,一向喜欢在这卑贱落魄的养子面前,端大小姐的矜贵架子,怎么能反过来被他奚落轻贱呢?

    于是她梗着脖子反驳:“我这是孝顺,你懂什么?!我嫁的可是蜀郡太守的嫡子,你这小吏哪儿来的脸看本夫人笑话?去去去,有多远滚多远!”

    当时她不知道,那时的萧弈,已经官拜大理寺卿了。

    盛京城的大理寺卿,正三品。

    “程家,待你不好吧?”

    他的视线扫过她冻肿的双手,似笑非笑。

    “好不好,与你何干?”南宝衣急忙把双手藏到背后,“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我要告你轻薄于我!”

    “轻薄……”

    萧弈咀嚼了一遍这个词,忽然策马踏过溪水。

    溅起的溪水打湿了南宝衣的脸。

    她急忙起身后退,却被萧弈搂上骏马。

    那卑贱落魄的养子,敛去素日里的阴沉冷漠,朝她笑起来的模样俊美昳丽,勾魂摄魄。

    而他的手掌就贴在她的腰上,叫她整个人都炸毛了!

    “我观程少夫人娇躯,虽然嫁到程家已有半年,却仿佛还是处子之身。”他眸色晦暗地盯向她的唇瓣,哑声,“所以,程夫人恐怕还不知道,何为轻薄吧?”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令南宝衣颜面尽失。

    “你——”

    她还没开骂,萧弈突然擭住她的下巴,俯首吻住她的唇!

    少女的瞳孔迅速缩小!

    脑海里一片混沌。

    在察觉到他试图撬开她的牙关时,她才猛然清醒,抬手甩了萧弈一巴掌!

    她红着脸、喘着气,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萧弈却懒洋洋舔了舔薄唇,歪头邪笑:“程夫人,这才叫轻薄……”

    “你无耻!”

    南宝衣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挣开萧弈、跌落骏马,蹲在溪水边,拼命漱口。

    却还不忘骂骂咧咧:“轻薄别人妻室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萧弈,你就是个卑贱如狗的畜生!我看不起你!”

    “从小到大,程夫人何时看得起我过?”萧弈眸色渐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漱口,“卑贱如狗又如何,畜生又如何,程夫人这般落魄,我便是问程家讨了你做妾,程德语也不会皱一丝眉头。”

    南宝衣气急败坏。

    她用掌心兜起一泼冷水,不管不顾地泼向萧弈。

    冷水落了萧弈满脸。

    淋淋漓漓,顺着下颌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少女白着小脸,厉声:“我生是程哥哥的人,死是程哥哥的鬼,你算什么东西,爹娘不详、卑贱如狗的小人,也敢觊觎本夫人?!便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伺候你!”

    天色阴沉。

    呼啸的北风送来雪沫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萧弈紧紧拽着缰绳,手背青筋暴起。

    盯着她的目光深沉晦暗,犹如阴冷诡谲的野兽。

    少女害怕极了,咬了咬牙,转身逃走。

    没给黄氏好好洗衣裳,回到禅房,自然免不了被罚跪……

    南宝衣童颜鹤发。

    她跪坐在高台之上,细细回想着前世的画面。

    说来惭愧,她娇纵数年,对萧弈说过最多的词儿,居然是“卑贱如狗”。

    如今想来,前世她能活到十七岁,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啊!

    她羞愧地抚了抚胸口。

    那厢,程太守把黄氏揍得半死不活。

    程家的当家主母,落魄地蜷缩在血泊中,可怜兮兮地哀叫求饶,却激不起枕边人的半分怜惜。

    直到百姓们看不过眼,将程太守拽开,才没叫黄氏被活活打死。

    百姓们安慰道:“此等毒妇,休了就是,太守老爷何必为她动怒?”

    “是啊,不值当您气坏了身子!我们蜀郡百姓,还等着您解决旱情,救我们于水火呢!”

    程诲纵横官场数十年,是个聪明人。

    他抹着老泪,摆摆手,掷地有声:“我的事,那都是小事!百姓的事,才是大事啊!怪本官识人不清,才冤枉南姑娘是邪崇。诸位放心,本官一定查清楚那首童谣的来龙去脉,给南家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满脸悲愤,一副敢为天下先的清官姿态。

    蜀郡百姓,原本对他多有怨言。

    如今听了这番言论,顿时纷纷称颂:

    “程大人为官清廉、忧国忧民,是咱们蜀郡的福气呀!”

    “有您这样的父母官,这次旱情,咱们定能平安度过!”

    “邪崇之事乃是误会,太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反正那南宝衣也没死,想必南家人不会责怪您。”

    “……”

    七嘴八舌的议论,叫南宝衣笑出了声。

    她看着程太守谦虚承让的姿态,朗声道:“但愿诸位听了我接下来的话,仍旧能欢欢喜喜拍他马屁。”

    程诲皱眉,心底忽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南宝衣正色道:“洪家米铺,诸位都有所耳闻,它是整座蜀郡,唯一承诺店中米粮绝不涨价的铺子。不巧,一个多月以前,它在蜀郡各地的粮仓,竟然不约而同,被人纵火焚尽。”

    百姓们鸦雀无声。

    这次旱灾虽然严重,但因为洪家米铺的承诺,所以他们一开始并不慌张害怕。

    令他们慌张的导火线,是粮仓被烧,市场上米粮价格疯涨。

    之所以这么恨邪崇女,也有粮仓被烧的缘故在里面。

    “洪家米铺粮仓被烧,三十二县县令,无一受理。那么,是谁指使人焚烧粮仓的,又是谁命令那三十二位县令,不准接这桩案子的?”

    少女声音清脆。

    话中的矛头,却清清楚楚指向程诲。

    有能耐弄清楚洪家米铺粮仓地点,有能耐令三十二县县令缄口不言的人,只有他程诲一人!

    原本安慰程诲的百姓们,纷纷退避开。

    盯着他的目光,由起初的同情到愤怒和厌恨,不过短短一瞬间。

    程诲浑身发抖。

    邪崇女之事,影响不了他的官途。

    可一旦纵火烧粮的罪名被落实,他的太守之位,也就坐到头了!

    “你说谎!”

    他厉声高喝。

    南宝衣轻笑,“说没说谎的,请万掌柜出来对个口供,不就知道了?万掌柜,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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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萧弈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笑容嚣张

    躲在人群之中企图逃跑的万掌柜,被百姓推了出来。

    他瑟瑟发抖,争辩道:“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

    “不瞒诸位,洪家米铺,如今是我二哥哥的人在打理。”

    南宝衣打断他的话,将真相娓娓道来:

    “旱灾发生之后,粮食商会的掌柜们,以万掌柜为代表,找到我二哥哥,企图联合他让粮食涨价,却被二哥哥拒绝了。

    “万掌柜背后的势力,如程太守,如夏参军,立刻恼羞成怒,不惜焚粮报复,这才导致今日局面。

    “蜀郡大旱是天灾,数以万斤计的粮食被焚烧,却是**。大家与其责骂我这个莫须有的邪崇女,不如将程诲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才是正经。”

    南宝衣姿态风雅。

    大火在她背后熊熊燃烧,吞噬了整座镇南寺。

    她雪白的长发在山风中飞扬,病态苍白的容颜,呈现出异样的美貌,极为打动人心。

    百姓们对视几眼,彼此都很愧疚。

    有人率先道:

    “南五姑娘,之前冤枉你是邪崇女,真是对不住!”

    “是啊,我刚刚还捡石头砸你……错的离谱,请你见谅!”

    “我早说南家积善之家,怎么可能出邪崇,你们偏不听我的!”

    众人七嘴八舌,望向南宝衣的目光充满善意和敬重。

    南胭跪在角落,秀美的小脸青紫交加。

    她紧紧捏着拳头,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南宝衣!

    她苦心孤诣地设局,为什么这贱人屡次三番都能逃过?!

    好恨啊!

    山坡凉亭。

    顾崇山单手支颐,慢悠悠饮了半盏烈酒。

    他翘了翘嫣红唇角,“南家这丫头,着实有趣。”

    侍立在他背后的小太监,恭声道:“启禀督主,薛大都督的狼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想必会与靖西侯起冲突。您和南姑娘的赌局,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顾崇山盯着那片空地。

    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战袍染血,单人单骑,凭着一把陌刀,将镇南寺一百零八名武艺高强的僧人尽数砍倒在地。

    是酣畅淋漓的姿态。

    黑色骏马嘶鸣着冲向老主持。

    骏马扬起前蹄,惊得老主持身边人纷纷退后。

    萧弈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挥舞陌刀,刀锋直指老主持的面门。

    他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笑容嚣张:“镇南寺,不过如此!”

    老主持双掌合十,淡定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南宝衣注视着他,“主持方丈早就知道,我并非童谣里的邪崇女。却依旧和程家、夏家狼狈为奸,陷我于不义,甚至要纵火烧死我。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主持的慈悲心,去了哪里?”

    “夏参军向贫僧承诺,只要如他女儿所愿,当着蜀郡百姓的面烧死你,就向镇南寺捐赠二十万两雪花纹银,并带领军队,开凿放水,灌溉沟渠。死施主一个,救天下苍生,贫僧这是大功德。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必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飞升成佛。”

    老主持眉眼清冷苍老。

    随着山风吹来,袈裟大袖猎猎飞舞。

    落在百姓眼中,颇有高僧风范。

    山风呼啸。

    “死我一个,救天下苍生,在你眼中,竟是大功德?”

    高台之上,少女声音凉薄了几分。

    她站起身。

    三千白发,肆意飞舞。

    宽大的雪白襦裙随风摇曳,仙姿婀娜,仿佛即将乘风归去。

    她盯着老主持,“你明知童谣是假,却依旧给我冠上邪崇女的恶名,是欺瞒妄语。

    “你身为佛家子弟,却与官员私相授受,是六根不净。

    “你口中阿弥陀佛,心中却想杀我而后快,是魔性未除。

    “你明明有千百种方法,以高僧身份澄清童谣,揭发夏参军罪过,让官府救济百姓,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最龌龊的一种。

    “你自以为伟大,殊不知分明内心卑劣,毫无佛心!”

    “你,不堪为镇南寺主持!”

    老主持睚眦欲裂。

    他手背青筋暴起,凶狠地盯着南宝衣:“贫僧一心向佛,只想救百姓于水火,你竟敢质疑贫僧没有佛心?!”

    百姓鸦雀无声。

    他们时而看看老主持,时而看看南宝衣。

    仅从外貌上看,一位是得道高僧,袈裟贵重,清冷出尘。

    一位是祸世妖女,鹤发童颜,朱唇血红。

    但是……

    那高僧容貌狰狞,如妖似魔。

    那妖女眉眼干净,皎如阳光。

    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可见世间妖魔鬼怪,并不能仅仅依靠外貌来区分。

    周遭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全是数落老主持的。

    老主持面色扭曲,“你这妖女,贫僧杀了你以谢天下!”

    还未迈出半步,萧弈的陌刀刀尖,漫不经心地抵在他的脖颈间。

    他微笑:“本侯不杀和尚,不代表不能杀和尚。你想试试吗?”

    老主持更加恼怒。

    苍老的眼眸渐渐充血,杀念四起,仿佛即将入魔。

    他舍去方丈风度,狰狞嘶吼:“杀你一人以救天下,贫僧没错!贫僧普度众生,贫僧是要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的人!”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格外响亮。

    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穿橙黄袈裟,凌空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数十位僧人,皆是在地窖里,曾与南宝衣坐而论道的高僧。

    “孽障,还不退下?!”

    老和尚怒骂。

    随着他的拂尘甩到老主持头上,老主持那身魔气逐渐消散,就连血红的瞳孔,也逐渐清明。

    他低下头,恭敬道:“师父。”

    老和尚转向萧弈,平静地行了个佛家礼仪。

    萧弈回了他一礼。

    老和尚又转向高台,细细打量南宝衣半晌,笑道:“那老道士,收了个好徒弟。”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她摸不清楚这老和尚的深浅,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老和尚转向百姓,高声道:“今日之事,是我镇南寺之错。这位女施主玲珑心思,并非所谓的邪崇,老衲在此为她正名。旱情乃是天灾,人为不可以改变。童谣之说,诸位可以放下了。至于这孽障,老衲自会带回去,好生惩罚。”

    “师父——”

    “闭嘴!”

    老和尚没好气地白了眼老主持,“说又说不过人家,打又打不过人家,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怎么人家的徒弟那么聪明,我的徒弟就如此白痴?!”

    老主持一把年纪了,还被当众训诫,清冷苍老的面庞,立刻胀得通红。

    他捏着袈裟,腼腆地低头不语。

第221章 今日,将落今年第一场雨!

    南宝衣看热闹时,那群曾与她坐而论道的僧人,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

    “南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南姑娘,贫僧有好些佛理弄不明白,可否请你赐教?”

    “不如请南姑娘剃发为僧、皈依佛门,那样咱们就能每日坐而论道了。”

    “是啊,南姑娘,来当我们的小师妹吧,我们定然宠着你!”

    “嫁人生子多么无趣,小师妹,来与我们坐而论道吧!”

    南宝衣:“……”

    抱歉。

    她并不想与他们坐而论道。

    关键时刻,还是老和尚拿拂尘,狠狠敲打了他们几下。

    他的徒弟,居然嚷嚷着要向老道士的徒弟请教佛理!

    丢脸啊!

    老脸都丢到盛京城了!

    “一帮废物,都给老衲回去抄佛经!”

    “可是师父,佛寺被烧没了,咱们去何处抄佛经?”

    老和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半晌,他沉声道:“那就挑个山头,亲自动手把佛寺建起来!”

    和尚们震惊。

    亲自动手重建佛寺,这可比抄佛经困难多了!

    老和尚又对南宝衣道:“听闻贵府一向慈悲心肠,我等想向贵府化缘,筹集钱财重建佛寺。想必南姑娘没有异议。”

    南宝衣:“……”

    不,她很有异议!

    她突然想起来,老道士曾叮嘱过她,叫她不要来镇南寺。

    莫非是算到了她来镇南寺,会破财?

    老和尚不等她拒绝,朗声道:“徒儿们,随老衲前往南府化缘吧。”

    镇南寺的和尚们,抱着包袱行李,浩浩荡荡地往锦官城而去。

    南宝衣心头滴血。

    高台之下,百姓们却是松了口气。

    可是正当他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时,忽然有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传来。

    无数身穿黑色劲装的暗卫们,团团包围住高台。

    劲装上绣着狼头,竟然是薛都督的狼卫!

    为首的头领沉声道:“我家大都督听闻今日处死邪崇女,怕靖西侯中途生事,因此特命我等前来盯梢。来人,放火烧死她!”

    狼卫正要拈弓射箭,将火焰射到柴堆里,百姓们急忙嚷嚷:

    “镇南寺都辟谣了,南五姑娘并非邪崇女!”

    “对啊,你们搞错了!”

    “快收了弓箭,莫要伤到南五姑娘!”

    狼卫们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情况?!

    蜀郡百姓骂了南宝衣一个多月,怎么突然画风突变,又说她不是邪崇女?

    僵持之际,南胭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她满脸坚韧,犹如孤注一掷:“官爷,南宝衣就是邪崇女!那首童谣,并不是我和夏**编造出来的,而是我睡觉时,上苍在梦里告诉我的!他说,南宝衣是邪崇转世,将来要祸害天下,唯有烧死她,蜀郡才能降雨,天下才会太平!”

    这番话,算是给了狼卫一个台阶下。

    头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等不敢忤逆上苍旨意。放火!”

    带着火焰的羽箭,笔直射向柴堆!

    却被一柄陌刀,在半空中斩为两段!

    萧弈拽着缰绳,慢悠悠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把陌刀扛在肩上,笑容邪佞:“本侯说过,谁想杀南娇娇,就得先从本侯的尸体上跨过去。可是听不懂?”

    狼卫们面面相觑。

    南宝衣立在高台之上。

    她含笑注视南胭,“姐姐有上苍入梦,不巧,我这两日住在镇南寺地窖,也曾有上苍入梦。只是老天爷告诉我的话,却和姐姐的话大相径庭。”

    “你说谎!”

    南胭捏紧帕子。

    “你才说谎!”南宝衣倨傲地抬起下巴,“老天爷说,我家中数百年行善积德,是真正的大善之家。看在南家的面子上,他愿意向我透露天机。他说今日午后,将落今年第一场雨!”

    话音落地,满场静寂。

    片刻,铺天盖地的议论陡然四起。

    南胭不敢置信地皱眉。

    南宝衣疯了?!

    即便撒谎,也该有个限度。

    今日天空无云,怎么可能会落雨?!

    狼卫们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杀吧,名不正言不顺,于大都督无益。

    不杀吧,如何向大都督交差?

    那位头领杀心顿起,沉声道:“祸世邪崇,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等现在就取你性命!上!”

    数十骑狼卫,不管不顾地冲向高台。

    靖西侯功夫虽好,可南宝衣却手无缚鸡之力。

    有她拖后腿,靖西侯必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若能把靖西侯斩于马下,大都督定然高兴!

    他们盘算得很好。

    只可惜,世上常常有出乎意料之人。

    萧弈横刀立马。

    “半个时辰,也等不得吗?”

    他薄唇轻勾。

    “如此热切地想下地狱,本侯岂有不成全之理?”

    陌刀横扫而过!

    高台之下,厮杀震天,血溅三尺!

    薛定威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数十名暗卫,组合成诡谲莫测的阵法,将萧弈包围在内,只等机会将他一击必杀!

    只可惜,萧弈比任何人都要精通阵法。

    当初花朝盛会,他以一己之力破除两百多人的一字长蛇阵,又怎么会畏惧这区区数十人的阵法?

    战马横冲直撞!

    十言等暗卫甚至都没有上前帮忙,不过短短两刻钟,薛定威的心腹狼卫,被尽数斩杀殆尽!

    萧弈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着陌刀。

    粘稠血液,淋淋漓漓地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他自己只受了些轻微的皮外伤,别人的血染红了他的锦袍,就连白皙俊美的面颊,都溅上了血珠。

    他舔了舔嘴角血渍。

    垂眸,满意地扫视过地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

    他曾在玉楼春买过消息。

    昔日都安堰陵寝,将南娇娇扔进石棺的人,埋伏炸药诛杀他们的人,竟是薛定威手下的狼卫。

    如今这支狼卫栽在他手里,也算报应。

    南胭崩溃地捂住嘴。

    见过霸道的男人,没见过如此霸道的男人!

    他杀的,可是薛大都督手底下的暗卫!

    他怎么敢?!

    她跪倒在地,一手撑在地面上,惊慌失措地看着抱头痛哭的程太守,看着哀哀嚎叫的黄氏,看着呆若木鸡的程德语,看着战战兢兢的夏**……

    心底深处,渐渐生出一股无力感。

    枉她算尽人心,可是,无论她怎么利用别人,这些作为她手中刀刃的权贵,都敌不过萧弈。

    他们,太弱小了。

    他们,无法真正为她所用!

    浓烈的血腥味儿萦绕在鼻尖。

    方姨娘突然发疯,抱住血婴冲过来,朝她和夏**拳打脚踢!

    那血婴惨不忍睹,就滚落在她身边。

    她再也受不住,捂着翻江倒海的胸口,活生生呕吐出来。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程家完了。

    她,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山风大作。

    乌云蔽日,层层压境。

第221章 二哥哥,是她想嫁的人啊

    不过片刻功夫,雨珠如豆瓣般落下。

    再往西北去,天际乌云浓黑,雨水犹如天幕,顷刻间覆盖了整座蜀郡。

    “下雨了?!”

    百姓们震惊地仰起头。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上万名百姓,伸手触摸雨珠,每个人脸上都是狂喜的神情,搂住彼此最亲近的人,尖叫狂呼!

    “南姑娘说今日下雨,果然就下雨了!”

    “南家果然是大善之家,南姑娘被上苍托梦,是咱们蜀郡的福星啊!”

    “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欢呼声漫山遍野,响彻整座郊外。

    南宝衣仰起头。

    雨水落在她的眼睫毛上,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下雨了,真好……

    前世,也是今日午后落的雨。

    她和珠珠抱着彼此,明明都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了,却还是如孩童般欢天喜地穿过园林,去追逐雨幕,去摇弄满树雨珠。

    丢掉木屐和罗袜,在湿泥巴里踩来踩去……

    丫鬟们提着罗裙,在府里欢喜得奔走相告,祖母和二伯母站在屋檐下,慈爱地看着她们玩水……

    真高兴啊!

    南宝衣弯起眉眼。

    起初的欢喜过后,她忽然疼得“嘶”了一声。

    她蹲下来,摸了摸脚丫子。

    镇南寺着火,她出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换下寝衣,鞋袜却落下了。

    一路狂奔下山,脚掌心竟然早已磨破出血……

    正疼痛难忍时,一道身影落在她面前。

    萧弈单膝蹲下,温柔地握住她的脚踝。

    他从怀里取出干净的汗巾,仔细擦去她脚底的沙砾和血渍。

    南宝衣坐在地上,怔怔看着他。

    他眉目如山,嗓音清润:“下一次,不可再莽撞。”

    南宝衣咬了咬唇瓣。

    想起掌镜中那如妖似魔的容颜,她禁不住抬袖遮掩住小脸,“二哥哥快走吧,我无事的。这般模样,不愿意叫你看见……”

    萧弈唇线抿得很紧。

    他低着头,替她擦干净双脚后,用汗巾把她的脚丫子包在一块儿,又捏着汗巾两角,在她的脚背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抬眸,小姑娘依旧用宽袖遮住面容,从宽袖中探出的指尖,丹蔻秾艳深红,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拂开她的宽袖。

    小姑娘的脸苍白病态,朱唇鲜红,睫毛雪白。

    瞳珠清润,睫毛上凝结着细碎水珠,却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在害怕。

    害怕他嫌弃这副诡异的面容,害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大雨滂沱。

    背后千万人狂喜尖叫,而他的眉眼始终冷峻如山。

    他俯首,认真地吻了吻她雪白的睫毛。

    “本侯喜欢娇娇,无关你是丑是美,是苍老还是年幼。

    “你若是上苍钦定的福禄使者,本侯便是你的信徒。你若是被千万人唾弃的祸世邪崇,本侯便是你座下走狗。

    “本侯喜欢娇娇,无论怎样都喜欢,不分是非地喜欢。”

    南宝衣怔怔看着他。

    一句“不分是非地喜欢”,令她忽然之间泪如雨下。

    她扑进萧弈的胸膛。

    “二哥哥……”

    山野清明,淅沥雨声铺天盖地。

    萧弈抚过她的三千白发,垂着丹凤眼,虔诚地吻了吻她的发心。

    小山亭。

    顾崇山缓缓放下杯盏。

    他起身,撑开一把油纸伞,朝山亭外走去。

    “督主,您不继续看了吗?”

    小太监急忙跟上。

    “我输了。”

    顾崇山淡漠的嗓音,融进雨水之中。

    小太监亦步亦趋,恭敬的神情变得阴狠:“和小女孩儿的赌注,怎能算数?靖西侯比起薛定威,傻子都知道薛定威更厉害。督主真要退而求其次,与靖西侯结盟?”

    “愿赌服输。”

    小太监又换上恭敬的表情:“可是督主分明很在意南姑娘,要不咱们给南府一点儿压力,叫他们把南姑娘献给您?”

    顾崇山驻足。

    山风携裹着雨丝,将他颈间的黑檀木珠吹得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背影修长高大,带给人阴沉的威压。

    小太监自知失言,急忙狰狞着面孔,恶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督主,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黑色官靴,淡漠地踩过山野枯草。

    “程诲官商勾结,焚烧粮仓,不堪为蜀郡太守。念在程家世代为官,便不祸及家人。判程诲流放三千里,五代之内,不得为官。”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督主,薛都督那边……”

    “狼王老了,该给新的狼王,让位了。”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令小太监面色微凛。

    他拱手称是。

    顾崇山走远后,小太监仰头望向灰蒙蒙落雨的天空。

    蜀郡,怕是要变天了啊。

    镇南寺之事后,南家的声望在蜀郡一日千里。

    不仅恢复了蜀锦生意,钱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百姓们信任南家,不仅愿意把半辈子的积蓄存进南家钱庄,甚至还愿意参加养老、看病等各种项目。

    姜岁寒很积极地为这些项目取了好名字——

    养老保险,医疗保险。

    松鹤院花厅,老夫人坐在主位,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自家孙女儿聪明、有福气,给家里带来了天大的好运。

    为着这颗福星,蜀郡的达官显贵纷纷托媒人登门求亲。

    却都被老夫人一一回绝。

    于是那些媒人退而求其次,又向南宝珠提亲。

    反正都是自家姐妹,在一起待久了说不定也能沾染上福气。

    娶回家里,宜室宜家呢!

    蜀郡连着落了几天大雨。

    今日放晴,初秋的园林清润干净,草木还挂着晶莹水珠。

    南宝衣坐在秋千架上,襦裙粉嫩,绣鞋精致。

    她的容貌已经恢复正常,据姜岁寒所说,早前那副容貌,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后来毒素随着汗液排出身体,就自然而然地恢复正常了。

    荷叶端着茶点站在旁边,笑眯眯地复述花厅里,那些媒人登门求娶的盛况。

    南宝衣听着,莞尔一笑。

    就算整座蜀郡的男儿都来提亲,她也是不嫁的。

    视线落在远处。

    金相玉质、革带军靴的青年,正穿过朱漆游廊,往正厅去给祖母请安。

    荷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原来是侯爷来了。”

    “不是侯爷……”

    “小姐又糊涂了,二公子官拜靖西侯,不是侯爷是什么?”

    南宝衣弯着眼睛笑。

    二哥哥,是她想嫁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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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把南胭卖进窑子

    萧弈给老夫人请过安,踏出松鹤院。

    却见院门口,站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檀发梳成精致的云髻,金步摇垂落在耳畔,更显白嫩娇贵。

    云烟粉的襦裙轻盈如云朵,脖颈与锁骨如白玉雕琢,她娇娇俏俏地立在一丛芙蓉花边,美得干净婉约。

    他对荷叶道:“已是初秋的天了,怎么能让你家小姐穿得这般少?去拿件大袖来。”

    荷叶暗道,侯爷可真是关心她家小姐。

    每次见面,要么打发她去拿大袖,要么打发她去拿斗篷。

    好在侯爷是正人君子,虽然孤男寡女,倒也不至于对小姐做什么。

    她恭敬称是,笑着去拿大袖。

    荷叶走后,萧弈上前几步,执起南宝衣的小手。

    他道:“在等我?”

    南宝衣点点头,“有正事想和二哥哥说。”

    两人并肩往朝闻院走,南宝衣颇有些不好意思,“这次镇南寺之行,当众揭穿程太守的罪过,我也是有功绩的,再加上家中赈灾有功,二哥哥给朝廷写奏章时,可莫要忘记添上这两笔功劳。”

    萧弈垂眸看她一眼。

    原来这小姑娘,是来邀功请赏的。

    他抿着笑,淡淡应好。

    南宝衣垂下眼睫,更加羞怯。

    她这般饥渴地寻求功绩,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二哥哥笑话,笑她急功近利……

    她沉吟半晌,补充道:“二哥哥,程太守和夏参军勾结粮商哄抬米价,又联合僧人毁我名声,在揭发他们的过程当中,你才是第一功,我没有抢你功劳的意思。”

    萧弈不以为意。

    便是把功劳都给她,又有什么打紧?

    “都是一家人,娇娇不必与我客气。”

    南宝衣咬着唇,一边走一边盯着绣花鞋尖。

    二哥哥大约把她当成宠爱的妹妹,因此才说他们是一家人。

    可是……

    她是不愿意被当成妹妹的。

    正琢磨着,姜岁寒摇着折扇,兴冲冲地过来,“顾崇山仗着钦差大臣的身份,把程家和夏家一锅端了!程太守和夏参军两个,今日要一起流放三千里,锦官城里大家都在围观呢!你俩别磨蹭,一起出去看呀!”

    出了府。

    十言早就订好沿街酒楼的雅座。

    南宝衣推开槅窗,长街上的百姓摩肩擦踵,兴奋地观看从远处走来的一队士兵。

    士兵们押着两驾囚车。

    夏参军和程太守穿着囚服、发髻蓬乱,狼狈地站在囚车里。

    无数百姓朝他们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淋淋漓漓弄了满身。

    “呸,官商勾结、贪污受贿,就因为靖西侯妨碍了你们哄抬粮价,你们就要把他的粮仓全部烧毁!就你们这样的,也好意思当官?!”

    “就是!大旱当前,靖西侯承诺洪家米铺绝不涨价,真真是为咱们老百姓着想!如果天底下的官员都如靖西侯,该有多好!”

    南宝衣手肘撑着窗台,捧着小脸观看。

    她听着那些夸赞,不禁弯起丹凤眼。

    前世,权臣大人可没有这般好名声。

    朝臣们骂他是玩弄权柄的奸臣,百姓们骂他是祸国殃民的贪官。

    马车好好行驶在盛京城的街道上,都会被人扔烂菜叶子。

    当初搬进朝闻院时,她曾想过如何回报他。

    她愿用前世积攒的朝堂机密,为他铺就一条名利双收的锦绣大道,要他万人敬仰,要他青史留名!

    如今扳倒程太守这一步棋,倒是阴差阳错,成全了二哥哥的名声。

    想来这一世,二哥哥再也不会被人骂成奸臣和贪官!

    南宝衣回眸,双眼亮晶晶的,“二哥哥,大家都在称颂你的贤名,你开心不开心呀?”

    萧弈跪坐在编织垫子上,正与姜岁寒饮酒。

    去年的杨梅酒,入喉清冽甘厚。

    他掀起眼皮,懒洋洋地应答:“开心呀。”

    贤名不贤名的,他压根儿不在意。

    他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坏到骨子里那种。

    否则,又怎么会对自家妹妹起心思?

    但既然南娇娇喜欢,那他当个好人,似乎也还不错。

    长街上,两辆囚车逐渐远去。

    南宝衣饶有兴味地看着。

    程诲满头烂菜叶子,苍苍白发在秋风中零落飘飞,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前世,二伯伯来程府接自己回家,是程诲下令,叫仆役们拿棍子殴打二伯伯。

    后来二伯伯被打成重伤,终是不治身亡。

    程诲却稳坐蜀郡太守之位,过得不要太潇洒。

    这一世他官位被夺,又被流放三千里,余生算是彻底毁了。

    而顾崇山还下令,禁止程家和夏家五代以内的子孙入仕为官。

    南宝衣心里痛快之余,忽然心生好奇。

    也不知道程德语、南胭和黄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此时,程府。

    仆役和丫鬟散去大半,只余下几个忠心的还在府里伺候。

    程德语天之骄子,怎么都算不到,自己竟然会沦落至此!

    五代以内禁止入仕为官,那他读那么多书,在盛京城游学那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一病不起,面如金纸,憔悴至极。

    黄氏守在病榻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整日以泪洗面。

    她的夫君被流放,她的儿子重病缠身,这一大家子算是完了,彻底完了……

    她看着程德语病中咳嗽的模样,心里面又是心疼,又是怨恨。

    半晌,她冷冷道:“去把南胭拖过来!”

    两个婆子把南胭拖了过来。

    南胭衣不蔽体,浑身是血,被打得十分凄惨。

    她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黄氏把所有的怒意都发泄在她身上,不仅将她关进柴房,还动辄把她拖过来,叫婆子们对她拳打脚踢!

    她哭着扯住黄氏的裙角,泪流满面地乞求:“婆母,胭儿知错,胭儿真的知错了!求您念在我从前帮您争宠的份上,饶过胭儿这一次吧!您放胭儿回家好不好?求您放胭儿回家!”

    “饶过你?”

    黄氏一脚踹开她,咬牙切齿,“若非你蠢笨,用那首童谣对付南宝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弄丢了老爷的官位,毁了二郎的前程,我饶过你,谁饶过我?!”

    她的女儿程载惜,同样愤怒。

    她今年十四岁了,原本都说好了婆家,只等明年及笄以后嫁过去,谁料家中横遭变故,搞得她亲事都黄了!

    程载惜恶毒道:“娘,不如把南胭卖进窑子!叫她一辈子被男人糟践,才能叫女儿出一口恶气!”

第222章 程德语病危

    南胭恐惧。

    她浑身发抖,摇摇欲坠,“我是南家的姑娘,你们把我卖进窑子,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爹?”程载惜讥讽,“你爹在南家的地位,还不如南宝衣半根头发丝儿!你用童谣诬陷南宝衣,你觉得南家还能容得下你?恐怕,他们巴不得你被卖进窑子呢!”

    南胭心头一阵阵发冷。

    不等她再说什么,黄氏沉声:“看见这扫把星就烦。把她拖到廊庑,给我狠狠揍她!别伤了她的脸,晚上我就请牙婆过来,卖了她!”

    南胭尖叫着被婆子拖到外面。

    两个婆子膀大腰圆,压根儿不会怜香惜玉。

    因为要把她卖进窑子,不敢伤了她的肌肤,于是拿寸长的绣花针,狞笑着往她肌肤上扎!

    甚至,还掐着她的手指,把绣花针狠狠扎进了她的指甲缝里!

    血珠涌出。

    豆大的汗珠,顺着南胭白皙的额角滚落。

    在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她的娘亲。

    如果娘亲还在,定然不会叫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娘亲还在,她还有家。

    可是娘亲走了,哥哥疯了,爹爹另娶,她已经没有家了啊……

    又一根绣花针扎进了她的手指头!

    惨叫声不绝于耳!

    昏迷不醒的程德语被吵醒。

    他唇色苍白,眼神空洞无光,“娘。”

    “二郎,娘在呢,娘在!”

    黄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娘,我怕是不中用了……大哥没了,爹被流放,我若是死了,只剩你和惜儿两个女流之辈,要如何度日呢?”

    “二郎,快别说傻话了……”

    黄氏握着他的手,贴在面颊上,哭得十分凄惨。

    程德语喘着气,过了很久,才苦笑道:“娘,我真后悔啊。如果当初没有和南宝衣退婚,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是蜀郡的福星,娶了她,咱们家定然有权有势……”

    黄氏心疼得泪珠子直掉。

    程德语慢慢闭上眼,再度陷入晕厥。

    程载惜连忙去请大夫。

    只是如今程家在锦官城中口碑极差,稍微有些头脸的大夫,都不愿意登门问诊。

    程载惜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请来一位走街串巷的老大夫。

    老大夫替程德语诊过脉,皱着眉头道:“令郎气血攻心,恕老夫无能,不好治啊。”

    事实上,他只会治一些简单的风寒高烧。

    凡是遇到复杂点的病况,他都会说气血攻心,治不好。

    黄氏却哭得厉害:“哪怕要我程家倾家荡产,我也要为二郎治好病!老大夫,你要帮我们想想办法啊!”

    程载惜急忙塞给老大夫一锭银子。

    老大夫眼睛都亮了。

    他咬了咬银元宝,堆起满脸笑褶子:“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令郎只是气血攻心,只要找个姑娘嫁给他,冲冲喜,定能把他的病冲好!”

    程载惜送老大夫出门。

    黄氏坐在榻上,陷入了沉思。

    冲喜……

    家道中落,惜儿的亲事都被人退了,又有哪家权贵的姑娘,愿意嫁给她的二郎呢?

    她的二郎博学多才、容貌俊秀,寻常姑娘是配不上他的。

    唯有高门贵女,才堪配当她的儿媳妇。

    这么想着,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人选——

    南宝衣!

    蜀郡的百姓都说她是福星,既然是福星,如果嫁给二郎,说不定能把二郎的病给冲好。

    而且南家富贵,她带来的嫁妆,足够他们程家人挥霍一辈子。

    再跟靖西侯求求情,他是南宝衣的兄长,成亲以后就是二郎的大舅哥,让他在军中为二郎谋一个好差事,也不枉他们连襟一场。

    黄氏盘算妥当,立刻张罗起来。

    她打发丫鬟去请媒婆,可惜锦官城里的正经媒婆,没人愿意替她家二郎说媒。

    实在没办法,她只得舍下脸皮,打算明日一早,亲自去南家说亲。

    廊庑外。

    南胭蜷缩在地板上,冷汗浸透了衣裙。

    秀美的小脸苍白清瘦,十根纤纤玉指,肿胀青紫,指甲外翻,甚是恐怖。

    泪水滚落在地。

    她喘息着,意识几近模糊。

    快要晕过去时,她闻见了浓烈的脂粉香。

    环佩清脆,老女人尖细的笑声几乎要刺破她的耳朵。

    那老女人踹了踹她的身子,大笑道:“容貌倒是上等货,只可惜太清瘦。无妨,有的男人就好这口。一百两银子,再不能多了!”

    “你这老鸨,可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南府的外室姑娘,怎么可能只值一百两?!”

    “哟,竟是南帽帽的外室女儿?当年她娘就是个**,在玉楼春唱曲儿的时候,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不过她娘好歹还傍上了首富家的傻儿子,她的女儿却是更加没用了!这样吧,二百两纹银,再不能多了!”

    她们还在继续讨价还价。

    南胭眼前一阵阵发黑。

    莫大的恐惧和绝望袭来,她终于支撑不住,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狭小的寝屋里。

    油灯昏暗,帐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被褥不知多久没被洗过,肮脏污黑,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支撑着坐起身,却见一个脑满肠肥、贼眉鼠眼的男人,只穿着亵裤,笑眯眯摸了过来。

    她惊恐地往后退缩,“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真是个漂亮干净的姑娘啊,”男人笑得下流,“下九等的窑子里,没想到还有这等货色,倒也不枉费爷花了五十两银子!到了这种地方,矜持不值钱。来陪爷乐呵乐呵,爷若是高兴,有你的好处!”

    南胭尖叫!

    可她的拳打脚踢没有任何用处。

    绝望如海水般袭来。

    她木然地睁着眼睛,怔怔盯着肮脏破旧的帐顶。

    她最宝贵的清白,居然,丢在了这种地方……

    还是以可笑的五十两纹银的价钱……

    泪水顺着面颊滚落。

    令她羞耻的一夜,在不堪中度过。

    可这一场噩梦,似乎没有尽头。

    低劣的红蜡烛,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儿。

    黎明时分,窑子里依旧闹闹哄哄。

    她甚至没有休息的时间,又有满身肥肉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挑帐而入……

    秋天的清晨,颇为寒凉。

    南宝衣团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盯着挂在帐中的香囊,双眼晶亮。

    每天赖床的感觉,真好啊……

    没等她感慨完,荷叶匆匆进来,震惊地挑开帐帘:“小姐,出大事了!”

第222章 程家又又又登门求亲啦

    南宝衣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声音嗡嗡的:“什么大事呀?”

    “程夫人登门拜访,说是要提亲!”

    南宝衣猛然掀开被子。

    她坐起身,“程夫人?!可是程德语他母亲?”

    “不然还能是哪个程夫人?”荷叶哭笑不得,“您说咱们两家都成了冤家,她还好意思登门提亲,要您嫁给程德语。一大清早的,老夫人被气得不轻,直接撇下她回了寝屋。可是程夫人脸皮厚,仍旧坐在花厅不肯走。”

    “那我得去瞅瞅。”

    南宝衣笑眯眯的。

    她仔细梳洗妥当,挑了身卷云纹嫩莺黄襦裙,带着荷叶直奔花厅。

    她扶着槅扇,悄悄探进半张小脸。

    黄氏端坐在圈椅上,眉目间都是疲惫,脸颊上被程太守打出来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恢复。

    “娇娇,你看什么呢?”

    南宝珠突然出现,拍了拍她的后背。

    南宝衣吓了一跳。

    想示意南宝珠噤声,可是黄氏已经注意到她了。

    黄氏朝她招招手,笑容格外温柔:“镇南寺一事,叫娇娇受委屈了,都是南胭和夏**的错。”

    南宝衣不置可否。

    她甚至懒得对黄氏行礼,慢悠悠坐在她对面的圈椅上,随手端起茶盏。

    她轻抚茶盖,缓缓吹了吹茶雾。

    明明是很无礼的姿态,可是黄氏竟然不敢说半个字。

    黄氏陪着笑脸:“娇娇真是娇气可爱,叫伯母好生欢喜呀!”

    南宝衣喝了口茶。

    淡粉嘴角带出讥讽的弧度。

    前世,黄氏从早到晚折腾她、逼着她晨昏定省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殷勤夸奖。

    若是哪次忘记行礼,罚跪都是轻的,何曾这般温声细语过?

    可见,女儿家若想嫁人后不被婆母欺负,要么婆家家风好,要么自身本事硬,要么有强势的娘家撑腰。

    她抬眸,嗓音温软:“我听说,程夫人这趟上门,是为了替程公子向我提亲?”

    黄氏眼中闪过不悦。

    提亲是真,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宝衣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跑出来亲自谈成亲之事?

    若非看在她是蜀郡福星、南家嫡女的份上,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中这等轻薄女子的!

    她喝了口碧螺春,笑道:“你我两家从前有过误会,那都是南胭搞鬼的缘故。你放心,我已经把南胭卖进了低等的窑子,想来如今已是生不如死。这般报复,娇娇定然满意,是不是?”

    卖进了窑子……

    南宝衣挑眉。

    “你和二郎早些年就定下了亲事,伯母听说,你还给二郎写过情书,所以你心里定是有他的。如今没有南胭从中作梗,你们这对小儿女,定要破镜重圆、恩爱如旧。如此,我们两家长辈,也就心安啦!”

    南宝衣垂眸盯着茶盏。

    涂着秾艳丹蔻的指尖,轻轻叩击盏壁。

    她并没有急着表态。

    南宝珠生怕她被说动,急忙嚷嚷:“你这妇人怎么回事?先前瞧不起我妹妹,如今程家落魄,又巴巴儿地上门求娶!非是我不敬尊长,而是你为老不尊,不值得我敬重!你赶紧滚出去,莫要胡言乱语,污了我妹妹的耳朵!我妹妹何人嫁不得,才不稀罕程德语呢!”

    她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黄氏怄火,冷哼一声:“没教养的东西!”

    话音落地,宁晚舟款款上前,展颜一笑。

    不等黄氏有所反应,他朝她脸上就是两耳光!

    黄氏捂住脸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伯母。”

    南宝衣忽然开口。

    黄氏急忙望向她,满脸都是期待,“娇娇考虑好了?!”

    “伯母,我一直在想,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才好意思在退婚之后,又屡次三番登门求娶?刚刚听见晚晚打你耳光的声音十分沉闷,料想你的脸皮,定然比他那带着厚茧的手,更加厚重。”

    南宝衣轻言慢语,尽是奚落。

    “你——”

    黄氏气得眼前发黑。

    南宝衣抬手,示意婢女撤下她的香茶,“伯母着急地登门提亲,却没见程德语露面,想必他是因程家罪孽,正缠绵病榻,急需一门亲事冲喜,是不是?”

    少女冰雪聪明。

    黄氏语噎。

    “南家姑娘并不愁嫁,还沦落不到要去给废人冲喜的地步。程夫人,你总是看轻我,看轻我的家族。可我常常想,镇南寺一事之后,你已经没有资格看轻任何人。

    “我将前途锦绣,爵位加身。我的家族将富可敌国,一世荣华。而你们程家,将一直落魄下去。五代,不得翻身。

    “哦,我说错了。如今程德语缠绵病榻,能不能传宗接代都是个问题,兴许,根本就没有五代呢?”

    少女娇笑盈盈。

    说出的话,却气得黄氏几欲吐血!

    什么叫根本没有五代?!

    贱人,南宝衣就是彻头彻尾的贱人!

    她抛去脸面,正要破口大骂,季嬷嬷指挥着两个黑脸婆子,不由分说地把她拖出了府邸。

    南宝衣望向屏风后。

    想必,祖母听见了她们刚刚的话。

    她抿起甜甜的笑容,牵住南宝珠的手,一同去屏风后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看着这对小娇花,心里那个欢喜。

    她搂住两个孙女儿,“你们两个刚刚表现得很好,很给我南家长脸!今后再遇到黄氏那种女人,不必跟她客气,便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也有祖母给你们撑腰!”

    南宝衣乖巧称是。

    南宝珠却只眼巴巴盯着花几。

    花几上有一碟黄豆糕。

    她舔了舔嘴巴,忍不住抓起两块往嘴里塞。

    南宝衣急忙去拦她:“珠珠,你不能再吃啦!二伯母叮嘱我,让我监督你少吃东西!”

    “唔……”南宝珠眼疾手快地把黄豆糕塞嘴里,口齿不清,“吾奏吃一点点,一点点!”

    老夫人瞧着,禁不住更加怜爱。

    她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感慨道:“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花儿,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娇娇的亲事好说,倒是珠丫头,令祖母很担忧啊。”

    这些日子,登门提亲的人源源不断。

    借着娇娇的东风,也有不少显贵富豪向珠丫头提亲,结果媒婆们听说珠丫头能连吃二十个酱肘子,纷纷吓得落荒而逃。

    儿媳妇拦都拦不住!

    老二甚至感慨,应该给珠丫头改个姓氏。

    改成“郝”姓。

    如此一来,“南家女”就变成了“郝家女”。

    难嫁女,好嫁女,说不定能改变珠丫头的姻缘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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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总摸他的手,不好的

    姐妹俩从松鹤院出来,荷叶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她道:“小姐,您不是让奴婢随时关注侯爷那边的消息吗?奴婢刚刚听说,九千岁驾临了朝闻院!”

    “九千岁来了?”

    南宝衣起初的疑虑过后,又很快释然。

    他们曾有过赌约。

    镇南寺之争,若是她输了,她侍奉顾崇山一辈子。

    若是她赢了,那么顾崇山就得和二哥哥结盟。

    今日他驾临朝闻院,想必正是为践行赌约而来。

    她得去瞧瞧!

    少女拎起宽大的裙摆,朝朝闻院疾步而去。

    “诶,娇娇你等等我!”

    南宝珠急了,牵住宁晚舟的手,跟着追了上去。

    朝闻院书房。

    南宝衣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入。

    书房很大,她穿过一座座书架,听见不远处传来茶盏的磕碰声时,立刻跪坐在地。

    她躲在书架后面,悄悄地朝西窗张望。

    权臣大人与九千岁对面而坐。

    秋日高远,凉风清寒。

    小火炉煮着热茶,茶香氤氲风雅,稍微冲淡了他们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娇娇!”

    南宝珠和宁晚舟终于追了上来。

    南宝衣回眸,朝他们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三人一致朝那边张望,挤挤挨挨的,衣裙摩挲出窸窣声响,环佩更是伶仃作响。

    顾崇山端起一盏茶。

    他吹了两口,淡淡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侯爷这家,该治一治了。”

    萧弈垂眸,轻轻喝了一口新茶。

    南娇娇对顾崇山倒是上心,竟擅自背着他做了赌约。

    若非今日顾崇山上门,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丹凤眼潋滟着凉薄之意,他睨了眼跪坐在侧的余味。

    余味立刻起身,带着两个小丫鬟,拉开长长的雕花围屏,将萧弈和顾崇山隔在西窗这方天地里。

    南宝衣不满。

    这两人怎么防贼似的,她还指望听点儿机密大事呢!

    “没劲儿。”

    南宝珠嘟囔了一句,抱住宁晚舟,温柔地执起他的小手,“晚晚,我都没让你做粗活儿,你的手怎么这般糙?真叫我心疼。不过你的手又细又长又白,若是涂上丹蔻,定然极美。晚晚,我给你涂丹蔻吧?”

    南宝衣暗暗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这般糙?

    因为他是个爷们儿啊!

    常常从后院溜达到朝闻院,让二哥哥的暗卫们教他习武,长期拿刀握剑的,不糙才怪!

    说起来珠珠已经十四岁了,二伯母为她的亲事着急上火的,听说再找不到合适的男儿,就要把珠珠嫁给娘家侄子。

    小公爷已经十三岁,不能再跟珠珠亲近了。

    她轻咳一声,委婉提醒:“珠珠,你是大家闺秀,怎么总是跟丫鬟搂搂抱抱的?传出去有辱斯文呢!”

    “晚晚是女孩子,搂搂抱抱怎么啦?她抱起来可软了,你要不要一起抱?”

    “不要。”

    侍女端来红漆托盘。

    托盘里摆着几只碧玉小盏,小盏中盛着明艳精致的凤仙花汁,淡粉深红各不相同,还有准备好的芝麻叶和细丝绳。

    南宝珠握着宁晚舟的手,仔细为他涂上丹蔻。

    南宝衣瞧着就着急。

    “珠珠,你不能摸他的手……总摸他的手,不好的。”

    “娇娇啊,你与荷叶不也总是亲亲我我,这有什么嘛!”

    南宝衣咬唇。

    这怎么能一样呢?

    她还想说什么,宁晚舟眼底悄然掠过阴霾。

    他凉薄地看一眼南宝衣,似笑非笑的神情,宛如威胁。

    南宝衣语噎。

    宁晚舟又娇弱地倚靠在南宝珠肩头,“小姐,宝衣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呀?这般凶,叫人家害怕。”

    南宝衣:“……”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连脸皮都不要的。

    “娇娇,你吓到晚晚啦。”南宝珠糯声糯气地指责,又安慰宁晚舟,“晚晚你别害怕,咱们也是好姐妹的。”

    宁晚舟歪过头,吻了吻她的脸蛋。

    他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我要与小姐天下第一好。”

    南宝珠软软的:“嗯,天下第一好!”

    南宝衣默默揪着小手帕。

    好气啊!

    余味送来茶点,轻声叮嘱道:“四姑娘、五姑娘,主子在和九千岁谈事情,你们乖乖在这里用些茶点,可千万不要打搅了他们。”

    “放心。”

    南宝珠应着,给宁晚舟的指甲扎好细丝绳。

    她笑眯眯捧起一碟花糕,“二哥这里就是好,不仅饭菜可口,就连点心也特别香。娇娇,我倒是有些明白,你为何总是往这里跑了。”

    南宝衣沉默。

    不,她不明白……

    想起二伯母的叮嘱,她又提醒:“珠珠,这些花糕都是容易叫人发胖的食物,你少吃点。”

    南宝珠顾不了许多。

    她也不嫌甜,三两口就是一块糕,吃得眉眼弯起、双颊鼓鼓,像是幸福的小松鼠。

    “珠珠,你别吃了……”

    南宝衣着急,伸手去抢花糕盘子。

    “不给!”

    南宝珠抱着盘子,和南宝衣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地争抢。

    宁晚舟跪坐在侧,把玩着包扎了芝麻叶的指尖,语气凉幽幽的:“不就是几块糕嘛,吃了也就吃了,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小姐好可怜哦,有这么不讲理的妹妹。如果我是小姐的妹妹,就算小姐天天吃二十只酱肘子,我也毫无怨言。”

    南宝衣正骑在南宝珠腰上。

    她恨恨地盯向宁晚舟:“你再敢挑拨离间,我就叫二哥哥赶你走!”

    “宝衣姑娘金尊玉贵,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怜晚晚自幼孤苦伶仃、父母双亡,被人欺负,也没个做主的人!嘤嘤嘤!”

    他装模作样,掩面而泣。

    南宝珠那个心疼啊!

    她翻过身把南宝衣摁在地上,嚷嚷:“娇娇,我不许你欺负晚晚!晚晚你别哭,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亲姐姐!”

    “姐姐!”

    宁晚舟唤得十分干脆。

    南宝衣气得磨牙,“嗷呜”一声,和南宝珠在地上扭打成团!

    “姐姐,晚晚来帮你!”

    主仆俩二打一。

    围屏后。

    西窗外,园林景致极尽风雅。

    萧弈跪坐在编织竹垫上,绣金饕餮纹的袍裾在地板上铺散开,玄衣金冠,姿态如高山冷月。

    他轻抚茶盖,嗓音戏谑:“九千岁想让本侯,拥护成王?”

    核桃木矮几对面,顾崇山轻抚藏蓝色烟波彩纹官袍。

    他幽幽道:“赌约如此,靖西侯莫非想毁约?”

第222章 这死太监,竟敢打他家小娇娘的主意

    萧弈吃茶,只挑眉不语。

    顾崇山的暗金镂花甲套,轻轻叩击了一下茶盏。

    他含笑:“毁约也无妨,总归伤的不是侯爷的信誉,而是南五姑娘的信誉。想来,她该以身偿还本督主的损失。”

    萧弈哂笑。

    他懒洋洋道:“九千岁有何损失?你利用舍妹对付程诲,程诲倒台,盛京城自然会派人接管太守之位。如果本侯没猜错,那接管之人,应当是九千岁和成王的人。

    “蜀郡赋税丰厚,哪怕他截下两成赋税孝敬成王,也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九千岁欺我妹妹不懂朝堂之事,所以那份赌约,本侯不认。”

    顾崇山用暗金护甲,慢悠悠地叩击杯盏。

    半晌,他道:“今日,才算见识到靖西侯的城府。靖西侯终非池中物,与本督主联合扳倒薛定威,蜀郡的兵权和财宝,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萧弈把玩着杯盏。

    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这话,为谁而言?成王,还是九千岁自己?”

    “靖西侯心中有数。”

    “薛定威盘踞蜀郡数十年,势力根深蒂固,想除掉他,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况,你我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么,逼反他,再除掉他。”

    “如何逼反?”

    顾崇山意味深长:“剑门关。”

    “剑门关?”

    面对萧弈的质疑,顾崇山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书写了四个意味深长的字。

    恰在这时,围屏外突然传来砰然巨响!

    少女的嚎哭声紧接着响起。

    萧弈唤道:“余味。”

    余味慌慌张张地踏进来,恭敬跪地:“启禀主子,四姑娘和小公——她侍女欺负宝衣姑娘,双方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宝衣姑娘撞翻了案几,许是撞疼了,因此哭了出来。”

    萧弈瞥向顾崇山,“本侯有家事要处理。”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

    顾崇山晃了晃茶盏,饶有兴味:“我最喜欢小孩子,留下来看个热闹,又何妨?”

    萧弈懒得跟他说什么。

    他道:“带过来。”

    侍女撤掉雕花围屏。

    南宝衣、南宝珠和宁晚舟,珠钗横斜、发髻蓬乱,襦裙被扯得七零八落,低着头跪坐在西窗下。

    “闹什么?”

    萧弈冷冷发问。

    南宝珠愧疚,“我们只是玩闹而已,可是晚晚不小心撞到娇娇,娇娇的脑袋就磕到了案几上……对不起啊,娇娇。”

    南宝衣的泪珠子簌簌滚落。

    疼倒不是特别疼,就是委屈。

    明明是她的小堂姐,宁晚舟却一口一声姐姐。

    最气的是,珠珠竟然为了他,和她打架!

    凭什么呢?

    宁晚舟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少年,力气本就比同龄姑娘大。

    再加上平时和南宝珠推推搡搡玩习惯了,错把南宝衣当成了南宝珠的吨位,随手那么一推,谁知道南宝衣就飞了出去!

    他又可怜巴巴地抹起眼泪,“侯爷,我孤苦伶仃、爹娘亡故,是南宝衣先往我心口上戳刀子,不许姐姐亲近我……我委屈!”

    萧弈睨着他。

    他委屈?

    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知道他们已经亡故了吗?

    这话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镇国公估计得拎着铁棍,把他腿敲断。

    镇国公夫人得拿着针线,把他嘴巴缝起来。

    让他见识一番,什么叫男女混合双打。

    他沉声:“去游廊跪着,把《女戒》《女德》各抄一百遍。”

    南宝珠又哭着向南宝衣致歉,才跟着宁晚舟抄书去了。

    萧弈看着南宝衣。

    她今日穿卷云纹嫩莺黄的襦裙,裙裾铺散在地面,像是盛开的小芙蓉花,又像是一只嫩绒绒的莺鸟。

    垂头落泪时,露出白皙后颈,娇美稚嫩,像是易碎的瓷器。

    他道:“过来。”

    南宝衣抬起朦胧泪眼。

    二哥哥眉目如山,丹凤眼中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他对面,顾崇山席地而坐,轻轻捻着黑檀木珠,眼睫低垂,正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她低下头,慢吞吞跪坐到萧弈身边。

    萧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好大一个包……”虽然心疼,但他还是忍不住嗤笑,“南娇娇,你本就蠢笨,再撞几次脑袋,今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南宝衣咬牙。

    她以为二哥哥是要心疼她,结果这货居然取笑她!

    碍着有外人在场,她不好使小性子。

    她十指发白地揪住裙摆,含泪道:“二哥哥真爱说笑……”

    顾崇山真诚建议:“南五姑娘以后出门,不妨随时准备一顶头盔,如此一来,就不怕被砸坏脑袋了。这般金贵的脑袋,该好好保养才是。”

    说完,他和萧弈两个同样凉薄的人,居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南宝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两人已经被她杀成串串了!

    她按捺住不满,乖乖为两人添茶。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好声好气道:“九千岁,这次蜀郡大旱,我立下了不少功绩。您对朝堂比较熟,您觉得皇上会如何奖赏我?”

    她想捞个郡主当当。

    再不济,混个县主也是不错的。

    等她封了爵位,她就向权臣大人告白!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是人精。

    顾崇山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余光掠过萧弈,他捻了捻黑檀木珠,道:“南家虽是皇商,但放在权贵多如过江之鲫的盛京城,什么也不是。靖西侯虽是侯爷,但放在世家公卿多如牛毛的盛京城,同样什么也不是。南姑娘受出身所限,即使渴求受封爵位,也不是随便一点功绩,就能受封的。”

    南宝衣捏着小手帕,眼瞳里掠过黯然。

    她知道商家地位低下。

    那些王侯之家的姑娘,一出生就是郡主、县主,可是像她这般女子,即使做出很大的功绩,也依旧不足以受封爵位。

    真难过呀!

    “再歇两日,本督主要前往剑门关,巡察赈灾银发放情况。”顾崇山捻着黑檀木珠,“如果南五姑娘有兴趣,不妨随我一道前往?向导之功,也属于功绩。”

    萧弈不悦。

    这死太监,连人道都不能,也敢来打他家小娇娘的主意。

    正要替南宝衣拒绝,却听见小姑娘清脆道:“好呀!督主出发时,记得来南府接我,我小堂姐的外祖家就在剑阁县,我幼时曾有幸去过两回。”

    只要能攒功绩,无论怎样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倾尽一切、披荆斩棘,只为有朝一日,携满身荣耀,光明正大地站在权臣大人身边。

第222章 她对二哥哥生出了龌龊的心思

    顾崇山离开后。

    秋阳透窗。

    南宝衣端起一盏热茶,深深嗅了一口。

    她赞扬道:“二哥哥冲泡的大红袍,有种别样的兰香,很好闻。”

    “你要去剑门关?”

    “对呀,给九千岁当向导。”

    “你知道剑门关在哪里吗?”

    南宝衣沉默。

    她只知道剑门关在剑阁县境内,从前去的时候,是跟二伯母他们坐马车去的,她自己当然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胡闹。”

    萧弈斥责,“顾崇山心思毒辣,你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南宝衣捧着瓷盏,没吭声。

    萧弈见她根本听不进去,于是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开。

    窗外起了风。

    初秋的天,落叶金黄。

    金丝芙蓉开得荼蘼秾艳,极奢贵雅致。

    南宝衣孤零零坐在西窗下。

    小盏中的茶水逐渐冷却。

    难道她不知道与顾崇山共事,是与虎谋皮吗?

    可是,二哥哥是靖西侯,将来甚至还会成为权倾南越国的帝师。

    而且他出身复杂,从宁晚舟和沈议潮的身份来看,他甚至很有可能出身大雍国的王公贵族。

    她如何高攀得上?!

    眼圈渐渐湿润泛红。

    她仰头,饮尽了那一盏冷茶。

    在她和萧弈闹别扭时,廊庑外。

    南宝珠和宁晚舟跪在垫子上,面前置着一方低矮的书案。

    笔墨纸砚铺陈开,两人默默抄书,彼此无言。

    过了片刻,南宝珠后怕道:“还好娇娇只是轻伤,万一她有个好歹,我俩罪过就大了。等抄完一百遍书,我要带上所有零嘴,去向娇娇赔礼道歉。”

    宁晚舟没吭声。

    两人又抄了几张纸。

    南宝珠抄得手指头疼,宁晚舟捧住她的右手,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替姐姐揉揉,姐姐就不疼了。”

    他捻着她的指关节,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掩了潋滟的桃花眼,“晚晚要和姐姐,天下第一好。”

    南宝珠犹豫:“我和娇娇,才是天下第一好……”

    话音未落,宁晚舟的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砸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凉的。

    南宝珠吓得不轻,急忙抬袖给他擦眼泪:“好好好,我跟你天下第一好,好不好?你快别哭啦!”

    这个捡来的小丫鬟真是粘人。

    动不动就哭,还要她放下身段安抚,弄得主仆身份都颠倒了。

    不过看在她长得特别好看的份上,南宝珠决定继续宠着她。

    宁晚舟靠在她怀里。

    少女的怀抱,又软又香。

    他靠着,就不想出来了。

    他眨巴着美丽勾人的桃花眼,伸手卷起南宝珠的一缕青丝,“姐姐,你生得圆润白嫩,像是一颗稀罕的珍珠。”

    这个比喻,深得南宝珠欢心。

    “姐姐,我听侍女们议论,二夫人没法子帮你找到合适的人家,所以打算把你嫁去你外祖家。姐姐的外祖远在剑阁,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里可不比锦官城繁华,你真的要嫁去那种地方吗?”

    南宝珠微怔。

    她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总觉得嫁人这种事,离她好远好远。

    可是没想到,一转眼她就快要及笄了。

    她慢吞吞道:“女孩儿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我几位表哥都很好,嫁给他们,他们不会苛待我。”

    宁晚舟眼底掠过一抹阴冷。

    堂堂镇国公府小公爷亲自挑中的美人,怎么可以拱手让人呢?

    他撒娇,“可是,我舍不得姐姐嫁人。”

    南宝珠想了想,认真道:“我表哥很好的!我若嫁去剑阁,定然也会带上你,我让我表哥收你做妾啊!”

    剑阁?

    踏出门槛的萧弈,耳尖微微一动。

    他垂眸瞥向这俩货,“四妹要嫁去剑阁?”

    “是啊,我母亲说,再相看不到合适的人家,就只能把我嫁去剑阁外祖家了。”南宝珠羞赧,“南家嫁不出去的姑娘,大约只有我一个吧!”

    萧弈淡淡道:“既然要嫁去剑阁,总得先过去瞧瞧。过两日,本侯带你去剑阁外祖家相看夫婿,也不枉咱们兄妹一场。”

    南宝珠莫名其妙。

    她和这位二哥可没什么感情!

    好好的,干嘛突然带她去剑阁相看夫婿?!

    她委婉道:“二哥,剑阁得有三百里路程,蜀道艰险,十分难走,能不能不去啊?相看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呀。”

    “不能。”

    萧弈冷冷拒绝。

    宁晚舟也不愿意南宝珠去相看夫婿。

    他道:“侯爷,姐姐是我一个人的。”

    他觉得这暗示真是十分明显了。

    表哥应该听得出来,他不愿意放南宝珠嫁人。

    世上哪有表哥,急着把表弟媳妇推出去给别人相看的?

    可萧弈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两日后,去剑阁。”

    南宝珠急忙趁机讨好:“二哥,既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能不能放我们回屋好好休息啊?这些个《女戒》《女德》,等从剑阁回来再抄也不迟啊!”

    宁晚舟跟着点头。

    两人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期盼。

    萧弈面色凉薄。

    这俩货把他家小娇娘惹哭了,还在她脑袋上弄出来一个大包,也好意思跟他求情。

    他微微一笑:“抄不完,不准回屋。”

    说完,拂袖而去。

    秋风瑟瑟。

    主仆俩对视一眼。

    各自在心里面,把萧弈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夜。

    廊庑下灯笼轻曳。

    南宝珠和宁晚舟,还在苦哈哈地抄书。

    尝心捧着戒尺站在旁边,说侯爷吩咐,抄不完不许他们回后院。

    吃喝拉撒睡,都得在朝闻院解决。

    主仆俩抄得头晕眼花,时而抱头痛哭,时而仰天长啸,只恨斗不过萧弈,要白白在此挨罚。

    大书房里。

    南宝衣用了些晚膳,坐在窗下读书。

    心里面却是烦躁的。

    她时不时看一眼远处书案,权臣大人端坐在那里挑灯夜读,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她,更别提搭理。

    她知道,他还在为顾崇山的事情生气。

    灯火明光,他玄衣金冠、姿容风雅,他是权倾蜀郡的靖西侯,也是战功赫赫的英雄。

    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对他生出了龌龊的心思。

    并暗搓搓为了那份心思,努力积攒功绩,努力争取爵位。

    如果他知道,恐怕会更加生气吧?

    南宝衣想着,眼瞳更加黯然。

    夜渐渐深了。

    萧弈靠在官帽椅上,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南宝衣放下书卷,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珠珠:我不想相看夫婿

    权臣大人:不,你想

    抱歉没有写到渣男那啥,在明天的章节里面,

第222章 你是我的掌中之物

    权臣大人每日要处理很多军务。

    还要习武练刀,读书充实头脑。

    他过得很辛苦。

    南宝衣趴在书案前,认真凝视他的眉眼。

    他生得太好看了。

    眉骨和鼻梁都很高,骨相犹如精雕细琢,薄唇的弧度,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里面,最精致的。

    南宝衣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鼻梁和眉眼。

    “二哥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

    对方没有反应。

    南宝衣舔了舔嘴角,小心翼翼地靠近萧弈。

    她俯身过去,先是亲了亲他的眉心,又试着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巍巍伸出手。

    指尖轻抚过他的嘴角,又沿着下颌往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喉结。

    他的喉结,性感又有男人味儿。

    终于摸到了,她心满意足。

    而权臣大人始终没醒。

    少女的丹凤眼中,罕见的流露出霸道和野性。

    她朝他咬耳朵,“二哥哥,你一定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萧弈耳尖微动。

    他根本没睡着。

    他听着南宝衣轻盈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狭眸情绪晦暗,犹如翻滚的墨海。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南娇娇,是喜欢他的。

    而且,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啧……

    他注视着跳跃的灯火,薄唇微微翘起。

    十苦抱着军营送来的一摞册子进来,“主子,这些公文明日一早就要用,沈公子让您今晚批阅出来。”

    萧弈用指关节叩了叩书案,示意他放在那里。

    他心情不错,懒洋洋道:“刚刚有一只小野猫,对本侯说,本侯迟早是她掌中之物。你怎么看?”

    “小野猫?掌中之物?”十苦挠挠头,颇有些生气,“那人定是在侮辱主子!”

    “何解?”

    “野猫的掌中之物,那不就是老鼠?那人竟敢辱骂主子是老鼠,可见居心叵测,以下犯上!不知是谁骂的?主子定要安排那人去运腊肉,才算解恨!”

    萧弈:“……”

    多么美好的词儿呀,怎么到了十苦嘴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微笑,语调凉幽幽的,“月银减半,另外这两个月的腊肉,都由你来运。”

    十苦:“……”

    不是,他说错了什么?

    主子凭什么扣他月银,还罚他运腊肉?!

    他只是来送公文的呀!

    他以袖掩面,哭着奔出寝屋。

    萧弈慢悠悠起身,打算去耳房沐身。

    跨出门槛,却见书房廊下支起了贵妃榻和蚊帐。

    南宝珠和宁晚舟这俩货,蹲在贵妃榻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赏月。

    他散漫道:“一百遍抄完了?”

    南宝珠怕极了他,急忙扯了扯宁晚舟的衣袖。

    宁晚舟懒懒道:“没抄完,先歇歇。”

    把贵妃榻支在书房廊下的法子,是他想出来的。

    他就不信,他和南宝珠从早到晚睡在这里,萧弈能忍。

    他忍不了,自然会免了他们的罚,放他们回屋睡觉。

    可是他低估了萧弈。

    萧弈勾唇,伸手摸了摸帐幔,“挺好的。明儿一早起来,继续抄。”

    等他和娇娇成亲以后,他也要在园林里露天支一张贵妃榻。

    夜里睡觉,想想就刺激……

    宁晚舟和南宝珠,目瞪口呆地看他远去。

    “太不是人了!”

    南宝珠气愤。

    “狗得很。”

    宁晚舟附和。

    廊庑尽头,传来萧弈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加一百遍。”

    主仆俩默然不语。

    半晌,终是抱头痛哭。

    萧弈踏进耳房,随手解开腰带,丢掉锦袍和袍裤。

    他站在青铜镜前,面容淡漠,修长的指尖一颗颗挑开上襦的盘扣。

    很快,镜中青年只剩一条亵裤。

    每一寸肌肉都精悍有力,腰瘦臀翘腿长,若是叫那些姑娘家看见,定然忍不住血脉喷张。

    他把毛巾随意搭在颈间,丹凤眼噙着浅笑。

    “南娇娇,这副身子,真是便宜你了。”

    ……

    次日。

    南宝衣坐在妆镜台前,仔细梳妆打扮时,荷叶从外面进来。

    她满脸惊叹:“小姐,程夫人又上门了!”

    “又来了?”

    南宝衣好奇。

    昨日给了她那么大的羞辱,她以为黄氏会知难而退,不再来纠缠。

    “门房的护卫不许她进府,她站在府外哭嚎呢。”荷叶挑了一柄珍珠流苏金步摇,为南宝衣戴上,“她骂您水性杨花,又骂咱们家退婚是言而无信,引来好多人围观。”

    南宝衣拿起眉黛,细细画眉。

    她淡淡道:“她从前最要体面,想来程德语一定病得很重,才叫她舍下脸面,跑到咱们家门口骂街。”

    “骂也没用,大家都知道程家是个什么货色,因此都笑话她呢。”

    南宝衣点上口脂。

    镜中少女唇红齿白,美如芙蓉。

    她很满意今日的妆容,起身道:“摆膳吧。用完早膳,咱们去程家瞧瞧。”

    “去程家?”

    荷叶惊讶。

    南宝衣跨出门槛。

    前世今生,她与程德语之间,总该做个了断。

    ……

    黄氏领着南宝衣回了程家。

    在得知南宝衣要去程家时,她激动地恨不能撞墙!

    她就知道,南宝衣定然对她家二郎念念不忘!

    一路穿过游廊照壁。

    南宝衣注视着府邸景致。

    昔日钟鸣鼎食的太守府,萧条落败,走了半刻钟,却连丫鬟都没看见几个,假山生了厚厚的青苔,角落里枯草蓬乱。

    就连游廊,都因为很久无人打理,结了一层蛛网。

    走到寝屋外,黄氏笑道:“二郎就在屋里,娇娇可要我陪你进去?”

    南宝衣没搭理她。

    她带着荷叶,踏进了门槛。

    魏剑南抱刀守在屋外,随时盯着屋内的动静。

    黄氏暗暗啐了一口。

    小贱人跟防贼似的,仿佛生怕她对她做些什么!

    能嫁给二郎当正室夫人,伺候二郎一辈子,替程家传宗接代,乃是她的荣幸,她怎敢这般高傲?

    都快十四岁了,却还没说一门好亲事,可见眼高手低,怕到最后也是个没人要的!

    她哼了一声,去隔壁喝茶了。

    寝屋光影昏惑。

    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十分清苦。

    程德语形销骨立,失去光泽的头发披散在枕巾上,如同枯草。

    他嗅到了浅浅的芙蓉花香。

    他睁开眼,那个少女坐在绣墩上,姿容极为淡漠。

第222章 程德语之死

    他看了片刻,忽然莞尔一笑,“娇娇定是来看我笑话的。”

    荷叶皱了皱鼻子,暗道这厮还算有自知之明,她家小姐当然不可能是来替他冲喜的。

    “数日未见,程哥哥消瘦许多。”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许是太过想念,因此日渐消瘦。”

    程德语轻声细语,似乎唯恐惊扰了此间安宁。

    南宝衣把玩着小手帕。

    快要死的人了,也好意思来撩她一把。

    若是放在前世,她听见这句诗,定然要高兴得跳起来,可是如今听来,只觉十分可笑。

    她关心道:“程家落败,不知程哥哥的丧葬费,可有着落?”

    程德语面色微僵。

    这姑娘,说话未免太直了些……

    他捂着帕子咳嗽起来。

    很快,血液染红了那方手帕。

    他支撑着坐起身,语调透着自嘲:

    “昔日我与娇娇定亲时,曾对你十分不满。我想着我是天之骄子,是太守府的嫡公子,怎么能迎娶一个胸无点墨的商户女?后来我游学盛京城,常常收到你的书信。你字迹丑陋,措辞粗俗,令我更加嫌恶。

    “所以当我从盛京城归来时,才会对知书达理的南胭感兴趣。我想着,我的妻子,定然要能与我、对谈诗赋才行。

    “可是,当我与你退婚之后,才发现,你竟然已经变得那么好。并非腹有诗书的那种好,而是格外纯真向上、娇气矜贵的好。既有大家闺秀的聪慧理智,又保留了小姑娘的天真烂漫。”

    他定定注视着南宝衣,“我,很喜欢这样的娇娇。”

    南宝衣始终垂眸不语。

    甚至,唇角还噙着一抹讥讽浅笑。

    程德语并不知道,她的聪慧理智,都是被他和南胭逼出来的。

    也好意思拿来夸奖她?

    她的耳畔浮现出一道清润的声音:

    ——本侯喜欢娇娇,无关你是丑是美,是苍老还是年幼。

    ——你若是上苍钦定的福禄使者,本侯便是你的信徒。你若是被千万人唾弃的祸世邪崇,本侯便是你座下走狗。

    ——本侯喜欢娇娇,无论怎样都喜欢,不分是非地喜欢。

    南宝衣想起,在她重生归来,尚还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的时候,权臣大人就已经很愿意对她好。

    而不是等她变得很好很优秀时,再对她好。

    所以,程德语喜欢的,只是她身上那些闪光点,而非她这个人。

    当她将来失去这些闪光点时,程德语也会毫不留恋地舍她而去。

    她道:“程哥哥的爱慕,太廉价了。比起你虚伪短暂的爱慕,我更欢喜他细水长流的陪伴。”

    “他……是萧弈吗?”

    “是。他陪我从泥泞深处爬起来,一步一步,青云直上,直到云巅。我无以为报,唯有义无反顾、披荆斩棘,为他踏出一条荣华之路。”

    寝屋久久寂静。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程德语忽然抚掌大笑。

    笑着笑着,他拿手帕捂住嘴,再度剧烈地咳嗽起来。

    血液从他指缝间渗出。

    他抬起憔悴虚弱的眼帘,“我以为我出身权贵,是蜀郡难得的贵公子。我以为我博学多才,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才子。可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家世,并不能成为我骄傲的本钱。原来我读过的那么多书,没有一本教过我怎样去爱一个人。南姑娘,从前的恩怨纠葛,终究是我托大了。”

    南宝衣诧异。

    程德语这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程德语面如金纸,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只木盒。

    他把木盒递给南宝衣,“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些银票,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虽然知道南家不缺银钱,但还是请你收下。”

    南宝衣接过。

    程德语又剧烈咳嗽起来。

    他凝视着南宝衣,真诚道:“娇娇能否原谅我?”

    南宝衣坐在绣墩上,始终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很久,她起身离开。

    程德语怔怔凝着她的背影,眼睛里透出浓浓的落寞和绝望。

    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疲惫地倒在被窝里。

    南宝衣带着荷叶,踏出游廊时,听见背后传来黄氏和程载惜撕心裂肺的哭嚎。

    程德语,驾鹤西去了……

    魏剑南驾驶着马车,穿行过繁华熙攘的芙蓉街。

    荷叶看着南宝衣。

    自打登上马车以后,她就窝在小榻上,只看着那只木盒不说话。

    她试探道:“小姐?”

    南宝衣不语。

    她打开木盒。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加起来得有十万两之多。

    她抽出一张,轻轻捻着银票边缘。

    荷叶替她斟了一盏茶,轻声道:“程公子如此大度,也算是放下了。这般洒脱,倒是叫奴婢高看他一眼。”

    南宝衣始终沉默。

    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出现了前世的那些画面。

    前世的她,其实并不知道何为喜欢。

    只觉得程德语出身好、容貌好,学问好,因此很满意这门亲事,并下定决心做一个好妻子。

    可程德语是怎么对她的呢?

    在大婚之夜,把她一个人抛在新房,跑出去和南胭月下私会。

    不顾她的脸面,和南胭出双入对参加锦官城各种酒席。

    鄙夷她、嫌弃她,算计她娘家财富,在南胭毁掉她的容貌之后无动于衷。

    甚至,纵容着程太守,把她献给老皇帝冲喜……

    她常常想,哪怕他不爱她,可他到底拿了她娘家那么多金银财宝,他是没有资格糟践她的……

    南宝衣掀开车帘。

    正驾车的魏剑南颇为诧异,“小姐这是要做甚?”

    南宝衣坐到他身边的小杌子上。

    她从木盒里抽出一沓银票,肆意地抛向高空。

    魏剑南和荷叶都愣住了。

    无数张的银票,如雪花般一路飘落满街,如同祭奠光阴。

    无数百姓沿街争抢,个个儿笑逐颜开。

    十万两银票,尽数抛掷一空,就连那只雕花木盒,都被扔了出去。

    秋日晴空,长风过境,酒旗招展。

    零星野菊在街角开得烂漫。

    南宝衣仰起头。

    几缕青丝拂拭过她的面颊,更显小脸娇美白嫩,那双丹凤眼透着清润凉薄,像是蓄着深不见底的一汪山潭水。

    ——娇娇能否原谅我?

    程德语渴求的声音,近在耳畔。

    南宝衣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永不。”

第223章 二哥哥真让娇娇心旌荡漾啊

    马车驶离长街。

    街边,穿烟粉襦裙的少女,清瘦可怜,戴一方遮面轻纱。

    正是南胭。

    她弯腰捡起一张银票,手指发白轻颤。

    凭什么南宝衣可以视银钱为无物,可以当高高在上的南府嫡女,而她就要在窑子里受苦,伺候那些恶心的男人?!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正要把银票塞进荷包,突然被人抓住肩膀。

    她还没回过身,脸颊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她捂住脸跌倒在地。

    抬起头,老鸨已经将她捡到的银票塞进自个儿怀里。

    老鸨叉腰骂道:“贱蹄子,带你出来买胭脂水粉,你竟敢藏私房钱?!我告诉你,以后你赚的银钱,都归老娘!你也别想逃跑或者托人回南家求救,你这种烂胚子,南家才不会管你!”

    南胭含着泪水。

    她爬起来,讨好地挽住老鸨的手臂,“妈妈,胭儿不敢逃跑的……您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逃跑呢?您看,前面就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胭儿陪您进去吧?”

    “哼,这还差不多!”

    铺子里除了胭脂水粉,还有些金钗首饰。

    南胭扶着老鸨踏进门槛,掌柜的正在接待一对年轻夫妻。

    男人容貌俊秀,挽着新婚妻子的手,温声道:“你怀这一胎十分辛苦,喜欢什么首饰,只管告诉我,我都给你买回去。”

    他妻子生得温柔清秀,抬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米铺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咱们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钱。”

    “你是南家旁支的女儿,娶到你,是我高攀,我怎敢对你不好?这对龙凤镯好漂亮,我给你买回去。”

    “别,你前些日子,已经给我买了好几对。”

    “换着戴也无妨。”

    南胭看得出神。

    老鸨狠狠拧了下她的耳朵,“那是西街米铺的董老板,和他才过门不久的新婚妻子。他们都是体面人,你这小蹄子总盯着他们做什么?!去,买胭脂去!”

    南胭捂着拧疼的耳朵。

    原来……

    那个男人就是西街米铺的董老板。

    昔日,祖母想说给她的夫君。

    如果当初她答应嫁给他,那么此时被他千娇万宠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南胭?

    一丝悔恨,在眼底掠过。

    却也只是稍纵即逝。

    她堂堂锦官城才女,怎么甘心嫁给区区米铺老板?

    就算她现在进了窑子,又如何?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还会东山再起!

    ……

    回到松鹤院,南宝珠打发荷叶收拾行李。

    荷叶一个头两个大,“小姐,前阵子您险些被烧死在镇南寺,还没受够教训吗?眼见着入了秋,您就别再出门啦!”

    “你家小姐血液里有风,不出去憋得慌。”

    南宝衣倚在窗畔,把玩金步摇。

    她望向槅窗外。

    秋阳和煦,府里的芙蓉花开了许多。

    魏剑南正在花丛中练刀,刀法凌厉凶狠。

    虽然是年近四旬的大叔,耍起帅来依旧迷人。

    一套刀法耍下来,游廊里面站了不少小丫鬟围观,指指点点、羞羞怯怯,甚至还有大胆的丫鬟,羞答答跑上去送水壶和汗巾。

    南宝衣掐下一朵芙蓉花,“魏大叔。”

    魏剑南擦着汗走过来,“小姐?”

    “我后日要启程前往剑阁县,你为我驾车。”

    “好。”

    “魏大叔对剑阁县熟悉吗?”

    “守剑门天险,乃是蜀道上的明珠。其县内的剑门关更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关,怎会不熟?”魏剑南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霸道得很呐。”

    南宝衣笑道:“熟悉就好,我不用另请向导了。”

    “小姐要去剑阁?”

    “是啊。”

    魏剑南眼底掠过复杂,面上却没说什么,笑嘻嘻继续练刀去了。

    南宝衣目送他远去。

    她忽然想起,当初就着一坛女儿红,与他促膝夜话的情景。

    ——我少年时,曾有一位青梅竹马,彼此相爱,矢志不渝。我迎娶她不到五年,家国突然遭难。她取出铜镜摔成两半,我与她各执一半,约定哪怕将来国破家亡彼此失散,哪怕生死经年容颜老去,也定要凭借这半面铜镜,找到对方……

    南宝衣心底浮现出一抹怪异。

    细白的指尖,轻轻叩击窗台。

    她吩咐侍女:“去拿南越国志来。”

    侍女很快捧来一本史书。

    两年前才修订的南越国志,捧在掌心,似乎还能嗅到油墨的清香。

    南宝衣翻开。

    扉页是一张舆图。

    她的目光落在蜀道剑门关那一带。

    剑门关以外的疆土,原本并不属于南越。

    那里坐落着卫国,一个人口不过两百万的富庶小国。

    十年前,薛定威率军攻打卫国,诛灭卫国皇族,将他们的疆土和百姓并入了南越。

    卫国……

    魏剑南……

    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南宝衣合上史书。

    她望向铜镜,将那朵淡粉芙蓉簪上鬓角。

    这趟去剑阁,她心里总不大安生。

    或许,得问权臣大人借两个人。

    她提着鸡汤来到朝闻院,二哥哥正在练刀。

    玄色劲装猎猎翻飞,脚踩纹金靴履,挥舞着一把比人还要高的九尺陌刀,刀锋凛冽,摄人心魄。

    她站在角落,饶有兴致地看着。

    一刻钟后,萧弈潇洒收刀。

    他瞥向南宝衣,“来做什么?”

    南宝衣提着鸡汤,哒哒哒地上前,脆声:“二哥哥的刀法又精进许多,娇娇瞧着,不禁心向往之、心花怒放、心旌荡漾啊!”

    心旌荡漾……

    萧弈居高临下地挑了挑眉,“怎么个荡漾法?”

    南宝衣噎了噎。

    她知道,萧弈还在为她答应顾崇山的事情而生气。

    她换了话题,笑眯眯道:“我特意吩咐小厨房为二哥哥熬了鸡汤,二哥哥趁热喝?”

    萧弈面无表情。

    视线落在她的鬓角。

    初秋的天,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

    小姑娘鬓角簪着一朵淡粉芙蓉,开得层层叠叠、千娇百媚,却压不住她半分艳色。

    九尺陌刀在手中转了一圈。

    锋利的刀尖慢悠悠挑下少女的鬓角芙蓉,他用指尖托起,垂眸轻嗅,“说吧,找我作甚?”

    谢谢仙女们投的月票和推荐票,抱住

第223章 侯爷的气度,动若疯狗

    南宝衣摸了摸空落落的鬓角。

    她仰起小脸,“二哥哥,我想问你借余味和尝心。此去剑门关少则一月,多则两月,身边人会些拳脚功夫,心安。”

    萧弈把陌刀丢在兵器博古架上,转身朝寝屋走去,“准了。”

    南宝衣微讶。

    她以为,得花大功夫才能搞定二哥哥。

    他怎么答应得这般爽快?

    萧弈踏进门槛。

    他在罗汉榻上坐了,把那朵淡粉芙蓉夹进书页。

    后日,他也要启程去剑阁。

    他不会叫顾崇山欺负南娇娇的。

    此外,顾崇山那日,在茶几上写下的,乃是“卫国国库”四字。

    剑门关一带,恐怕藏着薛定威毕生的秘密,和一个王国的财富。

    他对敌人的秘密和惊世宝藏,很感兴趣。

    他有种预感。

    剑门关一行后,或许他能代替薛定威,坐上镇西大都督的高位。

    ……

    启程时十分顺利。

    南宝衣告诉老夫人,说九千岁看中她聪明机灵,邀请她去剑阁巡察赈灾银的落实情况。

    老夫人觉得阉人都是可怜人家的孩子,因此对顾崇山并没有偏见,再加上监督赈灾银本就是攒福气的事,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甚至,还为南宝衣准备了好几马车的丫鬟、仆役、厨子、金银细软,被南宝衣连连拒绝才罢休。

    顾崇山的马车,在清晨时出现在南府外。

    是一辆八匹马拉的宽大马车,极尽豪奢华贵。

    南宝衣登上车。

    顾崇山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正垂眸把玩那串黑檀木珠。

    意料之外的,薛媚和她哥哥薛其山也在。

    她踏进马车,朝顾崇山施了一礼,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薛媚轻哼一声:“没想到你也要去剑门关。南宝衣,我可告诉你,我去剑门关,是为了监督赈灾银有没有落到实处,好给自己多攒功绩,将来能得封郡主。你一个商户女,你去剑阁做什么?”

    南宝衣捧起一盏杏仁茶。

    巧得很,她也是去攒功绩的。

    她也想受封郡主啊!

    但她没敢把话说出来。

    夏**是薛媚的闺中密友,如今夏家整锅被端,薛媚恨她都来不及,若是知道她去抢功劳,肯定会更加针对她。

    三百里行程,她想过得舒服些。

    正想着寻个幌子,顾崇山幽幽道:“她也是去攒功绩的。”

    “什么?!”薛媚大怒,“九千岁,你答应过我父亲,这趟剑门关之行,会把所有功绩都让给我,如今捎上南宝衣,算怎么回事?!”

    顾崇山冷漠:“你在质问本督主?”

    薛媚犹如被猫摁住的小老鼠,瞬间噤声。

    过了片刻,她压不住怒意,忍不住碎碎念,间或骂南宝衣两句。

    南宝衣喝了半盏杏仁茶,“薛媚,你烦不烦?”

    薛媚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敢嫌我烦?!”

    “整座马车,就你喋喋不休,像个碎嘴的老姑婆。”

    “你——”薛媚勃然大怒,“哥,你看南宝衣,她欺负我!”

    薛其山自打南宝衣登上马车,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错开过。

    他朝南宝衣露出讨好的笑容,“南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就是聒噪。父亲平日里也常常训斥她,但她任性刁蛮,总是狗改不了那啥。”

    薛媚彻底炸毛!

    她还要骂,顾崇山冷淡道:“再说一个字,马上滚回锦官城。”

    薛媚默默闭嘴。

    虽然安静如鸡,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瞪南宝衣。

    南宝衣唇畔讥讽,享受地喝起杏仁茶。

    官家驿道,蜿蜒着通往西北。

    距离顾崇山车队十里之遥,萧弈的车队紧随其后。

    车厢宽敞,竹帘高卷,光影明亮。

    山风盈盈,随着马车逐渐驶进群山大川之中,车外景致更加郁郁葱葱,呼吸清爽如同洗肺。

    萧弈端坐在角落,玄衣金冠,正轻嗅茶香。

    矮案上摊着各种零嘴,肉脯、干果、花糕,俨然一副要去郊游踏青的架势。

    软毯上,宁晚舟拿着玉梳子,仔细为南宝珠梳头发。

    他盘膝坐在南宝珠旁边,温柔道:“姐姐的头发,细密乌黑,这么梳下来,一点儿也不会打结。摸起来,就像绸缎似的。”

    因为车中洁净,所以他们都是褪去鞋袜的。

    南宝珠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脚丫子,笑道:“晚晚的脚,精致白皙,像是用白玉雕琢……就是有点长。”

    就是有点长……

    萧弈正喝茶呢,险些一口呛住。

    他冷眼睨向这俩货,他们毫无所觉般依旧滔滔不绝:

    “姐姐的肌肤,白嫩润泽。”

    “晚晚的脸蛋,美艳动人。”

    “姐姐的味道,清雅香甜。”

    “晚晚的腰肢,细软妩媚。”

    萧弈:“……”

    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这俩货,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冷淡道:“叫你们抄的《女戒》和《女德》,抄多少遍了?”

    主仆俩同时噤声。

    半晌,宁晚舟转过来抱住萧弈的左腿,“侯爷的腿,修长匀称。”

    南宝珠紧忙抱住萧弈的右腿,“侯爷的腿,无坚不摧。”

    “侯爷的腰,劲瘦精悍。”

    “侯爷的臂,性感有力。”

    “侯爷的威严,静若蛟龙!”

    “侯爷的气度,动若疯狗!”

    动若,疯狗……

    萧弈嘴角微抽。

    他一脚踹开一个,冷笑:“三百遍,少一遍都不成。十言。”

    十言踏进车厢,把矮案上的零嘴全部没收,换上笔墨纸砚。

    他真诚道:“读书好,能增长见识、开阔胸襟。二位放心大胆地写,属下带了两大壶墨汁、两尺宣纸,写不完的。就算写完了,沿途城镇还可以买。”

    南宝珠:“……”

    宁晚舟:“……”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主仆俩手握毛笔,满脸是泪,可怜兮兮地抄书。

    萧弈盯着他们抄书,慢悠悠喝了口茶。

    舒坦!

第223章 侯爷的气度,动若疯狗

    南宝衣摸了摸空落落的鬓角。

    她仰起小脸,“二哥哥,我想问你借余味和尝心。此去剑门关少则一月,多则两月,身边人会些拳脚功夫,心安。”

    萧弈把陌刀丢在兵器博古架上,转身朝寝屋走去,“准了。”

    南宝衣微讶。

    她以为,得花大功夫才能搞定二哥哥。

    他怎么答应得这般爽快?

    萧弈踏进门槛。

    他在罗汉榻上坐了,把那朵淡粉芙蓉夹进书页。

    后日,他也要启程去剑阁。

    他不会叫顾崇山欺负南娇娇的。

    此外,顾崇山那日,在茶几上写下的,乃是“卫国国库”四字。

    剑门关一带,恐怕藏着薛定威毕生的秘密,和一个王国的财富。

    他对敌人的秘密和惊世宝藏,很感兴趣。

    他有种预感。

    剑门关一行后,或许他能代替薛定威,坐上镇西大都督的高位。

    ……

    启程时十分顺利。

    南宝衣告诉老夫人,说九千岁看中她聪明机灵,邀请她去剑阁巡察赈灾银的落实情况。

    老夫人觉得阉人都是可怜人家的孩子,因此对顾崇山并没有偏见,再加上监督赈灾银本就是攒福气的事,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甚至,还为南宝衣准备了好几马车的丫鬟、仆役、厨子、金银细软,被南宝衣连连拒绝才罢休。

    顾崇山的马车,在清晨时出现在南府外。

    是一辆八匹马拉的宽大马车,极尽豪奢华贵。

    南宝衣登上车。

    顾崇山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正垂眸把玩那串黑檀木珠。

    意料之外的,薛媚和她哥哥薛其山也在。

    她踏进马车,朝顾崇山施了一礼,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薛媚轻哼一声:“没想到你也要去剑门关。南宝衣,我可告诉你,我去剑门关,是为了监督赈灾银有没有落到实处,好给自己多攒功绩,将来能得封郡主。你一个商户女,你去剑阁做什么?”

    南宝衣捧起一盏杏仁茶。

    巧得很,她也是去攒功绩的。

    她也想受封郡主啊!

    但她没敢把话说出来。

    夏**是薛媚的闺中密友,如今夏家整锅被端,薛媚恨她都来不及,若是知道她去抢功劳,肯定会更加针对她。

    三百里行程,她想过得舒服些。

    正想着寻个幌子,顾崇山幽幽道:“她也是去攒功绩的。”

    “什么?!”薛媚大怒,“九千岁,你答应过我父亲,这趟剑门关之行,会把所有功绩都让给我,如今捎上南宝衣,算怎么回事?!”

    顾崇山冷漠:“你在质问本督主?”

    薛媚犹如被猫摁住的小老鼠,瞬间噤声。

    过了片刻,她压不住怒意,忍不住碎碎念,间或骂南宝衣两句。

    南宝衣喝了半盏杏仁茶,“薛媚,你烦不烦?”

    薛媚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敢嫌我烦?!”

    “整座马车,就你喋喋不休,像个碎嘴的老姑婆。”

    “你——”薛媚勃然大怒,“哥,你看南宝衣,她欺负我!”

    薛其山自打南宝衣登上马车,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错开过。

    他朝南宝衣露出讨好的笑容,“南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就是聒噪。父亲平日里也常常训斥她,但她任性刁蛮,总是狗改不了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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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安静如鸡,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瞪南宝衣。

    南宝衣唇畔讥讽,享受地喝起杏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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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顾崇山车队十里之遥,萧弈的车队紧随其后。

    车厢宽敞,竹帘高卷,光影明亮。

    山风盈盈,随着马车逐渐驶进群山大川之中,车外景致更加郁郁葱葱,呼吸清爽如同洗肺。

    萧弈端坐在角落,玄衣金冠,正轻嗅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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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毯上,宁晚舟拿着玉梳子,仔细为南宝珠梳头发。

    他盘膝坐在南宝珠旁边,温柔道:“姐姐的头发,细密乌黑,这么梳下来,一点儿也不会打结。摸起来,就像绸缎似的。”

    因为车中洁净,所以他们都是褪去鞋袜的。

    南宝珠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脚丫子,笑道:“晚晚的脚,精致白皙,像是用白玉雕琢……就是有点长。”

    就是有点长……

    萧弈正喝茶呢,险些一口呛住。

    他冷眼睨向这俩货,他们毫无所觉般依旧滔滔不绝:

    “姐姐的肌肤,白嫩润泽。”

    “晚晚的脸蛋,美艳动人。”

    “姐姐的味道,清雅香甜。”

    “晚晚的腰肢,细软妩媚。”

    萧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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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淡道:“叫你们抄的《女戒》和《女德》,抄多少遍了?”

    主仆俩同时噤声。

    半晌,宁晚舟转过来抱住萧弈的左腿,“侯爷的腿,修长匀称。”

    南宝珠紧忙抱住萧弈的右腿,“侯爷的腿,无坚不摧。”

    “侯爷的腰,劲瘦精悍。”

    “侯爷的臂,性感有力。”

    “侯爷的威严,静若蛟龙!”

    “侯爷的气度,动若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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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言踏进车厢,把矮案上的零嘴全部没收,换上笔墨纸砚。

    他真诚道:“读书好,能增长见识、开阔胸襟。二位放心大胆地写,属下带了两大壶墨汁、两尺宣纸,写不完的。就算写完了,沿途城镇还可以买。”

    南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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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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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