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钦差大臣,顾崇山(月票加更)
南宝衣:“……”
这也太神速了吧!
她好奇:“怎么样才能富可敌国呢?”
南承礼笑道:“我们打算开钱庄。”
“把钱庄开到天下诸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让他们知道,咱们家的钱庄是最可靠的,吸引他们存储银钱,这叫信誉。”二伯南慕惬意地喝着茶。
表哥宋世宁接着道:“我们家钱庄与别家不同,把银钱存进来,我们会给存款人一张凭证。凭着这张凭证,他可以在天底下任何一座我们家的钱庄,取出他存的银钱。如此一来,避免了商人们带着大量金银钱财,跋山涉水走生意的危险和不方便。”
老夫人微笑:“存进来的银钱无论多寡,都能得到一定的利息银。再把存进来的银钱,放贷给其他生意人,借此赚到高额的利银差价。”
“考虑到百姓民生,也可拓展其他业务。”南宝蓉很温柔,“比如让百姓年轻时每年存入一笔银钱,等到他们年老,再按比例发放足够他们生活的银钱,称之为养老银。这有利于天下安定,想必诸国皇族,也会大力支持。”
“借此,与诸国皇族搭上线。”二伯母江氏侃侃而谈,“插手诸国的盐铁,甚至插手各国国库的财权。如此一来,哪怕天下诸国烽烟四起,可谁又敢对咱们家出手?”
“掌天下财权,令诸侯屈膝,叫天子低头……”
老夫人很是霸道,“这便是我们南家,接下来要做的事!”
正厅寂静。
南宝衣听得一愣一愣。
半晌,她望向正专心吃东西的南宝珠,“珠珠,你听懂了没?”
“啊?”
南宝珠茫然地擦了擦满嘴花糕碎屑,“这很简单啊!我觉得还可以开办别的业务,比如让百姓们每年交一点点铜钱,但是如果他们生病,咱们钱庄就可以为他们免费报销治病的银钱。只要购买这项业务的百姓足够多,咱们钱庄能赚很多银子呢!”
南家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言之有理!”
南宝衣:“……”
搞了半天,全场就她一个人听得稀里糊涂?
她觉得她爹和她,可能都没遗传到家族善于经商的血统。
倒是遗传了不善于读书的血统!
好想哭啊!
南宝衣回到寝屋,瞧见权臣大人不知几时来的,跷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正剥桔子吃。
“二哥哥。”
她没精打采地打了声招呼。
萧弈挑眉。
小姑娘连走路都不练了,坐在圈椅上,手肘撑着花几,一副托着腮思考人生的模样。
他吃了一瓣桔子丫,“不开心?”
“很不开心!”
南宝衣倒豆子似的,把正厅里的事说了一遍。
她耷拉着小眉毛,“二哥哥,我平时瞧着我爹爹挺蠢的,没想到我自己其实也挺蠢的。家族的优点我都没遗传到,好想把自己塞回去回炉重造啊!”
萧弈哂笑。
他又吃了一瓣桔子丫,“咱们娇娇,倒也不是没有遗传到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
萧弈直视她那双亮晶晶的丹凤眼,嗓音温柔:“美貌呀。”
美貌……
南宝衣双眼更加亮晶晶。
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心花怒放!
她红着小脸,回过神来提醒道:“二哥哥,道长说了,你应该叫我小师姑。”
萧弈撩了撩袍裾,在圈椅上慵懒地盘腿而坐,盯着她笑问:“那我们家小师姑,有没有在说话之前,先念一遍‘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啊?”
“我忘了!”
南宝衣惊呼。
她一拍脑袋,赶紧铺开笔墨纸砚,“道长说,若是忘了,得赶紧誊抄三十份,才算虔诚呢!”
暖阳透过茜纱窗。
她穿着嫩青色轻纱襦裙,仔细在宣纸上落下一行行簪花小楷。
萧弈单手支颐,眯着眼睛欣赏。
午后的时光又甜又暖。
他又吃了一瓣桔子丫。
这么看了半刻钟,余味捧着请帖进来了。
她恭敬地奉上请帖,“主子,薛家派人送来的。三日后薛家在金玉满堂设宴,宴请新的钦差大臣。”
萧弈翻开。
大红洒金帖子,除了邀请他,还邀请了南娇娇……
“您写给盛京朝堂的奏章里面,提到这次找到赈灾银,宝衣姑娘当居第一功。因此,宝衣姑娘在受邀之列,面见钦差,倒也说得过去。”余味忽然压低了声音,“只是主子,这次来的钦差……”
她迟疑片刻,俯身在萧弈耳畔低语。
萧弈眸色渐深:“是他?”
余味紧张地点点头。
她退下之后,萧弈把玩着那张请帖,唇角邪肆挑起。
这一次的钦差大臣,是顾崇山。
整座南越国,他唯一放在眼中的男人。
不,或许,不该用“男人”来称呼他……
堂堂西厂督主,算什么男人呢?
“二哥哥!”
萧弈还沉浸在思绪中时,南宝衣已经誊抄完了三十遍吉祥话。
“愿你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她脆声,“余味送来的是什么帖子呀,可有邀请我?”
萧弈哂笑:“腿瘸了还想去?”
“你不是姑娘,因此不明白深闺无趣。”南宝衣振振有词,“若是有意思的宴会,我便是坐轮椅,都一定要去看看的。”
今天骑小电驴,对面有人逆行,我急刹,然后我电驴倒了,我直接飞了出去,幸好穿得厚
第220章 钦差大臣,顾崇山(月票加更)
南宝衣:“……”
这也太神速了吧!
她好奇:“怎么样才能富可敌国呢?”
南承礼笑道:“我们打算开钱庄。”
“把钱庄开到天下诸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让他们知道,咱们家的钱庄是最可靠的,吸引他们存储银钱,这叫信誉。”二伯南慕惬意地喝着茶。
表哥宋世宁接着道:“我们家钱庄与别家不同,把银钱存进来,我们会给存款人一张凭证。凭着这张凭证,他可以在天底下任何一座我们家的钱庄,取出他存的银钱。如此一来,避免了商人们带着大量金银钱财,跋山涉水走生意的危险和不方便。”
老夫人微笑:“存进来的银钱无论多寡,都能得到一定的利息银。再把存进来的银钱,放贷给其他生意人,借此赚到高额的利银差价。”
“考虑到百姓民生,也可拓展其他业务。”南宝蓉很温柔,“比如让百姓年轻时每年存入一笔银钱,等到他们年老,再按比例发放足够他们生活的银钱,称之为养老银。这有利于天下安定,想必诸国皇族,也会大力支持。”
“借此,与诸国皇族搭上线。”二伯母江氏侃侃而谈,“插手诸国的盐铁,甚至插手各国国库的财权。如此一来,哪怕天下诸国烽烟四起,可谁又敢对咱们家出手?”
“掌天下财权,令诸侯屈膝,叫天子低头……”
老夫人很是霸道,“这便是我们南家,接下来要做的事!”
正厅寂静。
南宝衣听得一愣一愣。
半晌,她望向正专心吃东西的南宝珠,“珠珠,你听懂了没?”
“啊?”
南宝珠茫然地擦了擦满嘴花糕碎屑,“这很简单啊!我觉得还可以开办别的业务,比如让百姓们每年交一点点铜钱,但是如果他们生病,咱们钱庄就可以为他们免费报销治病的银钱。只要购买这项业务的百姓足够多,咱们钱庄能赚很多银子呢!”
南家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言之有理!”
南宝衣:“……”
搞了半天,全场就她一个人听得稀里糊涂?
她觉得她爹和她,可能都没遗传到家族善于经商的血统。
倒是遗传了不善于读书的血统!
好想哭啊!
南宝衣回到寝屋,瞧见权臣大人不知几时来的,跷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正剥桔子吃。
“二哥哥。”
她没精打采地打了声招呼。
萧弈挑眉。
小姑娘连走路都不练了,坐在圈椅上,手肘撑着花几,一副托着腮思考人生的模样。
他吃了一瓣桔子丫,“不开心?”
“很不开心!”
南宝衣倒豆子似的,把正厅里的事说了一遍。
她耷拉着小眉毛,“二哥哥,我平时瞧着我爹爹挺蠢的,没想到我自己其实也挺蠢的。家族的优点我都没遗传到,好想把自己塞回去回炉重造啊!”
萧弈哂笑。
他又吃了一瓣桔子丫,“咱们娇娇,倒也不是没有遗传到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
萧弈直视她那双亮晶晶的丹凤眼,嗓音温柔:“美貌呀。”
美貌……
南宝衣双眼更加亮晶晶。
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心花怒放!
她红着小脸,回过神来提醒道:“二哥哥,道长说了,你应该叫我小师姑。”
萧弈撩了撩袍裾,在圈椅上慵懒地盘腿而坐,盯着她笑问:“那我们家小师姑,有没有在说话之前,先念一遍‘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啊?”
“我忘了!”
南宝衣惊呼。
她一拍脑袋,赶紧铺开笔墨纸砚,“道长说,若是忘了,得赶紧誊抄三十份,才算虔诚呢!”
暖阳透过茜纱窗。
她穿着嫩青色轻纱襦裙,仔细在宣纸上落下一行行簪花小楷。
萧弈单手支颐,眯着眼睛欣赏。
午后的时光又甜又暖。
他又吃了一瓣桔子丫。
这么看了半刻钟,余味捧着请帖进来了。
她恭敬地奉上请帖,“主子,薛家派人送来的。三日后薛家在金玉满堂设宴,宴请新的钦差大臣。”
萧弈翻开。
大红洒金帖子,除了邀请他,还邀请了南娇娇……
“您写给盛京朝堂的奏章里面,提到这次找到赈灾银,宝衣姑娘当居第一功。因此,宝衣姑娘在受邀之列,面见钦差,倒也说得过去。”余味忽然压低了声音,“只是主子,这次来的钦差……”
她迟疑片刻,俯身在萧弈耳畔低语。
萧弈眸色渐深:“是他?”
余味紧张地点点头。
她退下之后,萧弈把玩着那张请帖,唇角邪肆挑起。
这一次的钦差大臣,是顾崇山。
整座南越国,他唯一放在眼中的男人。
不,或许,不该用“男人”来称呼他……
堂堂西厂督主,算什么男人呢?
“二哥哥!”
萧弈还沉浸在思绪中时,南宝衣已经誊抄完了三十遍吉祥话。
“愿你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她脆声,“余味送来的是什么帖子呀,可有邀请我?”
萧弈哂笑:“腿瘸了还想去?”
“你不是姑娘,因此不明白深闺无趣。”南宝衣振振有词,“若是有意思的宴会,我便是坐轮椅,都一定要去看看的。”
今天骑小电驴,对面有人逆行,我急刹,然后我电驴倒了,我直接飞了出去,幸好穿得厚
第220章 萧弈垂首,轻嗅裙香
萧弈轻笑。
他倒是忘了,南家人最爱凑热闹。
他扬了扬请帖,“三日后,新的钦差大臣抵达锦官城,薛家在金玉满堂设宴接风。赈灾银失窃案里,娇娇立下了大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叫我小师姑……”
南宝衣嘀咕着纠正他。
她走到衣橱前。
金丝楠木打造的衣橱,熏着浅浅的芙蓉香,摆满了当季衣裙。
她迟疑,纠结自己宴会那天应该穿哪件儿。
一件件地拿出来比划,有的嫌素净,有的嫌花哨。
当时买的时候觉得件件儿都好看,可是真要出门了,几橱子衣裳,却又觉得还是没衣裳穿。
萧弈看着她。
她几乎整个人都钻衣橱里去了,使劲儿刨着衣裙,像是小狗刨食。
满地都是被她刨出来的纱裙。
他拾起一件嫩柳黄绣小姜花的襦裙,这件儿他曾见小姑娘穿过。
捻了捻柔软的裙纱,他垂眸轻嗅。
香得很……
“二哥哥,你看这件莲红襦裙——”
南宝衣欣喜回头,正撞上萧弈垂首轻嗅裙香。
薄唇轻勾,低垂的丹凤眼尾透着轻笑。
“呃。”
她震惊了。
萧弈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放下襦裙,正经道:“南娇娇,你的裙子熏得太香了,呛鼻。”
南宝衣无言以对。
呛鼻还凑那么近去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变态呢。
她比划着那件莲红襦裙,“二哥哥,你看这件儿如何?”
萧弈慵懒托腮。
恕他直言,他觉得南娇娇穿哪件都差不多,没胸没屁股的,还能穿出一朵花儿来不成?
更何况只是去参加一场宴席而已,又不是选美。
这么想着,却微笑道:“莲红色的襦裙很美,正所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像是在夸衣裳,又像是在夸人。
南宝衣窃喜,小脸红扑扑的,又问道:“那这身梨花白的呢?”
“忽然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南宝衣腼腆地笑出了声。
她又捧出一套,“这身儿绣小豆蔻的?”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这件金线绣牡丹的呢?”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这件轻云纱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后面这两句,是夸赞杨贵妃的。
南宝衣觉得,权臣大人摆明了是在夸她美!
她笑弯了眉眼。
她扔掉襦裙,娇羞捧脸,“二哥哥真是……好好的,说什么大实话?怪叫人害羞的。”
这么说着,小脸上却很是心满意足。
萧弈挑了挑眉。
他浅浅抿了一口茶,暗道这算是夸对了。
小姑娘家家的,甭管她们问什么,夸,使劲儿夸就对了!
荷叶从外面匆匆进来,瞧见满地散乱的襦裙,吓了一跳。
她叫了几个小丫鬟进来收拾,低声道:“小姐,前院出事了!南景不幸跌倒,磕伤了额头。大夫过来检查包扎之后,三老爷送大夫出去,丫鬟婆子又去厨房煎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南景就不见了!”
“不见了?”
南宝衣抱着一套襦裙,很是好奇。
荷叶点点头,“老爷可着急了,带着一帮仆役,把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大约他已经出了府。老爷现在去官衙报案了,可能会搜查整座锦官城。”
侍女们把襦裙放进衣橱,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南宝衣面露思量。
她忽而看向萧弈:“二哥哥,这件事你怎么看?如果南景的脑子被这么磕一下,倒是变好了,他会不会报复我呢?”
萧弈喝着香茶,“跳梁小丑。”
南宝衣莞尔。
虽然南景有些小聪明,但气量狭小,终究成不了大事。
确实不值得她担忧。
她没管外面洪水滔天,只待在香闺,从早到晚对着铜镜练习步态。
前世在深宫里,教习嬷嬷们说,后宫从来不缺美人。
缺的,是真正的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仪态,气度,才是衡量美人的标准。
她曾因为容貌被毁,很长一段时间都自卑得不敢抬头。
可是那些教习嬷嬷的话,却让她重新振作。
她进宫晚,比不得那些早就被训练好的小宫女,她只能加倍刻苦地练习宫步和仪态。
深深长长的宫巷里,她独自一人,脑袋上顶一本书卷,迈着仪态万千的宫步,风雨无阻地走了一遍又一遍,生生走到双脚磨出血泡、磨出老茧。
后来,她成了宫女里面,仪态最端方的那个。
香闺幽静。
南宝衣脑袋顶着书卷,一步步朝铜镜走去。
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
她努力克制跛腿,将如何走动才能显得正常,深深牢记在血肉里。
她笑容甜美,眉眼弯起的弧度恰似月牙。
这一世,南家小女自当风华无双。
她要以光芒万丈的姿态,出现在人前!
三日时间犹如白驹过隙。
接风宴定在黄昏。
萧弈等在府外。
没多久,朱漆府门缓缓打开。
出现在视野中的少女,肌肤胜雪,朱唇饱满,丹凤眼尾由深入浅地晕染开绯色,妆容娇美,云髻精致。
行走间步步生莲、娇贵矜持,全然当得起一句“举世无双”。
“二哥哥……”
走近了,南宝衣仰起小脸,“还看得出来我跛腿吗?”
萧弈温声:“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南宝衣弯了弯唇瓣。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轻盈地转了个圈,“这身花青色绣芙蓉襦裙,是荷叶帮我找出来的,说是初夏穿显得肤白,而且很是幽寂风雅,落在钦差大人眼中,更像淡泊名利的大家闺秀。二哥哥以为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萧弈单手负在身后,替她捋了捋鬓角碎发。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歪头娇笑:“仅仅是这样吗?”
萧弈想了想,俯身凑到她的耳畔,嗓音低哑撩人:“疑似仙女下凡来……”
这可真是夸到南宝衣心坎儿上去了。
少女笑靥如花,娇矜地拎着轻纱襦裙,扶着侍女的手登上马车。
萧弈立在风中,注视着马车竹帘放下。
等送走顾崇山,他得恶补一些称赞女子容貌的诗词歌赋。
小姑娘隔几日就要他夸她,总有一天他会词穷的。
金玉满堂,今日被薛家包场。
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锦官城的世家权贵、富商豪绅。
此时摆宴的厅堂里,金烛琉璃灯火明光。
贵女们三五成群,正含笑议论。
一女团扇遮面,幸灾乐祸:“你们知道吗?听说南家那位五姑娘,成了个跛子!”
第220章 本侯要她,成为锦官城的笑话
“知道、知道,这可是近日锦官城,最有趣儿的消息!”
有姑娘窃笑附和,“南宝衣生得好看,如今成了个跛子,就许不到好人家了,我仿佛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靠窗的圆桌旁,薛媚倨傲而坐。
她摆弄着茶盏,问道:“南胭,你妹妹真的跛腿了?”
“是的。”南胭不假思索,“我前几日回府探亲,她怕丢脸,甚至不肯在我面前站起来。为着她跛腿一事,靖西侯恼羞成怒,还想用石头砸坏我的腿,替她解气。幸好我只是伤到脚踝,养几日就好了。”
薛媚吃了颗杏仁果,若有所思。
上次薛家别庄夜宴,她跳舞跳得一塌糊涂,导致许多人笑话她,锦官城的人都说别人跳舞是石破天惊,她跳舞是“鼓破天惊”。
如果南宝衣成了个瘸子……
她笑容逐渐变态:“等南宝衣来了,咱们叫她当众为钦差大臣献舞吧!瘸子跳舞,想来一定很有意思!”
最关键的是,可以取代她,成为锦官城新的笑话!
南胭和夏**对视一眼,彼此都很兴奋。
程德语走过来,蹙眉道:“胭儿,娇娇真的成了个瘸子?”
四周其他年轻人,纷纷竖起耳朵。
南胭捏着绣帕,小脸担忧,却故意抬高声音:“程哥哥,上回去南府,你亲眼看见她坐在圈椅上。她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不是瘸子又是什么?”
薛家的两个庶女,为了讨好薛媚,跟着起哄:
“嫡姐,我还没见过瘸子呢,等会儿南宝衣来了,你定要让她走几圈,叫大家开开眼!”
“嫡姐,叫她跳舞吧,瘸子跳舞一定很有趣,我都等不及想看了!”
“嘿嘿,她走路肯定是这样的,”薛家庶女按照自己想象的,故意当众扭扭歪歪地走路,“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哈哈哈哈哈!”
满厅哄笑。
珠帘外,侍女战战兢兢。
无他,只因这位年纪轻轻的靖西侯,表情实在太可怕了!
明明生了一副金相玉质的容貌,明明是在微笑,但他看起来就是很可怕!
就像是……
来自恶狼的微笑?
南宝衣与萧弈并肩而立。
她小脸沉静,眉眼弯起,并没有因为厅堂里的取笑而伤心悲愤。
萧弈垂下眼尾,“不生气?”
“二哥哥还记得,去年花朝盛会,你与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不要在意别人的讥笑和谩骂。不要听,不要想,不要怕。南娇娇,对别人嘲讽最有力的回击方式,是青云直上,功成名就。’
“我始终记得这番话,并愿意身体力行地去做。二哥哥,你在我身边的这些天,我已经不再是从前懦弱无能,为别人几句嘲讽,就伤心落泪的姑娘。”
小姑娘嗓音平静,眼神坚定而清澈。
萧弈轻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南家的小娇娘,长大了。”
“叫我小师姑!”
南宝衣不悦提醒。
萧弈挑了挑眉,“小师姑,你的吉祥话,可有好好念?”
南宝衣:“……”
她忘了!
她嘤嘤嘤地掰起手指头,算自己需要重复多少遍吉祥话,才能把好运势补回来。
她掰手指头念吉祥话的功夫,萧弈负手而立,隔着珠帘,静静欣赏厅堂里那个薛家庶女。
她还在模仿瘸子。
自以为模仿得惟妙惟肖,殊不知就算南娇娇瘸了腿,也比她好看千万倍。
她这般哗众取宠,南娇娇不生气,他却咽不下这口气。
他说过,谁敢让南娇娇成为笑话,他就让谁先成为笑话。
指尖摩挲着猫眼石戒指,青年薄唇弯起,邪肆又危险。
袖管中滑落一柄青铜匕首。
他掂了掂,手腕微微一转,将匕首掷向薛家庶女。
看似轻松写意,青铜匕首却蕴着恐怖的力道,破风而去!
“一瘸一拐,一瘸一拐!”
那位薛家庶女,大约鲜少被人当做焦点注视,模仿得上了头,嘴里夸张念叨,兴奋地跛腿走路,引得满厅人笑闹不绝。
“一瘸一拐,一瘸——”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那把青铜匕首,破风而来,深深扎进了少女的膝盖!
整块膝盖骨,竟直接给扎穿了!
她鬼哭狼嚎地跌倒在地,抱住右腿,疼得满地打滚。
侍女急忙扶住她。
在场的有年轻医女,急忙奔过来查看。
剪开裙裾和绸裤,血液顺着小腿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那把匕首明显淬了毒,几乎眨眼功夫,毒素渗透进骨血,从膝盖开始,恐怖的乌黑颜色逐渐在右腿上蔓延!
叫人头皮发麻!
医女胆子小,跌坐在地,指着那条腿,结结巴巴道:“剧,剧毒……得,得赶紧锯掉腿,阻止,阻止毒素蔓延进五脏六腑!”
“啊——!”薛家庶女哭嚎更甚,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死死拽住医女的袖管,“我不锯腿,我不锯腿!”
可是不锯腿,就得死。
薛媚惊恐地咽了咽口水,示意医女赶紧动手。
因为时间紧迫,只得在大厅中进行。
麻沸散一类的药物,都来不及使用,几个年轻公子,帮忙按住那薛家庶女,由一位年长些的副将,拿锯子活活锯掉那条腿。
锯子擦过骨骼,伴随着薛家庶女的惨叫。
若非在嘴里塞了木棍,定然会咬舌而死。
厅堂寂静,闻者惊心,头皮发麻。
珠帘外,南宝衣惊得睁圆了丹凤眼。
她咽了咽口水,惊悚地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跟没事人似的,懒洋洋踏进厅堂。
他撩袍落座,宽大的暗红袍裾铺满整座圈椅,自带风流凛贵。
他随手端起一盏新茶,轻抚茶盖。
茶香氤氲。
他俊美的面容隐在茶雾之中,低垂着鸦羽般的眼睫,薄唇噙起轻笑,温柔地吹了吹茶汤。
他嗓音轻慢:“谁敢笑话本侯的妹妹,本侯就让谁成为笑话。薛芹,就是第一个例子。”
他瞟了眼满身大汗,呜咽不止的薛芹,哂笑:“既然那么想当瘸子,就当一辈子吧。”
说完,悠然自若地呷了一口香茶。
厅堂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到脊梁骨发毛。
靖西侯,太可怕了吧!
他弄残的,可是薛家的姑娘!
还有一章,正在写,我写得太慢了,你们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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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前世死因(上)
这场接风宴,薛定威没有来。
作为薛家的代表,薛媚害怕地哆嗦了下,却根本不敢为庶妹出头。
她不想也被靖西侯弄残腿啊!
萧弈望向珠帘外,忽而宠溺:“娇娇还杵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
被点名的南宝衣,浑身一颤。
她深深呼吸,缓缓踏进厅堂。
众人下意识望去。
原以为成了个跛子的少女,双手交叠在胸前,行走间步步生莲、仪态高华,明明穿过的只是灯火明光的厅堂,她却像是行走在九重宫阙之上。
所谓的跛腿谣言,不攻自破。
南家小女,仍旧风华无双。
叫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好生失望。
薛媚厌恶地盯了眼南胭,“你不是说,她腿瘸了吗?”
南胭小脸苍白,无言以对。
程德语也满脸不悦,“胭儿,娇娇明明健健康康的,你怎么能当众说她腿瘸了?这般胡说八道,会给她的名声带来多少污点,你知道吗?!”
南胭紧紧捏着绣帕。
寸长的指甲,几乎刺破血肉。
程德语还真是虚伪,当初他退婚时,怎么不顾及南宝衣的名声?
如今求而不得,倒是关心起她的名声来了!
她盯紧了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女,眼睛里的妒忌和不甘几乎要喷涌而出,是恨极了的模样。
可是,她并不敢顶撞程德语和薛媚。
“是我鲁莽了。”她双眼盈泪,“程哥哥、薛家姐姐,你们莫要怪我,我也是被娇娇误导……”
夏**坐在圆桌对面,朝南胭眨了眨眼。
南胭会意,低着头坐到她身边去。
“位高权重、出身锦绣的对手,并不值得我们害怕。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的对手,才值得我们害怕。”
夏**轻摇团扇,“南宝衣都伤成那样了,短短一个多月,居然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可见她私底下在很刻苦地练习步态。都说南家小女娇气蠢萌,我怎么瞧着,是世人小看了她?”
南胭不语。
她用绣帕轻轻擦拭着掌心血渍,小脸依旧苍白。
“钦差大人已经抵达锦官城,咱们准备的那首童谣,可以派上用场了。”夏**又道,“我要让整座蜀郡的孩童,都学会那首童谣。”
“可有安排高僧,为钦差大人‘解释’这首童谣?”南胭问道。
“自然。锦官城外的镇南寺,上百年来香火鼎盛。我父亲与主持方丈交好,他已经答应为咱们做事。万事俱备,只等童谣散播到钦差大人的耳朵里了。”
南胭微微颔首。
想起自己编撰的“童谣”,她阴霾的心情不禁稍微放晴。
邪崇女,居锦城,穿宝衣;
邪崇女,饮鲜血,吃幼婴;
邪崇女,天降灾,赤千里……
她注视着南宝衣,唇畔渐渐浮起诡异的微笑。
宴席还未开始。
所谓的钦差大人,仍旧不知所踪。
南宝衣乖乖坐在萧弈身边。
厅堂中心,薛芹活生生痛晕了过去,血流得满地都是。
医女手忙脚乱地替她包扎伤口,场景血腥,令人不适。
萧弈见她眉宇轻蹙,于是递来一盏西瓜汁,“金玉满堂的初夏饮浆,放了碎冰,尝尝?”
南宝衣接过。
她看了看红稠稠的西瓜汁,又看了看满地鲜血。
她忍着恶心抚了抚胸口,“二哥哥,我去趟西房。”
萧弈目送她离去。
他挑了挑眉,慢吞吞喝了半盏西瓜汁。
明明挺好喝的呀……
金玉满堂是锦官城最巍峨华贵的酒楼。
宴席设在五楼厅堂,穿过廊庑,是室内的假山流水,金箔屏风横陈意境,古董字画写尽风流,景致是极好的。
南宝衣从西房出来,瞧见假山旁,被人临时搭建出一座红漆凉亭。
凉亭六面垂落着深紫色纱幔。
纱幔里,影影绰绰斜倚着一个人,正独对假山流水小酌。
南宝衣怔怔看着。
窗棂大敞,今夜月圆。
血色月光,给凉亭纱幔覆盖上一层朦胧血红,像是蔓延开的噩梦,难以抵达黎明的尽头。
夜风徐徐吹来,将纱幔吹过卷起的檐角。
倚在亭中的男人,穿藏蓝绣烟波纹官袍,腰间的黑色革带勒出高大的身姿,双目微阖,鼻梁高挺,唇红肤白。
颈间戴着一串黑檀木珠,一手搭在椅座上,无名指和小指戴着长长的金色甲套,浮雕花纹精致贵重。
南宝衣宛如魔怔般,一步一步,缓缓后退。
顾崇山……
原来这次前来蜀郡的钦差大臣,是西厂督主,顾崇山……
统领宫中太监,性情阴鸷狠戾,纵便丞相见了,也得恭敬地称一句“九千岁”。
是前世盛京城里,唯一能和权臣大人扳手腕的人物。
前世,她因顾崇山而活,因顾崇山而死。
初遇顾崇山,她在宫巷里练习宫步和仪态。
却不知怎的,叫那些平日里爱欺负她的宫女内侍知道了。
他们跑过来围观她讥笑她,她顶嘴,他们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仍然想活下去。
她从蜿蜒绵长的宫巷,一点点爬向太医院的方向,身后是长长的血渍,触目惊心。
那时也是初夏的季节。
大雨倾盆,她冒着雨,哭着往太医院爬。
爬到宫巷尽头时,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宫巷的朱漆宫门边,摆着两盆芍药花。
她伸手,颤巍巍摘下几片花瓣,就着雨水,贴在毁容的那半张脸上,想着哪怕落魄至此,也要美美的死去。
“呵……”
背后传来低笑。
她怔怔仰起头。
眉眼阴鸷的九千岁,官袍干净,撑一把纸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为何摘宫里的花?”
她就要死了,所以并不害怕九千岁。
她目光涣散:“我就要死了,把花瓣贴在脸颊上,美美的死。”
许是从未见过如她这般爱美的宫女,他道:“叫什么名字?”
“南宝衣。我娘说,愿有人带我如珠如宝,一生衣食无忧。”
顾崇山在她身边单膝蹲下。
他拣开她脸颊上的花瓣,欣赏着皮肉外翻的伤口,“你这般落魄,定然无人待你如珠如宝。”
暴雨如注。
她的眼泪,当即就滚落下来。
不是的……
曾有家人待她如珠如宝,是她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恰在这时,权臣大人的轿辇徐徐经过。
修长的指尖挑开轿帘,他没有看她一眼,嗓音极为淡漠:“九千岁,对这宫女很感兴趣?”
“从前不感兴趣,现在开始感兴趣了。”顾崇山撑伞而立,“帝师也对她感兴趣吗?”
她趴在雨水里,虽然知道没脸,但依旧盼望从前的二哥能救她小命。
可是,权臣大人始终未曾看她一眼。
他冷漠地放下轿帘,往宫巷另一头而去。
娇娇自以为因顾崇山而生、而死,但实际不是
第220章 前世死因(下)
她巴巴儿地目送他远去。
视线中的轿辇渐渐模糊,她终于在滂沱大雨中不省人事。
原以为自己死了,可是醒来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睡在紫色华帐里。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
屋外雨声淅沥,夹杂着说话声:
“啧,全天下只此一棵的千年野山参,能续命的东西,竟也舍得送来……”
这声音透着特别的沙哑,是顾崇山。
“下官以为,用千年野山参救一个小宫女,未免太过浪费。他既派人送到了九千岁手上,不如您收为己用。将来福祸难料,有此宝物,等于多了一条命呀!”
“我还没龌龊到抢女人东西的份。去煎药。”
“是……”
然后,南宝衣就喝到了千年野山参煎的汤药。
这几年亏损的身体,被山参汤补足。
顾崇山说她有趣,从老皇帝那里讨了她,叫她伺候他洗衣捶腿。
他是个太监。
宫中人都说,九千岁相中了她,恐怕是想让她当他的对食宫女。
但唯有南宝衣自己明白,顾崇山是真的把她当成侍女使唤的。
这大太监性情阴鸷,高兴时,教她射箭骑术,教她诗词歌赋。
不高兴时,曾把她踹得两天下不来床,曾把她关进水牢肆意折磨。
有段时间,他和权臣大人为禁军统领的人选问题争夺不休,都想让自己的人坐上那个位置,因此时刻处于阴霾暴怒之中。
她不知怎的惹怒了他,他亲手把她鞭笞的鲜血淋漓,又拎着她的后衣领,如拖死狗般拖着她,穿过朝臣们来来往往的宫巷,任由那些前来上朝的官员们侧目而望。
她清楚记得,那日清晨,权臣大人也曾穿过宫巷。
他与鲜血淋漓的她错身而过,却未曾回头。
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直到顾崇山将禁军统领之职收入囊中,才算结束……
后来权臣大人出征夜郎国,她在顾崇山身边过得还算安宁。
但安宁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时顾崇山有个相好,唤作榴花夫人。
许是觉得她碍眼,于是她趁顾崇山出宫办事的机会,把她骗进冰窖,然后从外面锁上了冰窖的铁门。
她在冰窖里,活了两天两夜。
因为太饿了,她吃了好多好多冰块,吃到腹部绞痛,抱着肚子在地上拼命打滚。
可是随着死亡逼近,就连肚子绞痛的感觉,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抱着肚子蜷缩在角落,泪水凝结成冰,顺着睫毛蔓延,逐渐冻住她的双眼。
她靠在冰墙上,想起幼时,娘亲曾抱着她向神灵祈祷,盼望有人待她的小娇娇如珠如宝,盼望她的小娇娇一生衣食无忧。
可是,她的宝贝女儿,却半世凄苦,最终活生生冻死在了寒冷摄骨的冰窖。
冰窖好冷,好孤单。
娘亲,娇娇好想回家呀,回那座芙蓉花开的锦官城……
耳畔似乎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凄厉而绝望。
可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滚落。
南宝衣紧紧盯着顾崇山,害怕地不停后退。
血月凄艳。
顾崇山歪头。
他起身,一步步走向南宝衣。
在少女想要逃跑之前,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唇过于嫣红,月色中看来,如同饮血的地府恶鬼。
戴着深金浮雕花纹甲套的手,轻佻地抚过她的面颊,将她的战栗与畏惧,尽数纳入眼中。
“听说,有的小孩儿,对危险的敏感程度犹如幼兽……可你从未见过我,既不知我是谁,又为何要对我害怕到流泪?”
南宝衣眼圈红透,不停战栗发抖。
被顾崇山踹到两天下不来床,被扔进水牢折磨,被鞭笞得鲜血淋漓,被拎着后衣领如拖死狗般拖过宫巷……
烙印在血肉里的记忆,令她惊惧。
她打了个寒战。
“我见着你,便觉得熟悉。”顾崇山俯身凑到她面前,抬起她白嫩的下颌,迫着她直视他的眼,“莫非,你我曾在前世遇见过?”
南宝衣拼命摇头。
她想往后退缩,可是顾崇山紧紧掐住她的肩膀,她逃无可逃!
不远处传来恭敬的呼唤:“钦差大人!”
金玉满堂的少东家黄殷,满脸谄媚地过来了。
他拱了拱手,赔着笑脸:“接风宴就要开始,您怎么还没入席?对了,听说您要来锦官城,小人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位美人,那叫一个细皮嫩肉,包您满意!”
“还不快过来!”
他回头怒喝。
低着头慢慢走出来的姑娘,穿淡粉轻纱襦裙,身姿高挑饱满,容貌很是秀美。
南宝衣微愣。
这所谓的美人,竟然是柳怜儿……
柳怜儿是南胭的表姐,曾妄图勾搭权臣大人,后来被权臣大人以美人灯吓跑,转而被她教唆,勾搭南景。
刚与南景成亲不久,就夜奔金玉满堂,做了黄殷的女人。
没想到,居然被黄殷拿出来,献给一个太监……
柳怜儿满脸的不情愿。
注意到南宝衣也在,她不禁更加难堪怨恨。
她以为她跟了黄殷,至少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吃香喝辣倒是真,但黄殷简直不是个东西!
他常常和一帮纨绔子弟纸醉金迷、纵情声乐,就连换妾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拜他所赐,她已经伺候过七八个男人!
如今,甚至要被送给一个没根儿的太监!
她满眼泪水,紧紧揪住黄殷的袖角,小声乞求:“公子,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可是黄殷何等薄情。
他不耐烦地挣开她的手,“能侍奉九千岁,是你的福气,少他妈给我哭哭啼啼的,晦气!”
柳怜儿跌倒在地,哭得更加梨花带雨。
顾崇山歪头,笑容很温柔,“我从不勉强女人。”
柳怜儿抬起惊喜的脸,“多谢钦差大人!”
“因为不乖的女人,”顾崇山凉幽幽的,“都死了。”
柳怜儿的猛然瞪大眼。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名西厂太监悄然出现,当着外人的面,用白绫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南宝衣呼吸困难。
做事不留余地,对任何人都不会心慈手软,这就是顾崇山。
“你呢,你可愿意侍奉我?”
顾崇山转向她,深金甲套,温柔地勾勒过南宝衣的眉眼。
第220章 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南宝衣僵着不动。
她毫不怀疑,若是此时触怒了顾崇山,那金色的锋利甲套,将生生剜出她的双眼。
该如何回答呢?
……
就在南宝衣去西房时,厅堂。
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找上了萧弈。
他恭敬拱手:“草民问侯爷安。”
萧弈挑眉。
“草民乃是万家粮庄的老板,也是蜀郡粮商商会的会长。受同行所托,特意来此宴会,与侯爷商量件事儿。”
万老板顿了顿,赔着笑脸继续道:“如今蜀郡大旱,田亩庄稼颗粒无收。往西北去,旱情更是十分严重,导致百姓们大肆购买囤积米粮。我等粮商仔细商量过了,打算将米粮价格翻个倍,不知侯爷可愿意参与?”
洪老九垄断蜀郡半座粮食市场。
他死后,萧弈的人接手了所有店铺生意。
粮商商会的人想涨价,就得联合萧弈一起涨。
否则光他们涨有什么用,整座蜀郡一半的米铺,都还是按照原价出售粮食呢!
萧弈慢悠悠喝着西瓜汁。
万老九吃不准他的态度,谄媚道:“侯爷,这可是咱们发财的大好时机!明日把粮价翻个两倍,过段时间再翻两倍,到秋冬时节,一口气翻他个十倍,百姓们不买也得买,还愁赚不到白花花的银子?”
西瓜汁甜甜的,比玉米汁好喝。
萧弈随口问道:“你如何得知,本侯掌管了洪家米铺?”
“嘿嘿,我等凑了一万两纹银,向玉楼春买来的这个消息。侯爷,趁着旱情发大财,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千载难逢,时不我待啊!”
“不做。”
萧弈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万老板神情僵硬,“侯爷,这般好的买卖,您为何不做?”
萧弈又喝了口西瓜汁,丹凤眼难得温柔,“曾答应过她,不会让蜀郡饿死一个百姓。”
万老九默默不语。
虽然不知道这个“她”是谁,但明摆着是个女人。
为了区区女人,放着那么好的生意不做,有病吧!
“侯爷,莫怪我不提醒您,我们这些粮商,当初没被洪老九吞并,是因为我们背后有人。您这般所为,会得罪很多权贵,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将来未必能落得好下场啊!”
萧弈放下空盏。
他慵懒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一眼万老板。
随即,他讥笑一声,拂袖离开。
万老板懊恼。
万家公子走过来,好奇问道:“爹,靖西侯怎么说?可有答应与我们联手?”
“没答应。”万老板神情发狠,“回去禀报太守大人,请他定夺。无论如何,这次旱灾,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咱们绝不能错过!”
厅堂外。
假山流水,金箔屏风。
“你呢,你可愿意侍奉我?”
那眉眼阴鸷的九千岁,伸出锋利的暗金甲套,低笑着勾勒出南宝衣的眉眼。
南宝衣闭了闭眼。
脑海中浮现出权臣大人的姿容。
她知道,这一世,定然和前世不一样。
心底涌现出无限勇气,她拂开顾崇山的手,迅速后退。
她在灯火中站定,双手交叠在胸前,抬起白嫩下颌,寒着小脸:“我是靖西侯的妹妹,南府的五姑娘。便是钦差大人,也没有调戏民女的权力吧?”
夜风吹拂着她的花青色轻纱襦裙。
少女肤白胜雪,娉娉袅袅立在血月之中,犹如牡丹宣纸上的工笔仕女图。
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内勾外翘,潋滟光华,美得惊心。
“美人在骨不在皮。”顾崇山饶有兴致地称赞,忽而话锋一转,“可惜浮华如梦幻泡影,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终将湮没成一抔黄土。南姑娘正值花季,不如就在今夜死去,也能免受生老病死的痛苦。”
他语调很温柔,明明打算杀人,却像是在恩赐。
南宝衣咬牙。
他叫她今夜死去,以免将来经受生老病死的折磨,可他自己怎么不去死?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此乃佛门八苦。可是,佛修来世,道修今生。我家妹妹乃是道教门徒,哪怕余生洪水滔天,也愿活得轰轰烈烈,千娇百媚,生生不息。”
清冷的嗓音漠然响起。
南宝衣回眸,权臣大人立在不远处,是和顾崇山针锋相对的姿态。
他薄唇轻勾:“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南宝衣弯起眉眼。
所有的恐惧,在看见他的刹那,就都消失无踪了。
她提着宽大的轻纱裙裾,如同一朵云般轻盈走向他。
顾崇山歪头。
他抬起手。
长长的深金色甲套中藏着一排毒针,随着他手腕运转,毒针破风而去,袭向南宝衣的后背!
是致命的冷箭!
萧弈将南宝衣护在怀里,宽袖拂过,罡风呼啸。
那一排毒针,倒袭向顾崇山!
顾崇山微微侧首。
毒针擦着他的面颊,霸道地插进假山之中。
这场暗中对弈,只发生在一瞬间,其他人只感受到了两阵疾风。
南宝衣仰起头,笑靥甜甜:“二哥哥,咱们回宴会大厅?”
“好。”萧弈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抬眸瞥向顾崇山,“蜀郡是本侯的地盘,蜀郡百姓是本侯的治下百姓,就连蜀郡的狗,那也是本侯的狗。下次九千岁动手杀人之前,烦请先掂量一二。”
萧弈带着南宝衣离开后,拿着白绫打算勒死柳怜儿的西厂太监,脑门儿上赫然插着一根毒针。
毒素悄然蔓延。
他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倒地而亡。
柳怜儿跪伏在地,捂着青紫脖颈,早吓得魂飞魄散,裙裆恶臭。
她和黄殷压根儿不敢去看顾崇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顾崇山始终盯着萧弈的背影。
他嗓音低哑:“靖西侯怕是弄错了,蜀郡,是薛定威的地盘。”
“暂时。”
萧弈连头都没回。
他的身影消失在顾崇山的视线中。
细微的声音忽然响起。
以那排毒针为中心,假山上裂开无数缝隙。
不过刹那,巍峨假山轰然坍塌。
顾崇山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尘,眉眼厌恶:“沐身。”
回到厅堂,灯火烂漫、鬓影衣香,驱散了那轮血月所带来的阴霾。
南宝衣随着萧弈落座,接过他递来的热杏仁茶,压惊般抿了小口。
杏仁茶透着奶香,叫她的神思逐渐安宁。
“怕不怕?”
萧弈单手支颐,笑问。
第220章 娇娇的老相好
南宝衣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不愿意在他面前露怯,于是转移了话题,“没想到这一次的钦差大臣,居然是西厂九千岁。”
“是啊,居然是娇娇的老相好。”
萧弈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
南宝衣噎了噎。
她确实提起过,她的射艺是顾崇山在梦里教的,但也算不上是老相好吧!
权臣大人这话,真是不对味儿。
她垂眸,喝了几口杏仁茶。
接风宴即将开场,她举目四望,不见薛都督和程太守前来赴宴,倒是看见了不少蜀郡大商。
尤其是蜀锦商人,其中几位还曾与她家有过生意来往。
她好奇:“二哥哥,九千岁身份高,他的接风宴,怎么不见薛都督和程太守亲自招待?”
“身份再高,也只是个阉人。薛定威和程太守,看不上。”
南宝衣默然。
也是,虽然顾崇山位高权重,就连丞相见了也要称一句“九千岁”,但是私底下,那些朝臣们经常辱骂他是没根的阉奴。
她又道:“他们两个不来接待也就罢了,怎么倒是来了许多商人?难道朝廷,打算跟咱们蜀商打交道?”
“这次顾崇山前往蜀郡,除了核实赈灾银被劫案,还要挑选皇商,负责每年盛京城的蜀锦供应。”
皇商……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
当皇商可好了,除了每年都能拿到来自盛京城的高额蜀锦订单,还能免掉七成赋税!
而且因为背靠皇族,家族地位水涨船高,生意场上的其他商户,不仅不敢拖欠他们货物、债款,甚至还会主动登门请求合作!
前世,夏家就曾当过皇商,后来还举家迁去了盛京城。
如果她家也能当皇商,那么不仅能去盛京城,还能和皇族搭上关系,对开办钱庄很有利。
不过……
她迟疑,“二哥哥,咱们家怎么没收到请帖?明明咱们家才是蜀郡最大的蜀锦商户呀。”
话音落地,背后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娇娇!”
南宝衣心头浮起不妙的预感。
她缓缓回眸。
她爹穿戴华贵,笑眯眯地过来了。
“我前几日在门房,撞见有人送金玉满堂的请帖。”南广感慨落座,“我琢磨着,这等好事,自然不能少了我,因此特意代表家族前来赴宴。你千万别告诉你祖母,我偷偷把请帖截下来了啊,不然我要挨骂的!”
他伸手拽掉一只鸡腿,往嘴里塞,“唔……这烤鸡不错!”
他紧忙拽掉另一只鸡腿,放到南宝衣碗里,“娇娇快吃,别被人抢了!”
南宝衣讪讪。
她环顾四周。
别家派来赴宴的,都是家族里的狠角色。
有经营蜀锦六十多年的老祖宗,有对织锦了若指掌的当家人,有善于全国各地跑生意的大掌柜……
个个摩拳擦掌,打算竞选皇商。
只有他们家……
她嫌弃地望向自己老爹。
南广啃鸡腿啃得可香了,满嘴流油道:“娇娇,你看我干什么,快吃啊!这般好的宴席,别处吃不到的!侄儿啊,你袖袋能装不?把那盘大闸蟹装回去,别浪费!”
南宝衣实在不想搭理他。
她婉转道:“二哥哥,皇商竞选,比的是什么?家族的生意规模,还是蜀锦的精美度?”
“捐银。”
“捐银?”
“朝廷拨了一百万两赈灾银,老皇帝心疼着呢。旱灾不知何时结束,老皇帝舍不得继续拨款,因此想让蜀郡富商掏腰包。这次皇商名额,会落在捐银最多的那家商户头上。”
南宝衣:“……”
她怀抱着一线希望,试探道:“爹,您进来的时候,是否有人要求您捐赠银钱?”
“随礼吗?我随了啊!”南广振振有词,“随了二两银子呢!娇娇啊,你别学你祖母大手大脚,咱们出来吃喜酒,随个二两银子的礼钱,已然了不得。”
二两,银子……
南宝衣面无表情地看他啃鸡腿,很想把他的脸摁进饭盆。
恰在这时,有小太监高声唱喏:
“督主到——”
顾崇山是个太监。
尽管很多人私心里瞧不起他,可是却没有谁愿意当面得罪他。
除了萧弈身份足够高,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
顾崇山独自占了一桌,姿态凉薄地拂袖而坐。
他懒得说任何场面话,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
一名年长些的太监,高声道:“我家大人奉皇命而来,核查赈灾银失窃一案,并择定蜀锦皇商。皇上感念百姓受旱灾疾苦,请诸位富家商户捐赠救灾银两。捐赠最多者,便是钦定皇商。为表公正,咱家将当众念出诸位的捐赠数额。”
满厅的蜀锦商户,皆都面露紧张。
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捐赠了多少,但无疑,最有期望夺得魁首的,乃是南家人。
每年都要拨出六十万两赈灾银的人家,这次遭遇旱灾,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南宝衣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那些视线里充满了忌惮,仿佛她家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看着老爹狼吞虎咽的架势,南宝衣表示心好累。
“王家,五万两雪花纹银!”
“李家,七万两雪花纹银!”
“郑家,十万两雪花纹银!”
随着唱喏声,众人表情各异。
捐赠最少的是葛家,两万两雪花纹银。
葛家人觉得很丢脸,脸颊发烫。
葛家夫人正好在邻桌,平时与南家关系不错,对南宝衣勉强笑道:“我家夫君前日在赌坊输了太多银钱,因此手头紧了些,说起来真是丢脸……宝衣家中富贵,这次南家定然能一举成为皇商。”
南宝衣:“……”
不,她家不仅成不了皇商,还要被全场人耻笑。
两万两,已经是她家捐赠的一万倍了好嘛!
她小声:“二哥哥,咱们赶紧溜吧?!”
“不溜。”
萧弈慢悠悠喝着西瓜汁。
“那我自己溜了……”
南宝衣做贼般猫着腰,双手如狗爪般耷拉在胸前,准备脚底抹油。
南广也终于意识到不妥,连忙压低声音:“娇娇等我!”
说着,抄起桂花酥皮鸭和五香卤鸡,“我拿不下,娇娇帮帮爹!”
厅堂上座,老太监已经高声念到最后两家:
“邹家,二十万两雪花纹银!”
“南家,二十万两雪花——哦不,二万两——哦也不,二两,二两?!唔,南家,二两纹银!”
二两?!
满场哗然!
各种各样的目光,同时落在南家父女身上。
刚溜出两步的南宝衣:“……”
她手里,还捧着爹爹塞给她的一整只桂花酥皮鸭。
而南广猫着腰跟在她身后,正捧着整只五香卤鸡。
会有反转,皇商肯定是娇娇家,放心
第220章 他怎舍得,叫南娇娇丢脸?
被整座蜀郡的富商豪绅、世家权贵围观,南宝衣脸颊滚烫。
一些平常就看南家不顺眼的蜀锦商户,纷纷落井下石:
“南家是败落了吗?这对父女怎么连吃带拿的!”
“堂堂首富,居然只捐赠二两银子,说好的积善之家呢?莫非之前的名声,都是欺骗百姓得来的?”
“看来,这次皇商名额,非邹家莫属。恭喜邹老板!”
“哪里,哪里!哈哈哈!”
南胭轻摇团扇,同样面带笑意。
看见南宝衣倒霉,她心里就高兴。
她背后,贵女交头接耳:
“嘁,上回薛家别庄夜宴,南胭也去了,却舍不得捐首饰,最后还是程公子看不过眼,逼她捐了一根发簪。看来南胭的小气,是遗传她爹呢!”
“你看南胭,她还好意思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真厚啊!”
南胭:“……”
好好的嘲笑南宝衣不好吗?
为什么要扯上她!
薛媚幸灾乐祸:“二两纹银,说出去都是个笑话!上回雪灾,南宝衣带人替府里下人修缮房屋、施粥放粮,我还以为她多大方,原来也不过如此。二两纹银,亏她爹拿得出手!”
奚落声不绝于耳。
南宝衣白嫩的额头冒出细汗。
她默默坐回原位,扯住萧弈的宽袖,“二哥哥,借你的袖子用用。”
她把小脸深深埋进他的袖子里。
萧弈薄唇抿起浅笑。
小姑娘羞赧地要钻进他宽袖里,像是埋头的鹌鹑。
他温声:“古时有袖里箭,如今本侯倒是有了个袖里小美人……”
“二哥哥,我的脸都丢尽啦!”
灯火明光,青年凤眼温柔。
他怎舍得,叫南娇娇丢脸?
他拍了两下手。
十苦等人押送着一只只大红木箱,踏进厅堂。
木箱上贴着整齐的封条,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南府赈灾银”。
十苦立于厅下,朗声:“奉南家老夫人之命,特意送来八十八万两雪花纹银,用于救济蜀郡百姓。请督主查收!”
八十八万两雪花纹银!
厅中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都快要赶上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份额了,南家好大的手笔!
始终浅斟烈酒的顾崇山,凉薄地抬起眼帘。
他红唇含笑,示意小太监验收。
毫无意外,皇商的名额,被南家收入囊中。
南宝衣钻出袖管,双眼亮晶晶的,“二哥哥,原来你和祖母早有准备呀,真叫我担心一场。”
萧弈不置可否。
南家能把生意做那么大,消息当然十分灵通,早就知道顾崇山这趟前来蜀郡,是要遴选蜀锦皇商。
赈灾银什么的,一早就准备好了。
拿八十八万两纹银,换取皇商身份,与皇族搭上线,减免七成赋税,对会做生意的大商人来说,血赚。
薛媚看着这对兄妹,不悦皱眉。
萧弈原是她相中的夫婿,南宝衣凭什么对他撒娇?
她摇着团扇,讥讽:“本就富贵,不过捐些银子而已,理所应当,有什么可得瑟的?”
南宝衣反问:“薛姑娘说得轻松,那你可有捐赠银钱?”
薛媚语塞。
她确实没捐。
可那又如何,爹爹说了,等旱灾过去,就把其他人赈灾的功绩揽到她一个人身上,奏请朝廷,册封她当郡主!
南宝衣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吟吟转向顾崇山,“九千岁有所不知,这位薛家大姑娘,乃是蜀郡大名鼎鼎的赈灾娘子,天生一颗玲珑善心,这次旱灾闹得那么凶,薛大姑娘定然会身先士卒,不负‘赈灾娘子’的名号。”
“哦?”
顾崇山饮了半盏酒,笑容玩味,“薛姑娘,那你得捐银啊。”
薛媚紧紧捏着团扇玉柄,脸色青白交加。
顾崇山是皇上身边的人,如果给皇上知道她“赈灾娘子”的名号是假的,肯定不愿册封她当郡主。
她心里怄火,却只得勉强笑道:“督主,小女子愿意捐赠两万两纹银,用于赈灾。”
这么说着,心头却在滴血。
两万两纹银,是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体己钱。
今夜因为南宝衣一句话,全成了泡影!
她狠狠剜了眼南宝衣。
南宝衣仗着萧弈撑腰,无所畏惧地弯眸一笑。
夏**帮着薛媚,幽幽开口:“南姑娘就不觉得,这般逼着别人捐银,太过分了些吗?”
“在其位,谋其政。”南宝衣坦言,“难道‘赈灾娘子’这个名号,是白给的吗?说起来夏姑娘和薛姑娘是闺中密友,想必与她一般心善,可也要捐些?”
这招太毒。
夏**是半个铜板都不愿意给的,因此缄口不言,只安静如鸡地垂眸喝茶。
薛媚交好的姑娘们,生怕要被南宝衣讹钱,因此谁也不敢吱声。
顾崇山摆弄着黑檀木珠,远远注视南宝衣,眉眼阴鸷。
他温声:“靖西侯的妹妹,真有趣啊……”
他的眼神相当危险。
南宝衣小脸微僵。
萧弈体贴地把宽袖递给她,“要进去躲躲吗?”
他很喜欢南娇娇躲进他宽袖里的模样。
……
一番觥筹交错,夜宴终于结束。
停在街边的马车逐渐四散,只余下满街月色清辉。
南宝衣正要登上马车,背后传来一声“且慢”。
她回眸,顾崇山立在台阶之上,藏蓝绣烟波纹官袍猎猎翻飞,月色下唇红齿白,是极俊美的姿态。
他嗓音低哑:“靖西侯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南宝衣想了想,落落大方地答道:“南宝衣。”
“我娘亲为我取的名字,愿有人待我如珠如宝,一生衣食无忧。”她望了眼正跨上骏马的萧弈,微笑,“九千岁,这辈子,许多人待我如珠如宝,我很欢喜。”
她的瞳眸里,像是洒满了细碎星辰,亮的惊人。
顾崇山眸色渐深。
心脏骤然钝痛。
像是在很遥远的从前,曾也认识过这么个姑娘。
只是那姑娘凄苦一生,无人待她如珠如宝,也无人护她衣食无忧……
南宝衣提起纱裙登上马车,挑开竹帘,忽然又转向顾崇山,“九千岁。”
“作甚?”
“愿您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少女笑容甜甜,俯身进了车厢。
前尘如梦,遥不可及。
她因顾崇山而生,也因顾崇山而死。
与他的恩怨纠葛,从今往后,只当一笔勾销。
第221章 权臣大人,要替她染指甲?
回到南府,已近亥时。
南宝衣沐身梳洗过,换了一袭轻软的棉质寝衣,坐在西窗下。
窗外星辰数粒,书案横陈,一盏青鱼铜灯笼着幽华,温柔地照亮了笔墨纸砚,极尽风雅。
少女提笔舔墨,在宣纸上落笔。
一行行吉祥话,以簪花小楷的姿态出现,圆润饱满,清峻妍丽。
愿您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写到第三遍时,她顿笔。
丹凤眼流露出光华,她看着那些吉祥话,忽然轻笑出声。
“小姐笑得这样高兴,莫非是想起了什么欢喜的事情?”
荷叶端来茶点。
南宝衣搁笔,端起青瓷茶盏,“我不必再说那些吉祥话了,更不必再每日誊写。”
“可是小姐前几日,还疯魔似的整日念叨呢。”
“我已经明白,道长为什么要我逢人就说那句话。前尘往事遥不可及,不如放下从前的恩怨纠葛,以欢喜的姿态,面对每一天升起的旭日,欣赏云朵和星辰,对世间百态展露笑颜。放过别人,亦是放过自己。”
她曾对前世的死,耿耿于怀。
对顾崇山,更是抱着十分复杂的心态。
但今夜再见,随着她祝愿顾崇山,那些失落和悲伤尽数消弭无踪。
已经不一样了,自打她重生归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所谓福禄,所谓吉祥,并非祝福得来。
而是靠自己亲手争取啊!
荷叶满脸懵懂。
她摇摇头,暗道自家小姐又开始神神叨叨了。
讲了一大串,仿佛要得道升仙似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荷叶退出寝屋。
南宝衣望着窗外的星光,忽然起了夜游的心思。
她换了件梨花白的襦裙,将青丝编织成厚重的发辫,简单地在脑袋边缘盘了两圈,又戴了一只小金梳用作妆点。
提起羊角流苏灯笼,她悄悄溜出了松鹤院。
一路去的方向,自然是朝闻院。
南府不缺水,草木依旧葳蕤。
夜风送来浅浅的栀子香,格外沁人心脾。
南宝衣穿过青石砖花径,远远瞧见朝闻院灯火通明。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脸,就连脚步也更加雀跃轻盈。
来到朝闻院书房廊庑下,她将灯笼交给余味,又解开莲青色披风,迈着莲步踏进门槛。
权臣大人正和沈议潮对弈。
她看了眼棋盘。
黑白棋子犬牙交错,沈议潮所执白子略占上风。
她乖乖在萧弈身旁跪坐,为他添了一盏温茶,“二哥哥,你处在下风,要认真一点呀!”
萧弈捻着棋子,垂眸看她一眼。
南家的小娇娘,未施粉黛,小脸干净白嫩。
穿梨花白的襦裙,乌青长发编织盘起,更显脖颈细长雪腻。
纤纤十指托着雨过天青色瓷盏,指尖莹润淡粉,尾指微微翘起,娇贵又矜持。
他状似不经意地舔了舔唇角,随意落子,“娇娇怎么来了?”
“今夜星光烂漫,兴之所至,想起二哥哥,因此前来探望。”
对面,沈议潮双手笼在袖管里,轻蔑讥笑。
黄昏时才一起去金玉满堂参加接风宴,这才分别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巴巴儿地跑来探望。
他的表哥,还真是很有魅力啊。
然而他与萧弈不同,他绝不会耽于儿女情长。
这些天,他重新带人搜查过南府的角角落落,却仍旧没有找到天枢令牌,倒是叫他怀疑,那枚令牌是否根本不在南府。
他落子,问道:“宝衣姑娘久居南府,可知道你家中是否有令牌一类的宝物?”
“令牌?”南宝衣茫然,“那是调动军队的东西吧?我家世代经商,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她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沈议潮默然。
他又落了一子,淡淡道:“据我所知,锦官城藏有一支精锐军队。调度他们的令牌,就藏在贵府之中。那支军队原本属于大雍,如果能被侯爷所用,将如虎添翼。”
南宝衣望向萧弈。
青年侧颜冷峻,正淡漠落子。
她抿了抿唇瓣,知道他们没把自己当外人。
可她确实不知道,府中有能调动军队的令牌。
否则前世,她又怎会家道中落,家破人亡?
她托腮的功夫,棋盘上杀招频出。
萧弈淡淡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叫余味拿花糕给你吃。”
南家人经商精明,处世糊涂。
到底两百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早把令牌当废弃物扔了也未可知。
南娇娇又蠢笨得很,万一想来想去的把脑子想坏了,他上哪儿再找个媳妇去?
他落下最后一子。
沈议潮回过神,棋盘上大局已定。
他输了。
他气愤地看一眼萧弈。
南宝衣没来之前,这厮敷衍着跟他对弈。
南宝衣一来,他的棋招瞬间变得凌厉,俨然一副必赢的架势。
他又嫌弃地看一眼南宝衣。
这姑娘来了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看看主人家是否欢迎她。
他冷淡道:“夜已深,宝衣姑娘若是无事,就先回松鹤院吧。我与侯爷还要对弈,别打搅了我们下棋的雅兴。”
这是逐客令了。
南宝衣“哦”了一声,有点失落。
正要提着裙裾起身,萧弈忽然按住她的手背。
他抬眸,丹凤眼透着凉薄和嫌弃:“沈议潮,你棋艺不精,本侯不愿与你对弈,你快走。”
这表弟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如斯长夜,他自然要与南娇娇促膝长谈、秉烛夜话,这货杵在这里干什么?
沈议潮:“……”
在大雍,他是人人称赞的沈家郎君,是天下四公子之首。
马车打长街经过,姑娘们抛来的花朵与荷包能把他整个埋起来!
可是自打来到锦官城,他整日被人嫌弃,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他轻哼一声,寒着脸笼袖离开。
没了碍眼的家伙,萧弈舒服多了。
他改为盘膝而坐,顺势执起南宝衣的小手,在掌心细细把玩。
小姑娘的手白嫩绵软,与他掌心的粗粝形成鲜明对比。
十指纤纤,指甲透着天然淡粉,美如萤石。
他俯首,怜爱地亲了亲她的指尖,“我瞧着余味她们,常常用凤仙花汁染指甲。今夜无事,我替娇娇染甲如何?”
南宝衣微怔。
权臣大人,要替她染指甲?
第221章 萧家还没过门的小娇娘
侍女送来捣好的凤仙花汁。
调成胭脂红的花汁,盛在青釉小盏里,风雅入骨,明艳雍容。
棋子被撤下。
萧弈执起南宝衣的小手,细致观察她的指甲。
十指犹如淡粉萤石,指尖透着新长出来的笋白,天生就十分精致。
他拿起细密的小刷子,蘸着花汁,因为不忍伤了原本的淡粉,所以只将她的指尖,由浅入深地晕染成胭脂红。
雁鱼灯笼着光华。
南宝衣悄悄抬眸。
权臣大人眼睫低垂、薄唇淡漠,为她做着女儿家的小事,是极具耐心的模样。
天底下位高权重的男人那么多,但愿意放下身段,亲手为姑娘家染指甲的男人,却很少很少……
他蘸取花汁时,一滴胭脂红恰巧落在他的指腹。
他抬手,温柔地将花汁点上她的两靥。
“点靥妆……”南宝衣娇笑,仰头望向萧弈,“好看吗?”
萧弈欣赏着她。
南娇娇肤白胜雪,嘴角边的胭脂点靥十分嫣红娇美。
可是……
他的指腹,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
他嗓音撩人:“凤仙花汁虽美,却不及娇娇的唇色美。想来世间万紫千红,都敌不过娇娇的唇红。”
南宝衣怦然心跳。
她垂下丹凤眼,低下头搅弄胸前系带,全然不敢直视萧弈。
萧弈知道小姑娘家害羞。
他收回手,盯着她的眼神逐渐晦暗深沉。
他抿起懒洋洋的轻笑,用残留着凤仙花汁的指腹,意味深长地轻擦过自己的下唇。
长夜静寂。
用凤仙花汁染指甲,需要染很多次才能固色。
南宝衣如今豆蔻之年,正是嗜睡长身体的时候。
她耐不住困意,稀里糊涂地趴在棋盘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萧弈拿芝麻叶,仔细替她把染好的指甲包起来。
等明日解开芝麻叶,指甲就很美了。
屋中只余下一盏雁鱼青铜灯。
萧弈借着光影,用芝麻叶裹住小姑娘的指尖,系好细丝绳。
小姑娘的双手搭在棋盘上,十指都仔细包扎着绿芝麻叶,偶有几滴沾染到肌肤上的花汁,美得惊心动魄。
萧弈替她捋开额前碎发。
小姑娘睡颜娇美,唇瓣比花汁更加秾艳。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半晌,他微微俯身,试探着吻了吻她的唇。
温软。
甜嫩。
明明只敢浅尝辄止,却偏偏食髓知味,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他眸色晦暗如墨,忍耐了很久,才慢慢起身,往隔壁耳房而去。
棋案角落的雁鱼青铜灯悄然湮灭,只余下满室明月清辉。
耳房传来经久不绝的哗哗水声。
南娇娇……
是他压抑的**。
不可为外人道,却又欲壑难填,野心滔天。
迟早,要霸占她的……
他用冷水沐过身,携着满身凉意回到大书房。
依旧在棋盘边坐了,他随手翻开一本兵书。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
夜风透窗,胡乱翻书。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小姑娘身上。
她的梨花白轻纱襦裙宽大却单薄,长夜里穿着,定然是极冷的。
“萧家还没过门的小娇娘,真是叫人操心呀。”
他叹息着,拿来一件厚实的玄黑缎面斗篷,仔细为她披好。
他翻过书页,依旧专心致志地研读兵书。
黎明。
南宝衣揉着眼睛醒来,暗道她竟趴在棋盘上睡了一宿……
她摸了摸肩上的厚实斗篷,抬眸,权臣大人也正趴在棋案上浅眠,手边还放着一本兵书。
昨夜,他们竟是用这般姿势睡的?
她低头望向指尖,轻轻把扎好的芝麻叶蹭下来。
在小铜盆里净过手,十指纤细白嫩,指尖透着一点淡粉酥红,美如工笔画卷,真如诗歌中所言,“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
她很是满意。
余光瞧见青釉小盏里还剩好些凤仙花汁,她瞄了眼权臣大人,忽然起了为他染指甲的兴致。
她轻轻拿起小刷子,仔细给萧弈的指甲涂上丹蔻色泽。
萧弈弯了弯指节,唇畔不动声色地噙起浅浅弧度。
南宝衣兴奋地为他染红十指,又做贼似的散开他的发髻。
她跪坐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地为他梳了一个松松垮垮的云髻,又特意摘下自己的小金梳,为他的云髻精心妆点。
她憋着笑,取来一件牡丹红绣莲纹大袖,披在他的肩头。
仕女妆点的权臣大人,前世今生,只此一回啊!
她捂住嘴,压抑着笑声,在光可鉴人的竹席上笑得前仰后合。
笑到眼泪都要出来时,萧弈懒洋洋坐起身,斜睨向她。
他挑了挑眉,嗓音撩人:“好玩不?”
南宝衣笑容僵住。
原来……
权臣大人早就醒了呀!
她讪讪,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半晌,她脸蛋红扑扑的,声如蚊蚋:“好玩的……”
萧弈倾身至她面前。
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托起少女白嫩的下颌。
他眉眼含笑:“那以后每天早上,哥哥都给你玩呀。除了扎辫子和涂指甲,娇娇也可以玩玩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是什么地方?
南宝衣狐疑地瞅着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她羞赧地红了脸,不敢再惹萧弈,乖乖道:“二哥哥,我去耳房洗漱梳妆了……”
说完,低头提起裙裾,迈着小碎步离开大书房。
萧弈依旧慵懒地盘膝而坐。
他随手取下云髻上的小金梳,凑到鼻尖下轻嗅。
姜岁寒摇着折扇从外面进来,瞧见他云髻风雅,大袖嫣红,指尖甚至还染着丹蔻。
他面露惊悚:“你……莫非是萧家哥哥的双胞妹妹?!”
萧弈把小金梳藏进怀里。
他唇角依旧噙着浅笑,淡淡道:“南娇娇的小把戏。”
姜岁寒嫌弃。
都被打扮成这副模样,还笑得出来。
而且刚刚这厮垂首嗅闻小金梳的姿态,简直不要太痴迷!
果然,恋爱会叫人堕落!
他正经训斥:“大清早就想入非非,半点儿没有侯爷的正经。”
萧弈慢悠悠拆开云髻,又将嫣红大袖丢到木施上。
他漫不经心地哂笑:“非非是谁?本侯只想入娇娇。”
想入,娇娇。
姜岁寒:“……”
这个男人,太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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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给哥哥尝尝味道
萧弈梳洗过后,小花厅已经摆好早膳。
小春卷,葱油饼,虾圆,鳝丝羹,牛肉面,燕窝粥等等琳琅满目,当然还有一大壶玉米汁。
南宝衣抱着冰糖燕窝粥,吃得十分欢快。
萧弈托腮,这小姑娘仿佛很爱吃燕窝。
据他所知,她的小厨房十二时辰都炖着燕窝,随时供她食用。
他凑近了,“给哥哥尝尝味道?”
南宝衣叼着白瓷小勺。
她睁着水泠泠的丹凤眼,看他半晌,想了想,从桌上的大瓷盅里舀了小半碗,放在他面前,“吃吧。”
萧弈:“……”
他更想吃南娇娇碗里的燕窝粥。
他搅了搅小碗,不情愿地尝了一勺。
甜烂甜烂的,实在称不上哪里好吃。
还不如玉米汁呢。
“为何喜欢吃燕窝?”他漫不经心地问。
“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燕窝养颜,凡是养颜的东西我都爱吃。”南宝衣坦言,“长在巴蜀地区,当然更喜欢吃辣的。可是医女说,辣椒吃多了对肌肤不好,因此不敢多食。”
萧弈“啧”了声。
天底下,再没有如她这般爱惜容貌的姑娘了。
姜岁寒与他们同桌而食。
他晃了晃杯子里的玉米汁,非常嫌弃,“萧家哥哥,咱就不能不喝玉米汁吗?我想喝热米酒。”
天可怜见,这几个月萧弈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朝闻院酒窖里的美酒,大半都换成了囤积的玉米,说是供厨房随时榨汁。
天天玉米汁,他都要喝吐了!
萧弈亲自给南宝衣倒了一盅玉米汁。
他慢悠悠道:“娇娇爱喝,本侯也爱喝。”
姜岁寒:“……”
大清早这么撒狗粮,真的合适吗?
“可是萧家哥哥,我和沈议潮都不爱喝玉米汁。要不你上玉米汁的同时,也让侍女上一壶酒?寻常米酒就成。”
他恳求。
“娇娇还小,正在长身体,不适合闻酒味儿。”萧弈一口拒绝。
“她又不是每天都来朝闻院吃饭!”
“说不定哪天就来了,得随时注意。”
姜岁寒那个气啊!
他呼呼摇着折扇,好想给萧弈两巴掌!
萧弈睨向他,“别扇了,娇娇会染上风寒。”
姜岁寒:“……”
都初夏了,他扇个扇子,南小五就能染上风寒?!
她是纸做的嘛!
好气啊!
都气饱了,早膳吃不下去了!
南宝衣温声:“二哥哥,我没有那么娇弱的。”
“我说有就有。”萧弈拿起她的小碗,又替她盛了一小碗燕窝,“姜岁寒药庐里还有好些血燕窝,叫余味都拿去你屋里。”
“谢谢二哥哥!”
“乖。”
姜岁寒:“……”
来道雷,把这两人一起劈死吧!
南府被钦定为皇商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祖母忙着与朝廷的人接洽,二伯他们则忙着弄钱庄,一时间南家人忙的连轴转,竟也无人管束南宝衣。
她整日赖在朝闻院,读书读累了,就与萧弈下棋。
沈议潮笼着宽袖坐在旁边,好不容易等南宝衣输了棋局,想着也和自家表哥手谈两局,却被无情拒绝。
萧弈说他忙。
可是他过会儿再来时,嘴上说着忙的男人,又在和南宝衣下棋。
下棋就下棋呗,还搔首弄姿的,公孔雀开屏似的,简直叫人不耻!
他没法儿,只好跪坐在南宝衣身后,时不时指点两句过过棋瘾。
今日无风,烈阳灼热。
窗边垂落半扇青竹帘,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书房地板上铺了编织竹席,铜釜冰鉴冒出凉丝丝的冷气,令室内清凉舒爽。
西窗下,萧弈正处理公务。
南宝衣盘膝坐在他身后,旁边矮案上摆着白水晶大盏,盏里洒满碎冰,冰镇着樱桃、西瓜、杨梅等水果,芳香扑鼻,百吃不腻。
最难得的是还有新鲜荔枝,是二伯父花重金从岭南运来的。
南宝衣拈起一颗剥皮荔枝,边吃边看画本子。
看到可笑处,她情不自禁地娇笑出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令萧弈批阅军册时不耐烦的心情都悄然好转。
他合上卷册,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转向身后的小姑娘,“在看什么,笑成了这样?”
“画本子上说,有位皇帝喜得皇子,犒赏群臣。一位官员不肯要犒赏,称自己无功不受禄,于是那位皇帝就说,哈哈哈哈哈!”
南宝衣忍不住的捶桌大笑。
萧弈等她笑够了,才耐心问道:“说什么?”
“他说……哈哈哈哈哈!”
南宝衣大笑着捂着肚子,根本讲不下去,在地上滚成一团。
她终于又笑够了,学着画本子里的人物,一边抚摸不存在的长胡须,一边虎着脸道:“爱卿这是什么话?!爱妃生皇子这种事,当然是朕的功劳,怎么能让你有功劳呢?!”
说完再也憋不住,笑得在地面打滚。
萧弈勾了勾唇角。
“地上凉。”
他把南宝衣抱起来,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他随手剥了一颗荔枝喂给她,“甜不甜?”
南宝衣怔怔咬住荔枝。
她在他怀中仰起小脸,丹凤眼清润如水。
权臣大人的手掌,还扶在她的腰间。
夏日穿得薄,她甚至能透过轻纱,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粝。
总觉得这般姿势,似乎太过暧昧,叫她的心慌慌乱跳……
萧弈对她的懵懂视而不见。
他从她的朱唇间拈起那颗荔枝,淡然地放进口中。
“很甜。”
他称赞。
却不知究竟是在夸荔枝,还是在夸别的什么。
南宝衣脸颊红透,慌忙垂下眼帘,拿起一颗杨梅塞进嘴里作掩饰。
恰在这时,沈议潮从外面进来了。
他盯着两人,不悦皱眉:“青天白日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南宝衣心虚低头,紧忙挪到矮案一侧跪坐。
萧弈捻了捻扶过她腰间的指腹,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陆续收到蜀郡三十二县的飞鹰传书,咱们屯粮的仓库,被人烧了。”沈议潮在萧弈对面跪坐,将宽袖里的书信一封封掏出来,“所有粮仓,无一幸免。米铺掌柜纷纷报官,可是三十二县县令,无一受理。”
书信堆满了矮案。
黑纸白字,字字泣血,触目惊心。
第221章 令他心如刀割
南宝衣拿起几封观看。
白嫩小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
蜀郡大旱,今年和明年都很关键,弄不好就要饿殍遍野。
粮食和水源乃是百姓生存的根本,可是这么多粮仓被烧,县令居然毫不作为,真叫人心寒!
萧弈慢悠悠地剥着荔枝。
前几日在金玉满堂,那位万老板曾妄图联合蜀郡粮商,让粮食涨价,求到他头上,却被他回绝。
想来,这就是他们的报复了。
蝇营狗苟,令人恶心。
他剥出荔枝核,将荔枝肉喂进南宝衣嘴里,似笑非笑:“娇娇怎么看?”
“二哥哥怕是挡了某些人的财路,他们才会出此下策。”南宝衣沉声,“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洪老九的粮仓,能叫三十二县县令同时缄口不言,除了蜀郡太守,想来也没有旁人能办到了!”
程家在蜀郡根深蒂固。
程太守门生众多,三十二县县令唯他马首是瞻,可谓权势赫赫。
南宝衣知道他德不配位,但是却万万没料到,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敛财,甚至不顾百姓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那么多粮食啊,全是二哥哥的心血!
竟就一把火给烧了!
钦差大臣还在这里呢,他就不怕被拆穿罪行吗?!
她揪住萧弈的宽袖,快要气哭了,“二哥哥,趁着九千岁还在这里,咱们去揭发程太守的罪行?”
“没用的。”
萧弈剥着荔枝,姿态凉薄。
“为何没用?”
“顾崇山是成王派系的人物,程诲和薛定威却是中立派。这次顾崇山前来蜀郡,除了核查赈灾银失窃案、遴选皇商,你以为,他就没有别的目的?”
南宝衣怔了怔。
如今皇子成年,皇位之争正在拉开序幕。
坐拥四十万大军的薛定威,权倾蜀郡的程诲,自然是成王想拉拢的对象。
所以,顾崇山是来拉拢他们的。
顾崇山,不会帮二哥哥……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萧弈又喂了她一颗荔枝。
他轻笑:“小姑娘家家的,整日待在深闺读读诗书、绣绣花鸟,不开心吗?何必总想着掺和这些大事?有哥哥在,不会叫我们娇娇被人欺负。”
南宝衣没做声。
她趴到萧弈的肩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就是很委屈啊!
重生归来,明明占着天时地利,明明囤积了那么多米粮,明明能救下几十万人,却因为旁人的贪心,而终究功亏一篑……
她虽是深闺姑娘,虽然才疏学浅,却也知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那些人身居高位,自幼饱读圣贤书,为何就不知道呢?
温热的液体,顺着青年的颈窝滚落。
萧弈神情冷峻。
南娇娇的泪水,是世间最锋利的兵器。
轻而易举,就令他心如刀割。
他温柔地轻抚过小姑娘的脑袋,“不会有事的,哥哥向你保证,整座蜀郡,都不会有事。
“三十二县县令枉为父母官,那就杀了他们以谢天下。程太守贪赃枉法以权谋私,那就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
“我要我的故土,河清海晏,盛世太平。我要我的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还要他的小娇娘,千娇百媚,如珠如宝!
青年的承诺,掷地有声。
南宝衣是信他的。
他是权臣大人,他说的话,她都信!
南宝衣娇气地环住他的脖颈,赖在他怀中不肯出来。
沈议潮默默笼着宽袖。
女人真是麻烦。
下八品的女人,更是娇弱蠢笨。
不过……
念在这姑娘一腔赤子之心的份上,倒是勉强可以给她提个一品,评为第七品。
南府尚算宁静。
整座蜀郡,随着无数粮仓被烧,洪家米铺粮食售罄,终于爆发出恐慌。
米铺接连涨价,一日之内,粮价翻了五倍不止。
各种耸人听闻的谣言散播开来,令百姓们认为这次旱灾将一直持续到明年,现在屯粮很有必要。
于是无数百姓走上街头,拿出家中积蓄,疯狂抢购米粮。
随着恐慌蔓延,城镇秩序紊乱,甚至有人不顾一切地去别家强抢米粮,闹出更大的祸端。
城镇之外强盗横行,霸占河流湖泊,叫村落百姓流离失所。
难民与日俱增。
太守府。
程诲端坐在书案后,指尖蘸着唾沫,慢条斯理地翻阅《论语》。
管家捧着几本账册进来,笑道:“老爷,万老板派人送账册来了,乃是这半个月以来的入账记录,请您过目。”
程诲放下《论语》。
翻开账册,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米铺所赚银钱,竟抵得上去年三季。
“百姓们还在疯抢米粮,万老板每日只卖出一点点,大部分粮食都还囤积在仓库,只等入冬以后卖出,捞它一大笔钱!”管家笑得合不拢嘴,“万老板还说,老爷是世间最廉洁的太守,犹如他的衣食父母,因此他特意拿出四成进账,用来孝顺您!”
“四成……”
程太守叩击书案,笑容儒雅,“倒还算懂事。萧弈那边,情况如何?”
“老爷放心,他的粮仓全被烧光了,再加上外郡粮食同样涨价吃紧,即使想运粮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程太守笑容更盛,感慨着翻开《论语》,“蜀郡赤地千里,我身为太守,真是殚精竭虑啊!顾崇山如何了?”
“西厂督主暂居金玉满堂,似乎不着急返回盛京城。这段日子以来始终想面见薛大都督,大约也是为了支持成王册封太子一事。只是,大都督始终没有见他。”
“阉奴罢了,确实不值得大都督亲自招待。成王打发这么个阉奴来谈合作事宜,又没拿出像样的见面礼,压根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他乐意在锦官城待着,那就让他继续待着吧。”
管家笑着称是。
他从书房出来,正逢侍女过来请,说是夫人找他核对公中支出。
来到后院花厅,程夫人黄氏端坐在上,正喝着杏仁茶。
南胭跪坐在地,仔细为她捏腿,俨然一副孝顺姿态。
听管家提起米铺大赚,黄氏笑得合不拢嘴。
她讥讽道:“都说南家会做生意,我瞧着,我们程府做起生意来,也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啊,南胭?”
“婆母说的是,”南胭温顺,“咱们程家到底是书香门第、权贵世家,素日里不屑经商罢了,若真的经营起来,区区南家又算得了什么?”
第221章 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这话算是说到黄氏心坎里去了。
她轻摇团扇、翻看账册时,南胭又恭声道:“婆母,胭儿知道您一向厌恶南宝衣,因此特意为她安排了一场大戏,想必很快就能上演。”
“大戏?”
“是的,大戏。”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黄氏轻笑着,又翻了一页账册,状似漫不经心道:“说起来,老爷后院又有个姨娘要临盆了。也不知这回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南胭神情微凛。
自打来到程家,黄氏总借着她的手对付后院女子,帮她固宠。
死在她手里的人命,连大人带小孩儿,已有七八条。
她垂下眼帘,恭声道:“程家只有一位女主子,那就是婆母。程家也只有一位公子,那就是程哥哥。那个婴儿是没有福气来到世上的,您放心。”
黄氏很满意她的识相。
于是她放下账册,亲手把她扶起来,“你这孩子,总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若是跪坏了膝盖,我和二郎都要心疼的。”
“多谢婆母体恤。”
南胭小心翼翼地在圈椅上坐了,轻轻揉着膝盖。
快要临盆的姨娘……
送给南宝衣的童谣……
她正缺个小孩儿,演绎童谣里的幼婴呢。
这个时候,想必夏**已经命人在蜀郡传唱那首童谣了。
她不禁弯起唇瓣。
这一次,她定然要南宝衣死得很好看。
……
锦官城是蜀郡最繁华的城池。
难民们不约而同地往锦官城而来。
城外帐篷十里连营,难民们拖家带口,排队进入城中,恳求程太守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开凿沟渠灌溉家园。
程太守却在城中贴满布告,称粮食早已开仓放尽。
南家老夫人慈悲半生,不忍心见那些孩子挨饿,因此将南府的储备粮食放了出去,每日在府门前施粥布善。
因为涌进来的难民太多,所以每人每天只能领一碗粥、一碗水、两个馒头,但好歹是能支撑一天的。
萧弈巡视军营回来时,正是黄昏。
南府门前支着摊位,他家那位小娇娘,穿嫩黄襦裙,扎着小碎花头巾,笑容甜甜地帮忙施粥。
夕光在她精致的发梢和眉眼上跳跃,她像是会发光的小仙女。
他骑在骏马上,远远瞧着,薄唇不自觉地弯起弧度。
而不远处楼阁之上,南胭领着黄氏,也正观看。
黄氏不悦:“南胭,这就是你说的大戏?近日南家的声誉都要上天了,百姓人人称颂,甚至还有人说他家比官府更可靠,真是气煞人了!这施粥布善,究竟有什么可看的?!”
“婆母,您再稍微等等,好戏马上就要开场。”
南胭笑靥如花。
排队的难民之中,几个中年男人远远对视,暗暗点头。
其中一人敲了敲手里的铜碗,摇头晃脑地唱道:
“邪崇女,居锦城,穿宝衣;邪崇女,饮鲜血,吃幼婴;邪崇女,天降灾,赤千里……”
随着他哼唱,其他人对前后左右道:“这首童谣,我曾在家乡听过!”
“我也听过,总觉得像是在暗示什么。”
“说起来,那位南家五姑娘,名字里就有‘宝衣’二字呢。”
“难道她就童谣里的是妖女?是她引起的大旱?”
也有老幼妇孺,不肯相信。
“南五姑娘可心善了,我们家没有男丁,都是靠着她悄悄周济清水和米粥,才能活到现在。”
“我们家也是……”
“砰”的一声响,忽然有人恶狠狠砸碎瓷碗。
“南家出了个妖女,竟还好意思在这里假惺惺地施粥布善!说不定只有烧死她,才能天降甘霖!我要求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队伍里的那几个男人,纷纷振臂高呼:
“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他们说的煞有其事。
原本怀疑的声音,被彻底压了下去。
一些本就性格暴戾的难民,很快被煽动。
那首童谣在锦官城以外传唱甚广,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听过,也觉得南宝衣和童谣里的邪崇女相当吻合。
精致娇美的容颜,成了妖女的象征。
施粥布善的举动,像是故意笼络人心。
自打旱灾发生以来,他们连日所遭受的委屈和悲愤,亟需一个发泄口,他们甚至根本不在意事实真相究竟如何。
他们群情激愤,跟着砸碎饭碗,振臂高呼:
“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呼声经久不绝,连绵成片,震撼人心!
南宝衣手里还端着馒头。
她怔怔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是心有所感般,下意识抬头望向远处楼阁。
花窗后面,南胭微笑着朝她颔首,遥遥敬酒。
南宝衣了然。
在都安堰时,南胭和夏**没能杀她,她就料定这两人还有后招。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阴毒的后招。
难民化作暴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好好的施粥摊位被挤垮,处处都是打砸抢的暴行!
管家及时带着仆役们护住南宝衣,才没叫她被暴民们殴打!
南宝衣提着裙裾往府里走,暴民却围住他们,叫嚣着要把她烧死。
仆役们手持棍棒,紧张对峙。
“邪崇女!她是童谣里的邪崇女!”
“烧死她,烧死她!”
“原来南家这些天施粥布善,只是惺惺作态!”
“真叫人恶心!”
“烧死她,烧死她就能下雨了!”
那些声音刺耳至极。
南宝衣渐渐红了眼圈。
她双手死死捏着裙裾,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重生归来行善积德,竟有一天,会被污蔑成邪崇女!
他们,就这么容易被挑唆吗?
正难受时,无数烂菜叶子朝她砸了过来!
甚至,还残忍地夹杂着几块石头!
她躲闪不及,连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烂菜叶子落了满身。
石头砸在脑袋上,好疼!
“二哥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
马蹄声起!
街巷尽头,萧弈面无表情地策马而来!
战马高高跃起,吓得暴民们纷纷后退。
九尺陌刀,直接削掉了为首那几个中年男人的脑袋!
血洒满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萧弈勒住缰绳,稳稳落在南宝衣身边。
“南娇娇。”
他朝她伸出手。
南宝衣满眼含泪,缓缓仰起头。
那金相玉质的青年,逆着夕光横刀立马,眉眼温柔。
“二哥哥!”
强忍的泪水,再无顾忌地跌落。
看见有小仙女问菜菜的微博,是“云起风吹小白菜”
第221章 南娇娇,我没养外室
青年横刀立马,眉眼温柔,“曾说过,有哥哥在,不会叫我们娇娇被欺负。”
他俯身,将南宝衣抱上骏马,一骑绝尘而去。
南府门前,管家趁着暴民去追萧弈,连粥棚也顾不得了,带着仆役逃进府邸,将朱漆府门牢牢关紧。
……
南宝衣的后脑勺被石头砸了。
她在马背上晕厥过去,等醒来时,瞧见自己睡在竹青色纱帐里。
她支撑着坐起身。
卷起帐幔,触目所及是一间陌生的寝屋,屋子里弥漫着清冽的山水香,博古架上古籍成堆,墙面挂着几幅前朝字画,窗畔书案横陈,笔墨纸砚极尽风雅。
她抬手,摸了下后脑勺。
好大一个包!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既疼痛又懊恼。
萧弈端着燕窝粥从屋外进来,“醒了?”
“二哥哥,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青桥胡同的别苑。”
萧弈在榻边坐了,舀起一勺燕窝粥送到她唇边。
二哥哥的别苑?
南宝衣乖乖吃掉那勺燕窝粥,丹凤眼亮晶晶的,贼头贼脑地往窗外窥望。
萧弈搅了搅燕窝粥,挑眉,“在看什么?”
“听说富家权贵的男子,很喜欢在府外置办宅院,安置外室。偶尔过去住几晚,享受的乐趣,就如同我爹爹那般。”南宝衣拿小手帕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揶揄的双眼,“所以我想瞧瞧,二哥哥的外室,长什么模样。”
萧弈沉默。
他又喂南宝衣吃了几勺燕窝粥,才冷淡道:“我没养外室。”
见小姑娘将信将疑,他寒着脸补充:“余味和尝心,也并非我的通房。我……还算洁身自好。”
他知道的,小姑娘总以为余味和尝心是他的通房。
但并不是这样。
今日这些话,他早就想告诉她了。
南宝衣歪了歪头。
权臣大人都十九岁了,很多男子十九岁的时候崽子都生了一窝,他这岂止是洁身自好,简直是不近女色啊!
想起他前世也是这般,她不禁对他的取向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她小声试探:“那,十苦和十言呢?”
萧弈满脸嫌弃。
他弹了弹她白嫩的额头,正色:“我只对女人感兴趣。”
南宝衣弯唇一笑,没再多问,只乖乖吃粥。
吃完燕窝粥,她拿手帕擦了擦嘴角,小脸上的神情郑重些许,“二哥哥,那首童谣,摆明了是冲我来的。暴民被煽动,也摆明了是想对付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幕后指使,应该是南胭和夏**,她们想要我死。”
寝屋安静。
夕阳透过细密竹帘,在地板上透落菱形光影。
窗外传来蝉鸣声。
萧弈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把玩猫眼石戒指。
睫毛间隙,偶有寒芒掠过,是浓烈杀意。
南宝衣按住他的手,仰头道:“二哥哥,这件事由我全权处理,好不好?”
想杀南胭和夏**自然简单。
难的是,如何澄清那首童谣是人为编造,如何澄清她不是邪崇女。
萧弈睨向她。
他摸了摸她后脑勺上的那个大包包,莞尔:“本就蠢笨,如今被石头砸到了脑袋,怕是更蠢了,你能搞得定?”
“嗯!”
南宝衣使劲儿点头。
她瞳眸清亮,犹如星辰。
她曾千百倍地信他,信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如今,萧弈也愿意报之以同样的信任。
掌心的小金丝雀宝宝想要飞翔,虽然飞翔的姿态蠢萌蠢萌的,但他怎忍心折断她的双翼,叫她一辈子都窝在金丝笼里?
他叮嘱:“若是搞不定,记得找哥哥帮你。”
南宝衣笑容甜甜,乖巧应好。
萧弈见她檀发凌乱,于是从怀里取出小金梳,仔细替她梳理头发。
他道:“蜀郡百姓这般待你,可还要救他们?”
南宝衣沉默。
半晌,她慢慢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佛家讲究普度众生,我道门却只渡有缘人。愿意信我的,愿意信南家的,我也愿意救他们于水火,保他们平安度过这次灾难。因为一首莫须有的童谣就不信我的、视我为仇寇、恨不能杀我而后快的人,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这个回答,出乎萧弈的预料。
他以为他的南娇娇,仍旧想要救下所有百姓。
狠点好。
狠一点,才能活得久一点。
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继续为她梳头。
“二哥哥觉得我说错了嘛?”
“没有。我亦不是圣人。”
没办法在听见他们对南娇娇恶言相向时,依旧去救他们。
没办法在看见他们朝南娇娇扔烂菜叶时,依旧去救他们。
粮食和水,只应该用来救值得的人,而不是人间渣滓。
萧弈把南宝衣安顿在这里。
他要回南府向老夫人禀报情况,因此孤身出了别苑。
别苑外,无数重兵把守。
他跨上骏马,冷淡吩咐:“守好这里。若她有半点差池,本侯要你们全部陪葬。”
为首的十苦,郑重拱手:“主子放心!”
萧弈瞥见他,不禁想起南娇娇的问话。
那丫头,居然怀疑他的取向……
他凶狠地横了十苦一眼,策马朝南府而去。
十苦:“……”
他又招惹主子了?!
别苑寝屋。
南宝衣踏上地板。
南胭和夏**将蜀郡大旱的罪魁祸首安排到自己头上,是为了借百姓的手,置她于死地。
她明白,自己这段时间都得住在二哥哥的别苑,暂时不能回家。
否则会给家里带来很大的麻烦。
如何破局呢?
寝屋角落置着一面铜镜。
镜中少女,在昏迷时已经被梳洗干净。
她穿着的大约是权臣大人的白丝绸寝衣,看起来明显宽松许多。
丝绸坠感极好,勾勒出娉娉袅袅的身段,如同枝头嫩柳。
少女捻起兰花指。
指尖丹蔻深深浅浅,秾艳入骨。
“邪崇女,居锦城,穿宝衣……”
她回味着那句童谣,白嫩干净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讥笑。
南胭这一招,很漂亮。
可是,她并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随意宰割。
因为她是天底下,唯一知道蜀郡何时落雨的人。
这一场博弈,她不仅要拆穿童谣自证清白,她还要把夏家和程家都拖下水。
少女眉眼秾艳,呢喃絮语:“蜀郡大旱,太守失德。太守之位,也该换个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