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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5章 他虔诚低头,落下一吻

    子夜过半。

    窗外细雪渐盛,灯笼破碎的光影之中,梅花染血,积雪鲜红。

    厮杀声逐渐平息,只余下野兽嚎哭般的北风声。

    “结束……了吗?”

    荷叶小声。

    熏笼的火光映照在丫鬟们的面庞上,泪痕晶莹,彼此都是面面相觑的姿态。

    南宝衣仍旧紧紧握着金钗,丹凤眼里满是焦灼的期待。

    外间忽然响起脚步声。

    南宝衣下意识将金钗握得更紧,整个人绷得犹如一张弓弦。

    她抬眸望去,余味身穿窄袖劲装,利落地奔进寝屋,朝她单膝跪下,拱手道:“九百三十九名山贼,全部伏诛!老夫人、二老爷、三老爷等人,皆都毫发无伤。主子吩咐,小姐不必再担忧!”

    寝屋寂静了一瞬。

    片刻,小丫鬟们拥抱着大哭起来,是劫难过后的喜极而泣。

    十言握着刀柄的手悄然松开,清秀的面庞上多了些笑容。

    南宝衣眼圈通红,顾不得其他,提着裙裾奔出寝屋。

    她跑到园林里,只见灯笼染血,处处都是尸体和血渍,好好的花园,成了人间炼狱。

    花径尽头,有人提刀而立。

    本黑色袍裾猎猎翻飞,莹白雪花飘落在他的发尾和肩头,锋芒毕露的刀刃上,满是粘稠血液。

    他守在前院和后院必经之路上,凭一己之力,杀敌数百,没有放过一个贼人活着闯进后院!

    他一只脚踹开生死不明的洪老九,姿态凛冽而凉薄。

    “二哥哥!”

    隔着黑夜和风雪,少女大喊。

    萧弈身形微僵。

    他缓缓转身。

    南宝衣怔了怔。

    权臣大人的面颊上溅满血珠,窄袖锦袍也被鲜血染成深色,握着陌刀的五指,连指缝都是血。

    他瞳珠鲜红,犹如倒映着一轮血月,是嗜杀的表情。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权臣大人。

    印象中的青年,洒脱温柔,笑起来时偶尔会透出痞坏,总是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给予她温暖,是很容易亲近的对象。

    可是今夜……

    萧弈隔着花径,也看着南宝衣。

    南府的小娇娘,站在满目风雪之中,只穿着单薄的丝绸寝衣,衬裙洁白而干净。

    青丝在寒风中飞舞,犹如墨笔勾勒。

    小脸依旧精致白嫩,丹凤眼里却不再噙着甜甜的笑容,而是浓烈的畏惧。

    她赤着双脚,脚丫子冻得白生生的,比积雪还要白的刺目。

    萧弈面无表情地走向她。

    他提刀而来,南宝衣下意识后退。

    直到纤细的脊背,撞上梅花树干。

    萧弈扔掉陌刀,在她面前单膝蹲下。

    他捧起她的脚,拿手帕细细擦拭,语调慵懒而温柔:“才替你焐热,这般跑出来,岂不是浪费哥哥的情意?”

    南宝衣抿着嘴儿,没吭声。

    萧弈从怀里拿出干净的罗袜,替她细细穿好。

    他能清楚感受到,小姑娘正在颤抖。

    她在害怕。

    害怕他的刀,害怕他的血性。

    而任何语言,似乎都无法将这场血腥屠戮美化成温馨的场景,更无法安慰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他不愿意吓到她。

    于是他虔诚低头,在她的脚背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可是小姑娘依旧在发抖。

    他仰起头,嘴角勾着散漫的笑:“怕我?”

    南宝衣呼吸急促。

    眼中的青年,面颊被血珠染红大半,笑起来时,像是一条野狗。

    而他的丹凤眼透着戏谑和自嘲,像是早已料到,她会嫌弃他的残酷和狠辣。

    但是,并不是这样的……

    她嫌弃害怕的,只是那些鲜血,只是那些尸体。

    她小小声:“我永远不会嫌弃二哥哥……我躲在寝屋里,听着窗外传来的厮杀声,心中害怕极了。我祈求二哥哥能杀掉那些山贼,却又担忧你受伤。在看见你站在花径尽头满身浴血时,我很害怕那是你的血,更害怕你下一刻就会死掉。”

    泪珠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在萧弈面前俯下身,捏着绣帕,认真地替他擦去满脸的血珠。

    小姑娘的指尖细软娇白,掠过萧弈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温柔。

    萧弈仰头看着她。

    她的瞳珠清润似水,泪珠子滚落,是心疼极了的样子。

    她在心疼他?

    原来南娇娇,会心疼他。

    这个认知令萧弈心底产生了奇妙的感受,像是寒冬里饮用了一盏暖甜暖甜的红豆汁,从五脏六腑都开始温暖起来。

    他自幼在枇杷院长大,孤单地读书习字,孤单地练习刀法,孤单地度过每一年的生辰和喜庆节日。

    没有人心疼他,更没有人告诉他,会担忧他受伤,担忧他下一刻就会死掉。

    原来被人在意的感觉,是这样的……

    南宝衣终于擦拭干净他的脸。

    她丢掉血帕,朝他张开手:“抱!”

    萧弈挑眉。

    他并非矫情的人,既然小姑娘主动要抱抱,他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小姑娘娇小香软,抱在怀里,还很温暖。

    萧弈忽然觉得,仅是这一个抱抱,就已经值得他诛杀那么多山贼。

    回到寝屋,他仍旧把南宝衣放在绣床上,却注意到小姑娘的左手紧紧握着芙蓉金钗,钗尾刺伤了她的掌心,血珠从指缝间涌出,红的触目惊心。

    他取来药箱,在她身侧坐下,捏住她的手腕,“张开手。”

    南宝衣的动作有些僵硬。

    这根金钗,她在掌心握了太久。

    因为紧张的缘故,五指已经有些僵硬。

    好不容易张开手指,金钗染血,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她羞赧地蹭了蹭鼻尖,“等待的时辰里,我太紧张了,因此刺破了手掌心都还没有察觉……”

    萧弈熟稔地替她消毒包扎。

    他哂笑道:“南娇娇最爱钱财,即使要逃跑,也该抱着银票才是,握着金钗干什么?”

    南宝衣噎了噎。

    她像是那种大难临头,抛下全家人逃跑的姑娘吗?!

    她娇气道:“因为担心山贼闯进后院,又害怕十言挡不住,所以才打算用金钗当做武器。我都想好啦,要是谁敢欺负我,我就用金钗戳瞎他的眼睛,或者戳破他的咽喉!要是他们敢欺负我的家人,我也会狠狠动手,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第196章 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块儿睡

    萧弈给她的小手手缠上纱布。

    南娇娇就是个娇软的深闺小姐,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

    想用金钗戳山贼的眼睛和喉咙,哪儿那么容易?

    南宝衣不高兴,“二哥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呀?我真的会用金钗戳人眼睛的!不瞒你说,我的射艺也相当不错,只可惜手里没有合适的宝弓……”

    萧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去给她拿厚实暖和的夹袄。

    南宝衣颇有些泄气。

    她并没有撒谎呀!

    前世,她因为生辰八字符合,被送去给老皇帝冲喜。

    老皇帝醒来之后并没有碰她,怜惜她家破人亡,没把她丢出宫,仍旧叫她做普通宫女。

    因为她丑,所以那些宫女太监都以欺负她为乐。

    西厂总督顾崇山,却把她捡到身边,叫她贴身伺候他。

    那时顾崇山总是和权臣大人作对,两人在朝野中势力相当,经常明里暗里的算计对方。

    顾崇山大约知道她曾经是萧弈的妹妹,所以经常逗弄她,但并不算过分,偶尔甚至还会善心大发,拿御膳房的点心给她吃。

    但当他不在的时候,那些小太监就开始欺负她、折磨她。

    有一次被顾崇山撞见,他手把手地教了她两招很毒辣的招式,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也能利用发钗,给敌人重创。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还教她射艺。

    只是那些学到的本事,她从未真正用过……

    萧弈给她穿上夹袄,抬手给了她一个脑崩儿:“伸手!”

    “哦。”

    她乖乖穿好衣裳,跟着萧弈去松鹤院正厅,见祖母等人。

    此时正厅灯火通明,南家人都聚集齐全了,正议论着今夜之事。

    “祖母!”

    南宝衣扑进老人家怀里。

    老夫人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还好咱们家没出什么大事,也没死什么人……娇娇儿怕不怕?”

    南宝衣尽力扮演着十三岁的深闺小姐,白着一张脸儿,细声道:“听说有山贼闯进来的时候,我怕极了!但是二哥哥安慰我,叫我躲在闺房不要出去……祖母,二哥哥很厉害的!”

    老夫人欣慰颔首,“你二哥哥最厉害。今夜若是没有他,咱们全家都要完了。”

    众人互相问过安,确保彼此无事,长辈们便打发小辈们去睡觉。

    南宝衣知道,他们要议论今夜之事的元凶了。

    她没掺和,乖乖往寝屋走。

    南宝珠从后面追上来,害怕地握住她的手,“娇娇,来山贼的时候,我躲在我娘怀里,怕极了!我娘说他们镖局的女儿,就没有我这般怂的,把我狠狠骂了一顿。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块儿睡?”

    “当然是可以的!”

    南宝衣满口答应。

    余光却瞅见,宁晚舟朝她翻了一个白眼。

    小公爷那眼神哟,好生可怕!

    她哆嗦了下,急忙往珠珠身边靠得近些。

    寝屋温暖干净。

    姐妹俩躺在锦帐里,南宝珠虽然睡着了,但仍旧死死抱着南宝衣,今夜俨然是被吓狠了。

    南宝衣睡不着。

    她轻抚着小堂姐的后背,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小堂姐才刚满十四岁,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外祖家,见过最血腥的事情是杀鸭子,她从没见过那么多山贼,更没见过那么多鲜血和尸体。

    害怕,才是正常的。

    南宝衣凝视着她含泪的睡颜,忽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小堂姐孤苦伶仃远走天涯,在外面餐风露宿的每一晚,是不是也如今晚这般可怜害怕呢?

    她明知会有这样的后果,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为她出头……

    南宝衣鼻尖酸涩,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堂姐,你安心地睡吧,我一定好好守护你……”

    她渐渐开始打瞌睡。

    可是瞌睡着瞌睡着,却觉得背后凉幽幽的。

    她迷迷糊糊地扭过头。

    锦帐外站着一道身影,手里还擎着一盏灯。

    那幽怨的眼神,不是小公爷又是谁!

    南宝衣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这货深更半夜不睡觉,站在床头盯着她们看,是几个意思?!

    她结巴:“晚晚,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宁晚舟似笑非笑:“你们睡,不必管我。”

    南宝衣:“……”

    他就站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这般瘆人,她能睡得着?!

    她又不像珠珠那般心宽体胖!

    辗转反侧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着公鸡都要打鸣了,她实在熬不住,起身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公爷,您快请,您请上榻!”

    宁晚舟很是傲娇,“你们姐妹情深,我横插一刀,怕是不妥。”

    “妥得很!”南宝衣快哭了,匆匆套上夹袄和斗篷,“我只是闻鸡起舞,打算去朝闻院找二哥哥晨读,你不必管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小珠珠睡觉。”

    宁晚舟心满意足地吹熄烛火。

    他踢掉绣鞋,正儿八经地上了榻。

    府里人都在忙着清理尸体和血迹,因此没人管束后院的小姑娘。

    南宝衣提着灯盏,心酸地摸黑去了朝闻院。

    天穹星辰数粒。

    她在游廊撞上尝心,连忙问道:“余味,你可有看见二哥哥?”

    “唔,侯爷在地牢审问洪老九。”

    “地牢?”

    南宝衣震惊。

    她怎么不知道,朝闻院还有地牢?!

    尝心领着她来到地牢入口,熟门熟路地进入。

    地牢幽深,扑面而来都是血腥味儿。

    越往前走,南宝衣越是崩溃。

    她家什么时候,被刨出这么大一座地下囚牢?!

    还,还关押了好多犯人……

    那挂在一座座牢门前的灯笼惨白瘆人,像是人皮制成!

    走着走着,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抬手拂拭去,就着灯笼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凛。

    这是血!

    她下意识仰起头。

    只见地牢上方,密密麻麻吊着无数尸体!

    南宝衣双膝一软,被尝心扶了一把才没跌倒在地。

    她哆嗦:“那个,尝心啊,要不我还是去寝屋等二哥哥吧?”

    “可是主子就在前面啊。”尝心懵懂,“你看,就在那里。”

    南宝衣望去。

    洪老九被绑在木架子上,浑身血淋淋的。

    权臣大人革带军靴,侧颜冷峻。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火炉里的烙铁,“说出所有屯粮地点,给你一个痛快死法,否则……”

    他舌尖抵着上颚,邪肆地狞笑一声。

    啊啊啊来不及写打赏名单,谢谢打赏的宝贝,也谢谢投票票的宝贝!

    而且你们为啥都问我是不是虐文,

    另外读者群放在了评论区置顶的位置

第196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主子,”尝心脆声,“五姑娘来探望您啦!”

    她家主子最喜欢五姑娘,看见她把五姑娘领到他面前,肯定要高兴的,说不定还会赏她。

    萧弈回眸。

    小姑娘提着灯笼,小脸白生生的,俨然很不适应这般血腥景象。

    他沉默地望了眼浑身是血的洪老九,随手拿起一块黑布,把他从头到脚地兜罩起来。

    在暗卫捧来的水盆里净过手,他瞥向南宝衣:“不乖乖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南宝衣纠结。

    她倒是想睡,也得宁晚舟点头啊!

    本想来朝闻院找个避风港,谁知道会撞见这般恐怖的景象!

    萧弈哄她道:“一夜未眠,对身体不好,去睡吧,等我解决完手头的事,就去陪你。”

    南宝衣试探道:“我不敢在松鹤院睡,我能睡在二哥哥这里吗?”

    萧弈只当她被山贼惊吓到,不敢独自过夜。

    他道:“去我屋里睡。”

    “我在朝闻院有一间寝屋的……”

    萧弈捻了捻压胜钱,随口胡诌:“被我改成了小书房。”

    南宝衣:“……”

    果然是人走茶凉啊!

    “我屋里通了地龙,很暖和。”萧弈温声补充。

    南宝衣依旧迟疑。

    总觉得睡在他房里,不大妥当。

    萧弈循循善诱:“我屋里陈设了不少玉石古董,还有前朝字画。家私是金丝楠木雕琢,锦帐是流光锦,被褥是蚕丝鹅绒。近日新得了一面西洋镜,梳妆时最是合适。”

    南宝衣心痒了。

    她笑道:“那我先去睡会儿。”

    她朝萧弈行了个福身礼,转身离开这座阴森地牢。

    萧弈睨向尝心。

    这姑娘杵在原地,满脸都是等着赏钱的表情。

    吓到他的娇娇,还好意思要赏钱。

    他似笑非笑:“把腊肉运出去。”

    因为尸体被挂在地牢上方,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形似晒肉,所以被暗卫们假称为“腊肉”。

    运“腊肉”的活儿又脏又累,还得躲躲藏藏,暗卫都不愿意做。

    等着赏钱的尝心,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

    她明明是在帮主子饱眼福,居然还要挨罚……

    真是天理不公啊!

    而萧弈手段毒辣,不出两刻钟就撬开了洪老九的嘴巴,叫他把蜀郡所有的粮仓地点全部说了出来。

    屯粮的数量,比萧弈预料的还要多。

    他拿着标注好的舆图,心情不错地穿过廊庑。

    行至寝屋槅扇外,他抬手嗅了嗅身上的味儿。

    不大好闻的样子……

    他去耳房彻底清洗过,换上干净的寝衣,才踏进屋里。

    地板上铺着厚实暖和的地毯,矮案一角的双鱼铜灯散发出温暖的光晕,小姑娘趴在案边睡着了,青丝委地,衬裙葳蕤,白嫩的脚丫子在裙裾底下若隐若现,也不怕着凉。

    她的小手边,还按着一本摊开的《诗经》,是他幼时读过的那本。

    如意窗没有关严实,寒风吹进来,将诗经乱翻几页。

    萧弈垂眸看去,恰是《郑风·风雨》那篇。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哂笑,俯身收拾好书卷,又把小姑娘抱起来。

    把她放到锦帐里时,她滚进被窝,揪着他的衣袖,嘴里还软软糯糯地嘟囔:“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平日里不爱读书,今儿睡梦之中,倒是读上书了。”

    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仔细替她掖好被角。

    他走到窗前。

    一夜厮杀,南府园林寂寂。

    远处笼火跳跃,是下人们在清理尸体和血渍。

    天际处,云海诡谲翻涌,光影破晓。

    已是黎明。

    府外隐隐传来公鸡打鸣声,几树梅花在熹微晨光里开得隐隐绰绰,令人心旷神怡。

    青年负手而立,凤眸深沉。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幼时读到这里,每每懵懂不知其意。

    如今读来,却是字字珠玑,情真意切。

    他捻着腕间的压胜钱,想着锦帐里的小娇娘,薄唇抿起浅淡的笑。

    ……

    九百三十九名山贼的尸体,被南府的小厮们装在马车上,如同巡游般朝锦官城衙门运去。

    他们把尸体扔在衙门门口,又击鼓鸣冤,要县令老爷做主。

    那县令老爷是程太守的人,眼见着干干净净的官衙门口,尸体堆成了小山,血糊糊的模样真是恐怖极了!

    偏偏他无力阻止,南府小厮众多,他的衙役根本就拗不过人家!

    他只得白着一张老脸,去向程太守请示。

    程太守坐在火炉边,依旧翻看《论语》。

    他捻了捻胡须,眉眼很是复杂。

    九百多个山贼啊,居然拿不下区区南府?

    看来,萧弈比他和薛都督料想的更有本事。

    而南府并没有深究,想来,也是不愿意彻底撕破脸。

    他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就以洪老九觊觎南家富贵,因此不惜夜闯南府为由,结案吧。另外前些年那些大粮商被灭门的悬案,也一并结了。”

    “下官遵命!”

    程太守又道:“洪老九在钱庄里的积蓄相当可观,判状里,一并充公。”

    “是!”

    县令走后,书房屏风后面闯出一人。

    程德语满脸不解:“爹,您为何要祸害南家?”

    “二郎此话何解?”

    “您前几日才召见过洪老九,转眼他就干出了这事,可见是您在背后指使的!南家把尸体扔在县衙门口,摆明了是在报复挑衅您!”

    程太守高深莫测地翻着书,没有搭理他。

    “爹,我即将迎娶南家姑娘,姑姑也刚嫁进南家,咱们两府结为秦晋之好,哪怕不说互相扶持,也不该把对方赶尽杀绝——”

    “你懂什么?!”

    程太守合上书。

    他冷声:“诛杀南府,是薛都督的命令。萧弈挡了他的路,就得死!再说,南家富贵,难道你不眼红?!”

    “可胭儿是我的未婚妻……”程德语眉头紧锁,脑海中却浮现出南宝衣娇美顽皮的身影,“万一那些山贼连她一道杀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南家必死。”程太守一字一顿,“至于南胭,到时候把她救下来,给你当个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程德语沉默。

    南宝衣性格活泼,确实只能为妾。

    灭她满门,叫她余生只能依靠他而活,也方便她今后乖乖听话。

    思及此,程德语倒也没那么多怨言了。

    他又问道:“可是姑姑怎么办?”

    提起程叶柔,程太守不禁烦恼了两分。

    他摩挲着书皮:“到时候一并带回府,叫她改嫁了就是。”

第197章 哥哥替你保管

    因为山贼的缘故,南府花了一天时间,才彻底清理干净整座府邸。

    南宝衣本该在父亲大婚的第二天,与程叶柔见礼,也跟着推迟到第三日。

    清晨时分,荷叶带着小丫鬟替南宝衣梳妆打扮。

    她忍不住道:“今年也不知怎的,都正月十二了,眼见着要开春,昨夜却落了好大一场雪!奴婢听府里的老人们议论,今年的气候十分异常,恐怕要发生雪灾呢!”

    南宝衣坐在妆镜台前。

    她从权臣大人送的口脂里面,挑出一盒莲粉色的。

    她暗暗道,只是一场小小的雪灾而已,至少没冻死百姓。

    旱灾和饥荒才可怕呢!

    “小姐今天戴什么步摇?今天要和新夫人见礼,得打扮得喜气些。”荷叶掀开妆奁,“开春订制的首饰还没有送过来,不如戴这对百花攒珠金步摇?”

    南宝衣点点头。

    荷叶替她戴好,“新夫人要先去祠堂,拜祭祖宗牌位,还要在夫人牌位前执妾礼,过会儿子才来松鹤院。说起来,也不知南胭兄妹会不会来敬茶……虽然还不曾认祖归宗,但终究是住在南府的。”

    南宝衣眨了眨丹凤眼。

    提起南景,不知道沈议潮那边的高利贷,进行得怎么样了。

    来到正厅,她意外发现,南胭兄妹竟然真的来了。

    两人显然是不被南家待见的,只孤零零坐在角落。

    南景不复前几日的颓丧和暴躁,眉宇间多了些神采。

    南宝衣料想,是沈议潮设局得手了。

    她浅笑盈盈地向老夫人请过安,温顺地坐在小杌子上,替她捶腿,“祖母穿红色的袄裙特别贵气,这件翠玉抹额也好看,很衬您的肤色。”

    “咱们府里呀,就数娇娇儿嘴甜!”老夫人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好孩子,别给祖母捶腿,去给你二哥哥请个安。”

    南宝衣“啊”了声。

    她家祖母好奇怪,从前总防着她亲近权臣大人,近日不管束她也就罢了,还总把她往权臣大人身边推。

    她望向萧弈。

    他端坐在圈椅上,正慢悠悠吃茶。

    她只得迈着莲步走到他跟前,仪态万方地朝他福身:“二哥哥万福金安。”

    萧弈慵懒颔首。

    南宝衣与他隔着花几坐下,小声道:“你给祖母灌了什么**汤,她对你的态度变了好多。”

    “相中了她手里的一株娇花,前夜又付过重金,因此祖母心中欢喜,待我好了很多。”

    萧弈嗓音轻慢。

    前夜他以一己之力,救下整座南府,自然称得上重金。

    孙女婿这般有本事,老人家能不欢喜吗?

    南宝衣却听不懂。

    什么娇花,她怎么不知道松鹤院有什么珍奇花朵,能入权臣大人的眼?

    还重金,祖母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才不稀罕他的银子呢!

    她想不明白,因此傲娇地轻哼一声,拈起花糕细嚼慢咽。

    不远处,老夫人饶有兴味地欣赏这对小儿女。

    她如今越发喜欢萧弈了。

    长得好,有本事,对娇娇也极其疼爱。

    两个小儿女坐在一处,你来我往的,那氛围就像是春日里蓬勃生长的红豆草,充满了欢喜和生机。

    季嬷嬷笑着捂嘴,在老夫人耳边低声道:“老夫人瞧,侯爷给宝衣姑娘递茶呢,他生怕宝衣姑娘吃糕噎着了!”

    老夫人看戏似的津津有味:“我瞧着,宋世宁待咱们宝蓉,都不如萧弈这般温柔仔细。”

    江氏笑容满面:“原以为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人,不懂得疼姑娘,今儿一见,原是我错了!”

    南宝蓉由衷地为妹妹高兴:“你们瞧,娇娇脸红了呢!”

    满屋子女眷,都温柔地注视着那对小儿女。

    南宝衣浑身凉飕飕的。

    她望去,便看见她们都在冲自己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她连忙抬袖遮掩,小声道:“二哥哥,她们都看着咱们做什么,怪瘆人的!”

    而且那眼神充满了揶揄,像极了新嫁娘带着新姑爷初次回门时,娘家人该有的表情。

    萧弈倾身,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边的花糕碎屑。

    他笑容温柔:“娇娇今日打扮得格外美艳动人,大家喜欢,因此忍不住盯着你看。”

    这个解释深得南宝衣欢心。

    她抿了抿小嘴,大方地朝众人报之一笑。

    南广终于领着程叶柔来了。

    正厅一下子热闹起来,这对新人先后拜过长辈,才相携落座,等着小辈给自己见礼。

    因为程叶柔是续弦,南宝衣又是嫡女,因此不需要给程叶柔敬茶,只大大方方地福了福身,以示敬重。

    南胭兄妹出身差了些,需要当众敬茶。

    南胭跪在蒲团上,捧着热茶,柔声道:“胭儿给嫡母请安,恭祝嫡母和爹爹白头偕老,多子多福!”

    南景面色淡漠,没有开腔。

    南宝衣吃着杏仁,不禁翘了翘唇角。

    说起来,南景真不如南胭。

    南胭好歹还知道审时度势,及时向嫡母示好,这货却一脸高傲,好像程叶柔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的。

    程叶柔新妇进门,倒也没有对他们当众甩脸子。

    她含笑取出三个红包,示意丫鬟递出去,“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要和和气气才好。”

    三个红包里,自然是南宝衣那份最厚重。

    她捏了捏红包,估算着银钱,心里美滋滋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忽然伸了过来。

    她望去,萧弈懒洋洋的:“哥哥替你保管?”

    南宝衣心头一凛。

    她生怕萧弈要抢她的红包,急忙把红包揣进袖管深处,嘴上却甜甜道:“我自己会好好保管的,多谢二哥哥费心。二哥哥照顾幼妹,真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呀!”

    萧弈嗤笑。

    这小姑娘,当真以为他要抢她的红包?

    就那点儿银钱,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不过是逗她玩儿而已。

    老夫人欣慰道:“如今老三娶了新妇,也该收收心,不要再四处招摇。叶柔,你要好好管束他。”

    “婆母放心,”程叶柔温柔地望向南广,“儿媳定会和阿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把日子过好。”

    南广“嘿嘿”笑了声,很是羞赧。

    两人的双手,始终十指相扣,全然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姿态。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目光忽然转向角落。

    众人随之望去。

    南宝珠左手花糕、右手酱猪肘,吃得那叫一个高兴!

第198章 会被踹下榻的

    南宝衣提醒:“珠珠!”

    南宝珠才惊觉众人都盯着自己。

    老夫人没好气:“老二媳妇,珠丫头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别人家的姑娘,十四岁时女红刺绣、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拿到人前展示。她呢,她会什么?”

    江氏很是丢脸,“婆母,都是我教女无方……”

    “祖母、娘亲,”南宝珠不服气,“我也是有绝活儿的,我能同时往空中抛出五只橘子,以杂耍的方式抛着玩,不让它们落地。你们去锦官城打听打听,有哪个姑娘能做到?!”

    江氏脸颊发烫。

    这也叫绝活儿?

    说出去,会给人笑死的!

    “还有啊,我能一口气吃五碗饭,还能再吃两斤花糕!谁能做到,谁能做到?!我还能连吃二十只酱猪肘呢!”

    老夫人扶额。

    她是要给珠丫头相看人家的,就这样的,怎么相看?

    人家媒婆问,你们家四姑娘,琴棋书画学得怎么样,都会哪些本领呀?

    难道她要叫珠丫头,当众给媒婆表演连吃二十只酱猪肘?!

    会把媒婆吓跑的!

    她只好慈蔼道:“虽然说能吃是福,但身为待嫁的姑娘,还是要会些本事的,比如打理后院,主持中馈。否则你嫁到夫家,什么都不会,人家会笑话你的。”

    南宝珠歪了歪头。

    她很为难,“如此看来,嫁人真不是一件好事……对了祖母,我嫁人之后,还能连吃二十只酱猪肘吗?”

    正厅寂静。

    老夫人再度扶额。

    吃猪肘子是重点吗?!

    嫁人才是重点啊!

    眼见着她要气晕过去,江氏急忙道:“珠丫头,不得胡说八道,瞧把你祖母气的!”

    她替老夫人顺了顺气,“婆母,儿媳下午约了贵客登门,乃是金玉满堂的老板娘和少东家。”

    意味深长的话语,令老夫人若有所思。

    金玉满堂是个酒楼招牌,原是洪老九和黄娘子合作开办的酒楼,在蜀郡赫赫有名,还在别的城池开了分店。

    如今洪老九死了,他膝下又无子女,金玉满堂的经营大权全部落入黄娘子手中,完全称得上是蜀郡有头有脸的大富商。

    如果把珠丫头嫁给金玉满堂的少东家……

    且不说其他,至少酱猪肘子是管饱的。

    她看向天真烂漫的南宝珠,慈蔼道:“午后,珠丫头要打扮得漂亮点。”

    “难道我现在不漂亮吗?”南宝珠很不理解。

    “要更漂亮才行,”老夫人笑眯眯地指了指南宝衣,“像你妹妹这般漂亮。”

    南宝珠望向南宝衣。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自打入冬以来,娇娇似乎更爱梳妆打扮了。

    不过是来请个安,又是百花攒珠金步摇,又是仙鹤云瑞金项圈,马面裙上的膝襕都是隆重的八宝璎珞织金图案!

    唇上点着的豆沙红口脂,还是彩云间的限量款,特水嫩!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娇娇又没个悦己者,她容啥呢?

    南宝珠表示很不理解。

    正厅的小会散场之后,南宝衣依旧坐在花几旁,一副托腮沉思的小表情。

    萧弈戳了戳她白嫩嫩的脸蛋,“在想什么?”

    “我没想到,二伯母给珠珠找的相看对象,是金玉满堂的少东家……”

    “你不乐意?”

    “我自然是不乐意的。”

    南宝衣轻轻摆弄金项圈,暗道那黄少东家虽然模样俊俏、风评良好,但暗地里却行事轻浮、好色成性,尤其对别人的妻子感兴趣。

    前世他睡了很多人的正头娘子和小妾,最后被人告上衙门,才彻底暴露名声扫地。

    所以,他绝不是珠珠的良配。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或许,那个人能阻止这场相亲。

    她笑道:“二哥哥,我还有点事,不与你说话了!”

    她行了一礼,匆匆离开正厅。

    谁知刚转过游廊拐角,却撞上了南景。

    对方阴郁地盯着她,显然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你让让,我有事!”她脆声。

    南景沉声:“南宝衣,你毁了我的仕途、官路,还指使萧弈阻止我加入军营,其心可诛!此仇不报,我南景誓不为人!”

    南宝衣打量南景。

    今日大雪刚停,这厮却穿着单薄的夹袄。

    从万春书院回府那日穿着的貂毛大氅,大约被他拿去当了,当做放高利的本钱。

    她好笑:“南景哥哥,军政两道,你都走不通,唯有从商。我看你今日格外意气风发,莫非是有了什么生财的门路?”

    南景微微一笑。

    他近日确实得了个生财的门路。

    只要拿出五百两纹银放高利,就能迅速利滚利,到年底,能得到整整五千两银子的本息!

    到明年年底,能得到五万两银子的本息!

    到第三年,就能赚到五十万两雪花纹银!

    像是鸡下蛋,蛋孵鸡,鸡又下蛋。

    老板说这生意相当赚钱,一般人他不告诉的,也就是看在他满腹学识的份上,才愿意带他一起赚银子。

    而且他昨日收到了二十两银子的利息钱,可见这生意不是骗局。

    他都想好了,过几日再走一趟当铺,把笔墨纸砚还有珍稀古籍一并当了换做本钱,交给那位老板,好继续放高利。

    他不想说出来,让南宝衣抢走他的机遇,因此高深莫测道:“不出五年,我名下的财富,将与南府媲美。南宝衣,你也只能嚣张这几年而已。”

    “那我等着南景哥哥的报复。”

    南宝衣笑得像朵花儿,摆摆手,欢快地跑了。

    少年南景,就是个涉世未深的棒槌。

    被沈议潮的人骗了都不知道!

    今日典当大氅,明日怕是要连笔墨纸砚都典当出去了!

    昔日他害父亲节衣缩食,如今轮到他自己当这当那,也算是报应!

    ……

    宁晚舟没在珠珠身边。

    南宝衣找到他时,他正在朝闻院挑选兵器。

    “叫我,去勾引那个姓黄的?”

    他嫌弃挑眉。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是啊!黄少东家爱好美色,只要小公爷亲自上阵,就能让他暴露本性。祖母和二伯母,肯定就看不上他了。”

    “不去。”宁晚舟朝远处拈弓搭箭,“有辱斯文。”

    南宝衣打量他。

    这货男生女相,云髻精致,妆容甜美,袄裙环钗一件不落,还好意思称有辱斯文?

    她只得循循善诱:“小公爷,您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珠珠和黄少东家定下亲事,将来夜里抱着珠珠睡觉的,可就是那个男人了,你会被踹下床的!”

    宁晚舟面色沉稳,冰凉的箭头缓缓瞄准靶子。

    这两天整理细纲,只能更新六千字,希望大家理解呀

    另外,我身边有搞借贷的,据说一千块,一年能变成一万块,关键是居然真的有人信!

第199章 就要和他定亲了

    “咻”的一声响,箭头稳稳扎进靶心。

    十三岁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拨弄弓弦:“你想我怎么做?”

    “嘿嘿,”南宝衣笑得很贼,“我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想法。”

    午后。

    黄夫人和她的儿子黄殷如约而至。

    穿过垂花门时,黄夫人不忘谆谆教导:“虽然说南家富贵,但咱们家也不差的,你不必表现得太拘束。”

    “母亲,儿明白。”

    “听说南宝珠天性蠢笨,还十分爱吃,我寻思着,大约是她长得太胖了,实在嫁不出去,因此南二夫人才会主动约见咱们。好歹是蜀郡首富家的女儿,靖西侯的妹妹,也算勉强配得上我儿。不过,咱们待会儿务必要把架子摆足,叫她们求着咱们。也好在谈婚论嫁时,多谋些好处。”

    黄殷笑了:“母亲这些年辛苦操劳,儿必定把南宝珠治得服服帖帖,让她嫁进我们黄家之后,好好服侍您。”

    黄夫人替他理了理衣襟,眉眼间都是满意。

    夫君早亡,这些年她把儿子培养成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好在殷儿是个孝顺的,不至于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母子二人,面带倨傲地踏进了松鹤院正厅。

    厅中人互相见礼寒暄时,南宝衣和南宝珠躲在屏风后。

    南宝衣看着黄殷。

    这青年十八岁的年纪,生得玉树临风。

    只是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傲慢,好似今日不是来相亲的,而是来催南家还银子的,真叫人厌恶。

    她慎重道:“珠珠,你觉得他怎么样?”

    南宝珠搂着盘子,一边吃花糕一边小声道:“眼神轻佻、脚步虚浮,大约是个眠花宿柳的纨绔。言语间都是他娘怎么样怎么样,考虑到他是被他娘独自养大的,应当是个很听娘亲话的男人。这种人找媳妇,大约倾向于找比他自己年长的,能替他拿主意的,最好能当他半个娘亲的女人。”

    南宝衣惊呆了!

    她有前世的记忆,才提前知道黄殷是怎样的男人。

    珠珠才看他几眼,就能彻底洞悉他的为人?!

    太神了吧!

    莫非祖母格外偏爱自己,不是因为怜惜自己娘亲亡故,而是因为怜惜她是所有晚辈里面最蠢笨的?

    南宝衣揪了揪自己的毛,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厅堂。

    黄殷知道,那个南宝珠定然在屏风后偷窥自己。

    他不时往屏风方向张望,渴望能一窥南四姑娘究竟有多胖。

    可惜屏风遮挡的严实,除了一点菱花裙角,他什么也看不见。

    老夫人问道:“黄公子平日做些什么?”

    他收回视线,温声道:“小子平日里除了学习经营酒楼生意,也常常钻研四书五经。不为考取功名,纯粹只是为了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另外,射艺和围棋也颇有涉猎,算是勉强拿得出手。”

    老夫人和江氏对视一眼,心里面很是满意。

    老夫人夸道:“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你喜好哪些玩乐呀?”

    “我——”

    黄殷还没说话,黄夫人笑着打断了他:“别总提我们家殷儿啊,老夫人,也说说你们家宝珠是个怎样的妙人儿?”

    老夫人和江氏尴尬了一瞬。

    她们家宝珠是个怎样的妙人儿?

    每顿饭吃完绝无剩菜,算不算本事?

    连吃二十只酱猪肘算不算本事?

    老夫人干笑两声,正儿八经道:“我们家珠丫头勤俭节约,最见不得浪费。吃东西——哦不,做事情还特别有毅力,是个很有梦想的孩子。”

    渴望婚后依旧能连吃二十只酱猪肘,难道不算一种梦想吗?

    屏风后。

    南宝衣觉得祖母快要编不下去了。

    她正色道:“珠珠,我去把黄殷骗到外面,我给他准备了一件大礼!”

    南宝珠还没来得及拽住她,她已经步出屏风。

    她很着急:“祖母,我和珠珠在花园里踢毽子,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了树上,她爬上去就爬不下来了!”

    老夫人笑了笑,有意借机让年轻人相看相看,因此对黄殷道:“孙女儿顽劣,叫黄公子见笑了。不如黄公子去一趟花园,为珠丫头解个围?”

    黄殷含笑起身:“既然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南宝衣领着他离开正厅,笑容乖巧:“黄公子这边请。”

    转过廊角,她趁黄殷不注意,悄悄躲进抱厦。

    南宝珠寻了过来,很是胆战心惊:“娇娇,你这是要干嘛呀?”

    “咱们觉得黄殷不好,可是祖母和二伯母却十分中意他。我再不帮你,你就要和他定亲了!”南宝衣皱巴着小脸,“珠珠,你长点心啊!”

    外面突然传来响动。

    姐妹俩探出脑袋望去,原来是黄殷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人。

    “讨厌,你撞疼人家了啦!”

    仆妇打扮的少女,一手捂住胸口,嫌弃地一甩帕子。

    南宝珠惊呆了:“那是晚晚?!”

    南宝衣讪讪。

    可不就是小公爷?

    黄殷喜欢嫁了人的姑娘,所以她特意帮宁晚舟梳起头发,扮成刚出嫁不久的少妇。

    再给他多塞两只大苹果,那处简直称得上波涛汹涌!

    而且因为宁晚舟是少年的缘故,身量比小姑娘更加高挑,可真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小妇人!

    此时,黄殷惊艳地看着宁晚舟。

    他瞄了眼他那沉甸甸的胸口,笑着后退两步,两手抱拳,一躬到底:“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娘子勿要见怪!”

    “谁是你娘子?”

    宁晚舟高傲地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肢错身而过。

    那小腰扭的,把南家姐妹看得目瞪口呆。

    黄殷心痒难耐。

    翻过那么多墙,和那么多人的妻妾欢好过,他还从没见识过这般泼辣美艳的小妇人!

    他急忙追上去,态度十分讨好:“不知刚刚可有撞疼娘子?不如咱们找个清净地方,容在下为娘子揉揉?”

    “讨厌!滚开些!”

    “这里就有座抱厦,小娘子,我陪你进去歇歇吧?我擅长推拿,推拿效果那叫一个出众,保准你要了……”他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捏了把宁晚舟的脸蛋,“还想要!”

    “死鬼,讨厌!”

    宁晚舟风情万种,欲拒还迎地跟他进了抱厦。

    这处抱厦是供人休息的地方,陈设着华美的桌椅和小榻。

    南家姐妹躲在门后,朝宁晚舟挤眉弄眼。

第200章 真叫我心疼呀

    宁晚舟慵懒地坐在小榻上,随意翘起二郎腿。

    黄殷端来茶水,暗道这小妇人坐姿如此奔放,真有意思。

    他笑道:“我观娘子容貌尚小,不知芳龄几何?”

    南宝衣急忙打了个“三十五”的手势。

    宁晚舟看不懂,随口胡诌:“十五。”

    “这么小?”黄殷皱眉。

    南宝衣想着补救的法子,急忙又做了个怀抱孩子的手势。

    这下宁晚舟看懂了。

    他踹了黄殷一脚,“讨厌!人家虽然年芳十五,却已是六个孩子的娘亲了!可怜奴家要养六个娃,真是辛苦哦!”

    年芳十五,六个孩子的娘亲……

    这操作,看得南家姐妹目瞪口呆。

    “娘子叫什么名儿,你夫君又是谁?”黄殷坐到她身边,怜惜地捧起他的双手,“你夫君真是残酷,瞧瞧,小娘子如此操劳,双手都长茧了!真叫我心疼呀!”

    宁晚舟轻笑一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不瞒公子,奴家出身富贵,家中姊妹众多。因为奴家擅长织布,所以名唤织女。别人都说,奴家有仙女之姿呢,呵呵。”

    这名字……

    南宝衣表示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牛郎织女的故事谁没听过,小公爷当黄殷是白痴呢?!

    果然,黄殷厉声骂道:“混账!”

    抱厦寂静。

    南家姐妹同时捂脸。

    谁知,黄殷不仅没有继续骂,反而满脸的心疼:“织女姐姐这般美貌,你家人怎么舍得叫你织布呢?真是没良心!”

    南宝衣和南宝珠对视一眼。

    这黄殷,还真是个白痴!

    宁晚舟扔掉黄殷的腰带,又主动去解他的外袍。

    他滔滔不绝:“奴家爱上了一个贫家小子,名唤牛郎。只是长辈不允许奴家跟他在一起,因此才私奔来这里。牛郎出门做生意去了,可怜奴家独自带孩子,又辛苦,又寂寞……”

    “可怜见的……”黄殷感动极了,把他搂进怀里,“真叫本公子心疼,快,让本公子好好疼爱你!”

    “羞死了!”宁晚舟话语娇媚,动作上却是狠狠一脚踹开他,“公子还是去屏风后面,先把衣裳解了吧!”

    黄殷迫不及待,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去屏风后面更衣。

    一件件衣裳被扔在屏风上。

    宁晚舟掸了掸宽袖,起身,抄起他那些衣裳。

    南宝衣和南宝珠也抱起榻上的褥子,窃笑着离开了抱厦。

    正是滴水成冰的季节。

    黄殷光着膀子,哆哆嗦嗦地走出屏风,期待地笑道:“小娘子?”

    抱厦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什么风情万种的小妇人!

    最糟心的是,小榻上的褥子也被抱走了,整座抱厦连块布都没剩!

    黄殷打了个喷嚏,慌了。

    南宝衣三人跑出老远,一把火将衣袍和褥子烧了个干净。

    南宝衣笑得肚子疼:“那抱厦里面什么也没有,周围的丫鬟也被我弄走了,黄殷光着膀子在里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得意了,没注意到南宝珠和宁晚舟同时收敛了笑容。

    “一想到他光着膀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终于发现这两人表情不对。

    她回头。

    权臣大人貂毛大氅,革带军靴。

    颈间围着一条蓬松的火红色狐狸尾巴,更显面容俊美昳丽。

    “哈……”

    南宝衣的笑容渐渐消失。

    萧弈负手而立,眼底暗潮涌动。

    小姑娘,竟然看见了别的男人,光膀子的模样。

    他似笑非笑:“谁光着膀子?”

    “唔……”

    南宝衣对了对手指头,莫名心虚。

    萧弈沉声:“身为大家闺秀,却张口闭口把‘光着膀子’这种话挂在嘴上,南宝衣,你的《女戒》《女德》,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去,罚抄经书三十遍。”

    “又不止我一个人看的,还有珠珠和晚晚,正所谓法不责众——”

    南宝衣回头。

    南宝珠和小公爷早跑得无影无踪,只余下被风吹散的一摊灰烬。

    “呃……”

    她脚底抹油,正欲跟着溜之大吉,刚提起裙裾,还没跑出去半步,就被萧弈揪住了后颈子,拎去朝闻院抄写经书。

    罚抄三十遍啊……

    南宝衣抹了一路的泪!

    另一边。

    黄殷在抱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

    偌大的南府,连个丫鬟都没有!

    他冻得太狠了,怕染上风寒,实在没办法,只好哆哆嗦嗦地从抱厦出来,哭丧着脸回到正厅。

    这般光着膀子的出场方式,叫厅中人惊呆了!

    “殷儿!”黄夫人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可都是女眷!”

    她们正在谈论嫁娶呢,眼见着要谈成了……

    “娘,我被人骗了。”黄殷委屈极了,“她拿走了我的衣裳,还欺骗我的感情!”

    “青天白日的,谁敢骗你?!”黄夫人又是气又是羞。

    “她说她叫织女,是南府的仆妇。”

    织女?

    老夫人和江氏对视一眼。

    这青年瞧着容貌俊俏、斯文有礼,没想到,却是个败絮其中的。

    江氏似笑非笑:“黄公子,她是不是还有个夫君,叫牛郎?”

    “二夫人英明!”黄殷惊叹,“她真的有个夫君,就叫牛郎!”

    “砰”的一声,老夫人狠狠把茶盏掷在花几上。

    她扶着季嬷嬷的手站起身,“你们黄家既然没有结亲的诚意,直说就是。我们家通情达理,不会不体谅。又何必拐弯抹角,借着牛郎织女之名来推脱?!”

    黄夫人惦记南宝珠的嫁妆。

    她急忙赔着笑脸:“老夫人,殷儿乃是被人欺骗——”

    “欺骗?!我南家就没有哪个仆妇叫织女!撒谎,也该撒个像样的谎!”老夫人气得不轻,“来人啊,给我把他们轰出去!今后我南家办酒设宴,绝不涉足金玉满堂!”

    南家是大商,每年都会在金玉满堂订下大量酒席,是出手最阔绰的客户。

    如今儿媳妇没谈成,还平白损失了客户,黄夫人那个肉疼呀!

    她拼命朝黄殷使眼色,要他放下身段告饶求情。

    哪知黄殷惦记着她进府时的教导,要在南家人面前端足架子,以便谋求更多好处。

    因此,他掷地有声:“老夫人,锦官城里,多的是姑娘想嫁给在下。结亲这种事,也不差你们一家!娘,咱们走!”

    黄氏:“……”

    好想一脚踹死这个蠢儿子啊!

第200章 萧弈正色:不许撒娇

    此时,朝闻院大书房。

    南宝衣“声泪俱下”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于是萧弈派人把南宝珠和宁晚舟也捉了来,罚他们三人一起抄写经书。

    西窗前设了书案,三人对面而坐,很是乖巧。

    此时窗外冰雪消融,水珠顺着乌青色檐角滴落,园中草木,已有趁着早春时节悄然萌芽的。

    嫩生生的青芽儿,看一眼就会生出欢喜,叫人忍不住去园林里撒欢,哪有心思抄书。

    南宝珠咬了会儿笔杆子,小声道:“这字儿看着跟蚂蚁打架似的,我真不乐意抄。三十遍啊,得抄到什么时候?二哥太凶了。”

    宁晚舟没吭声。

    天晓得,为什么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要跟着抄写《女戒》《女德》。

    他默默从怀里取出那两只大苹果,分给南宝珠一只。

    两人慢吞吞啃苹果的时候,南宝衣已经用行草字体,抄完一遍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指,起身道:“我先拿去给二哥哥看。”

    捧着纸张进入书房内室,权臣大人端坐在罗汉榻上,正处理军务。

    “二哥哥……”

    她乖乖把纸张呈给他看,“我已经抄完一遍了。”

    “还剩二十九遍。”萧弈头都没抬。

    南宝衣实在不愿意抄书,轻轻晃了晃他的袖管,连声音都娇软几分:“二哥哥,我知道错啦,以后都不会胡说八道,您别罚我了,好不好?”

    萧弈喉结微微滚动。

    半晌,他正色道:“不许撒娇。”

    竟然连撒娇都不管用了……

    南宝衣咬咬牙,认真道:“可是我从前,也撞见过二哥哥更衣,那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呀!更何况黄殷从屏风后面出来时,我已经跑了,什么也没看见,可是二哥哥就不一样了,你……”

    她想着那两次窥见,想着他的腹肌,脸颊不自觉地浮了胭脂色。

    萧弈一时间无话可说。

    原本行云流水地批阅着军营送来的文册,如今下笔生涩,满脑子都是那两次情形。

    一次是晨起读书,他更衣时小姑娘醒了来,坐在锦帐里看他。

    一次是中秋节,他在屏风后更衣,小姑娘闯了进来……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写什么批文。

    他搁笔,面容依旧清隽淡漠:“念在初犯,饶了你这一次。”

    南宝衣顿时欢呼雀跃,急忙提着裙裾往外跑。

    “站住。”萧弈出声。

    南宝衣惊恐地望向他,生怕他反悔,“二哥哥?”

    萧弈走到她面前,解开脖颈间的火红色狐狸尾巴,认真地给她围上。

    他弹了下她白嫩的额头,“今日化雪,别冻着。”

    南宝衣心里那个甜,乖乖道:“谢谢二哥哥,我不会冻着的!”

    她来到大书房,炫耀道:“二哥哥已经免了我的罚,珠珠,你俩慢慢抄吧,哈哈哈哈哈!”

    南宝珠可羡慕了:“娇娇,你是怎么办到的?快教教我!小厨房今天做了鲜肉包子和水晶虾饺,我还要赶回去吃呢!”

    “我觉得主要还是撒娇吧,”南宝衣若有所思,“只要撒个娇,二哥哥还是很好说话的。”

    她走后,萧弈从内室出来。

    南宝珠看着他冷峻的侧颜,觉得他真的不是撒娇就能搞定的人。

    然而死马当活马医,她学着南宝衣的口吻,试探道:“二哥哥,人家抄书抄得好辛苦哦,能不能不抄了呀?人家给你吃鲜肉包子和水晶虾饺啊!”

    宁晚舟饶有兴味:“二哥哥,人家也不想抄了呢!人家要奶六个娃,好辛苦的哦!”

    萧弈面无表情:“一百遍。”

    南宝珠:“……”

    所以,娇娇究竟是怎么撒娇的?!

    宁晚舟:“……”

    啧,奶孩子都不足以打动表哥!

    表哥真是铁石心肠!

    这对主仆苦哈哈继续抄书时,南宝衣正往松鹤院走。

    她得打听打听,祖母有没有把黄家母子赶出去。

    穿廊过院时,却撞见柳怜儿倚在游廊扶栏边,正投喂水里的锦鲤。

    她笑容满面:“柳家表姐,你就要和南景哥哥完婚了,不呆在房里好好准备嫁衣,独自跑到这里干什么?”

    柳怜儿转向南宝衣。

    眼前的少女娇贵美貌,从头到脚都十分精致。

    那双丹凤眼看着天真纯稚,却只有她知道,这个少女有多么心机叵测。

    她沉声:“你撺掇我嫁给表哥,却又害表哥断送前程……你口口声声说和我是好姐妹,却又把我往火坑里推。南宝衣,你好恶毒!”

    “柳家表姐,你也不想想,我与你才认识多久,非亲非故的,当然不会是好姐妹,不过都是些客套话罢了,也就你实心眼儿,当了个真。”

    “你——”

    “表姐别恼啊,南景虽然断送了前程,但银子还是有的。听说他近日在放高利,还得了一笔二十两银子的进账。我估摸着他身边还有些值钱物件儿,不如你一并卷走,趁早离开才是正经。”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怜儿若是再不明白南宝衣在打什么主意,与傻子又有什么区别。

    她紧紧捏着双手,“原来自始至终,你都是在利用我!南宝衣,你小小年纪,却如此有心机,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你这般害人,午夜梦回时,就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南宝衣哂笑。

    心机?

    前世的她倒是单纯,却得了个怎样的下场?

    家破人亡,容貌被毁,甚至被卖进皇宫冲喜……

    她被宫女太监欺负糟践,她被成王兄妹凌辱戏弄,她被关进冰窖活生生冻死……

    午夜梦回时,她只会感到仇恨。

    她只愿自己再多一点心机才好!

    她笑容娇憨:“柳家表姐,主意我已经给你出了。至于做不做,那是你自己的事。对了,你若是害怕南景发疯报复你,大可带着金银细软投奔金玉满堂的少东家,他呀,最爱别人的妻妾……”

    柳怜儿心肝肺都在疼。

    南家小女,好生残酷!

    表哥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下从商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南宝衣竟然还要她卷走他所有的金银细软,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甚至,还要送他一顶绿帽!

    柳怜儿咬住唇瓣。

    她深知跟着南景不会有好结果,可是离开的话……

    她真的能过得更好吗?

    那金玉满堂的少东家,又是个怎样的男人?

    南宝衣穿行在游廊里。

    她提着宽大的满绣裙裾,活泼地朝松鹤院小跑而去。

    她想着明天清晨时,戴那支漂亮的凤头钗,去找二哥哥读书写字。

    等到天气暖一些,就让二哥哥带她去城郊外十里桃林踏青玩耍,再与他一起品尝街头阿婆新出笼的青团。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二哥哥,她就觉得这世间的每件事都好值得期待,面对那些魑魅魍魉时,也仿佛充满了勇气。

    她摸了摸那条蓬松的火红色狐狸尾巴,脸颊渐渐浮现出一抹桃花红,娇娇怯怯,如痴如醉。

    春风萦绕在她的步摇间,像是在探究那抹红。

    可是少女的心事,犹如天际的一朵云,犹如枝头的一捧雪,浮光掠影,转瞬即逝,就连春风也捉摸不透。

    明天恢复八千字

    这是甜文,你们别怕

    这章字数有点多

第201章 二哥哥的密信

    “祖母!”

    南宝衣小跑上台阶,刚唤了一声,就被季嬷嬷拦住。

    老人把她牵到旁边,温声道:“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宝衣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南宝衣故作乖巧:“嬷嬷,我本来带黄公子去花园,谁知半路与他走散了。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祖母莫非是气我待客不周?”

    “自然不是为了宝衣姑娘生气。”

    季嬷嬷慈蔼安抚,却又说不出具体原因。

    总不好跟自家未出阁的姑娘说,那黄少东家光着膀子的糗事吧?

    南宝衣又问道:“嬷嬷,小堂姐的亲事相看的如何了呀?”

    “老夫人和黄家闹得不大愉快,这桩婚事,怕是说不成了。”季嬷嬷直言,“给四姑娘选婿,终究不是买菜,不能急于一时。依老奴看,还得慢慢相看。”

    “是这个道理。我虽年幼,却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我也盼望小堂姐能留在府里,多陪我两年呢!”

    南宝衣说完,心情极好地告辞离去。

    黄殷配不上她小堂姐,将来她定要亲力亲为,为小堂姐挑一门显赫的亲事才好!

    日子已经到了上元节。

    南府处处张灯挂彩,宫灯、兽头灯、花卉灯、鸟禽灯、走马灯随处可见,多姿多彩的程度,不亚于一座集市。

    灯上贴着谜语,猜中谜底,可以揭下纸张去找老管家对答案。

    等夜半清点时,猜中最多谜语的人,可以得到奖赏。

    这是南家两百多年来的上元节风俗,丫鬟小厮都可以参加,不拘地位高低贵贱。

    所以才到傍晚时分,侍女们就已经拿出新衣裙,打扮得比往日都要漂亮,花枝招展地往园子里去了。

    南宝衣帮荷叶戴上一只攒珠金步摇,笑眯眯道:“我家荷叶,打扮起来格外好看!你今夜不必跟着我,自己去园子里猜灯谜吧。”

    荷叶不情愿,“往年奴婢都是跟着您的,今年怎么能例外?园中人多,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您怎么办?!”

    南宝衣讪讪。

    她瞟了眼挂在窗下的墨玉竹节。

    昨日清晨,她收到二哥哥的密信,约她今夜一起看花灯猜灯谜。

    不知为何,她很不想荷叶跟着……

    就她和权臣大人两个人,吃吃汤圆赏赏花灯的,多好啊!

    她哄道:“好荷叶,我已经长大啦,不会被人冲撞的!”

    “不成!夫人在世的时候说过,要奴婢好好照顾小姐。所以,奴婢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荷叶捏了捏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南宝衣好想哭。

    她勉为其难答应让荷叶跟着,暗道等去了园子,再找借口把她支开也是使得的。

    谁知刚离开寝屋,南宝珠就带着小公爷来了。

    “娇娇,我来找你一块儿看花灯猜灯谜。”南宝珠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咱们姐妹俩定要好好发挥,大浪淘沙,勇争第一!拿到奖赏,咱俩平分啊!”

    南宝衣:“……”

    可是她和权臣大人约好了啊!

    委屈!

    快要走出松鹤院时,程叶柔和南广来了。

    程叶柔深谙南宝衣在南家的地位,知道搞定她就能搞定老夫人,因此待她十分和颜悦色:“今夜上元节,花园里十分热闹。我和你父亲约好了,要与娇娇共赏花灯,也算咱们这个小家团圆一场。”

    南广自打娶了程叶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与程叶柔十指相扣,笑容温柔:“是啊娇娇,你母亲惦记你,怕你上元节孤单,因此我们都来陪你过节,你高不高兴呀?”

    南宝衣:“……”

    以前没见她爹亲近,如今她有事,他倒是上赶着亲近来了。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她就不一样了,她恐怕是她爹的仇人,还是刨了祖坟的那种。

    这么多人在侧,她还怎么和权臣大人说悄悄话……

    她要好多话想跟他说呀!

    她揉着小手帕,有苦难言地跟出了松鹤院。

    来到花园,已是暮色四合。

    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各式彩灯都被点燃,偌大的园林犹如鎏金灯海,花前月下,石桥亭台,舫船楼阁,处处都是鬓影衣香、欢声笑语。

    南宝衣跟着父亲往前走,不时朝四周顾盼,却始终没有看见权臣大人的身影。

    难道他今夜,不来了吗?

    少女心中失落,在南宝珠抓住她的手,惊喜地把那盏最大的走马灯指给她看时,又急忙露出甜甜的笑容。

    被她挂念的青年,却仍旧待在朝闻院。

    寝屋点满了烛火。

    萧弈坐在榻上,穿着单薄的寝衣,连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

    他面无表情地拢着袖管。

    丫鬟乌压压跪了满地,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套锦袍。

    木施上,也挂满了衣袍。

    全是萧弈试过之后,不满意又换下来的。

    余味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看了眼狼藉的内室,又看了眼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色,立刻洞穿了他的想法。

    主子头一回约宝衣姑娘看花灯,这是嫌衣裳不够好看。

    她笑着放下茶水:“花园里的游灯会已经开始,主子再不过去,就赶不上猜灯谜了。宝衣姑娘,还等着主子呢。”

    她拿起一件暗红色窄袖圆领锦袍,“主子往日总穿本黑色外袍,不如今夜试试这件暗红色的。袖管和领口用金线满绣宝相花,低调而不失奢华,高贵而不失稳重,搭配这条皮革嵌玉黄金腰带,最能衬托出主子的容色。”

    萧弈挑了挑眉。

    余味侍奉他多年,知道他这是动心的意思。

    她含笑上前,恭敬跪地:“请主子试衣!”

    花园。

    南宝衣孤零零坐在小石桥边的美人靠上,抱着一盏兔子灯,情绪很是低落。

    她左边,南宝珠和宁晚舟在猜谜语。

    南宝珠:“‘一个老头,不跑不走,请他睡觉,他就摇头’,这是什么东西呀?”

    宁晚舟:“不倒翁。”

    南宝珠:“哇,晚晚好厉害,我要抱抱你!”

    宁晚舟:“我拒绝。”

    “抱住!”

    南宝珠一把搂住他。

    十三岁的小少年,在花灯的光影里,悄然红了耳朵。

    她右边,程叶柔正和她爹你侬我侬。

    程叶柔:“阿广好棒,这么难的谜语都能猜出来!”

    南广:“哈哈哈,你夫君我一向很棒,不止是在猜谜这方面哦!”

第202章 第一次主动约小姑娘看花灯

    程叶柔:“这么多人,也不害臊……”

    南广羞涩低头,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南宝衣托腮望天。

    所以,这两对儿把她请出来的意义在哪里?

    喂她吃狗粮?

    去摘谜题的荷叶匆匆跑回来,“出事了!小姐,南景突然跑到花园里发疯,砸了好些花灯!”

    “南景发疯?”南宝衣好奇。

    远处隐隐传来骚动,大约果然是发疯了。

    她望向南广。

    父亲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凝重,正色道:“柔儿、娇娇,你俩在此等候,我过去看看他在闹什么。”

    他忧心忡忡地过去了。

    南宝衣料想,大约是高利贷的骗局暴露了。

    她提议:“程姨,咱们也去看看吧?”

    一行人来到热闹处,只见南景穿着单薄的旧夹袄,眼睛里遍布血丝,发疯般砸碎一盏珍贵的琉璃花灯。

    他踉踉跄跄,大力挣开南广的手,厉声道:“我要找南宝衣,我要找那个贱人!叫她出来,叫她出来跟我对质!我要杀了她!”

    南广立刻就哭了。

    他的儿子向来意气风发,怎么过个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儿啊,”他苦口婆心地劝,“娇娇哪里得罪你了,你说出来,父亲找她谈谈。你这般大动干戈,会吓着后院女眷的!”

    “你让开!”

    南景猛然将他推倒在地。

    南宝衣微微抬起下颌,走进了人群之中。

    她亲自扶起南广,睨向南景:“你找我?”

    “南宝衣,你还敢出来?!”

    少女轻笑:“我为何不敢出来?”

    南景厉声:“我前阵子认识了一位放高利的老板,他怂恿我跟他一起发财,于是我当了貂毛大氅和笔墨纸砚,当做本钱交给了他。如今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我再去找他,他的店铺竟然人去楼空!我的一千多两雪花纹银,全部打了水漂!”

    “南景哥哥涉世未深,被人欺骗也是有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呵,我怀疑那个放高利的老板,就是你指使的!南宝衣,你毁了我的仕途、官路、前程,如今连我最后的经商之路也要毁掉,你好狠的心!”

    南宝衣笑容更盛。

    她温声道:“我只是个闺阁姑娘,除了去玉楼春看戏,平日里很少出门。我怎么会认识放高利的老板,又怎么会让他欺骗你呢?”

    围观的丫鬟小厮们,纷纷称是。

    荷叶叉腰,不悦道:“南景公子,我家姑娘最是心善,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谋害手足的事。你平白污蔑我家姑娘,其心可诛!”

    府里的下人们都得过南宝衣的赏,又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要站在她这边。

    一时间四周议论声声,全是夸赞南宝衣,贬低南景的。

    南景怒不可遏:“南宝衣,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你干的!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南宝衣,隔着老远就伸出双手,企图将她掐死。

    可周围那么多小厮,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他们纷纷架住南景。

    因为厌恶南景,所以他们一边劝架,一边悄悄往他腹部砸拳,下手那叫一个不留情!

    南景闷疼!

    隔着人影幢幢,他眼睛赤红,死死盯向南宝衣。

    少女站在花灯下,娇美精致,笑意盈盈。

    他更气了!

    因为南景砸了几盏花灯的缘故,这处光影黯淡,外人只看见人头攒动、闹成一片,猜测是南景发狂被小厮们抓住。

    却不知道那群小厮拧着南景的胳膊,正对他拳打脚踢,卯着劲儿要为他们家姑娘出气。

    南景被人捂住嘴,骂又骂不出来,喊又喊不出来,最后活生生被踹成重伤,狠狠喷出一口血,就此倒地不醒了。

    小厮们散开,面面相觑。

    “景儿!”

    南广望着南景凄惨的模样,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他抱住南景的脑袋,愤怒地望向四周:“你们对景儿做了什么?!是不是你们把景儿害成了这样?!”

    一帮小厮纷纷摇头:

    “没有啊,我们只是架住他,不让他谋害小姐而已!”

    “我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

    南广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宝衣不想让这些小厮挨罚。

    她上前,在南景身边蹲下,仔细看了半晌,正色道:“爹,女儿瞧着,南景哥哥大约是急火攻心,因此才会吐血,跟那些小厮没什么关系。”

    那些小厮都是专挑腹部打的,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伤势。

    她随口胡诌,她爹肯定会信。

    南广又生气又心疼,急忙道:“把公子扶到那边的亭子里,再去请姜神医!姜神医妙手回春,定能医治好景儿!”

    他的随从立刻去请姜岁寒。

    南宝衣吩咐婢女,重新补上被南景砸碎的那几盏花灯。

    她陪着南广进了亭子,以便姜岁寒过来时,跟他统一口供,南景是自己急怒攻心才会吐血。

    她在绣墩上坐了,怀里依旧捧着兔子灯。

    远处灯火辉煌处,可她却始终寻不到二哥哥的身影。

    说好了今夜共赏花灯的,他怎么还不来呢?

    朝闻院,寝屋。

    萧弈身穿圆领红袍,腰束嵌玉黄金革带,沉着脸坐在榻上。

    面前跪着十八名侍女,每人手里都捧着红漆托盘,托盘里摆着各式崭新靴履,正等待他的挑选。

    余味小心翼翼:“主子就没有看中的?”

    萧弈面无表情。

    这些靴履平时穿穿也就罢了,今夜是他第一次主动约小姑娘看花灯,自然要样样精致,岂能马虎?

    余味抬手。

    十八名侍女立刻退了下去。

    又有十八名侍女捧着靴履进来,仍旧恭敬跪下,等候挑选。

    余味期待地望向自家主子。

    他一一扫视过那些靴履,面色始终无波无澜。

    这是没有相中的意思了。

    她只得摆摆手,又换上一批侍女。

    能把挑选靴履,整出选妃的架势,估计全天下只有她家主子一人。

    她望了眼窗外天色。

    这个时辰花园里的灯会都进行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宝衣姑娘等得着不着急。

    她只好道:“主子您看,那双靴履就挺不错的。皮革质地,用金线在边缘满绣宝相花纹,和您外袍上的花纹如出一辙,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搭配,相得益彰,更能凸显您的英俊潇洒。”

第203章 多晚,她都愿意等

    萧弈挑剔望去。

    虽然仍旧觉得不够十全十美,但好在确实搭配他的锦袍。

    他伸出腿,“就这双。”

    小丫鬟服侍着他穿好靴履,余味赞叹道:“主子这身打扮,走到花园里定然会引来旁人注目。想必就连宝衣姑娘,也会觉得主子比往日更加玉树临风。”

    萧弈站在落地青铜镜前。

    他左右照了照,觉得勉强过得去。

    余味迫不及待道:“主子,您现在要去花园吗?”

    萧弈抬手摸了摸发髻。

    想了想,他坐到妆镜台前,“为本侯重新梳发。”

    余味:“……”

    重新梳发?

    要不要重新沐个身啊?

    她勉强笑道:“主子,重新梳头很耽搁时辰。您的头发是晌午时分,沐过身后才梳理的,如今依旧一丝不苟,不必拆开来重新梳。”

    她提起沐身,倒是令萧弈灵光一闪。

    说起来他午后去了趟地牢,亲手送洪老九归西。

    也不知可有染到血腥气……

    他起身,往隔间走去。

    余味不解:“主子?”

    “准备热水,本侯要沐浴更衣。”

    余味:“……”

    所以今夜的花灯会,她家主子还要不要去了?!

    花园。

    姜岁寒摇着折扇,不疾不徐地踏进凉亭。

    南广急忙作揖行礼:“姜神医,景儿刚刚吐血晕厥,劳烦你赶紧替他诊治一番!”

    姜岁寒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好。

    他落座,正儿八经地替南景把脉。

    南宝衣站在南广身后,很努力地朝他做手势。

    荷叶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差点儿以为自家小姐得了羊癫疯。

    姜岁寒拧着眉头看了片刻,忽而高深莫测地颔首,表明自己领悟了她要传递的讯息。

    他正色道:“南三爷,南景公子是因为急火攻心,因此导致吐血晕厥。”

    荷叶惊讶。

    她家小姐做的那些手势,神仙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姜神医和小姐,是用意念沟通的?!

    南广问道:“那,景儿何时能醒来?”

    “少则三五月,多则七八年。”

    南广大惊:“这么久?你不会误诊吧?!”

    姜岁寒正儿八经地睨向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医术?”

    南广讪讪:“那倒不是……”

    “当然,也有办法让他早些醒过来。”姜岁寒卖弄玄虚。

    南广惊喜:“什么办法?!”

    “冲喜。只要挑个姑娘与他成亲,他心里一高兴,气血就能打通任督二脉,说不定能马上醒过来。正好,我听说南景公子有一位现成的未婚妻,料想她也会心甘情愿的。”

    “冲喜?冲喜好啊!”南广大笑着夸赞,“我也听说过,有的人快要死了,结果家里给他冲个喜,他马上就活过来了!姜神医,我这就带景儿回前院,叫柳怜儿准备准备,明日就成亲!”

    说完,指挥小厮抬起南景,飞快往前院而去。

    南宝衣目送他们走远,朝姜岁寒竖起拇指,笑容甜甜:“姜大哥真棒!”

    不仅替那些小厮遮掩了,还促使南景和柳怜儿尽快成亲。

    柳怜儿是个嫌贫爱富的,一旦发现自己要和南景这种断送前途的男人绑在一块儿,绝对会去投奔黄殷。

    等南景醒来,他会发现他有了一定新帽子,还是绿色的!

    姜岁寒好奇:“你怎么一个人来看花灯?你二哥哥呢?”

    他记得萧弈那厮,从晌午时分就开始折腾,就为了陪南小五参加上元节游园会。

    怎么他都来了,那厮还没来?

    南宝衣丹凤眼里掠过黯淡。

    她轻轻揪着绣帕,小声道:“他可能不会来了。”

    姜岁寒挑了挑眉。

    啧,小两口怕是闹矛盾了。

    他怜惜南宝衣形单影只,于是提议道:“那我陪你猜灯谜吧,听说待会儿还有舞龙舞狮,我定要一饱眼福。”

    舞龙舞狮,是上元节的传统。

    一般都由地方官府出面,请舞龙舞狮队在城镇游行表演,谁家门口燃放爆竹,就会在那家人门前多表演片刻。

    常常会有大群小孩子,欢呼雀跃地跟在队伍后面跑,以拔下一撮狮子毛为荣。

    据说拔下那撮毛的人,能得到神灵庇佑,这一年平安顺遂。

    而南家富贵,每年都会自己掏银子,请一支舞龙舞狮队来园林表演,这也是府里小辈们最喜欢的元宵节目。

    南宝衣与姜岁寒一起游园。

    他言谈讨喜,跟他看灯说话,犹如故友重逢,是一种享受。

    但是少女却心不在焉。

    她听见箜篌声清澈悠远。

    她看见石桥灯火,楼阁明光,花径烂漫,处处皆是热闹,处处皆是欢喜,处处皆是团圆。

    姜岁寒去取走马灯上的灯谜时,她独自立在花灯旁,轻声呢喃: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每每驻足,每每回首,很希望如诗词里念诵的那般,下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人。

    可是灯火阑珊处无他,满园热闹里也无他。

    她的身边,也无他。

    南宝衣鼻尖微酸。

    明明说好了要与她共游上元节,可提出来的是他,爽约的,也是他……

    她抬手摸了摸心脏位置。

    这里弥漫着奇怪的酸涩,是她两世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大约又因为权臣大人生病了……

    远处突然传来铺天盖地的热闹。

    锣鼓声响,一队队火把涌入园林,照亮了舞动的彩锦大狮子和长长的游龙。

    满园都惊喜地呼喊起来,小辈们拍着手追着游龙,就算摔了一跤,也迫不及待地爬起来继续追着大呼小叫。

    “啊啊啊!”

    姜岁寒宛如幼稚的小孩子,跟着大喊。

    他兴高采烈:“我好多年没参加过这种热闹了,还是小时候住在乡下奶奶家时,才在村子里看过舞龙舞狮,但是不及这里的有意思……”

    说着说着,忽然注意到南宝衣耷拉着小脑袋,很没精打采。

    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怜惜,是兄长对幼妹的那种怜惜。

    他笑笑,温声道:“舞狮队过来了,南小五,你那么厉害,定要在狮子头上揪掉一撮毛。那撮毛很是吉祥,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南宝衣抬起小脸,丹凤眼里掠过亮晶晶的光彩。

    如果今夜能心想事成,那么她最希望权臣大人来赴他们的约。

    多晚,她都愿意等。

第203章 我好喜欢二哥哥

    舞狮队一共有八只大狮子。

    表演舞狮的艺人称作“象人”,会些拳脚功夫。

    他们披着狮子彩锦上腾下挪,一边追逐流苏大绣球,一边做出各种有意思的动作,张牙舞爪,凶萌凶萌,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最可爱的是那只小狮子,偶尔还在地上打个滚,四脚朝天的模样,叫丫鬟们十分喜爱。

    因为是专门为南家表演的,所以舞狮队的象人特意往姑娘家面前凑,好叫她们揪一撮毛,讨讨喜气。

    南宝衣觉得自己今夜大约不宜出门。

    那八只狮子,不知为何,就没有一只往她面前凑的。

    唯一凑过来的一只,还朝她凶巴巴地“嗷呜”一声。

    比脸盆还要大很多的狮子头,瞪着铜铃大的红眼睛,对着自己“嗷呜”,南宝衣吓得手抖,愣是没敢揪毛。

    等她稳下心神,那头大狮子已经随着鼓点声跑了!

    她揉着绣帕,看见别的小姑娘都揪到了狮子毛。

    小公爷甚至还揪了好几撮,全都送给了珠珠。

    只有她没有那撮毛……

    她心里突然涌出浓浓的委屈。

    权臣大人莫名其妙爽约,连这破狮子也欺负她!

    她红了眼圈,转身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对着一丛茶花抹眼泪。

    前世那么多委屈都忍过来了,明明觉得重生后的自己,大约是世间最坚强、最有勇气的姑娘,可是今夜,她竟然会因为一撮狮子毛掉眼泪……

    这样的南宝衣,真是没用!

    姜岁寒站在阴影里,把她的泪水尽收眼底。

    他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啧,看来还得我出马啊!”

    姜岁寒赶到朝闻院,看见院里灯火通明。

    余味领着一队侍女,手捧锦衣、金腰带、革靴、宫绦等物,侍立在侧。

    萧弈刚沐完身,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镜台前,仔仔细细地挑选今夜要戴哪顶金冠。

    “我的爷!”

    姜岁寒崩溃般唤了声,“你没去赴约,人家南小五都哭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梳妆打扮?”

    “哭了?”萧弈面色清峻,“你欺负的?”

    “我……”

    姜岁寒简直无话可说。

    他手舞足蹈地把花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都词儿都念出来了,不是因为你又是因为谁?!可怜南小五精心打扮,在花园里吹了两个时辰的寒风,却还不见你前去赴约,那叫一个伤心哟!芳心都碎了一地啦!你——”

    他还要再说,却见镜台前空空如也。

    “咦,我萧二哥呢?”

    他急忙四顾。

    余味弯唇一笑。

    她家主子在屋里磨磨唧唧两个时辰,才终于挑选出一套满意的行头。

    如今姜神医一提宝衣姑娘哭了,主子连行头也不换,直接去花园见她……

    宝衣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女孩儿呀!

    花园角落。

    桃树上挂着几盏仕女宫灯,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影。

    名为花鹤令的几丛茶花,在早春的夜里悄然绽放,深红浅白,犹如美人初绽,风华袭人。

    一只彩锦狮子,顶着绣球自远处而来。

    他看见南娇娇站在树下,打扮得比往日都要娇美。

    云髻精致,金梳步摇,如意项圈,裙裾轻曳,隐约露出镶嵌着明珠的绣花鞋。

    黛青的远山眉笼着愁绪,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水珠,绯红的眼尾宛如晕开的桃花瓣,正一抽一抽地细弱哭泣。

    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萧弈心尖弥漫开疼痛,绵绵密密犹如针扎。

    是他怠慢小姑娘了。

    他顶着狮子脑袋,玩闹般从背后撞了撞小姑娘。

    “别闹……”

    南宝衣不悦地跺了下绣花鞋。

    于是他又撞了撞。

    南宝衣回头。

    庞大威武的狮子头,瞪着铜铃大的红眼睛,正得意地朝她晃来晃去。

    她惊得尖叫一声,险些跌倒在地。

    萧弈摘下头套,笑容恣意:“南娇娇,惊喜吗?”

    南宝衣:“……”

    只有惊,没有喜。

    她咬住唇瓣,死死盯着萧弈。

    权臣大人敛去素日里的冷峻矜贵,穿着满是彩色流苏的狮子衣,脚踩黑色袼褙布鞋,一手提着狮子头,一手夹着大绣球。

    他金尊玉贵,从没有打扮得如此廉价过。

    可是他站在花灯下,丹凤眼噙着浅浅的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温柔沉稳。

    南宝衣原本已经止住了哭泣,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萧弈,又有些鼻尖发酸。

    他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靖西侯,是搅动朝堂风云的权臣,手掌权势,高不可攀。

    却也愿意为了她这小小的姑娘,扮成舞狮来哄她开心。

    她泪水盈盈,朝他张开双手:“抱!”

    萧弈莞尔:“手里拿着东西,抱不了。”

    南宝衣想了想,主动扑进了他怀里。

    她轻轻环住青年的腰身,小脸蹭着他的胸膛,嗓音软糯糯的:“我好喜欢二哥哥……”

    萧弈呼吸微微停滞。

    心底蔓延开酥酥麻麻的感受,像是春风吹过园林,无数小豆蔻悄然生长,逐渐占据了他的心扉。

    他稳了稳心神,强压下那股子热血悸动。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温软香甜,脸蛋嫩生生的,像极了糯米汤圆,真想咬一口尝尝味儿……

    不等他继续遐想,南宝衣忽然仰起头,好奇问道:“二哥哥,你哪来的狮子套?”

    萧弈眨了眨眼。

    没好意思告诉她,他把那只小狮子揍了一顿,才抢来了这套行头。

    他捧上狮子头,淡淡道:“刚刚打听了一圈,听说全府的小姑娘都揪到了狮子毛,唯有南娇娇没揪到。喏,这只狮子头,送你了。”

    “送我?!”南宝衣惊喜地抱住。

    狮子头上全是毛毛,她有大福气啊!

    萧弈俯身凑到她耳畔,嗓音低哑撩人:“别家小姑娘有的,我们南娇娇,也一定要有……”

    好像得了急性牙髓炎,啊啊啊,从下午到现在痛不欲生,然鹅我依然写完了八千字(求表扬)

第205章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上元节的汤圆,甜甜糯糯。

    可是南宝衣却觉得,和权臣大人在一起时,心里油然而生的那股滋味儿,比汤圆还要甜。

    仿佛看见他,一切就都圆满了……

    萧弈丢掉大绣球:“走,哥哥陪你猜灯谜去。”

    两人朝灯火烂漫处走去。

    穿过茶花小径,南宝衣感觉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仰起头,权臣大人面不改色,淡漠地注视前方。

    她心里打着一面小鼓,正疑心刚刚是幻觉,却又被碰了一下手背。

    她难耐地咬住唇瓣。

    二哥哥这是……

    什么意思?

    不等她开口,权臣大人忽然整个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修长有力,因为常年握刀的缘故,掌间和指腹还生着一层厚厚的茧。

    南宝衣的掌心汗津津的。

    虽然以往也曾被他牵过手,但不知为何,和今夜的感觉竟是全然不同……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却被握得更紧。

    炽热,霸道,温柔……

    少女深深垂下头。

    今宵月圆,小径两侧种满了山茶花。

    偶有跌落枝头的花骨朵,被少女的裙裾拂拭而过,在她的裙上遗留了浅浅的清香。

    青涩婉约,不可捉摸。

    园林里的猜灯谜还在继续。

    南宝衣取下一张谜题,念道:“‘一个小姑娘,生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衫,坐在绿船上’。二哥哥,你知道谜底是什么吗?”

    萧弈打量她一眼。

    小姑娘今日穿着浅粉色袄裙,白嫩娇美极了。

    他哂笑:“是南娇娇。”

    南宝衣:“……”

    权臣大人有时候正经的要命,有时候痞坏痞坏的,叫人生气。

    她认真道:“我觉得谜底应该是莲花。莲花是粉色的,‘绿船’指的则是荷叶,对,就是这样,定然没错的。”

    她把谜题放进小花篮,又继续往前走。

    “‘身穿绿衣裳,肚里水汪汪,生的子儿多,个个黑脸膛’……”南宝衣又取下一张谜题,“这一题颇有些难度,二哥哥,你能猜出谜底吗?”

    萧弈睨了眼她的肚子,“是南娇娇。”

    南宝衣恼怒:“二哥哥,你根本就没有好好猜题,我今日明明穿的是粉衣裳,而且你刚刚还在上一题里说,答案是我!”

    “‘生的子儿多’,可不就是你?毕竟南娇娇是连生九子的姑娘。”

    南宝衣:“……”

    好气啊!

    玉楼春那件事是绕不过去了还是咋地!

    萧弈见她小脸皱巴成团,轻笑两声,伸手拿过谜题看了眼,随口道:“西瓜。”

    “西瓜?”南宝衣愣了愣,随即恍然,“是了,确实是西瓜!”

    两人一路走一路猜题,直到夜半时分,才兴尽而归。

    寝屋暖和。

    南宝衣在屏风后换了寝衣,侍女已经把绣床铺好了。

    她钻进锦帐,被窝里放着汤婆子,暖得很。

    荷叶掩上帐幔,温声道:“上元佳节,小姐好梦。”

    “你也好梦……”

    南宝衣笑盈盈的,看着她放下锦帐。

    临睡前,她抱着被角,借着帐外的烛光,望了眼放在床尾的狮子头。

    许是因为被权臣大人戴过的缘故,如今看来,那狮子不再面目狰狞,反而处处透着憨态可掬。

    它是保护她的瑞兽。

    少女安心地闭上眼。

    今夜睡梦香甜,她的耳畔始终萦绕着清澈的箜篌声。

    梦境里,上元灯会,茶花小径曲径通幽。

    那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她心中的悸动,犹如浮光掠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那时的她,其实是十分欢喜的。

    ……

    次日。

    南宝衣神清气爽,要去前院看南景成亲。

    因为亲事准备的匆忙,所以很多东西,都是直接借用南广大婚时用过的。

    南宝衣过来时,瞧见柳氏撒泼般站在屋檐下哭,骂她爹喜新厌旧,骂柳怜儿不知廉耻勾引她儿子,还骂她小小年纪心机叵测。

    她摆弄着绣帕,抿唇轻笑。

    柳氏一心要往上爬,还对一双儿女寄予了厚望。

    如今她自己彻底够不到正妻的位份,儿子不仅断送了前程,还要被迫迎娶她从前看不起的乡下丫头,没有怨气才怪。

    程叶柔捧着小手炉过来了。

    远远瞧见南宝衣,她笑道:“娇娇起得好早。”

    “程姨。”南宝衣稍稍福了一礼。

    程叶柔瞥向柳氏,“这女人满嘴污言秽语,你何必站在这里听?叫婆子捉住,关进柴房也就是了。”

    南宝衣笑容温婉,没有接话。

    说起来她可能有点变态,她其实挺喜欢听柳氏她们骂人的。

    她们越骂,越是证明她戳到了她们的痛处。

    而她们越是痛苦,她就越是欢喜……

    程叶柔只当她是小姑娘家脸皮薄,因此沉声吩咐道:“大喜的日子,她闹成这样像什么话?把她带下去。”

    不等嬷嬷上去捉人,柳氏突然冲过来,跪倒在程叶柔跟前。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叶柔妹妹,景儿与柳怜儿的婚约,本就是一场没说清楚的笑话!怎么能在景儿昏迷不醒时,让他娶了柳怜儿?叶柔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景儿也是你儿子,你要为他做主啊!”

    程叶柔讥笑:“你尚未进门,南景和南胭也没有上南家族谱,怎么算得上是我孩子?还请柳姑娘慎言。而且给南景娶妻冲喜,是阿广的主意,哪有我置喙的道理?柳姑娘,你求错人了。”

    “你——”

    柳氏见她不肯为南景做主,顿时火冒三丈。

    她正要破口大骂,柳大嫂出现在屋檐下,得意叉腰,“我说妹子,你就省些力气吧!也不看看你儿子如今是个什么货色,我家怜儿哪里配不上他?”

    “你还敢出来?你害我小产,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贱人!”

    柳氏怒骂着,冲上去和柳大嫂打了起来。

    南宝衣从没见过泼妇互殴。

第206章 给自己攒嫁妆

    柳氏和柳大嫂互拽头发,互相朝对方脸上扇耳光,嘴里各种骂骂咧咧,下手那叫一个狠!

    只可惜柳氏养尊处优太久了,不是柳大嫂的对手,很快就被活生生拽掉两撮头发,露出白花花的头皮。

    南宝衣不禁想起前世。

    前世,柳氏和柳大嫂十分亲近。

    柳大嫂借着南家的东风开办蜀锦店铺,柳氏前后帮了不少忙。

    而柳大嫂赚钱之后,逢年过节都会孝敬柳氏大笔银子。

    两家互相帮扶,真是亲戚表率。

    如今竟也会斗成这般,一副恨不能对方去死的架势。

    可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与薄情冷性之人打交道,终究是“利”字当先。

    她看得饶有兴味时,程叶柔轻轻捂住她的双眼,柔声道:“大家闺秀,不许看这般没皮没脸的事儿,没的污了眼睛。”

    她的手温软暖和。

    南宝衣乖乖点头。

    程叶柔不是含糊的人,打发婆子把柳氏两人拖下去,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直接给关在了一间柴房里,由她们斗去。

    成亲的时辰终于到了。

    南宝衣悠闲地坐在喜厅,捧着一盏热茶,笑眯眯看热闹。

    “一拜天地!”

    南广没银子请司仪,只好自己充当。

    南景昨夜晕厥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因此被小厮们搀扶着拜堂。

    柳怜儿则被南胭扶着。

    时间太赶,她只能穿样式最简单的红嫁衣,连半朵绣花都没有,看起来格外冷清寒酸。

    “二拜高堂!”

    南广吼了一嗓子,急忙跑到上座落座。

    南宝衣品着香茶。

    透过缭绕茶雾,她睨向南胭。

    仿佛意识相通,南胭也望了过来。

    杏眼微微红肿,显然昨夜哭过一场。

    瞳珠里满是憎恨,显然是恨她毁了她的兄长。

    南宝衣慢慢勾起唇。

    这就开始恨了?

    这兄妹俩欠她的债,还多得很呐。

    她不理会南胭的憎恨,还微笑着朝她遥遥举杯。

    举止之间,充满了浓浓的挑衅与轻贱。

    南胭恨不能咬碎一口白牙,却什么话也说不了,更无力阻止这场大婚。

    “夫妻对拜!”

    南广大喊,脸上很是高兴。

    两人拜了下去。

    许是天意弄人,拜完的刹那,南景忽然醒了。

    他动了动手指,脸色苍白,缓缓睁开眼。

    看清楚四周的情况,他瞬间如坠冰窖:“这是在干什么?!”

    他明明只是和柳怜儿订婚而已,婚期还远得很,怎么这就拜堂了?!

    难道他昏睡了三五个月?!

    南广喜上眉头,急忙道:“儿啊,你可算是醒了!昨夜上元节,你突然吐血晕厥,可把我吓坏了!神医说,得给你冲喜,才能叫你醒过来,这不,我特意请儿媳妇跟你提前成亲,算是帮你冲喜。如今堂也拜完了,儿媳也正式过门了,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呀?”

    南景脸色发青。

    只要不跟柳怜儿成亲,他总还有拖延的余地。

    山不转水转,将来峰回路转,总有他出头之日,那时也好迎娶官家嫡女。

    如今他爹一声不吭地给他娶了媳妇,算怎么回事?!

    南广见他脸色不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儿啊,爹知道你看不上柳怜儿,可你如今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你已经没有前途啦——”

    话音未落,他惊觉此话不妥。

    他笑呵呵道:“爹的意思是,你如今处在低谷,也不好迎娶官家嫡女。你看,柳怜儿一进门,你就醒过来了,可见她却是是你的福星啊!”

    福星?

    南景胸口起伏得厉害。

    柳怜儿和南宝衣一丘之貉,都是害他的元凶!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冷笑一声,扭头离开了喜堂。

    柳怜儿掀开红盖头,立刻追了出去。

    她追到寝屋,看见南景发疯般砸碎所有茶盏、茶壶。

    她上前:“表哥何必如此?你我皆是有大智慧的人,只要同舟共济,总能把日子过好。”

    她在南家的这些天,特意学了识文断字。

    说起话来,已不再是昔日畏缩卑贱的模样。

    南景冷笑:“大智慧?就你?!柳怜儿,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白送给我当妾,我都不要!今日嫁给我,你心里一定很爽吧?”

    柳怜儿并不恼。

    她沉稳落座,“表哥落到今日这个境地,只怪你自己蠢笨,何必迁怒于我?”

    “柳怜儿!”

    “我知道表哥一心想做官,我有个主意,能让你得偿所愿。”柳怜儿眉眼得意,“我近日读书,颇有些心得体会。史上记载,许多达官显贵都出身皇子幕僚,随着皇子登基而跟着显赫。表哥才华堪比诸葛孔明,为何不前往盛京城,投奔一位皇子殿下呢?如果能辅佐那位皇子登基,表哥前途不可限量!”

    她刚说完,南景突然给了她一巴掌!

    南景暴怒:“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你以为皇子幕僚是那么好当的?!如今太子已经定下,你想让我跟别的皇子造反不成?!”

    柳怜儿捂住红肿的脸颊,半晌不语。

    没有富贵险中求的胆子,还好意思天天嚷嚷着要当权臣?

    难道他指望南广花银子给他捐一个官当吗?

    南家摆明了态度,根本不愿意给他花银子的!

    一腔好心被这巴掌打得幻灭,柳怜儿沉默地离开了寝屋。

    南景此人,心胸狭隘,才华不过尔尔。

    将来,绝无可能登上高位。

    或许,她真的该考虑考虑南宝衣的建议……

    是夜。

    朝闻院灯火通明。

    南宝衣坐在西窗畔,抱着算盘算账。

    如今上元节刚过,玉楼春正月间推出的婆媳大剧,赚了整整三千两白银,除掉培养的花销,以及与寒烟凉的分成,她拿到了六百两纹银。

    的买卖已经开始推进,这段时日有不少人进楼买卖消息,分成银子居然高达千两。

    看来这个买卖,确实很有搞头啊!

    萧弈坐在书案对面,看着她。

    小姑娘俨然一副掉进钱眼的表情,细白指尖在金算盘上拨弄,不时咧开嘴角,眼睛弯如月牙,像是盛满了细碎光芒。

    他懒洋洋道:“这么努力地赚银子,莫非是为了给自己攒嫁妆?”

第206章 甜的能要他的命

    南宝衣合上账本,捧住小脸,“我才十三岁,嫁人还早得很。”

    从前,她总想着请权臣大人出面,为她谋一门好婚事。

    可是不知为何,她如今对嫁人没有半分渴望。

    前世嫁给程德语,每日都要打理后院、孝敬公婆、晨昏定省,比没出嫁时辛苦得多。

    还不如在府里娇养着呢!

    而且在府里,还能时时看见权臣大人,与他一起在西窗下读书写字……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妙的事了。

    她看见萧弈唇角抿着浅笑,好奇道:“二哥哥,读书人似乎都很嫌弃金银财宝,如程德语,他就骂钱财是阿堵物。你呢,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萧弈评价:“我怎么瞧着,程德语买貂、买古董文玩的时候,比谁都要高兴?难道那些东西,不是用银子买的吗?表面清高,内里污浊,可见他人品不堪。”

    他的评价,深得南宝衣欢心。

    她又认真道:“程德语还觉得,沾了钱财的女子非常粗俗,浑身都是铜臭。可是二哥哥,我就是个爱财的人,我明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绝不会为了赚钱泯灭良心。这样的我,难道也要被骂成‘浑身铜臭’吗?”

    萧弈睨着她。

    小姑娘的丹凤眼里盛满了期待,像是细碎的星辰,干净而纯粹。

    拥有这样眼神的姑娘,怎么会浑身铜臭呢?

    隔着书案,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南宝衣不解:“作何?”

    “娇娇过来。”

    南宝衣纠结。

    权臣大人嘴角挂着笑容,瞧着十分危险的样子。

    然而忤逆他的话,似乎更加危险。

    毕竟就连祖母都叮嘱她,以后要多听权臣大人的话。

    沉吟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刚在他面前站稳,就被抱入怀中。

    怎么又被抱了……

    她心里嘀咕着,紧张地仰起头,“二哥哥?”

    萧弈俯首,深深嗅了嗅她的小脸。

    芙蓉花香扑面而来,甜的能要他的命。

    他一本正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南娇娇浑身都是芙蓉花香,一点儿也不臭。”

    “主子!”

    余味挑了珠帘进来,一眼看见这俩又在腻歪。

    她轻咳一声,腼腆道:“主子,前院传来消息,柳怜儿卷走了南景身边所有的钱财,连屋子里值钱的摆件儿也一并偷走了,半个时辰前从后门离开的南府,如今所踪不明。南景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听说他呕出了一口血,直接气晕了过去。”

    南宝衣“啧”了声。

    柳怜儿果然听从了她的建议。

    只是不知,是否去投奔了黄殷。

    她急于弄清楚柳怜儿的去向,因此抱着账本起身:“时辰不早,二哥哥,我该回松鹤院就寝了。”

    萧弈把玩着压胜钱,笑容关切:“外间天寒,不如就歇在我屋里?”

    南宝衣很是感动。

    权臣大人,真为她着想啊!

    她温声道:“上次情况特殊,才歇在二哥哥屋里。今夜月朗星稀,阖府宁静,是要回去睡的。二哥哥若是愿意,可以送我一程。”

    这话很合萧弈的心意。

    来到书房外,荷叶正坐在檐下打瞌睡。

    “这个荷叶,居然在二哥哥门外睡着了……”

    南宝衣很是丢脸。

    余味恭敬地把灯笼呈给萧弈,笑道:“让她睡着吧,等她醒了,我带她去我屋里睡。”

    南宝衣也不忍心叫醒她,于是点头同意了。

    萧弈陪着南宝衣走到朝闻院外。

    南宝衣驻足,朝他福了一礼,“二哥哥送到这里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萧弈嗓音压得很低:“无妨,我再送你一程。”

    早春寒夜,草木萌芽,露水葳蕤。

    青石小径上落了一层薄薄的花骨朵,灯笼晕染开小小的光团,只堪堪把两人笼在光影里。

    四周寂静,隐约能听见虫鸣声。

    南宝衣偷眼去看萧弈。

    权臣大人侧颜清峻矜贵,是高不可攀的模样。

    却愿意放下身段,亲自送她回松鹤院……

    她抿了抿小嘴,心里有点甜。

    萧弈清晰察觉到小姑娘的窥视。

    他面色如常,心里却暗暗浮想联翩。

    小姑娘定然是盼望他牵住她的手,就如同上元节那一夜……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于是走着走着,南宝衣就察觉到某人正伸出手,试图勾住她的手。

    她愣了愣。

    还没想好要不要躲开,却已经被捉了个正着。

    他还用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掌心,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挣扎。

    南宝衣垂下眼睫,纠结地咬住唇瓣。

    而这片刻功夫,那人已经把她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

    从朝闻院到松鹤院,得走两刻钟。

    南宝衣看着萧弈提着的灯笼,等回过神时,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松鹤院外。

    她愣了愣。

    原来两刻钟,竟然如此短暂吗?

    有丫鬟迎了出来,萧弈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

    他淡淡道:“进去吧。”

    丫鬟给南宝衣披上缎面斗篷,打着灯笼,恭敬地引她进去。

    南宝衣走出几步,下意识回眸。

    权臣大人依旧提着灯笼站在原地,一双丹凤眼在火光的映衬下霸道慵懒,却又透着温柔。

    她急忙收回视线。

    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她再度回眸。

    那人还在灯火阑珊处,革带军靴,大氅猎猎,似乎要亲眼看着她进屋,才能安心离去。

    “二哥哥……”

    少女呢喃,声音缱绻如春水。

    回到寝屋,南宝衣招来一只信鸽。

    自打上回寒烟凉派遣丫鬟进府,向她透露南景买凶杀她的消息以后,她就养了只信鸽,专门用来和寒烟凉递消息。

    她写了一封简信绑在鸽子腿上,又喂了它一块花糕,“去吧,务必把信带到。”

    等信鸽带着回信飞回来时,南宝衣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打算就寝了。

    她倚在窗畔,展开回信,不禁轻笑。

    不出她所料,玉楼春那边回话,说柳怜儿去了金玉满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想必,是被黄殷收用了。

    南宝衣就着烛火点燃回信,又揭开香炉盖子,把信笺扔了进去。

    她又写了一封信,仍旧叫信鸽传递给寒烟凉。

    明日清晨,她要南景被戴绿帽子的事,传遍整座锦官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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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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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