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南娇娇,你能不能洁身自好些
南宝衣也不知道二伯用了什么法子,十天之内,太守府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扶正柳氏之事就像是被搁置了。
不同于柳氏母女的焦急等待,她每日吃喝玩乐,时不时给权臣大人顺顺毛。
她已经埋下了花种,只安心等这十天生根发芽。
眼见着到了腊月二十三。
清晨时分,南宝衣来到朝闻院大书房,坐在窗畔铺纸研墨。
她喜欢和萧弈一起读书写字,因为只要看着他冷峻淡漠的侧颜,她就像是被抚平了所有负面情绪,只余下浅淡而充实的欢喜。
她托着腮,盯着宣纸出神。
姜岁寒捂着一盏枸杞热茶,“南小五,你已经发了一刻钟的呆,莫非是冻傻了?”
“你才冻傻了……”南宝衣咬了咬笔杆子,“我是在想,这次的话本子,写些什么好。之前那两出戏,玉楼春已经反反复复演了大半年,如今到了年底,也是时候推出新的戏目了。姜大哥可有什么建议?”
姜岁寒调笑:“这么着急,你是要抢春节档?”
“春节档是什么?”南宝衣不解。
“就是指腊八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因为过年,所以百姓都闲了下来,去戏楼里吃喝玩乐的客人会更多,更容易赚个盆满钵满。”
南宝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确实想抢春节档。”
姜岁寒提议道:“正月间亲戚往来,更热衷家长里短,不如这次就写个婆媳剧吧!”
“婆媳剧?”
“就是专门讲婆婆和儿媳争斗的故事!啧,千百年来,婆媳之争始终是热门话题,七大姑八大姨都喜欢听。作为贺岁档在玉楼春演出,肯定能吸引锦官城的婆婆媳妇前往观看,能保证收视率的!”
南宝衣懵懂:“收视率又是什么?”
“通俗点说,就是看客的多少!”
南宝衣咬了咬笔杆子。
她觉得姜岁寒这个建议很有搞头。
前世她嫁去程家,吃够了黄氏那个恶婆婆的苦头。
不如以黄氏为原型,刻画一个恶婆婆的形象,写她的儿媳妇嫁过去以后,是怎么运用智慧积极抗争的。
而前世的黄氏,简直给了她足够的写作素材!
跪搓衣板啦,大雪天等在门外伺候啦,一边不许她跟程德语同房、一边又骂她不会下蛋啦,林林总总,写起来竟然无比顺畅!
她越写越带劲儿,写到中午都没有停笔。
姜岁寒伸着脖子看,小声对萧弈道:“你确定南小五没嫁过人?这恶婆婆写的,简直跃然纸上、身临其境!”
萧弈翻了一页书,没搭理他。
等到用午膳时,南宝衣和姜岁寒都去花厅了。
萧弈放下书卷,走到窗畔。
他垂下眼尾,翻了几页南宝衣的稿纸。
他看着那手清峻流丽的簪花小楷,看着那一行行看似搞笑的故事,丹凤眼晦暗如海,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依旧记得,南娇娇曾跟他提起过的那场梦境。
难道故事里这个恶婆婆所做出来的事,都是小姑娘在那场梦境里亲身经历的?
“二哥哥!”
清脆的叫喊声突然响起。
南宝衣兴冲冲地跑进书房,仰头道:“午膳已经端上桌了,姜大哥和沈议潮都等着你过去吃饭呢!咦,你怎么翻起我的稿纸来了?”
“随便看看。”萧弈态度淡漠。
“嘿嘿,二哥哥定然觉得我写的婆媳故事很有意思,你心痒难耐,却又不想被姜大哥他们知道,所以就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地看!”
南宝衣骄傲的像只小孔雀。
她得意地压低声音:“二哥哥,你放心大胆地看,我不会告诉别人哒!”
萧弈看着她。
小姑娘弯着眉眼,模样天真娇气,像是未曾经历过风霜的花朵。
可是,为什么看着她写下的那一行行文字,他会感到心疼呢?
像是她曾真真切切地经历过那个故事,而她没有故事里的儿媳妇聪明,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她独自忍受了所有的血泪和痛苦……
萧弈敛去眼底的那抹痛色。
他倨傲地弹了下她白嫩的额头:“只是看看你的字可有进步,想到哪里去了?”
南宝衣摸了摸额头,暗暗撇嘴。
她随萧弈往花厅走时,正巧撞见南广在园林里面探头探脑。
“爹!”
她脆声。
南广瞧见萧弈也在,明显不想上前。
可是被萧弈盯着,他又不敢逃跑。
他硬着头皮走过来,双手笼在袖管里,笑道:“娇娇,爹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南宝衣打量他。
她爹还穿着那件银狐毛大氅,都穿了十天还舍不得脱!
发髻上别着一朵梅花,瞧着怪风骚的,想必是为了吸引程叶柔。
她好奇道:“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儿?”
“今晚是小年夜,你知道吧?”南广欲言又止,“我,我想请一位客人登门,跟咱们一起吃团圆饭……”
南宝衣莞尔。
她故意问道:“不知道爹爹想请谁?”
“乃是程家的大姑娘,程叶柔。”南广笑容腼腆羞涩,“娇娇,你爹我老大不小,家里一直没个女人怎么行?柔儿性子婉约温柔,又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定然持家有道。她进了门,不会亏待你的……”
南宝衣听着,悄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她立刻红了眼圈,抹着泪花哽咽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希望有人能陪伴爹爹。只是柳姨做风不正,因此我不喜欢她。程姨就不一样了,她是官家嫡女,出身清白,她进门的话,我一百个高兴。您放心大胆地请她来吃团圆饭吧,女儿很欢迎她!”
小女儿又乖又暖,还很善解人意。
南广感动不已,像年轻时那般,把她抱起来扔到半空,接住后又在她脸蛋上重重吧唧了一口。
他称赞道:“娇娇不愧是爹爹的小内裤,真贴心啊!”
南宝衣面无表情:“小内裤?”
“错了错了,是小棉袄,小棉袄!哈哈哈哈哈哈!娇娇,我这就去接柔儿来咱们家过小年夜!”
南广喜得什么似的,把她放下来,蹦蹦跳跳地奔出了府。
南宝衣又好气又好笑。
她道:“走吧二哥哥,咱们去吃饭。”
萧弈却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被亲过的脸蛋。。
他嫌弃道:“被人亲,会沾上对方的口水,很脏的。南娇娇,你能不能洁身自好些?”
第153章 小年夜被催婚的娇娇
南宝衣陷入沉思。
她狐疑地瞟一眼权臣大人,貌似他从前也亲过她吧?
叫她洁身自好,他自己洁身自好了吗?
她轻哼一声,扭头走到前面去了。
……
因为今晚是小年夜,所以晚辈们都要在松鹤院用晚膳。
南宝衣穿了件大红织金兔毛比甲,打扮得精致讨喜,和萧弈一起来到花厅。
今年的小年夜,因为二伯和大哥哥提前回家的缘故,再加上大姐姐和表哥也来府里过节,因此整座花厅都热热闹闹的。
南宝衣悄悄张望,没看见自家爹爹和程叶柔。
料想,他们还没到。
柳小梦和南胭也没来。
自打中秋节后,祖母就发了话,不许她们娘儿俩踏进松鹤院半步。
南宝衣乖乖坐在萧弈身旁,唤来荷叶低语。
荷叶愣了愣,小声道:“小姐,今儿可是小年夜……把她们请过来,不是膈应人吗?难道您忘了,上次中秋家宴的事了?”
“无妨。”南宝衣笑眯眯的,“你不要亲自出面,找个松鹤院的老嬷嬷去请。”
荷叶弄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找人去请柳小梦和南胭。
另一边,季嬷嬷从外面进来,迟疑道:“老夫人,三老爷回府了,还,还带了一位姑娘……”
热闹的花厅顿时安静下来。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拐杖:“带了个姑娘?!他养了个柳小梦还不够,竟然还敢带女人进府?!把他叫进来,我打死他这个不肖子孙!”
“祖母息怒!”
南宝衣适时起身。
她上前,温柔地为老夫人抚了抚胸口,“祖母,那女子乃是程家的大姑娘,程叶柔。娇娇以为,父亲身边确实需要一位正头娘子打点照顾,因此得知父亲和程姨交好时,没有反对。”
“程叶柔?”老夫人惊疑。
当年程叶柔宣称非老三不嫁,在锦官城闹得沸沸扬扬,因此她是知道这个女子的。
只是当时老三已经定亲,所以程叶柔才没有穷追猛打。
怎么现在……
她狐疑地望向南宝衣。
小姑娘娇娇俏俏,顽劣地朝她眨了眨眼。
老夫人瞬间明悟,这一切,恐怕都是她设计的。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知道,定然是柳氏膈应了娇娇,才叫她出此下策,亲自给父亲牵红线。
可怜的娇娇儿,过了年也才十三岁,明明该千娇万宠天真无邪,却因为老三造孽,过早的熟悉了人情世故,还要给自己找后娘……
老夫人搂着小孙女,眼圈微微泛红,“娇娇儿不要委屈了自己,只要你不愿意,你爹爹休想娶妻!柳小梦也好,程叶柔也罢,咱都不许她们进门!”
南宝衣抬起小手,替老人家擦了擦泪花。
她笑道:“祖母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真心实意要帮助爹爹。爹爹管不住自己,咱们就找个厉害的来管他。爹爹管不住柳氏,咱们就让程姨来管她。祖母,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太懂事了。
而且说得很在理。
老夫人更加心疼,宠溺地点了下她的小鼻尖,“你这丫头呀!”
南宝衣笑着钻进她怀里,嗅着她衣裙上的佛香,心里面十分踏实安宁。
谁知老夫人又道:“娇娇,你也不能总给别人牵红线。你就要十三岁了,也该对自己的亲事上点儿心。”
“呃……”
南宝衣茫然。
好好的说着她老爹的亲事,祖母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二伯母跟着道:“我已经想过了,娇娇的亲事,乃是明年咱们府里的头等大事,一刻也耽误不得!娇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少年郎,倒是说出来,也好叫我们参考参考!”
“不错。娇娇,新的一年,你得尽快找到心仪的对象,你看看,把我们都急坏了!”南宝蓉跟着劝。
南宝衣好想哭。
明明她才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催婚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为啥长辈们既不催大哥也不催珠珠,反而一个劲儿地催她?
正无所适从时,南广终于领着程叶柔,笑逐颜开地登场了。
请过安,程叶柔笑着呈上带来的礼物,“知道南家不缺金银钱财,因此带了一根千年人参作为礼物。望老夫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千年人参可遇不可求,算是很名贵的礼物了。
老夫人细细打量她。
程叶柔为了她家老三,十五年未曾嫁人。
这份心,是好的。
眉眼生得周正端庄,待人接物也算亲切,还曾因为看不惯黄氏的做派和她反目成仇,想必心性是好的。
这样的女人嫁进来,不会苛待她的娇娇儿。
她望向窝在怀里的宝贝孙女。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认真地朝她点点头。
她这才笑道:“坐吧,别把自己当外人。”
程叶柔心头一动。
她是个聪明人,能领会老夫人话里的意思。
她笑着落座,取下腕间的碧玉镯,温声道:“第一次登门,未曾给娇娇买贵重礼物,这只镯子你拿着,别嫌弃。”
南家人纷纷望去。
一家子都是识货的人,那碧玉镯成色完美剔透,半点瑕疵也无,因为戴久了的缘故,更显温润灵气,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拿这样的玉镯给娇娇当见面礼,还算过得去。
南宝衣笑着接过,甜甜道:“谢谢程姨!”
程叶柔暗暗松了口气。
她算是明白了,南宝衣在南家人心目中的重要性。
刚刚她取下碧玉镯当见面礼时,被一大家子人围观打量评估,仿佛只要见面礼不够贵重,她就会被马上扔出去!
程叶柔表示压力很大,并且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老夫人笑着吩咐:“既然一家人都到齐了,开宴吧。”
恰在这时,柳小梦带着南胭款款而来。
柳小梦穿了件宽松的大红罗裙,挺着六个月的孕肚,笑道:“老夫人,妾身来给您请安了!”
花厅里的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半晌,老夫人皱眉:“你来干什么?!”
柳小梦愣了愣。
明明是松鹤院的嬷嬷传话,说老夫人请她们来吃小年夜饭,怎么她会如此惊怒?
她还没回过味儿,南胭已经瞬间明悟。
恐怕老太婆根本就没有请她们,而是南宝衣从中作梗!
她蹙眉望向南宝衣,少女窝在老人怀里,正娇憨地朝她眨眼睛。
她心思百转千回,正思考南宝衣为何要把她们骗来,突然听见她娘尖声大叫:。
“南广,她是谁?!”
第154章 她竟然给亲爹找女人
南胭望去。
只见她老爹握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姿态十分亲昵。
似乎是才发现她们娘儿俩,他惊愕地看着她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明白为何南宝衣会请她们过来!
原来,她在背地里给老爹找了个女人!
甚至,甚至还让这女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南府!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细想,柳小梦已经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
“南广,我说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来看我,原来是因为你养了狐狸精!南广,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腹中的胎儿!”
她尖声吼叫,不顾一切地去扇程叶柔耳光。
还没靠近,就被南广一把推开。
南广把程叶柔护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柳小梦跟了他十几年,一向性情柔顺,怎么今夜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就是和柔儿好上了而已,至于嘛?
以往他喝花酒时,她不也没说什么?
柳小梦气得心肝肺都在疼!
以往南广去花楼找女人,找了也就找了,都是些下三滥的女人,既进不了南家的门,也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
她甚至都不知道南广是什么时候勾搭上这个狐狸精的,而且这狐狸精居然堂而皇之地进了南府,进了松鹤院!
看这情形,明显是过了老太婆的明路!
她当了十几年的外室,好不容易熬死了宋氏,再加上女儿有出息,截获了太守家的婚事,眼看着被扶正指日可待,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狐狸精!
甚至,甚至南广还如此袒护这狐狸精,不顾她怀着身孕,硬生生把她推开了!
她忍无可忍,胸口起伏得厉害,指着程叶柔的鼻子厉声道:“你这贱人,不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吗?!你怎么有脸勾引她?!”
程叶柔自幼长在官家府邸,见惯了内宅厮杀。
她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裙摆,“听说当年阿广娶了新妇,你却整日霸占他,不肯让他回家,不肯让他亲近新婚妻子,还赶在宋姐姐之前,抢先怀上身孕……我今日作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当不得你这声骂。”
“你——”柳氏快要气吐血,“你这贱人,贱人……我杀了你!”
她愤恨地冲过去,却被两个婆子及时架开。
因为身孕的缘故,她这段时间的脾气本就暴躁,再被程叶柔这么刺激,顿时恨得要命!
可她偏偏打不到程叶柔!
于是她拿出了市井间泼妇骂街的架势,各种问候程叶柔全家。
花厅寂静,只剩下她尖声咒骂的声音。
南广脸色逐渐难看。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氏,只觉这个枕边人陌生至极。
在他心里,他的小梦宝贝出淤泥而不染,虽然住在市井里,可是却比那些妇人要优雅高贵的多。
可是今晚……
原来柳小梦骂起街来,竟然跟那些泼妇没有两样吗?
南胭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暗道不好。
她立刻抹着眼泪上前,撒娇般牵住南广的衣袖。
她软声道:“爹爹,娘亲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脾气焦躁,请您多多担待……”
南广没吭声。
南胭又道:“爹爹,娘亲太爱您了,看见您亲近别的女人,心里气不过,才骂出那些话。更何况您半个月前还说过,会迎娶我娘为正室,这才过了多久,您怎么就变卦了呢?胭儿真的好希望好希望您和娘亲共结连理,只有这样,胭儿和哥哥才会感到幸福。爹,您只有迎娶我娘,咱们才是一个完整快乐的家呀!”
南广依旧沉默。
他瞥了眼柳氏,又瞥了眼程叶柔。
私心里,他觉得程叶柔比柳氏好。
对他一片痴心,十五年未曾嫁人。
而且善解人意,事事以他为先。
这些天他带她去看斗鸡,她还为他加油鼓劲儿。
在他的铁将军六号战死沙场后,还拿出一百两体己钱,替他买了一只新的斗鸡,而且三战告捷!
天可怜见,他玩斗鸡玩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赢哩!
十三年来,他头一回对南胭生出不满。
他不爽道:“难道我不娶你娘,我就没有一个完整快乐的家了吗?娇娇都赞成我迎娶柔儿,你这当姐姐的怎么那么不懂事,那么自私?”
南胭惊呆了!
自打出生起,她还是头一回被父亲评价为“不懂事”、“自私”。
从前这些词儿,可都是她爹拿来形容南宝衣的!
南宝衣笑眯眯道:“姐姐,咱爹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心仪的女子,你怎么能棒打鸳鸯呢?咱们当子女的,难道不应该遵从爹娘的心意,事事以他们为先吗?枉你被誉为才女,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
南胭气得肝疼。
她小看南宝衣了!
她没料到,南宝衣能狠下心给亲爹牵红线!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南胭心一横,冷眼盯向程叶柔,“不知这位姑娘从何处而来,瞧着也是读过书的人,可知何为礼义廉耻?你插足我爹娘的爱情,难道就不感到羞愧吗?毕竟,我娘已经为我爹生了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我若是你,尽早退出,才不会伤了彼此颜面!”
程叶柔并非善茬。
她爱慕了南广十五年,好不容易得到认可,会退出才见鬼。
她微微一笑,亲昵地挽住南广,“敢问南胭姑娘,自甘下贱为人外室,可算得上有廉耻?明知不被婆母承认,还死皮赖脸住进别人府邸,可算得上有廉耻?勾搭妹夫,抢妹妹婚约,可算得上有廉耻?”
一番话掷地有声。
三个问题,南胭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她紧紧掐着掌心肉,死死盯着程叶柔,一张俏脸忽红忽白。
南宝衣那贱人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女人的,好生伶牙俐齿!
南宝衣优哉游哉地拿了块花糕。
她小口小口地品着,望向程叶柔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程姨的战斗力简直太彪悍了,瞧把南胭气的!
她应该早些为爹爹和程姨牵红线的!
而南胭忍无可忍,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她倨傲道:“这位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蜀郡的程太守,有意让我娘当正室夫人吧?你得罪得起程太守吗?”
第156章 萧弈有恃无恐
她仗着有婚约在身,已经顾不得许多。
今夜如果不替娘亲稳固地位,南府的阿猫阿狗会把她们娘儿俩踩在脚底下!
谁知,对方听到程太守的名号,一点儿畏惧的表情都没有。
程叶柔优雅落座。
她抚了抚裙摆,“我与阿广真心相爱,哪怕程太守来了,我也有理。为官者,当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如果程太守敢仗着官威,插手治下百姓的婚姻,我第一个上京告御状!”
程太守,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原本兄妹关系十分亲近,可惜,自打哥哥娶了黄氏,他们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
黄氏刻薄自私,一心想过富贵日子,变着玩儿地撺掇哥哥以权谋私,收受贿赂。
她气不过,与哥哥争执之后无果,干脆搬出程家另立门户。
这些年哥哥时常来探望她,为她的亲事操碎了心,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再回程家,更不会亲近曾经的兄长。
如今南胭一个区区外室女,也敢搬出她哥哥的名号恐吓她,可见南胭与黄氏同样品行不端,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南胭杵在花厅,几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不明白,南宝衣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女人的!
也太刚了吧?!
当真不怕太守大人报复?!
她咬了咬唇瓣,沉声道:“我娘跟了我爹多年,眼见着苦尽甘来,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姻缘。”
她转向南慕,“想必二伯也知道太守大人的意思,怎么样,二伯敢忤逆吗?”
南慕面色冷漠。
看了今夜这出戏,他早已明白,娇娇请他拖延时间的意义所在。
他不知道的是,原来程太守给他施压,逼着他答应扶柳小梦做三弟媳,是南胭的意思。
南胭联合外人欺负自家人,其心可诛!
他冷笑:“程太守什么意思,不如请他亲自过来说说?”
南胭握紧了拳头。
南家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吩咐道:“弄儿,去请程哥哥来。如果可以,连程太守一并请来。”
灯花静落。
南宝衣坐回到萧弈身侧,抱着热茶,等着看戏。
她明白,南胭今夜是铁了心要在南府立威。
只可惜,她没有事先弄清楚程叶柔的身份,所以她注定要失望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南胭知道程叶柔身份后的表情。
旁边,萧弈不耐烦地把玩着压胜钱。
他是来吃年夜饭的,他对南帽帽的私人生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一把年纪的男人了还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真是荒唐。
若非看在南娇娇的面子上,他早就打道回朝闻院了。
他伸手,卷起一缕南宝衣的檀发,放在鼻尖下轻嗅。
香得很……
他散漫道:“南娇娇,我饿了。”
南宝衣正等的激动呢,随手夺回那缕长发,“别闹。”
萧弈挑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嗤笑出声。
小姑娘的侧颜白嫩娇艳,鼻尖挺翘,小嘴淡粉,在大红兔毛比甲的衬托下,漂亮的像是年画娃娃。
他无聊地伸出手,掐了把小姑娘鼓鼓的脸蛋。
手感真好……
“你别闹!”
南宝衣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她声音有点大,一时间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南宝衣瞬间红了小脸,莫名心虚地垂下眼帘。
被这么多人围观,她竟然会生出一种捉奸在床的错觉,好似她和二哥哥有一腿似的!
等待的时间颇有些漫长。
萧弈慵懒地睨向南宝衣,小姑娘垂着长长的睫毛,瞳珠清润如水,大约也等得很无聊,正用指尖拨弄比甲上的珠串。
因为微微噘着嘴的缘故,脸蛋比刚刚更鼓,还晕染开了一层淡粉绯红,比胭脂还要漂亮。
他又手痒了。
他伸出食指,认真地去戳她的脸蛋,还故意发出“叽”的一声。
南宝衣没敢再叫,只暗暗瞪他。
萧弈有恃无恐,邪肆地舔了舔薄唇,又戳了下她的脸蛋,“叽!”
她的脸,又小又精致。
软软的,嫩嫩的,水豆腐似的。
萧弈突然发现,原来戳南宝衣的脸蛋,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叽……”
他玩得兴起,却冷不丁注意到,以老夫人为首的南家人,正齐刷刷地瞪他。
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继续百无聊赖地坐着。
又过了两刻钟,弄儿终于请来了程家人。
程德语穿着狐裘,肩挑落雪,沉静地踏进花厅门槛。
柳氏犹如有了主心骨,也不哭嚎骂街了,连脊背都挺了起来。
“程哥哥!”南胭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你终于来了!”
她眼圈红透,杏眼中闪烁着泪珠。
全心依赖的可怜模样,令程德语心生怜惜。
他朝众人请过安见过礼,冷淡道:“老夫人,南二爷,在下这趟过来,乃是为了柳姨的事。”
众人皆都缄默不语。
程德语娓娓而谈:“众所周知,我与胭儿已经定下婚约,只等她及笄后成婚……”
这么说着,余光却注意到坐在灯火下的南宝衣。
他从前的未婚妻,穿大红织金兔毛比甲,容貌稚嫩娇艳。
人群中,总是格外显眼。
他想不注意,都难。
他收回视线:“考虑到双方颜面,我父亲认为,很有必要扶正柳姨。更何况柳姨为南三爷生了两个孩子……”
“叽!”
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
程德语望去,萧弈似笑非笑,正用指尖戳南宝衣的脸蛋。
他暗暗皱眉,骂了句不知廉耻,收敛心神继续道:“再加上如今的身孕,这份功绩……”
低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耐烦地望去,南宝衣给了萧弈一拳,萧弈却毫不在意,不仅暧昧低笑,还顺势捏住她的小拳头。
明明只是寻常打闹,可他心里却生出一股无名火。
南胭曾说过,这两人暗地里有一腿。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懒得再长篇大论,拿出太守府公子的威严,冷冷道:“总而言之,胭儿必须成为嫡女。至于那些不知廉耻,妄图凭借年轻美貌上位的女人——”
他狠戾地盯向程叶柔。
然后他惊呆了。
他失声:“姑姑?!”
今天有几位大佬打赏了好多书币,本来应该加更,但是……目前一天写八千字是菜菜的极限,我有腱鞘炎,再多手疼。
暴风哭泣,真的对不起
第156章 二哥哥,我好害怕哦
“姑姑?!”
和南广不清不楚的女人,竟然是他姑姑?!
程德语渐渐难堪。
他年幼时,姑姑还住在府里,常常把他抱在膝上,教他认字读书。
后来姑姑和母亲常常发生争执,最后姑姑一气之下搬出了太守府,这些年都未曾来往,他也只是逢年过节时前往别苑探望。
因为幼时启蒙的缘故,他对姑姑,是有感情的。
没想到……
他握紧拳头,温润如玉的面庞青红交加。
半晌后,他朝程叶柔作揖行礼,缓声道:“给姑姑请安……刚刚的话,是侄儿无心冒犯,请姑姑别见怪!想来,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柳氏和南胭看着他恭恭敬敬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她们望向程叶柔。
打死她们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是程太守的亲妹妹!
而柳氏不仅骂她是贱人,还热情地问候了她全家和祖宗十八代!
柳氏脊梁骨窜起寒意,扶住肚子,眼前一阵阵发黑。
南胭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她刚刚在众人面前耍威风的样子,她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恨不能钻进地底下!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南宝衣牵红线的女子,会是程太守的亲妹妹。
如此一来,除非程叶柔死,否则她娘再怎么想上位,再怎么想母凭子贵,都不可能了。
谁让人家后台更硬呢?
南胭怨毒地盯向南宝衣。
少女托腮,朝她盈盈浅笑,是被千娇万宠的姿态。
她狠狠咬了咬唇瓣,放下一切矜持和自尊,迈着莲步走到程德语身边。
她红着脸,朝程叶柔福身行礼:“小女眼拙,不知您是程哥哥的姑姑,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姑姑见谅。”
程叶柔把玩着手帕,细细打量南胭。
此女身段窈窕高挑,生了一张柔媚的小脸,下巴尖尖,楚楚可怜,因为年纪小不经事的缘故,眼睛里的恶毒和怨恨并没有完全藏好。
这就是黄氏为阿语挑的媳妇……
娶妻不贤,毁三代啊。
程叶柔在心底叹息。
她看向程德语,官家少年,温润如玉,皮囊是极好的。
可惜,眼神却不再如幼时那般清澈单纯。
她的侄儿,终究是被黄氏养歪了。
到底存了一丝怜惜,她善意提醒道:“阿语,你出身官宦世家,已经不需要再用姻缘来为前程锦上添花。你娶的妻子,不贤惠,不温柔,不知书达理,都没有关系,但最起码应该品行端正,爱你敬你。你真的想好了,让这位南胭姑娘,陪你走过一生?”
程德语沉默。
他瞥向南胭,少女娇媚柔弱,杏眼里含着泪水,正可怜地注视他,像是害怕被抛弃的无辜幼鸟。
他紧了紧拳头。
他依旧记得,在翰林街书铺外初见南胭的样子。
那夜灯火葳蕤,雪地里满是纷飞的纸片。
婀娜清瘦的少女,正弯腰一一拾起。
一张宣纸落在他的脚边,上面的簪花小楷美丽端正,与它的主人如此相似……
那时他就觉得,这少女才华横溢,当真是世间绝色。
这样的少女,才配做他的妻子不是?
比起外人的评价,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因此,他愿意再给南胭一次机会。
他道:“姑姑,我和胭儿已经定下了婚约。君子重诺,我不会反悔。”
“君子重诺……”程叶柔讥笑,“你与娇娇退婚时,怎么不提君子重诺?”
“姑姑——”
“够了!”程叶柔冷漠地打断他,“你走吧。”
程德语抿了抿嘴唇,又朝她作揖行礼:“父亲惦念着姑姑,您大婚时,还请寄一封喜帖回家。侄儿告退。”
他臊得慌,不愿意再在南家继续丢人现眼,快步离开了松鹤院。
靠山走了,南胭杵在厅堂,无所适从。
她捏了捏裙摆,嗫嚅道:“祖母,今夜之事——”
“老夫人!”
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大丫鬟,“府里来了人,说是三夫人的亲戚!奴婢寻思着,咱们府里暂时还没有三夫人,哪儿来的亲戚,莫不是宋家的远房亲戚不知情,前来投奔?因此把他们请到了松鹤院外,可要带进来瞧瞧?”
宋世宁好奇:“我们家的远方亲戚?若来投奔,也该投奔宋家才是,怎么来了南府?”
南宝衣心里门儿清。
来的肯定不是她娘亲的远方亲戚,而是柳氏的兄嫂一家。
寒烟凉办事效率不算快,时机却挑得很好。
她笑道:“请进来看看吧。”
柳氏兄嫂一家,很快被请进了花厅。
一家四口穿戴寒酸,踏进花厅之后,争先恐后地朝四周张望,嘴里不停发出惊叹。
老夫人看着他们大惊小怪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宋家的亲戚。
她不悦蹙眉:“你们是哪里来的?前来投奔何人?”
柳大嫂并不理睬她。
她伸着脖子到处张望,瞧见了柳小梦,瞬间来了精神。
她一把抓住柳小梦的手,骂骂咧咧道:“柳小梦,你叫我们找的好苦!要不是村里人说起,我们还不知道你嫁进南家当上了夫人!怎么,你富贵了就想踹开我们这些穷亲戚?!老娘告诉你,你做梦!也不知道给家里寄点银子,可怜你哥哥上了岁数,还要上山下河地操劳,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
柳氏脸色胀红如猪肝。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兄嫂会拖家带口来找她!
如果她真的当上南三夫人就好了,可她的处境如此窘迫,娘家人添什么乱?!
她心里慌得很,生怕老太婆连自己一块儿赶出府,正要去看老太婆的脸色,却听见旁边传来调笑声。
她侄儿柳端方,二十岁的大男人了,毫不避讳地站在南宝衣跟前,笑嘻嘻道:“这位就是南胭表妹吧,果然生得冰肌玉骨,貌美如花!我是你表哥端方,你认不认得我?”
南宝衣一副吓惨了的模样。
她红着眼圈,鸵鸟般钻进萧弈怀里,“二哥哥,这个男人打哪儿冒出来的,长得丑也就罢了,还不停朝我眨眼睛,我好害怕哦!”
萧弈勾唇而笑。
小姑娘就是个戏精,这是故意羞辱南胭一家子呢!
他顺势抱住她,瞥向柳端方,“滚。”
他气度霸道阴冷,柳端方不敢招惹,急忙退到旁边。。
他又望向正吃东西的南宝珠,笑嘻嘻道:“这位才是南胭表妹吧?珠圆玉润,窈窕婀娜,表哥这厢有礼了!”
第157章 给小姑娘捧个钱场
明明是个粗人,却偏要学那些读书人作揖行礼。
可是一双贼眼,却不停往南宝珠微鼓的胸口上瞟。
他娘说了,他小姑嫁进了蜀郡首富的府里,所以他一定要多占便宜,如果能和南胭表妹结为夫妻,那么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南宝珠叼着花糕,还没说话,宁晚舟已经挡在了她面前。
他仰起头,妩媚地看着柳端方:“公子认错人了。”
他生得粉嫩精致,一双眼含情凝涕欲语还休,柳端方激动不已,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脸蛋:“莫非,你才是南胭表妹?”
宁晚舟微笑着捏住他的手。
“咔嚓”声响,柳端方的手腕脱臼了!
他顿时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垂落的手满地打滚,看着就疼,令整座花厅的人都不寒而栗。
宁晚舟嫌脏般擦了擦双手,“敢看不该看的地方,本该挖了你的眼睛,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暂且饶了你。”
柳大嫂哭嚎着抱住柳端方,恶狠狠盯向柳小梦,“你侄儿被人打了,你就站在那里看热闹吗?!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端方可是你哥哥的独苗苗!还三夫人,我怎么看你连个丫鬟都不如?!”
柳小梦烦躁不堪。
她在南老太婆眼里,本就连丫鬟都不如!
她忍无可忍,怒声道:“我不是南家的三夫人!你们要是闹够了,就滚出去!”
“哟,柳小梦,你还有脾气了?!”柳大嫂扭着腰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戳她的额头,“你可是柳家的女儿,当个夫人就了不起啦?!我跟你说,你今天不拿出五万两——哦不,十万两银子补贴家里,我们就赖着不走了!”
柳小梦扶住南胭,俏脸苍白。
她肚子阵痛得厉害,几乎要站不稳。
她自幼家贫,被卖进了玉楼春。
虽然也曾回家探望过,但她知道兄嫂一家不是省油的灯,因此她并不愿意亲近他们,后来她当了南广的外室,就不怎么回娘家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贱人,把她进南府的事告诉了兄嫂,居然还说她当了三夫人!
她哪里就当上三夫人了,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
她想跟大嫂吵,却被南胭掐了一把。
南胭红着眼圈道:“爹,娘腹痛难忍,怕是要出事了……您让娘回房躺着吧,请一位大夫瞧瞧,我好害怕娘胎儿不保……”
柳氏愣了愣,立刻会意。
她“哎哟”了两声,娇弱无力地捂住额头,往地面摔倒。
南胭抱着她哭得厉害,不停唤着娘亲。
到底有着十几年的情分,南广虽然有了新欢,但也着实担忧柳小梦出事。
他着急忙慌地上前,亲自抱起柳氏,往外跑了两步,又迟疑地望向程叶柔,“柔儿……”
今天是柔儿第一次登门,他提前跑了算怎么回事?
程叶柔笑容温和:“身孕要紧,你照顾好她,不必管我。”
她如此善解人意,令南广更加动心。
他感激地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花厅。
南胭盯向柳家人,“你们险些害我娘亲流产,怎么好意思继续呆在这里?还不快走?!”
她和娘亲尚未站稳脚跟,必须把这些吸血的亲戚赶走才是。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柳大嫂愤怒叉腰,“我们远道而来,你竟然想赶我们走,我们可是你的舅舅舅娘!你该孝顺我们才是!”
“你们——”
南胭还没来得及反驳,程叶柔忽然打断她:“我来说句公道话吧。”
她气度落落大方,又穿戴不俗,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柳大嫂犹如找到了靠山,谄媚笑道:“还是这位夫人明事理!您说我们一家子冒雪而来,南胭这死丫头却要赶我们走,不是不孝顺又是什么?”
程叶柔笑道:“南胭姑娘想必也是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既然你们是她的舅舅舅娘,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正好柳小梦怀有身孕,不如你们暂且在前院住下,也好顺便照顾她。老夫人以为呢?”
老夫人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都是人精,老人家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
她如今还没有嫁进来,难保柳氏不会趁着这段时间,利用胎儿笼络老三的心。
但如果柳家兄嫂住进来,柳氏头疼还来不及,哪有空管老三?
更有甚者……
如果柳家人闹得狠了,闹得柳氏落了胎,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夫人不喜柳氏,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肚里的孩子。
那孩子若是生下来,老三肯定更加不在意她的娇娇儿。
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季嬷嬷,去前院收拾两间厢房,方便起见,就在柳氏隔壁好了。”
这般处理,柳大嫂一家当真是满意极了。
这么好的府邸,他们竟然能住进来!
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一家四口欢天喜地,在季嬷嬷的带领下往前院而去。
南胭手脚冰凉。
她狠狠咬了咬嘴唇,正要跟过去,老夫人把茶盏往花几上重重一掷:“南胭,你还没有嫁出去,就学着勾结外人,其心可诛!”
南胭面如土色。
老夫人沉声:“我罚你跪祠堂思过,你可有异议?”
南胭垂眸:“孙女儿不敢……”
立刻有两名嬷嬷走出来,领着她去了祠堂。
南宝衣从萧弈怀里钻出来,安静地目送她走远。
她翘了翘嘴角。
今夜这场仗,她算是大获全胜。
只盼着那柳家兄嫂彪悍一点,把柳氏那边闹得鸡飞狗跳才好呢!
最好,最好是把柳氏的胎儿闹没了……
这么想着,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恶毒。
她羞赧地蹭了蹭鼻尖。
一出大戏落下帷幕,终于可以吃小年夜饭了。
小年夜饭设在正厅,需要穿过游廊。
游廊里三步一盏花灯,映照着廊外落雪,别有一番意趣。
南宝衣跟在萧弈身边,青年身姿修长,一步抵她两三步,需要她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她蹦蹦跳跳的,心情极好地伸出两根手指:“二哥哥,我今晚能吃两大碗米饭!不,三大碗!”
她认真地添了一根手指头。
萧弈抿着唇笑。
只不过是让柳氏吃了一次瘪,她就这般高兴,可见是孩子心性。
他懒洋洋地提起正事:“新的话本子何时写好?”
南宝衣得意:“我写得很顺,明日就能写好。按照玉楼春的速度,腊月二十七就能正式演出,剧名就叫《那些年与我斗智斗勇的恶婆婆》!”
萧弈暗暗记下。。
他决定到时候包下玉楼春,叫所有暗卫到场观看,给小姑娘捧个钱场。
第158章 柳氏小产
这厢小年夜饭热热闹闹地吃着。
另一边,柳氏躺在榻上哭闹不休。
南广不耐烦:“大夫都说你只是稍微动了胎气,又没有大碍,你哭什么?好好的小年夜,被你搅得一塌糊涂!”
“我搅了小年夜?!”柳氏腾地坐起来,“要不是你把程叶柔带进府里,我至于闹成这样嘛?!明明说好了把我扶为正室,南广,你对得起我!”
南广语重心长:“小梦,以前的你温柔懂事、贴心善良,你不能因为怀孕的缘故,就不讲理啊!柔儿不仅出身比你好,还比你更加年轻美貌,你是她姐姐,你要懂事啊,你要让着她啊!”
柳氏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程叶柔那个贱人,几时成了她妹妹?!
还让着她,她凭什么让着她?!
她气血攻心,不管不顾地拿起枕头,恶狠狠扔向南广,“我不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南广,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你不能这么对我!”
南广抱住枕头,好脾气几乎要耗尽了。
他看着柳小梦。
这女人容颜憔悴、面目狰狞,哪里比得上柔儿肤白貌美、温柔婉约?
他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养了这么丑的一个女人当外室!
他在心底嘀咕着,把枕头放在榻上,淡淡道:“你自己冷静冷静,我今晚睡书房。”
“南广!”柳小梦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今夜要是敢踏出这道门,我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你也看见了,我娘家人都来了!”
南广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啊啊啊啊!”
柳小梦彻底崩溃,起身砸碎了一切茶盏瓷器!
她哭着奔到衣柜旁,果断收拾东西。
她不是傻子,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再不强硬,今后等程叶柔进了门,南广身边就真的没有她一席之地了。
不如趁着南广对她还有些感情,带着孩子离开。
等他冷静下来,想起她的诸多好处,自然会去求她回来!
她盘算得美美的。
红儿站在窗外,冷笑两声。
她端着茶盘,径直去了柳家人的厢房。
推开门,一家四口正稀罕地打量房中摆设,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贪婪的嘴脸几乎不加掩饰。
红儿放下茶盏,温声道:“三老爷交代,你们是府里的贵客,所以要拿好茶招待,诸位请用茶。”
柳大嫂高兴地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称赞:“不愧是南府,就连丫鬟都长得这么俊俏!南府真是人间富贵地,咱们家的房子,还不如这里的茅厕哩!”
红儿摆好茶盏,笑道:“只可惜,夫人住不了多久。”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
柳大嫂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南家要赶我们走?!”
“那倒不是……只是奴婢刚刚看见柳姨娘正在收拾东西,说是要回娘家。你们想想,如果她走了,你们以什么名义继续呆在这里呢?”
柳大嫂顿时大怒。
她叉腰骂道:“柳小梦那个贱人,自己享了富贵,却不肯让我们跟着一起享!我这就去拦住她,不准她回娘家!”
她气急败坏地冲向隔壁。
柳小梦刚收拾好一个包袱,柳大嫂风一般冲了进来。
她猛然抢走包袱,把里面的金银细软全部抖落在地。
她怒骂:“你这贱人,深更半夜要往哪里跑?!我们好不容易住进来,你闹什么幺蛾子?!难道要让我们统统被赶出去才罢休?!”
柳氏扶着衣柜,气得肝疼。
她扶住六个月的孕肚,“大嫂——”
“你住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嫂,就给我好好待在南家,哪里也不准去!”
“大嫂,我只是南广的外室,连姨娘都算不上……如果我不强硬,等程叶柔嫁进来,我只有扫地出门的份儿……”
柳小梦苦口婆心想跟柳大嫂讲道理,可是对方压根儿听不进去。
柳大嫂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能当外室就不错了,还想当南三爷的正室?我瞧着,那程叶柔挺好的,还允许我们留下来照顾你呢。等她进门,你使劲儿地讨好她,她肯定愿意把你扶为姨娘!到时候,咱们一家子都能享福!”
柳小梦跟她说不通。
她气血翻涌,面如金纸,肚子疼得十分厉害。
她推开柳大嫂,艰难地弯下腰,去捡散落满地的金银细软,“我不跟你争,你让开,我要出府……”
“你敢!”
柳大嫂不肯,顺势推了柳小梦一把。
柳小梦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她脸色苍白,肚子疼得更加厉害。
她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好疼啊……我肚子好疼啊……叫大夫,嫂子,快去叫大夫!”
“你别装了!”柳大嫂不耐烦地踹了她一脚,“你就是想故意支开我,好一个人偷偷逃跑!我告诉你,有我在这里,你休想离开南府半步!”
“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啊……”
柳小梦扯住她的裙角,疼得眼泪簌簌滚落。
“装得还真像!不就是摔了一跤嘛,我们村的孕妇还下地干活儿呢,还不是好好的?”柳大嫂抱臂冷笑,“我看,你是不希望我们住进来,想一个人吃独食享富贵吧?柳小梦啊柳小梦,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嘲讽完,却看见柳小梦的裙子上,晕染开殷红的血渍。
她愣了愣。
柳小梦疼得满地打滚,痛苦地喘息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柳大嫂咽了咽口水,终于感到害怕。
她惊恐地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柳氏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地面,血液越流越多。
显然,她已经错过了抢救胎儿的最佳时机……
朔雪连天,北风呜咽。
前院灯火通明,一盆盆血水从厢房里端出来,瞧着十分瘆人。
萧弈过来的时候,瞧见南宝衣青丝半挽,系着红斗篷,站在雪地里看热闹。
显然,是听到柳氏小产的消息后,才从被窝里匆忙赶过来的。
“南娇娇。”
他唤了声。
南宝衣回眸。
权臣大人穿玄黑色貂毛大氅,撑一把纸伞,迎着风雪提灯而来。。
走近了,他把她揽进怀里,嗓音淡漠:“猜到你会来看热闹,因此过来瞧瞧。冷不冷?”
第159章 南娇娇,你脸红了
“原本是有点儿冷的……”
南宝衣老实回答,“现在被二哥哥抱在怀里,就不冷了。”
权臣大人的貂毛缎面大氅十分宽大华贵,她被整个笼罩在里面,又安心又温暖。
只是……
她咬了咬唇瓣,迟疑地仰头望向萧弈,“二哥哥,你的手能不能别放在那里?”
权臣大人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正在温柔地轻抚。
令她有种被占便宜的错觉……
萧弈挑眉。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我只是怕你冷。”
这么说着,却回味般悄悄地捻了捻指尖。
小姑娘穿得厚实,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摸到……
南宝衣望向寝屋,“我睡得好好的,忽然被荷叶唤醒,说是前院传来消息,柳氏小产,而且是隔了很久,才被丫鬟发现的。二哥哥,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为那个胎儿惋惜。相反,我竟然奇异地感到高兴……我,一点儿不希望那个孩子来到世上。”
她很实诚地说出了心里话。
萧弈心不在焉,俯首嗅了嗅她的檀发,好香……
南宝衣又道:“我希望爹爹只宠我一个,可我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程姨才三十岁,等她进门,她定然会诞下自己的宝宝。二哥哥,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萧弈垂眸睨向她。
小姑娘神情黯然,细白小手不安地搅动着斗篷。
他嗤笑。
南帽帽的爱,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尚不及他万分之一。
他握住南宝衣的手,“我会陪着你。”
他不是南帽帽,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纳南娇娇一个人。
而他也很大方,大方到他给予南娇娇的,是他全部的爱。
雪渐渐大了,寒冷的北风呼啸而来。
英俊潇洒的青年,玄黑大氅猎猎翻飞。
他撑伞而立,大掌托着小姑娘绵软白嫩的小手,微微俯身,姿态霸道而虔诚,在她的手背上,认真地落下一吻。
南宝衣怔怔的。
心跳悄然加速,手背处蔓延开滚烫,一直蔓延到耳朵和脸颊。
那种生病的感觉又来了……
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萧弈。
权臣大人薄唇轻勾,丹凤眼漆黑如深渊,仿佛再对视下去,她就要彻底沉溺其中,再也爬不出来。
她又惊又怕地后退两步。
她捂住被吻过的手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萧弈似笑非笑,提醒道:“南娇娇,你的脸很红。”
南宝衣急忙捂住脸蛋。
红不红她不知道,但脸蛋摸上去滚烫滚烫的,像是发了高烧。
“耳朵也很红。”萧弈笑意更盛。
南宝衣又急忙捂住耳朵。
北风的呼啸声、侍女们的说话声,皆都在她耳畔远去。
她甚至忘了去寝屋安慰父亲,只呆呆盯着萧弈。
权臣大人笑起来时格外风华无双,那双丹凤眼勾魂摄魄的,简直要她的命!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听见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
她猛然转身,朝松鹤院的方向跑去。
仿佛再不逃离萧弈,她的心就要不受控制地跳出胸腔!
她跑得太急了,不小心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好在雪地厚实,除了啃了一嘴雪,倒也没什么大碍。
她听着背后传来的低笑声,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兔子般直奔松鹤院。
她的身影消失在园林深处。
萧弈敛去笑容,淡漠地瞥了眼寝屋。
柳氏落胎,以她的年纪,恐怕今后再也怀不上了。
他凉薄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去。
风雪渐盛。
他撑一把纸伞,沿着小姑娘的脚印往前走。
她的脚好小,他踩上去,完全覆盖了她的脚印。
而她的步伐间距也好小……
腿短,没办法。
萧弈想着小姑娘拖着小短腿跑起来的模样,不禁低笑。
他一路踩着,踩得乐此不疲。
暗处,十苦和十言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十苦道:“主子居然踩人家小姑娘的脚印玩,真是无聊。幸好五姑娘是主子的妹妹,否则给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主子喜欢她呢!”
十言抱着灯笼,像是看出了一点儿端倪。
他笑笑,没说话。
姜岁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冷天仍旧摇着一把折扇,笑得意味深长:“你俩懂什么,他这种行为,放在我家乡,那叫‘痴汉’,会被人笑话的!”
“痴汉?”十苦好奇,“那是什么?”
“就是发痴的汉子!”
十苦看着萧弈的背影,赞成点头:“是挺痴的……”
正八卦得高兴,萧弈的声音忽然传来:“十苦,姜岁寒。”
“主子有何吩咐?”十苦蕴着轻功,飞快出现在萧弈身边。
“南娇娇的新剧,腊月二十七在玉楼春演出,你去订十场。”
十苦情不自禁地称赞:“您如此为宝衣姑娘捧场,真是兄妹情深。主子,您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兄长!”
萧弈看向他。
他的眼神凉幽幽的,十苦虎躯一震,莫名畏惧。
萧弈微笑:“十场戏,你和姜岁寒必须次次到场观看,每人再写十篇观剧后的心得体会。”
十苦和姜岁寒瞬间震惊。
“同一场戏,看十遍,还要写十篇心得体会?!”姜岁寒颠颠儿地跑过来,“萧二哥,你想要我的命呀?!”
十苦也好想哭。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敢问主子,宝衣姑娘的新剧,叫什么名儿呀?”
如果还是那种狗血言情剧,他觉得他可以原地爆炸了。
萧弈很温柔:“《那些年与我斗智斗勇的恶婆婆》。”
十苦:“……”
还不如狗血言情剧呢!
难道他拍马屁拍得不够好吗?!
,。
来不及写感谢名单,抱住我的仙女们!
第159章 一脚把她踹开
再说了,一群大老爷们儿,跑去包场看婆媳剧像什么话?
他在心底嘀咕着,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另一边。
南宝衣火急火燎地回到寝屋。
荷叶抱着手炉迎上来,“雪这么大,让您别去前院看热闹,非不听。瞧这小脸红的,怕是冻坏了吧?来暖暖!”
南宝衣推开小手炉。
她打开花窗,捧起窗台上的莹白积雪,径直拍上了脸蛋。
雪花冰冰凉凉,稍微缓解了那种生病发烧的感觉。
荷叶惊吓不轻,急忙把她拉到熏笼边,又仔细掩上花窗,“小姐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疯了?寒冬腊月的,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小姐还要美美的出去拜年呢!”
南宝衣轻轻咬住唇瓣,迟疑地捂住脸蛋。
她小小声:“荷叶,你说二哥哥是不是有病啊?”
“此话何解?”
“定然是他有病,所以我一靠近他,就被他传染上了,时常感到脸热心跳,手足无措!好荷叶,咱们今后避着二哥哥走,万一重病不治可就惨了!”
荷叶听得云里雾里。
世上哪有这种病啊,小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南宝衣本欲就寝,却因为柳氏小产和萧弈戏弄的缘故,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血液翻涌得厉害,浑身充满了精神头,仿佛能跑到雪地里连翻八个跟头。
荷叶睡在小榻上,刚进入梦乡,就被南宝衣弄醒了。
灯花静落,小主子摇着她的手:“荷叶,我睡不着,咱们去找珠珠玩吧?”
荷叶揉了揉眼睛,困困地坐起身:“小姐,已经是子时了,宝珠姑娘定然已经睡下……”
“好荷叶!”南宝衣撒娇。
荷叶最无法抵抗小主子撒娇,顿时睡意全消,一边穿袄子一边道:“那小姐先收拾着,奴婢去吩咐值夜的婢女跟季嬷嬷说一声。”
雪还在落。
南宝衣半夜跑到南宝珠的寝屋,小堂姐果然已经睡下,屋子里烛火静谧,弥漫着甜甜的果香味儿。
她挑开帐幔,正要往被窝里钻,却见珠珠被宁晚舟抱着,两人睡得十分香甜,俨然两小无猜的模样。
她嫌弃极了。
纵便是大雍国的小公爷,也没有半夜钻她姐姐香闺的道理吧?
她伸手去拽宁晚舟,小声道:“你去别的地方睡!”
宁晚舟懒洋洋睁开眼,挑剔地打量她:“凭什么?”
南宝衣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寒着小脸教训他:“主仆有别,你怎么能跟你家小姐睡一张榻呢?”
宁晚舟慵懒托腮,沉静地看着她。
他年岁尚幼,生得比女儿家还要精致粉嫩,斜睨着南宝衣时,却又带着官家威压,令南宝衣很是发怵。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伸手去拽宁晚舟:“看我做什么?你快去别的地方睡!”
虽然宁晚舟才十二岁,比珠珠还要小,但他终究是个少年郎。
有些事得提早预防,珠珠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得站出来,像珠珠前世保护她那般,好好保护小堂姐!
所以哪怕她很忌惮宁晚舟的身份,也还是强撑着,把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她飞快钻进被窝,只留给宁晚舟一个后脑勺。
宁晚舟站在榻边,不耐烦地揉了揉小辫子。
荷叶站在小榻前铺被褥,亲切地招呼道:“晚晚妹妹,过来一起睡呀!”
宁晚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他拎起一只软枕,去朝闻院蹭萧弈的被窝了。
南宝衣听见关门声,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她就着昏暗的烛火,轻轻捏了下南宝珠的脸蛋。
她小小声:“珠珠,你知不知道,你每日都在与狼共舞?”
南宝珠睡相不好,嘟囔了句“不好吃”,一脚把她踹开。
南宝衣又滚了过去。
她抱住南宝珠,依赖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小堂姐,你安心地睡吧,这一世,我定然护你余生安稳,富贵锦绣……哪怕他贵为小公爷,我也不会让他欺负你!从今往后,我每晚都跟你一块儿睡,不叫他占你便宜!”
她亲了亲南宝珠的脸蛋。
然后又被南宝珠一脚踢开。
南宝衣捂着被踢疼的肚子,觉得跟南宝珠一块儿睡,真是太为难了。
也不知道那位小公爷是如何办到的。
罢了,她还是退而求其次,将来在姻缘上帮小堂姐把把关吧!
后院静谧,窗外落雪簌簌。
前院却是一片腥风血雨,俨然要闹到天明的架势。
因为柳氏小产,所以南胭被放出了祠堂,如今正端着滋补的汤药,侍奉在病床前,等候柳氏醒来。
她小脸苍白,即使穿着单薄,也仿佛感受不到寒冷。
南广端坐在珠帘外,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眉眼间满是痛苦。
他再怎么不喜欢小梦,也不会迁怒他们的孩子。
可怜那个孩子才六个月,还没有睁开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就这么没了……
他擦了擦老泪,起身走到病床前。
他扶住南胭的肩膀,“胭儿……”
南胭挣开他的手。
她凉薄讽刺:“父亲有了新欢,还守在我娘这里做什么?等程姑娘过门,她会为您生下嫡子嫡女,所以今夜我娘失去的骨肉,对您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胭儿,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南广很悲伤,“虽然你说得不错,为父今后确实还会有嫡子嫡女,但今夜流掉的那个孩子,毕竟是你弟弟,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南胭死死捧紧了药碗。
这老家伙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她是在安慰他吗?!
什么叫她“不能这么无情”?!
无情的到底是谁?!
老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跟南广交谈,令她十分心累,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反话。
她冷冷道:“父亲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娘。”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男人不能离开,得担起男人的责任,照顾流掉孩子的女人。
偏偏南广听不懂。
他感慨地拍了拍南胭的肩膀,“胭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娘这边,就交给你了。闹了大半夜,为父困得很,先去睡了,明日还要陪你程姨斗鸡呢。”
说完,悲痛欲绝地摇着头离开。
南胭气得心肝直颤。。
她死死咬破嘴唇,才克制住把那碗汤药砸在父亲后脑勺上的冲动。
第160章 你不要欺负我的小堂姐哦
她知道她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好的时候那叫一个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可一旦对女人感到厌烦,那么十天半月都不带搭理的。
从前利用父亲这种性格对付南宝衣,固然处处得利,可如今父亲反过来这么对待自己,真叫她受不了。
她望向昏睡不醒的柳氏。
这次小产伤了她的身子,她今后已经不能再怀孕。
加上美貌大不如前,再想和程叶柔掰手腕,难如登天。
南胭捏了捏眉心,疲惫地将药碗放在床头。
她正要起身喝口茶,寝屋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她道:“进来。”
表哥柳端方和表姐柳怜儿,畏畏缩缩地踏了进来。
柳端方伸着脖子望了眼病榻,笑容十分讨好:“胭儿表妹,姑母她……小产了?我们,我们来看看她。”
南胭漠然不语,垂眸给柳氏掖好被角。
柳氏期间醒过一次,抓着她的手,说是柳大嫂推了她,害她小产。
她叮嘱她,一定要弄死柳大嫂,再把娘家人赶出府才算罢休。
她讥讽地勾起唇角。
孩子都没了,再怎么报复娘家人,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物尽其用。
她瞥向柳端方,二十岁的青年男人,虽然生得俊,举止却格外油腻,缩头缩脑的样子,很上不得台面。
她又瞥向柳怜儿。
柳家的血统确实不错,这位表姐虽然才十四岁,却长得丰满高挑,容色很秀美。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计策,她不动声色地坐到圆桌前。
她自顾挽袖斟茶,“表哥觉得,南府如何?”
柳端方谄媚地笑了:“南府富贵,茅房都比咱们老家华丽宽敞!刚刚丫鬟来送宵夜,乖乖,春卷儿、芙蓉糕、马蹄酥,都是咱们家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胭儿表妹,能住在这种地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么,表哥想不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柳端方一双眼立刻亮了。
他含笑上前,暧昧地摸了摸南胭的小手,“表妹的意思是……”
南胭脸色微寒,抄起茶盏,毫不留情地砸在他手背上!
柳端方立刻捂住手背,狼狈地惨叫出声!
他忌惮地望向南胭,明白这个表妹,并非他能够染指的。
他认真道:“胭儿表妹,莫非你是想让我勾搭南宝珠或者南宝衣?我打听过了,她们是南府最宝贵的娇娇小姐,还有侍女说,南老夫人甚至有招上门女婿的想法。”
南胭诧异挑眉。
这表哥出身乡下,看着油腻腻的,没想到脑袋瓜转得还挺快。
她淡淡道:“南宝衣这贱人,屡次三番与我作对。如果让她嫁给你,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哪有姑嫂作对的道理?”
最要紧的是,柳端方是个没用的废物。
南宝衣嫁一个废物,而她却能嫁给蜀郡太守的公子,从此以后,她们的命运将截然相反。
就算娘亲不是正室,又如何?
南宝衣依旧要跪在她的脚底下讨生活!
柳端方迟疑:“可是胭儿表妹,上门女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想当,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急什么?”南胭冷漠,“我自有计策。你先出去吧,我和怜儿表姐说说话。”
柳端方走后,南胭打量柳怜儿。
少女怯懦,正局促地捏着衣角。
穿大红碎花夹袄,发髻上只戴着一朵绢花,又土又难看。
南胭微微一笑,取下金发钗,温柔地簪在柳怜儿的发髻上,“怜儿表姐天生丽质,要好好打扮,才不辜负青春美貌。过两日雪停了,我领你去芙蓉街置办些衣裙钗饰。”
柳怜儿摸了摸金发钗,小声道:“表妹,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做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南胭微笑,“过完年表姐就十五岁了,已经是可以许人的年纪。见识过南家的富贵,表姐还想嫁给寻常百姓吗?”
柳怜儿胆怯地看她一眼。
她更加小声:“富贵固然很好,可如果没有福气去享——”
“表姐以为,萧弈如何?”
柳怜儿脑海中浮现出那道俊美威严的身姿。
他坐在花厅里,尽管有那么多人,可是仍旧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十八岁封侯的少年,即便是在悦来镇这种乡下地方,也人人称道。
“萧弈十八岁封侯,未曾娶妻,身边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表姐生得丰满秀美,哪怕当不了正室,当个贵妾总没有问题吧?侯爷的贵妾,不比寻常百姓的正头娘子差。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南胭循循善诱,令柳怜儿神情变幻不定。
良久,柳怜儿试探道:“如果,如果我不肯呢?”
她不是傻子。
堂堂侯爷却不娶妻,甚至连丫鬟都没有,要么是因为他心里有人,要么是因为他好男风。
两种情况都不利于她,她可不想找罪受。
南胭笑容更盛。
她伸出手,轻佻地拂拭过柳怜儿的脸蛋,“如果表姐不肯,那么我母亲这次落胎,恐怕是被你娘故意推倒的……想来衙门那里,会查个清楚明白。”
柳怜儿心头轻颤。
她深深看了一眼南胭,最后低下头,默默离开了寝屋。
侍女好奇:“小姐,表公子和表小姐固然容貌出色,但侯爷和南宝衣见识过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同龄人,未必会动心呢。”
“我要他们动心做什么?”南胭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茶,“我只要离间他们的感情,叫他们互相猜忌,叫萧弈不再护着南宝衣,这就足够了。”
侍女立刻明白了。
她不禁翘起大拇指:“小姐英明!”
大雪落了一宿。
南宝衣清晨起来,因为雪光的缘故,就连寝屋都十分敞亮。
她晃了晃南宝珠,“珠珠,咱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南宝珠迷迷糊糊:“娇娇,你洗洗睡吧,你想要的梦里都会有……”
南宝衣讪讪。
她只得自己穿衣洗漱。
洗漱完来到珠帘外,正要细细打扮,却看见宁晚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坐在妆镜台前,正勾眉描唇。
手法那叫一个熟练!
瞥见她出来,他从头到脚地打量过她,嘲讽般轻嗤一声。
南宝衣摸了摸略显凌乱的青丝,又望了眼宁晚舟精致无瑕的妆容和发髻,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她套上宽大的胭脂斗篷,认真道:“我以后不会来了……晚晚,你不要欺负我的小堂姐哦!”
第160章 第一次约南娇娇
经过这一夜,她算是想明白了。
小公爷是为权臣大人而来。
也许是因为国与国之间关系紧张的缘故,他不便暴露身份,所以才伪装成侍女。
权臣大人放任他待在珠珠身边,定然是因为信任他的人品。
他信任的人,她也愿意信任。
更何况……
南宝衣瞄了眼宁晚舟。
他才十二岁,就算缠着珠珠,又能做什么呢?
他还是个孩子呀!
这么想着,她心满意足地走了。
宁晚舟描眉的动作顿住,雪嫩的小脸上,渐渐流露出阴沉的表情。
南宝衣刚刚那是什么眼神?!
嫌他不是个男人?!
他宁晚舟很爷们儿的!
……
腊月二十七如期而至。
玉楼春的新剧《那些年与我斗智斗勇的恶婆婆》,成功搬上舞台。
因为作者陈词唱穿的口碑一向很好,所以第一场戏座无虚席。
南宝衣和寒烟凉坐在二楼雅座,能清楚地观察到观众们对剧情发展的反应和表情。
寒烟凉把玩着一串璎珞,讥笑:“婆婆作妖,嫌弃儿媳生的不是男娃,导致孙女儿死了,儿媳跑了。婆婆张罗着为儿子另娶表妹为妻,结果表妹不孕……婆婆让儿子把前妻追回来当妾生娃,结果前妻嫁给了帝师当正室夫人,连生九子,婆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连生九子都出来了,南老板,你当是母鸡下蛋呢?”
她每说一句,南宝衣就脸红一分。
寒烟凉说完了,伸手捏住她的小脸蛋,“瞧着挺幼稚的小姑娘,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腔调?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词唱穿是个饱经沧桑的妇人呢!”
“能赚银子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南宝衣傲娇,“我瞧着客人们看得挺高兴,等口碑传出去,明日场次定能爆满!”
“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五的场次,都被人预定完了。”寒烟凉笑靥如花,“据说是靖西侯犒劳将士,特意包场,请他们看戏。”
“靖西侯?”
南宝衣惊讶。
那是她二哥哥呀!
这真是赚钱赚到了自己人头上!
他还不如直接把这笔银子给她,她亲自上场为他表演!
省得叫玉楼春分走那么多银子……
傍晚时分,南宝衣回到松鹤院,刚跨进花厅,就瞧见家里人都在。
似乎有什么大喜事,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她好奇:“祖母,可是家里来了客人?”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玉楼春出了新剧,听说格外精彩!我寻思着到了年底,不如咱们全家一起去看,也好热闹热闹。谁知季嬷嬷打听了才知道,这几日的场次都被人预定完了!幸好你二哥哥有能耐,弄到了明天的票。”
南宝衣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没有看她,侧颜淡漠冷峻,正漫不经心地吃茶。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蛋。
他不看她,她就没有那种生病发烧的感觉……
莫非,那种病是通过眼神传染的?
她暗道,看来今后绝不能再直视权臣大人的眼睛了。
她坐到南宝珠身边,瞧见南承礼也在,不禁好奇道:“那种婆媳剧,大哥哥也要去看吗?”
南承礼笑容满面:“这可是二弟请客,我岂有不赏光的道理?说起来,今年咱们府能顺风顺水,那都是二弟的功劳!”
他望向萧弈的目光炽热崇拜极了。
仿佛南家没了萧弈,就撑不下去了似的!
可是这一年来,明明她也为家里付出了许多!
南宝衣暗暗鄙夷。
她正要和祖母撒娇,却见祖母好似变了个人,夸赞道:“是啊,听说这出戏被人预定了十场,幸亏弈儿有能耐,咱们明天就能看到。
“我那些个老姐妹,平日里最爱跟我攀比。她们巴巴儿地盼着玉楼春出新剧,可如今出了,她们最早也要正月初六才能抢到票!眼睛都望穿了哩!
“弈儿是个懂事孝顺的,还特意多送了我几张票子,让我拿去给那些老姐妹做顺水人情,可让我好好显摆了一把!”
南宝衣托腮。
她祖母前阵子才叫她不要亲近萧弈,还嫌弃萧弈身上血腥气重。
结果人家不过是送了几张票子,瞧祖母笑成了什么样!
明明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带着全家一起抱萧弈的大腿,但当家里人真的开始夸赞萧弈了,为什么她反而有种失宠的感觉?
从前府里最受宠的,是她啊!
她转向南慕。
二伯向来严肃,想来是不会去看戏的。
“二伯……”
她刚开了个口,就被南慕打断:“每次过年,府里都是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今年全家一起去看戏,陶冶情操,增长见识,是极好的。萧弈啊,你有心了。”
南宝衣语噎。
她纠结地揉了揉裙摆,不忿地偷看萧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善,萧弈慵懒地睨向她。
被他抓个正着,南宝衣心虚得很,急忙垂下小脑袋。
晚来天欲雪。
从花厅出来之后,南宝衣着急忙慌地往寝屋跑。
刚拐过游廊拐角,就被萧弈堵住了。
她紧张地后退两步,仰头瞪他,“好好的,二哥哥拦着我干什么?”
萧弈不紧不慢地逼近她,“你刚刚,瞪了我……”
“未曾!”
“撒谎……”
萧弈慢悠悠地伸手,轻轻勾住她的一缕檀发,在指尖轻拢慢捻。
他身姿高大,微垂着丹凤眼尾,周身的山水香比梅花还要清冽寒凉。
莫名的,南宝衣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她使劲儿捂住眼睛,不去看他。
这个男人太讨厌了,动不动就让她脸红心跳,真是要命!
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病?
萧弈见她主动捂住眼睛,不禁挑了挑眉。
总觉得,南娇娇这是在暗示什么。
于是他微微俯身,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珠,“南娇娇,明日打扮得漂亮点,嗯?”
毕竟,这也算是他第一次约她出门啊!
虽然还跟了一大群碍事的南家人……
南宝衣感受着耳畔的湿热,紧张后退。
她强撑:“你叫我打扮漂亮我就打扮漂亮,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萧弈哂笑。。
这小姑娘被芸娘关进地牢那次,连里子都被他看没了,还好意思提面子……
第161章 身体却很诚实
萧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蕴着轻功消失在松鹤院。
空气里的山水香,渐渐被寒风吹散。
南宝衣小心翼翼从指缝望去,没瞧见萧弈的身影。
她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
像是还想再跟他说说话,还想再体验一下脸热心跳的奇异感受……
翌日清晨。
荷叶看着满地的袄裙,目瞪口呆。
她一边捡一边问道:“小姐,今日要穿的那身袄裙,奴婢不是给您放在了熏笼上吗?您怎么自己又挑了许多出来……把地上弄得这么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屋里进贼了呢!”
南宝衣站在落地青铜镜前,拿着一件嫩柳色的袄裙比划。
她小脸红红的,轻声道:“你挑的那套太素,衬托不出我的美。”
权臣大人都说了,让她今天打扮得漂亮一点!
“小姐长大了,比幼时更加爱美……”荷叶哭笑不得,拿来一套云烟粉织金袄裙,“这身好看,小姐试试?”
南宝衣眼前一亮。
她去屏风后换上,云烟粉色泽娇嫩,把肌肤衬托得白嫩润泽、吹弹可破,小脸也仿佛更加精致。
荷叶见她终于满意,又伺候她梳头。
南宝衣乖乖坐在妆镜台前,静静瞧着荷叶。
过完年,荷叶就十五岁了。
十五岁的大姑娘,身段窈窕饱满。
而南胭过完年才十四岁,却也是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可真瘦弱啊!
夏日穿齐胸襦裙,都会担心掉下来……
荷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禁抿嘴偷笑,“过完年就是春天,这个季节万物生长,小姐就像是枝头的花骨朵,会慢慢长大的!”
“荷叶,你胡说什么呀!”
南宝衣训斥着,却一阵面红耳赤。
梳好云髻,她拎着裙摆,气鼓鼓地往府外走。
萧弈气她,荷叶也气她,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府外停着六辆大马车,南府的人都要去玉楼春看戏,就连南胭和柳家人也跟来了。
南宝衣眼尖,看见萧弈牵着缰绳,正漫不经心地睨着府门方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
她迅速垂下眼帘,马马虎虎地福身行礼:“二哥哥万福金安!”
行完礼,与他擦肩而过,径直登上马车。
“小姐!”
荷叶追了过来。
撞见萧弈,她急忙福身行礼,“奴婢给侯爷请安!”
萧弈跨上骏马,随口道:“全府的人都在等你们,以后出门,记得起早些。”
“小姐起得挺早的!”荷叶下意识争辩,“只是小姐嫌弃袄裙不够漂亮,因此多换了几身,才耽搁了时辰。小姐说,今日要打扮的漂亮点。”
萧弈挑眉。
想起小姑娘刚刚冲出来的模样,云烟粉织金上袄,搭配藏青色宝瓶纹马面裙,娇嫩而不失华贵,俏皮却不失端庄,显然是精心打扮后的模样。
他昨日只是随口一说,让她打扮得漂亮点,她嘴上不情愿,没想到身体却很诚实……
车厢里,南宝衣窘迫得恨不能撕掉绣帕!
可是荷叶那张嘴啊,宛如洪水开了闸,滔滔不绝:“小姐如今又要大一岁,懂得美丑,也懂得打扮。侯爷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晨起时,还暗暗着急自己没长成大姑娘——”
“荷叶!”
南宝衣急了。
她一把掀开窗帘,脸红如苹果,“你早上没吃饱嘛,话那么多!”
这么骂着,却感受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不用想,就知道是萧弈。
她脸颊滚烫,鸵鸟般迅速缩回车厢,还不忘牢牢遮掩好窗帘。
萧弈想象着南娇娇那副盼望长大的小姿态,薄唇不禁抿出浅浅的弧度。
他催马朝玉楼春而去,随口道:“赏。”
十苦立刻出现,送了一荷包银子给荷叶,“主子的赏赐,拿着吧!”
荷叶受宠若惊地捧住荷包。
荷包沉甸甸的,得有五十两纹银!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好的,居然能被侯爷赏赐这么多银子!
她轻声:“十苦大哥,侯爷为何赏我银钱啊?”
十苦有点嫉妒。
如果他知道就好了!
他知道的话,还会沦落到被逼着看十天的婆媳剧?!
半个多时辰后,南府的马车停在了玉楼春外。
戏楼共有两层。
南宝衣随家人登上二楼雅座,随意瞟了眼一楼大堂,只见大堂座无虚席,乌压压竟然全是大老爷们儿。
虽然他们穿着常服,但是身板挺直,料想都是权臣大人的亲卫。
姜岁寒和十苦坐在第一排,面前还摆着笔墨纸砚,俨然一副要写观后感的架势。
她心里直犯嘀咕。
难道她的新剧蕴含了什么兵法谋略不成,为何权臣大人会专门包场,叫他的亲卫前来观看?
还大手笔地包了十场……
落座后,老夫人也很好奇。
她道:“这婆媳剧,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女人家更喜欢,怎么今日来看戏的,全是些大老爷们儿?”
萧弈正剥橘子。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泛着好看的冷白色泽。
他剥下一整块橘子皮,淡淡道:“都是我的亲卫。我以为,让男人也看看这类剧目,有利于他们处理家庭矛盾。只有小家和谐,他们才能专心致志为军营这个大家效力。更何况……”
他顿了顿,微笑:“学习如何调节婆媳矛盾,当一位称职的儿子和夫君,难道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修养吗?”
这句话杀伤性好强!
老夫人的那些老姐妹,个个儿双眼发光!
她们都出身非富即贵的大家族,少不了后院争斗。
尤其是婆媳之间,往往很容易产生矛盾。
可是大多数男人,要么选择逃避,要么不分对错的偏向母亲,要么为了爱妻忤逆爹娘,完全处理不好家事!
甚至很多矛盾,都是男人的不作为或者瞎作为引起的。
没想到这位年轻英俊的靖西侯,如此明事理!
好男人,他是个好男人啊!
一位老太太激动地抓住老夫人的手,“你这孙儿,还没有说亲吧?”
老夫人愣了愣。
她环顾四周,这群老姐妹如同虎狼环伺,个个都盯着萧弈,像是要把他抢回去塞给自家孙女。
,。
老夫人(沉思):萧弈竟然是个抢手货?要不要为娇娇儿留着
第162章 被当众嫌弃,南胭又羞又怒
老夫人知道,萧弈是个香饽饽。
但是她没想到,居然香到了这个份上。
这群老姐妹都是她的手帕交,个个儿眼光挑剔,还曾嫌弃她的大孙儿南承礼木讷呆板,不会哄小姑娘高兴,没想到却这么看重萧弈。
她望向萧弈。
少年俊美,威仪赫赫,举止间都是矜贵。
身居高位,却难得通情达理……
她很欣赏萧弈,却因为他曾觊觎娇娇儿,而与他生出了嫌隙。
可是……
要她把前途锦绣的萧弈拱手让给别的小姑娘,她是舍不得的。
她的娇娇儿没有娘亲,爹爹又是个不靠谱的,她这当祖母的定然要护她无虞,把家里的好东西,都为娇娇儿留着才是。
麻烦就麻烦在萧弈出身不好。
还是再看看吧!
她这么想着,笑道:“我这孙儿是个有主意的,婚姻大事,得看他自己是否喜欢。”
这算是委婉地拒绝了。
几个老姐妹对视一眼,笑道:“好办得很,咱们几家正月间拜年,把小辈也带上,叫他们相看相看。若是投了眼缘成了好事,咱们也能当亲家不是?”
又有老人见萧弈仿佛很平易近人,于是坐到他身边,亲切地挽住他的手,“早就听说靖西侯战功赫赫,没想到本人长得这么俊!你心仪怎样的姑娘,跟婆婆说说?婆婆家有几个孙女儿,长得跟天仙似的!”
其他老人见她居然从萧弈这边下手,顿时坐不住了,纷纷上前嘘寒问暖,聊聊姻缘。
南宝衣坐在绣墩上。
她瞧着萧弈被迫应付这群老人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权臣大人,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啊!
这厢热热闹闹地说着话,戏楼外突然传来怒骂。
南宝衣唤了个婢女询问:“快要开场了,外面在吵什么?”
“回禀五姑娘,乃是太守夫人她们想进来看戏,但是寒老板以包场为由拒绝她们入内,可是她们不依不饶,这才吵了起来。”
南宝衣挑眉。
原来黄氏,还是她的忠实戏迷吗?
正好这出戏就是以黄氏为原型的,不如请她进来看看热闹。
她笑道:“雅座大得很,请她们上来吧。毕竟,她也算是我姐姐的未来婆母。”
众人下意识望向南胭。
老夫人的那些个老姐妹,虽然平日里经常攀比,但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知道是这个外室女抢走了南家小孙女的姻缘。
因此,目光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鄙夷。
南胭紧了紧绣帕。
她以为南宝衣和程家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邀请程夫人入内看戏。
为什么?
然而这里终究没有她问话的份儿。
太守夫人黄氏,是和其他贵妇人一同来看戏的。
身为官家夫人,她们除了打理后院,倒也没别的事儿可做,因此最爱参加茶会、看戏聊天。
今日黄氏做东,邀请好友们来玉楼春看戏,没想到这里居然被人包了场,她们还被拦在了门外!
她面子上过不去,因此和小厮在门口吵了起来。
如今被婢女邀请去二楼雅座,她忍不住扶了扶发钗,姿态颇有些傲慢:“一群戏子,到底畏惧官家权势。夫人们前来赏光,是抬举你们玉楼春,下次,可别再如此没眼力见儿!”
侍女不卑不亢:“夫人能进去,是因为南五姑娘邀请,与官家威严毫无关系。便是南越国天子驾临,我们玉楼春若是被人提前包场,那也绝不可能让他进去。”
“你这婢子,好大的口气!”黄氏愠怒。
一名贵夫人拽了拽她的衣袖,提醒道:“南五姑娘不就是南宝衣吗?你那个定了亲又退婚的前儿媳!”
黄氏回过神,不禁怔住。
片刻后,她笑道:“是她!当初退婚的时候,她还哭闹不休,舍不得我家二郎呢!今日这般示好,想必是因为她想和程家重修旧好,还念着我家二郎的缘故。”
“程公子德才兼备、文武兼修,蜀郡的姑娘,哪个不喜欢?程夫人,您是有福气的人啊!”
“哪里、哪里!”
黄氏谦虚笑着,朗声道:“进去吧,我倒想看看,南宝衣要怎么讨好我。”
一群贵妇,浩浩荡荡地登上了二楼雅座。
二楼宽敞,能容纳上百人。
众人互相见过礼,分主次落座。
黄氏望向南宝衣。
她等着这姑娘主动伏低做小讨好她,可她只顾着和南宝珠说说笑笑,压根儿就不看她一眼。
她自觉颜面有损,于是傲慢地开了口:“好好的,宝衣怎么想到邀请我们进来看戏?莫不是因为,宝衣还惦念我家二郎的缘故?你仍然很想嫁给他,是不是?”
南宝衣抬眸,丹凤眼亮晶晶的:“伯母多虑了。我再如何不要脸,也不会对别人的未婚夫生出心思。”
意味深长的话,令所有人望向南胭。
南胭暗暗臊红了脸,垂着眼帘,恭敬地为黄氏递茶。
南宝衣托腮而笑:“请伯母上来看戏,是因为听见你们在外面吵闹,觉得有失官家风度,因此才大方一回。程公子固然优秀,可我南宝衣也是有傲骨的,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她的话如此不留情面,犹如两个耳光,无情地抽打在黄氏脸上。
黄氏揪住绣帕,羞恼不已。
她扯帕子时,胳膊肘正好撞上了南胭的手。
南胭没提防,一杯滚烫的茶全泼在了她身上!
黄氏痛得尖叫,猛然跳起来,一巴掌甩在了南胭脸上!
她怒骂:“没长眼的东西,连端茶都不会?!”
南胭捂住通红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黄氏。
她还没过门呢,黄氏怎么敢打她?!
纵便她是婆母,也没有随便打人的道理吧?!
“你还敢瞪我?”黄氏气恼,伸手戳向她的鼻子,“没规矩的东西,真不知道我家二郎怎么偏偏相中了你!”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嫌弃,南胭又羞又怒。
可是南府作为娘家,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南老太婆和那群老东西,说说笑笑地观看楼下大戏。。
南宝衣这群小辈,更是看笑话般看着她。
第163章 是个克夫的命
南胭捏紧拳头。
她只得红着脸,吩咐侍女收拾碎瓷片,自个儿又小心翼翼地为黄氏重新沏茶。
南宝衣慢悠悠地剥着绿仁果。
前世,黄氏嫌弃她配不上程德语。
她嫁过去以后,黄氏不许她单独和程德语相处,就连同房都不准。
偶尔有几次,程德语似乎对她起了点兴致,想跟她做点什么,但还没开始,就被丫鬟禀报给黄氏。
然后黄氏就开始各种头疼脑热,还命她这个儿媳妇去跟前侍疾。
拜程德语和黄氏这对母子所赐,她到死,都还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
如今想来,倒也算庆幸。
她不知道前世,南胭和黄氏相处得如何。
但现在看来,黄氏似乎也很不满意南胭当她儿媳妇。
也是,她这种挑剔的婆婆,把程德语当成个大宝贝,恨不能代替儿媳妇和儿子过一辈子,就算他娶了公主,她都不会满意。
南宝珠忽然指着戏台,惊叹:“你们快看,这个恶婆婆跟太守夫人长得好像哦!”
众人望去。
舞台上,扮演恶婆婆的老妇,也不知道是寒烟凉从哪个旮旯角落搜罗出来的,添上妆发之后,竟然和黄氏有三分相像!
她跷着二郎腿坐在官帽椅上,等待她儿媳妇奉茶。
扮演儿媳妇的花旦,恭敬地呈上茶水,端过去时却不小心打翻在地。
于是那老妇跳起来就给她两巴掌:“没长眼的东西,连端茶都不会?!”
紧接着,老妇又骂道:“你还敢瞪我?没规矩的东西,真不知道我家二郎怎么偏偏相中了你!”
这台词儿,竟然跟黄氏刚刚的话如出一辙,一字不错!
雅座寂静。
众人目光诡异地望向黄氏。
黄氏气恼不堪,怒骂:“这是什么戏,演得一塌糊涂!”
舞台上,老妇跟着骂:“什么玩意儿,把府里弄得一塌糊涂!”
黄氏彻底气坏了!
南胭讨好地笑道:“伯母别气,她们只是刚好演到这里而已,没有嘲讽您的意思。您尝尝这瓜,很甜美呢。”
“拿走,我最讨厌吃甜瓜。”黄氏没好气。
她看见南胭就烦。
她都听说了,这死丫头为了给她娘名分,小年夜逼着她家二郎去南府给她撑腰,却踢到了程叶柔那块铁板,害二郎丢尽颜面!
还没过门就给二郎带来厄运,可见南胭是个克夫的命。
她挑剔地打量起南胭。
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这丫头容貌偏媚,身段纤细,一看就是个不好生养的。
二郎怎么偏偏看上了这种女人!
她心头烦躁,又打量起南宝衣。
去南家退婚时,她都听人说了,这丫头根本就没有体寒,想必是庸医误诊。
虽然她现在还没长大,但看得出将来是个好生养的。
二郎喜欢南胭,让她做妻就是了。
但程家的香火还要发扬光大,不如把南宝衣一并娶进门,叫她做个妾。
虽然这丫头嘴上说着好马不吃回头草,但想必也只是嘴上说说。
她记得观雪湖宴会时,南宝衣还抱着她痛哭流涕,说什么定要给二郎生崽。
思及此,她亲切地拉住二夫人江氏的手,笑道:“不知道宝衣的亲事订下没有?过完年她就十三岁了,该订亲了。”
江氏厌恶不已。
她抽回手,态度冷淡:“娇娇有没有订亲,不劳程夫人费心。”
黄氏笑意更盛,“我寻思着,前阵子退婚一事,是我们家鲁莽了。既然宝衣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对象,不如让她跟她姐姐一道嫁去程家,二人也好做个伴儿。至于名分,二郎喜爱她姐姐,所以做妻是轮不到她了。不如做个妾,但吃穿用度,一应按正室的份例来。将来有了孩子,记在她姐姐名下,也算是得了嫡出的身份。”
她娓娓而谈,自以为勾画出了一副很美好的画卷。
毕竟,世上哪个姑娘不爱她家二郎?
南家人却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娇娇给程德语做妻他们都舍不得,黄氏哪里来的脸,竟然叫娇娇做妾?!
生了孩子,还记在南胭名下?!
她咋不上天呢?!
南宝衣自个儿都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竟然让黄氏产生她想给程德语做妾的错觉?
给程德语做奶奶她都不乐意,还做妾,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角落,柳氏一家四口同样呆呆的。
柳大嫂拽了拽柳端方,小声道:“你南胭表妹不是说,打算让你娶南宝衣吗?怎么她现在要给人做妾?”
柳端方自己也弄不明白。
南胭只说叫他勾搭南宝衣,但并没有告诉他具体谋划。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很糊涂。
柳大嫂急了,抽了下他的后脑勺,骂道:“蠢货!咱们家看上的姑娘,可不能叫别人抢走了!咱们一家的富贵,全都指望她呢!你等着,娘这就给你抢媳妇去!”
说完,扭着腰过来了。
她笑道:“这位夫人,听说你之前退了和娇娇的亲事?”
南宝衣挑眉。
她和柳家人貌似没什么交集,怎么柳大嫂连她小名儿都叫上了?
还一副要给她当家做主的表情……
黄氏打量柳大嫂一眼,见她穿戴寒酸,嗤笑一声,没有搭理。
柳大嫂冷笑:“退了婚,也好意思再登门求娶,还只给人家妾侍位份,也不嫌寒碜!我呸!”
她把柳端方拉到身边,殷勤地转向南老夫人。
她谄媚道:“老夫人,娇娇是个好姑娘,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我家端方年轻俊俏,又是个踏实肯干的,如果你不嫌弃,不如把娇娇许给我儿做妻?
“我都想好了,哪怕要端方入赘也是可以的,但娇娇以后必须生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跟你们南家姓。第二个儿子,跟我们柳家姓,也不至于断了我们柳家的香火!”
雅座寂静。
南宝衣“咯嘣”咬碎绿仁果。
今天出门,该看一眼黄历的。
家里的锦绣富贵,她过得不快活吗?
二哥哥的大腿,她抱得不舒服吗?
退一万步,哪怕没有南家富贵,哪怕没有权臣大人撑腰,她仅凭玉楼春和书铺的分红就能过得非常滋润。
她至于沦落到给程德语做妾,给柳端方生孩子?!
她还没有饥不择食到那种地步!!
做小妾、生孩子,可去他们的吧!
第163章 想去抱她
老夫人紧紧握住拐杖。
她的娇娇儿,她视若掌上明珠的宝贝娇娇儿,不是用来被人糟践的!
程德语也好,柳端方也罢,都不是好东西,给娇娇儿提鞋都不配!
她忽然望向萧弈。
姿容俊美的青年,正摆弄象征侯爷身份的金腰带。
而他面色微寒,显然也是在为娇娇生气。
她突然想起来,娇娇儿选婿的三个条件:
容貌俊美,本事了得,家世简单。
萧弈似乎条条中榜啊!
而且相比起来,他简直比程德语和柳端方优秀十万八千里!
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
但现在还不是和萧弈说话的时候。
她怒声:“珠丫头,带娇娇出去。”
她要开始骂人了!
南宝珠早就待不下去了。
她挽住南宝衣的手,颠颠儿走出雅座。
姐妹俩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老夫人的骂声如雷贯耳:
“你们这些天雷劈脑子黑了良心的种子,为贪我南家几个银子,一副副嘴脸,丑陋的没了娘!拿孩子的姻缘换银钱,畜生也干不出这等没脸面的事!”
南宝衣讪讪。
她小声道:“珠珠,我原以为二伯母骂人最厉害,没想到祖母骂起人来,也这般利索干脆!”
“都是那两个女人欺人太甚的缘故!柳家也就罢了,没什么见识,贪图银子也说得过去。可程夫人好歹读过几本书,竟也好意思叫你去做妾!我刚刚在旁边听着,恨不能拿铁锤塞她嘴里!”
南宝珠快要气哭了。
南宝衣一颗心早已融化成水。
她只是被人糟践几句,至亲之人却为她伤心成这般。
而前世,她被程德语休弃,被当做低贱的宫女卖进皇宫冲喜……
至亲之人看在眼里,不知又该伤心成什么样?
前世,疼爱她的祖母强撑着不肯死去,只因为想见她的娇娇儿最后一面……
前程锦绣的小堂姐,因为给她出头,被逼着嫁给四旬老人做填房,最终流落天涯……
是她不孝。
家人待她如珠如宝,这一世,她定要好好爱他们!
她抱住南宝珠,泪如雨下。
是悔恨,更是深爱。
“娇娇,好好的,你别哭呀!”南宝珠慌了手脚,“有我们在,那些坏女人不敢欺负你的!”
她小心翼翼给南宝衣擦眼泪,为逗她开心,提议道:“咱们去后台看看吧,听说戏楼的后台很有趣的!”
南宝衣乖巧地点点头。
她本就是玉楼春的半个老板,因此小厮并不敢拦她。
姐妹俩轻而易举进入后台,这里到处都是唱戏用的服饰和道具,看得南宝珠眼花缭乱。
玉楼春的戏服,制作得十分精致美艳。
南宝珠玩心大起,拉住路过的人问道:“这戏服能借我穿穿吗?”
“随便穿!”
南宝珠喜得什么似的,连忙道:“娇娇,我去隔壁换戏服,待会儿穿去给祖母看,她一定会很惊喜的!”
说完,捧着阔袖戏服、凤冠云肩、玉带水袖,兴冲冲奔去隔壁。
南宝衣看着她的背影。
珠珠突然穿成那个样子,她觉得祖母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惊喜。
吓一跳还差不多!
她坐在绣墩上,见妆镜台前摆着许多胭脂水粉,于是无聊地把玩起来,暗道,也不知道雅座里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有权臣大人撑场子,料想是不会有事的。
此时,雅座。
黄氏和柳大嫂被骂得狗血淋头。
黄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被人骂过。
她气红了眼,愤怒地卷起袖管,“你再骂一句试试?!”
她带来的侍女,纷纷跟着卷起袖管,一副要殴打老夫人的架势。
南家这边,江氏冷笑一声,率先卷起袖管,“程夫人想打架?!我长这么大,打架就没怕过谁!”
话音落地,她的侍女跟着卷袖管,牢牢把老夫人护在身后。
她的侍女比较多,而且都是镖局跟来的姑娘,十分崇尚武力。
黄氏的气焰一下子软了。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后退两步,撂了句“你们等着”,转身带着侍女们跑了。
剩下的柳大嫂十分尴尬。
她不敢跟南家动粗,在江氏盯向她时,陪着笑脸坐了回去。
她拿胳膊肘捅了捅柳端方,低声道:“儿,咱们这下可如何是好?你得叫你表妹拿出办法,让你顺利娶到南宝衣啊!只有娶了她,咱们一家子才能一辈子赖在南府,过富贵日子!”
“娘,你别催,我知道的……”
柳端方轻声。
小年夜那晚,他没仔细观察南宝衣,只知道是个好看的姑娘。
今日细看,他十分中意。
因为她不仅家中富贵,而且还生得格外美貌娇贵,是那种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一想到这般美好的姑娘,将来要伺候自己全家,还要给自己生孩子传宗接代,他就十分兴奋。
他小心翼翼凑到南胭面前,“南胭表妹,咱们现在如何是好?你要我勾搭南宝衣,我何时去勾搭呢?”
南胭神色冷漠。
她今日被黄氏羞辱,心中恶气难平。
她吃了口茶,冷淡道:“现在。”
“现在?”柳端方惊讶。
“这里不是南府,她身边没有丫鬟婆子保护,你想与她有肌肤之亲,轻而易举,而且很容易被外人看见。就算南家想压住风声,也是压不住的。她名声败坏,不嫁给你,又能嫁给谁?”
柳端方略一思忖,觉得此事可行。
“那我去找她!”
他兴冲冲地离开了雅座。
萧弈慢悠悠吃着茶。
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十言立刻跟了出去。
柳端方在后台找到了南宝衣。
此时戏子们都去了台上,后台空旷无人。
“宝衣妹妹!”他热情招呼。
南宝衣正在描眉。
南宝珠挑的那套衣裙太繁琐,穿起来需要很长时间。
她闲得无聊,见这里胭脂水粉众多,于是起了画一个花旦妆容的心思。
从菱花镜里看见柳端方,她连眼皮都没抬,依旧淡然化妆。
柳端方靠近她,笑道:“宝衣妹妹就算绘上戏子妆容,也依旧美貌艳丽,比玉楼春的台柱子还要美……”
“是南胭让你来找我的?”
南宝衣嗓音淡然。
柳端方噎了噎。
怎么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聪明?
他不再伪装,笑容格外油腻:“表妹说,娶了宝衣妹妹,我这辈子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宝衣妹妹,比起给人做妾,当我的正头娘子,岂不是更妙?我也算一表人才不是?”
说着,就要去搂抱南宝衣。
南宝衣起身避开。。
她抬手,漫不经心地扶了扶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