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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章 裴初初,你怎么敢

    从陈府出来,夜已经深了。

    陈勉冠亲自送裴初初回长乐轩,马车里点着两盏青纱灯笼,照亮了两人安静的脸,因为彼此沉默,显得颇有些冷场。

    不知过了多久,陈勉冠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初初,两年前你我约定好的,虽然是假夫妻,但外人面前绝不会露馅儿。可你如今……似乎不想再和我继续下去。”

    裴初初端着茶盏细细端详。

    去年花重金从江南富商手上收购的前朝青瓷茶具,花鸟纹饰精致细腻,不比皇宫御用的差,她很是喜欢。

    她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唇角带笑:“为何不想继续,你心里没数吗?更何况……钟情今夜的那些话,很令你心动吧?与我和离,另娶钟情,难道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陈勉冠骤然捏紧双拳。

    少女的嗓音轻灵动听,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却直戳他的内心。

    令他颜面全无。

    他不愿被裴初初看做吃软饭的男人,硬着头皮道:“我陈勉冠绝非见异思迁攀龙附凤之人,钟情再好,我也做不出休妻另娶的事。初初,都两年了,你还看不清楚我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吗?”

    宅心仁厚……

    裴初初低头吃茶,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就陈勉冠这样的,还宅心仁厚?

    那她裴初初就是活菩萨了。

    她想着,认真道:“就算你不愿休妻另娶,可我已经受够你的家人。陈公子,咱们该到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陈勉冠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容貌娇艳倾城,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看的美人,两年前他以为轻易就能把她收入囊中叫她对他死心塌地,可是两年过去了,她依旧如高山之月般无法亲近。

    一股挫败感蔓延在心头,很快,便转化为了羞愤。

    陈勉冠义正言辞:“你出身低微,我家人容许你进门,已是客气,你又怎敢奢求太多?更何况你是晚辈,晚辈敬重长辈,不是应该的吗?古时候有卧冰求鲤彩衣娱亲的妙谈,我不求你彩衣娱亲,但起码的敬重,你得给我母亲不是?她身为长辈,数落你几句,又能怎样呢?”

    他话里话外,都把裴初初放在了一个不孝顺的位置上。

    仿佛所有的过错,都是她一个人的。

    裴初初扫他一眼。

    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的内心配不上他的皮囊。

    她漫不经心地摩挲茶盏:“既然对我百般不满,就与我和离吧。”

    寒山寺的明月和枫林,姑苏园林的山水,江南的烟雨和江波,她这两年已经看了个遍。

    她想离开这里,去北疆走走,去看塞外的草原和大漠孤烟,去尝尝北方人的羊肉和青稞酒……

    陈勉冠不敢置信。

    两年了,便是养条狗都该有感情了。

    可是“和离”这种话,裴初初竟然如此轻易就说出了口!

    他咬牙:“裴初初……你简直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裴初初仍旧淡漠。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

    见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颗心早就锤炼的如同石头般坚硬。

    仅剩的一点温柔,全都给了萧家兄妹和宁听橘姜甜她们,又哪里容得下陈勉冠这种虚伪之人?

    马车在长乐轩外停了下来。

    因为没有宵禁,所以即便是深夜,酒楼生意也依旧火爆。

    裴初初踏出马车,又回眸道:“明日一早,记得把和离书送过来。”

    陈勉冠愣了愣,涨红着脸道:“我不会与你和离,你想都别想!”

    裴初初像是没听见,兀自进了酒楼。

    被抛弃被轻视的感觉,令陈勉冠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

    他咬牙切齿,取出矮案底下的一壶酒,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他重重把酒壶砸在车厢里,又用力掀开车帘,脚步踉跄地追进长乐轩:“裴初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哪里对不住你,哪里配不上你,叫你对我甩脸子?!”

    他推搡开几个前来阻拦的侍女,不管不顾地登上楼梯。

    裴初初正坐在妆镜台前,取下发间珠钗。

    闺房门扉被重重踹开。

    她透过铜镜望去,闯进房中的郎君失态地醉红了脸,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哪还有江边初见时的清高风度。

    人就是如此。

    **渐深却无法得到,便似走火入魔,到最后连初心也丢了。

    “裴初初!”

    陈勉冠不管不顾,冲上前搂抱少女,心急火燎地亲吻她:“人人都羡慕我娶了美人,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两年来,我根本就没碰过你?!裴初初,我今夜就要得到你!”

    裴初初的神情仍旧淡漠。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亲吻,冷淡地打了个响指。

    侍女立刻带着楼里豢养的打手冲过来,不管不顾地拉开陈勉冠,毫不顾忌他知府公子的身份,如死狗般把他摁在地上。

    裴初初居高临下,看着陈勉冠的眼神,宛如看着一团死物:“拖出去。”

    “裴初初,你怎么敢——”

    陈勉冠不服气地挣扎,正要大喊大叫,却被打手捂住了嘴。

    他被拖走了。

    裴初初重新转向铜镜,仍旧平静地卸下珠钗。

    她连天子都敢欺骗……

    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的?

    她取下耳铛,淡淡吩咐:“收拾东西,咱们该换个地方玩了。”

    然而长乐轩毕竟是姑苏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收拾转让商铺,得花不少功夫和时间。

    裴初初并不着急,每日待在闺房读书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快要处置好资产的时候,陈府突然送来了一封文书。

    她翻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侍女好奇:“您笑什么?”

    裴初初把文书丢给她看:“陈家数落我两年无所出,对待婆母不惊不孝,因此把我贬做小妾。年底,陈勉冠要正式迎娶钟情为妻,叫我回府准备敬茶事宜。”

    侍女气愤不已:“陈勉冠简直混账!”

    裴初初并不在意。

    除了名字,她的户籍和出身都是花重金伪造的。

    她跟陈勉冠根本就不算夫妻,又哪来的贬妻为妾一说?

    要和离书,也只是想给自己目前的身份一个交代。

    ,

第38章 但愿他们也能遗忘她

    裴初初打算卖掉长乐轩。

    只是有陈家暗中作梗,导致酒楼卖不上高价,裴初初又不肯轻易贱卖自己两年来的心血,因此在姑苏城多停留了两个月,而这一留就留到了冬天。

    江南很少落雪。

    这日清晨,街上才落了些小雪,就惹得侍女们兴奋地连连惊呼,围挤在窗边好奇张望。

    有侍女高兴地转头望向裴初初:“姑娘,您不出来看雪吗?姑苏得有三年没下过雪了,奴婢瞧着十分稀罕!”

    裴初初坐在书案边,正翻看北疆的地理志。

    还没说话,一个活泼的小侍女嚷嚷道:“你真笨,咱们姑娘是从北方来的,听说北方的冬天会落鹅毛大雪!咱们姑娘什么场面没见过,才不稀罕这种小雪呢!”

    “真的吗?鹅毛大雪,那该是怎样的雪?冰天雪地的,会不会很冷?北方人在冬天会出门嘛?”

    侍女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热闹之中,有侍女推开窗,伸手去抓落在窗台上的薄雪。

    抓在掌心,寒凉透骨。

    她笑着把雪团塞进另一个侍女的手里:“冻死了冻死了,你也试试!”

    她们玩着雪团,又怕冷地凑到熏笼边暖手。

    裴道珠从书页里抬起头,看她们嬉笑暖手。

    她又慢慢看向窗外。

    江南街景,细雪伶仃,却不似长安。

    她想起两年前萧定昭跟她说过的情话:

    ——那,朕与裴姐姐约定,今冬的时候,朕替裴姐姐暖手。往后余生,朕替裴姐姐暖一辈子的手。

    两年了,也不知那个少年如今是何模样。

    可有遇上心仪的姑娘?

    可明白了何为喜欢?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

    离开那座囚笼两年了。

    起初会时常想起那里的人,可岁月总爱令人遗忘,她想起那段时光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偶尔午夜梦回时梦见过往,倒更像是临水照花大梦一场。

    总有一天,会忘得一干二净吧?

    但愿他们也能遗忘她……

    裴初初想着,长街上突然传来喧哗的铜锣声。

    是陈勉冠娶亲。

    随着迎亲队伍靠近,满街都喧嚣沸腾起来。

    侍女听见动静,忍不住又拥到窗边围观,瞧见陈勉冠一身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禁纷纷骂起他来。

    薄情寡义、攀龙附凤、喜新厌旧等等言辞,似乎都不足以形容那个男人,有气急败坏的侍女,甚至捏起雪团砸向迎亲队伍。

    裴道珠弯了弯唇。

    迎亲队伍本不必从这条街经过,想来不过是陈勉冠故意为之,好叫她心生妒忌,从而乖乖臣服。

    只是……

    不在意的人,又如何心生妒忌?

    裴初初冷淡地收回视线,继续研究起地理志。

    ……

    是夜。

    陈府热闹。

    终于送走最后一批宾客,陈勉冠醉醺醺地回到新房。

    他挑开红盖头,敷衍地和钟情行了合卺酒。

    娶妻本该是快乐的事,可他却始终沉着脸。

    他今日大婚,本以为能看见前来讨好他的裴初初,本以为能看见裴初初悔不及当初的脸,可是那个女人竟然连面都没露!

    若她明天还不回来敬茶,她可就连做妾的资格都没了!

    她怎么敢的?!

    “夫君?”钟情柔声,“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陈勉冠回过神,勉强浮起笑容:“有些乏了。”

    钟情笑了笑,也是个通透之人:“莫非是在挂念裴姐姐?贬妻为妾,她心里不高兴,因此不愿过来吃喜酒也是有的。裴姐姐到底是寻常百姓出身,上不得台面,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

    陈勉冠在榻边坐了:“她确实不懂事。”

    钟情替他捏肩:“我父亲已经收到长安那边的来信,公公调往长安为官之事,已是十拿九稳,想来很快就能收到圣旨,明年开春就该赶赴长安了。”

    听见这话,陈勉冠的脸色不禁缓和许多。

    他拍了拍钟情的手:“辛苦你了。”

    钟情主动为他宽衣解带:“到时候,把裴姐姐也带上。京城不比姑苏,各种礼仪繁琐着呢。我会亲自教导她京城的规矩,会把她调教成明事理的女子,夫君就放心吧。”

    钟情容色寻常。

    若是不上妆,甚至连普通姿色都达不到。

    只是胜在温柔解意,还有个强大的娘家。

    陈勉冠心中熨帖,情不自禁地把她搂进怀里:“还是情儿懂我……以后,裴初初就交给你调教了。”

    夫妻俩商量着,仿佛已经替裴初初规划好了余生。

    ……

    正月时,裴初初终于以正常价格,把长乐轩卖给了外地来的商贾。

    她心情不错,指挥侍女收拾行装,打算一过正月就动身上路。

    少女被困深宫多年,如今终于得到自由,恨不能一口气看完山南海北的风光。

    谁知行装还没收拾完,倒是撞上来找她的陈勉冠。

    新婚燕尔的男人,大约被伺候得极好,看起来满面春风。

    他衣带当风地踏进厅堂:“初初。”

    裴初初暗道晦气。

    她端坐不动:“你怎么来了?”

    陈勉冠自来熟地落座:“你是我的小妾,我来看看你不是很正常吗?何必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

    裴道珠仔细想了想这个词的含义,怀疑陈勉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勉冠接着道:“更何况你多日未曾回家,就连除夕夜也不肯回去,实在不像话。也是我母亲和情儿她们不计较,否则,你是要被家法处置的。”

    裴初初快要笑出声。

    还家法处置,谁给他的脸?

    她努力绷紧小脸:“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陈勉冠正色:“我父亲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过两日就要动身去长安。我特地来跟你打声招呼,你尽快收拾行装,两天后在码头跟我们汇合,听明白了吗?”

    晚安安鸭

第39章 回长安(2)

    裴初初:“……”

    陈勉冠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拼凑成句,却听不明白了呢?

    她柔声:“你们动身去长安,与我何干?”

    “你虽是妾,却也是陈家的一份子。”陈勉冠正色,“初初,大事面前,你不要任性。我知道你害怕去了长安以后,因为身份低微而被人轻贱,也害怕因为不了解那边的规矩而冲撞贵人。但你放心,情儿会好好调教你的。情儿是官家小姐,她什么都懂。”

    裴初初:“……”

    她越发听不明白了。

    对面前郎君的厌烦又多几分,她皮笑肉不笑:“我还有账目要处理,就不招待陈公子了。樱儿。”

    心腹侍女立刻走出来,毫不客气地请陈勉冠下楼。

    陈勉冠落了个没脸,气冲冲回到府里,好一顿发脾气。

    钟情姗姗而来,弄明白了缘由,自信道:“裴初初被贬妻为妾,心中难受,所以才会对夫君冷脸。像夫君这般龙章凤姿的男人,世上还能有谁?她爱着夫君,却又生性骄傲,不肯叫你轻贱她,所以才会故意冷落你,借此以退为进,吸引你的注意。”

    陈勉冠迟疑:“当真?”

    他认识裴初初两年了。

    整整两年,那个女人始终保持优雅高贵。

    他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模样,却也从未走进过她的心房。

    裴初初……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她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和姑苏城所有达官显贵处理好关系,可一旦再靠近些,就会被她不动声色地疏远。

    她像是一块没有心的石头。

    这样的裴初初,当真会爱上他?

    钟情挽住陈勉冠的手臂:“女人最了解女人,她什么心思,我这当家主母还能不知道?我看呀,夫君就是不够自信。夫君照照镜子,这天底下,还有谁比夫君更加俊美多才?等去了长安,夫君定然能大放异彩一展宏图。出将入相指日可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迟早的事!”

    钟情笑容满面。

    她幻想着今后成为一品夫人的风光,连眼睛都明亮起来。

    经过这番安慰,陈勉冠情不自禁地望向铜镜。

    镜中郎君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便是他自己看了这么多年,再看也依旧觉得容色极好。

    听闻天子英俊,引得无数长安女郎折腰倾慕。

    可长安女郎从未见过他的容貌。

    如果他到了长安,就算与天子并肩而立,也不会显得逊色吧?

    甚至……

    会更胜一筹。

    思及此,陈勉冠顿时信心满满。

    ……

    长乐轩。

    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妥当。

    因为姜甜送的那枚令牌,裴初初轻而易举就雇佣到了漕帮最大的运输船队,打算让他们护送行李财物前往北疆。

    即将启程的时候,一名漕帮里的跑腿少年突然过来拜访。

    少年肌肤黝黑,老实巴交地呈上书信:“姜姑娘托人从长安寄来的,叮嘱我们必须当面交给您。”

    姜甜寄来的书信……

    裴初初微怔。

    这两年,她和长安并无联系。

    明月她们知道自己一心向往宫外的天地,也从不打扰她。

    能让姜甜主动寄信,怕是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

    裴初初拆开信。

    一字一句地看完,她深深蹙起了眉。

    公主殿下竟然生了重病!

    公主殿下已是及笄的年纪,萧定昭亲自为她相了一门亲事,本来说的好好的,谁料那郎君背地里藏了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那表妹心生妒忌,在一次宴会上和公主发生争执,混乱之中公主不幸跌进水里。

    公主先天不足,本就体弱多病,前阵子又是寒冬腊月,一旦落水,可想而知她要活命该有多艰难。

    信中说,虽然殿下醒了过来,却日渐虚弱,每日只吃半碗水米,只怕时日无多,所以姜甜想请她回长安,再见一面公主殿下。

    裴初初紧紧攥着信纸。

    她幼时进宫,尝尽世间冷暖。

    别家女郎学的是琴棋书画看账持家,她学的是如何在吃人的深宫里游走斡旋,一颗心早已锤炼的刀枪不入。

    她的生命里,没有几个重要的人。

    而公主殿下恰是其中一个。

    如今殿下生命垂危,她无论如何也想回去看她一眼的。

    少女坐在熏笼边,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她白皙沉静的脸。

    她也知道回长安将要冒多大的风险,若是被人发现她还活着,那将是欺君之罪。

    只是……

    一想起萧明月娇弱苍白的病中模样,她就心如刀割。

    她不得不回长安。

    “殿下……”

    她担忧呢喃。

    ……

    到出发那日。

    陈勉冠站在码头上,忍不住回头张望。

    等了片刻,果然瞧见裴初初的马车过来了。

    陈勉芳盯着马车,忍不住出言讥讽:“说到底,还是看上了我们家的富贵权势,之前还姿态清高呢,如今还不是巴巴儿地跟过来,想跟咱们一道去长安?如此矫情,也不嫌磕碜。”

    陈勉冠微笑。

    他注视裴初初踏出马车,宛如吃了一枚定心丸,越发肯定裴初初是爱着他的,否则又怎会愿意跟他同去长安?

    他笑道:“初初,我就知道你会来。”

    裴初初淡淡扫他一眼。

    若非想借着陈家小妾的身份,掩盖自己原本的身份,她才不愿意再看见这帮人。

    她与陈勉冠错身而过:“上船吧,我赶时间。”

    少女清清冷冷,走过之时带过一缕若有似无的冷梅香。

    陈勉芳怒不可遏:“哥,你看她那副骄傲模样!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一个小妾而已,还以为她是你的正头娘子呢?!就该让嫂嫂好好教训她!”

    陈勉冠却沉醉于裴初初的美貌之中。

    两年了,他发现这个女人的容貌令他百看不厌。

    他攥了攥拳头。

    等到了长安,裴初初人生地不熟,只能依附于他。

    那个时候,就是他占有她的时候。

    楼船上。

    钟情远远注视着裴初初登船。

    她扬了扬红唇。

    这个女人霸占了夫君两年,如今沦为小妾却还不知天高地厚,连给自己敬茶都不肯。

    等到了长安,她就让她知道,官家贵女和商贾之女究竟有何区别!

    众人各怀心思。

    大船启程朝北方驶去,在一个月后,终于抵达长安境内。

    ,

第40章 回长安(3)

    大船破开潮水和迷雾,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却又很快被两岸芦苇的清香驱散。

    随着大船靠近河岸,繁华熙攘的码头尽数落入众人眼中。

    裴初初凝视着那座巍峨古朴的都城,忍不住紧了紧双手。

    一别两年。

    长安依旧不变。

    不知深宫里的那些人,可有变化?

    这一刻,倒是明白了何为“近乡情更怯”……

    “这就是长安!”

    骄傲的声音突然传来。

    钟情挽着陈勉芳的手,得意洋洋地斜睨向裴初初:“你出身民间,从未见过如此巍峨繁华的城池吧?进城之后,你要时时跟紧我们,可不要闹出丑态,叫别人笑话我们陈府小家子气。”

    陈勉芳赞成地点点头,鹦鹉学舌似的附和:“长安权贵云集,你少自视甚高。若是得罪了权贵,有你好果子吃!”

    裴初初淡淡扫她们一眼。

    她戴上一顶幂篱,径直走下大船。

    钟情忍不住嗤笑:“瞧瞧,真是没眼力见。长安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哪需要用幂篱遮面?偏她藏藏掖掖小家子气。”

    “可不是?”陈勉芳翻了个白眼,“丢人现眼!”

    就连陈勉冠也摇了摇头。

    原以为裴初初见过大世面,行事作风大气端庄,可是今日看来,比起情儿,她终究上不得台面,真丢他的脸。

    裴初初无视他们鄙夷的眼神,脚步沉重地下了船。

    她在长安的熟人太多了。

    只恨不认识那些擅长易容的神医,否则定要换一张脸再回来。

    一行人各怀心思,乘坐马车来到了西街。

    陈家的府邸已经购置妥当,仆从们提前大半个月过来,早已安排好府邸各处楼阁房屋的摆设。

    大管事满面春风地迎出来,喜气洋洋地领着众人进府。

    他一一介绍各处院落,轮到裴初初时,安排给她的却是一座小小的厢房。

    厢房里面的陈设相当简陋,只搁着一副简单的床椅,连妆镜台都没有,便是主人家身边的大丫鬟,也不至于住这种屋子的。

    管事皮笑肉不笑:“姨娘,长安城寸土寸金,有房子住就不错啦!您今后啊,就在这里歇脚呗?”

    裴初初伸手摸了摸床架,指尖却触及到一层灰。

    可见不光地方俭省,卫生也打扫得很不干净。

    她意味深长:“钟情待我,真是有心了。”

    管事的面色大变:“住嘴!少夫人的坏话,是你能说的吗?!你以为你还是公子的正头娘子?少夫人给你留个住处,已是对你宽宏大量,你该感恩戴德才是,怎敢背后乱嚼舌根?!”

    面对管事的疾言厉色,裴初初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她转身,径直踏出厢房:“这种破地方谁爱住谁住,反正我不住。”

    幼时就是世家贵女,哪怕后来进宫,衣食住行上也没受过委屈。

    叫她住这种破房子,她办不到。

    管事的眼睁睁看她出府去了,只得去禀报钟情。

    钟情正拉着陈勉芳,跟她一起学习长安城各大世家的脉络根系。

    听说裴初初跑了,她冷笑:“长安可不是姑苏,物价那么贵,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等着吧,不出三日,她就会自己乖乖地滚回来。”

    陈勉芳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不识抬举的东西!”

    钟情又道:“陈府是大树,而她裴初初是依附于大树的藤蔓。芳儿,你我应当抬头注视天空、注视前方的路,而不是拘泥于她那株小小的藤蔓。说起前路……芳儿,你的婚事可还没有着落呢。”

    提起婚事,陈勉芳面颊一红。

    她如今已是十九岁的年纪,放在别人家里都是老姑娘了。

    只是她眼光高,这些年挑了又挑,总也挑不到合适的。

    如今到了皇城……

    陈勉芳揪住衣裙系带,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嫂子,如今我父亲官拜三品侍郎,也算显贵。若是我参加选秀,有没有可能……入宫侍奉天子?听说天子俊美,我很是向往……”

    她说着说着,面颊更红。

    钟情笑了起来。

    她赞同道:“你有这个志向乃是好事,嫂子自然是支持你的。”

    陈勉芳欢喜更甚,连忙撒娇般挽住钟情的手:“嫂子,你不是说认识明月公主吗?不如咱们借着去和明月公主叙旧的机会进入皇宫,说不定能偶遇天子呢?”

    钟情愣了愣。

    她哪里认识明月公主,只是为了在裴初初面前显摆自己能耐,故意吹牛罢了,这妮子怎么一直记着……

    陈勉芳拧起眉头:“嫂子可是不愿?”

    钟情笑容有些僵硬:“怎会?”

    陈勉芳兴奋:“那你快写信给明月公主!我这两日就想进宫,我已是迫不及待想一睹天子的容貌!”

    钟情咬了咬下唇,不肯丢了脸面,只得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另一边。

    裴初初离开陈府,径直去了长安最清净偏僻的北街。

    她早前就吩咐侍女樱儿,和其他仆婢一起乘坐漕帮的运输船只,提前带着所有的家当和钱财来长安。

    如今她的宅院已经购置安排妥当,即便她离开陈府,也不是没有歇脚的地方。

    刚靠近宅院,刺斜边突然传出一声口哨。

    裴初初望去。

    少女红衣如火,腰间缠着一截皮鞭,抱手环胸靠在巷子里,正挑眉睨着她:“两年不见,裴姐姐依旧容色倾国。”

    裴初初有些晃眼:“姜甜?”

    “正是姑奶奶我!”姜甜潇洒打了个手势,“走,进宫去见公主!”

    ,

第41章 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因为漕帮属于金陵游的势力范围,所以姜甜对裴初初的动向一清二楚,得知她回了长安,一早就守在这里了。

    她上前拽住裴初初,把她往马车上拉:“都说宫里的人冷清冷性,我却没见过比你裴初初更绝情的人。走了两年,半封信也不寄……”

    “等等。”

    裴初初叫住她:“宫里谁不认识我,我现在进宫,跟自投罗网主动认罪有什么区别?你等我化个妆先。”

    姜甜不耐烦地双手叉腰:“就你事儿多,快些吧!”

    过了两刻钟,裴初初从小宅院出来了。

    她用姜黄遮掩了白皙的肌肤,又用胭脂眉黛刻意修饰了五官,看起来只是个中等姿色容貌寻常的姑娘。

    再加上换了身过于宽松老旧的衣裙,人群中一眼望去毫不起眼,便是萧明月在此,也未必能认出她来。

    她随姜甜登上马车:“我这样子,可能蒙混过关?”

    姜甜坐姿懒散,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皮鞭:“就算被发现又怎样,天子表哥又舍不得杀你。可怜表哥年少轻狂,却偏偏栽在了你身上,遇见你,还不是要把你锦衣玉食好好供起来……”

    裴初初嗓音清冷:“你知道,我逃避的是什么。”

    “这就是我看不惯你的地方。”姜甜咬牙切齿,“你就那么讨厌表哥吗?我喜欢表哥却求而不得,你得到了,却不好好珍惜。裴初初,你矫情得要命!”

    听着少女的评价,裴初初淡淡一笑。

    她挽袖斟茶:“世间的男欢女爱,大抵都是如此。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执念和倾慕皆是痛苦,姜甜,唯有守住本心,方能免于俗世之苦。”

    姜甜:“……”

    她嫌弃地盯着裴初初。

    盯了半晌,她伸手拽了拽裴初初的头发:“若非是真发,我都要怀疑你这两年是在寒山寺剃度出家了!也是芳华年纪,怎么整的老气横秋,怪叫人讨厌的!”

    裴初初无奈:“姜甜——”

    “打住!”姜甜摆摆手,“你说话跟念经似的,我不爱听!裴姐姐,受俗世之苦又怎么样呢?没有苦,哪来的甜?若是因为怕苦,就干脆逃得远远的,这并非豁达,也并非是在坚守本心,而是自卑,而是怯懦!”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黄莺。

    而她眼瞳澄澈神情坚定,一袭绯衣如火,像是开在朝阳下的花儿,灿烂而耀眼。

    裴初初微微愣神。

    姜甜剥了个橘子,把橘子瓣塞进裴初初嘴里:“真为表哥不值,好好的少年郎,怎么偏偏喜欢上你这么个女人了呢?”

    橘子汁液酸甜。

    裴初初轻声:“他如今可还好?”

    “好不好的,裴姐姐也不在意不是?”姜甜冷笑着睨她一眼,“对你而言,你自己过得舒坦就成,别人的死活与你何干?所以,你又何必多问?”

    少女像个小辣椒。

    噼里啪啦的一顿话,骂的裴初初哑口无言。

    因为姜甜身份特殊,马车从南宫门直接驶进了后宫。

    裴初初踏出马车时,目之所及都是昔日风景。

    华贵巍峨的宫殿,秀美恢弘的北方园林,蔚蓝的天空被宫巷切割成破碎的明镜,长安的深宫,依旧是囚笼模样。

    姜甜三两步跃上宫殿阶梯:“进来吧。”

    寝殿明净。

    裴初初随姜甜穿过一道道珠帘,待到踏进内殿深处时,浓浓的草药清苦味扑面而来。

    帐幔卷起。

    卧坐在榻上的少女,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她身姿娇弱纤细,因为许久不见阳光,肌肤病态白皙的几近透明。

    乌黑的长发如丝绸般垂落在枕间,发间掩映着的小脸清瘦,抬起眼帘时,瞳珠如空灵的茶色琉璃,唇瓣淡粉精致,她美的宛如高山之巅的云朵,又似不堪风雨的一枝青莲。

    裴初初脑海中悄然跃出五个字——

    不似人间物。

    她美得惊心动魄,却无法让人生出邪念。

    仿佛任何触碰,都是对她的亵渎。

    无法想象,那位郎君的表妹,怎么忍心欺负这样的公主殿下!

    裴初初压抑住心疼,垂下眼帘,行了一礼:“给殿下请安。”

    萧明月凝视她。

    她和裴姐姐两年没见了……

    她的眼尾悄然泛红,就连捏着绢帕的小手也忍不住收紧。

    而她仍旧没改掉口吃的毛病:“裴姐姐,你,你回来了……你,你不在,他们都,都欺负我……”

    像是乐音的终章。

    心弦剧烈颤动,裴初初再也抑制不住心疼,上前轻轻抱住少女。

    幼时在国子监,公主殿下因为口吃,不肯在外人面前丢脸,因此总是沉默寡言,也因此与其他世家女郎争执时总是落於下风。

    那时都是她护着殿下。

    如今她走了两年,再没有人替殿下吵架……

    裴初初眼睛湿润:“对不起,都是臣女不好……”

    萧明月委屈地伏在她怀中:“裴姐姐……”

    两人互诉衷肠时,姜甜抱臂靠在珠帘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抹讥笑。

    萧明月……

    真会装。

    ,

第42章 不知道猖狂什么

    裴初初和萧明月又说了会儿知心话。

    萧明月可怜巴巴地垂着眼泪,倒豆子似的,又着急又委屈,结结巴巴地把这两年的经历说了一遍。

    她今年十五,已是说亲的年纪,而萧定昭身为兄长,信心满满地要给她找一门天底下最最显赫最最圆满的婚事。

    萧定昭看遍了世家贵族的王侯公子,最后选定了王国公家的嫡长子,王国公原是镇守幽州的重臣,祖辈世代为公侯,可谓朝朝显赫,他这几年携带家眷返回长安,就在这边扎了根。

    萧定昭寻思着那王家的嫡长子生得面如冠玉,一身武功也相当不错,加之承袭爵位前程锦绣,与那些吃喝玩乐的纨绔全然不同,因此才想把最疼爱的妹妹许给他。

    谁知,对方私底下竟还藏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表妹吃醋,在宫宴上和萧明月发生争执,萧明月本就体弱多病,一时受了惊吓,这才不慎落水。

    这门婚事虽然就此耽搁了,但萧定昭仍旧不死心,还在帮萧明月物色其他人选,非得挑个比王家公子更好的良人出来。

    萧明月伏在裴初初怀里:“我……我不愿……嫁人……”

    裴初初揽住她,心疼的什么似的。

    怀里的小公主,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

    因为先天不足,如今依旧清瘦娇弱,抱在怀里跟纸片似的,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

    这般琉璃似的娇人儿,稍微触碰就会破碎,若是嫁进了那些吃人的深宅大院,可要如何是好?

    裴初初柔声安慰:“殿下别怕,臣女这段日子会一直待在长安,等解决了殿下的事情,臣女再离开就是。”

    “裴姐姐……”

    萧明月心满意足地撒娇。

    姜甜远远看着,笑得更加讥讽。

    那日宫宴,她也在场。

    分明是萧明月自己不肯嫁给王家公子,于是主动挑衅人家表妹,又故意跌进水里制造出不慎落水的假象,好叫天子表哥心疼她,继而答应她解除婚约。

    小公主的心机城府比裴初初还深,却非得扮成无辜小白兔。

    其目的,不过是不想嫁人。

    只是没了王家公子,还有张家公子李家公子,亲事总是要说的,她实在拗不过天子表哥,所以才故意称病骗裴初初回来帮忙。

    毕竟天底下,能治得了天子表哥的也只有裴姐姐。

    姜甜抱着双臂,又听那两个女人叽叽咕咕了半天,才不耐烦地伸个懒腰:“面也见了,话也说了,可否叫人传膳?我已是饿得不行。你俩你侬我侬的,却把我这个大功臣晾在旁边,怪叫人心寒的!”

    裴初初和萧明月相视一笑,只得暂时停下说知心话。

    因为萧明月缠着的缘故,裴初初这夜,是以金陵游医女的身份留宿在了宫里。

    次日清晨。

    裴初初陪萧明月用过早膳,正在御花园散步消食,忽然听见远处游廊里传来女子们的嬉笑声。

    正值初春。

    隔着萌芽的花枝树梢,裴初初望去。

    被几名妃嫔和宫女簇拥在中间的女子,正是她的堂妹裴敏敏。

    裴敏敏身穿精致的淡粉宫装,看起来这两年过得很是不错。

    姜甜嗤笑一声,低声解释:“你走之后,表哥念在裴敏敏和你同姓的份上,把后宫交给了她打理。只是再如何执掌六宫,终究也只是个妃位而已,不知道猖狂什么,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不过,去年表哥纳了镇南王江蛮的千金江娉婷入宫,也封了妃子。江娉婷不是省油的灯,和裴敏敏势如水火,宫妃们也分成了两派,如今后宫里可是热闹得很呐!”

    裴初初莞尔。

    她注视着裴敏敏,不知怎的,当年的那些恨意和厌倦竟都消失无踪,更多的情绪是不在意。

    她道:“我们去那边的园子吧,我瞧着连翘花都开了。”

    三人正要往东南方向走,游廊里的裴敏敏注意到她们。

    她带着一众嫔妃和宫女,浩浩荡荡地过来,笑着向萧明月略一屈膝:“公主殿下的病可是好了?前些天还不能下地,今儿怎么出来了?还是快些回寝殿吧,若是又染了风寒,陛下该心疼的。”

    裴初初冷眼瞧着。

    这个女人虽然身居下位,口吻却颇有些嚣张,管东管西的,仿佛是公主殿下的亲皇嫂似的。

    萧明月不说话,只淡淡地移开视线。

    已是明摆着厌恶的姿态。

    裴敏敏眼底掠过不悦,面上却仍旧带笑,望向姜甜:“姜表妹也在此处吗?你已是说亲的年纪,该早些谈婚论嫁才是,莫要耽搁了青春。有些人,不是你该肖想的。”

    姜甜被她气笑了。

    她揉了揉皮鞭,费了好大力气,才强忍住往裴敏敏嘴上抽的冲动。

    裴敏敏又望向裴初初。

    面前的女人穿着医女的服饰,容貌黯然而寻常。

    只是四目相对时,不知怎的,她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她迟疑:“这位是……”

    ,

第43章 抱我回宫……

    姜甜霸道地挡在裴初初跟前,嚣张地抬起下颌:“她是我家医馆的医女,进宫来给明月看病的,你有什么不满吗?”

    少女盛气凌人,偏偏还有嚣张的资本。

    裴敏敏心底很不服气,面上却只能带笑:“怎敢不满?本宫巴不得公主的病早些痊愈呢。”

    她又望向萧明月:“说起来,我家中还有个兄长,也算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等公主病好了,我引荐你们认识。公主嫁去别人家,莫说陛下不放心,就连我也是不放心的。嫁到我娘家,咱们亲上加亲,这才是天底下头一桩妙事!”

    萧明月面无表情。

    许是觉得厌倦,她甚至抬起小手遮住嘴巴,轻轻打了个呵欠。

    裴敏敏说了好长一番话,却无人搭理,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颇有些尴尬,然而她不敢在萧明月面前太过放肆,只得讪讪告退。

    她走后,姜甜气笑了:“裴姐姐,你也算亲眼看见了,那些世家贵族都知道表哥把明月当个宝,个个儿争着抢着想娶公主。裴敏敏她兄长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也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裴初初望向萧明月。

    少女穿一袭粉白宫裙,宛如易碎的琉璃,安安静静地站在花树前,小脸清艳绝伦,随着长风吹起她的墨发和裙裾,娇弱纤细楚楚可怜,仿佛即将临风而去,透着一种不沾烟火尘埃的美。

    她的母亲是闻名天下的美人,当年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美貌而闻名蜀中,更是被雍王悄悄霸占,而等她长大,姿容定然不亚于雍王妃。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萧明月依赖地牵住她的袖角:“裴姐姐……”

    裴初初的心都要化了。

    她摸摸少女的小脑袋:“放心,不会叫殿下随便嫁出去的。”

    三人正说着话,远处人影幢幢,竟是萧定昭路过。

    “明月。”

    隔着很远,萧定昭注意到萧明月在园子里晃悠,不悦蹙眉。

    他快步而来,心疼地摘下斗篷替萧明月裹在肩头:“天还寒凉,你怎么跟着姜甜这疯丫头到处乱跑?若再染上风寒,又得吃苦药。”

    裴初初退后两步,屈膝行礼。

    两年没见了……

    天子的身量比当初高出许多,十八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凤眼如描,比芝兰玉树多几分孤傲,比凌霄烈阳多几分矜贵。

    许是在亲事上不满意,萧明月噘着嘴转过身去,不肯搭理他。

    萧定昭拿她最没办法,只得把气撒在姜甜头上:“不许再带明月出来乱逛,你身子康健,明月跟你怎么能比?便是半点儿寒气,也受不得的。”

    姜甜懊恼:“表哥忒偏心!明月她是娇贵的公主,臣女便是那粗使的丫鬟咯?!还没出差错就怨上臣女,若是出了差错,表哥岂不是要剥了臣女的皮?!”

    小姑娘跟辣椒似的,说的萧定昭哑口无言。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裴初初身上。

    姜甜心底一咯噔,连忙挡在裴初初面前:“这是我家新招的医女,带进宫给明月看病的。如今病也看完了,我们该告退了!表哥再见!”

    她拉着裴初初,转身就走。

    萧定昭眯了眯眼。

    不知怎的,对那医女莫名眼熟。

    萧明月适时挽住萧定昭的手臂,不让他再看,又软软糯糯地撒娇:“明月,不嫁人……”

    “总要嫁人的。”萧定昭摸摸她的脑袋,“若是嫁不出去,会被别人笑话的。我大雍的小公主,怎能遭人取笑?”

    萧明月放开他的手臂,再次噘着嘴背转身。

    恰逢有宦官过来请,说是朝臣在御书房等着议事,萧定昭来不及哄她,只得先走一步。

    园子里起了风。

    萧明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她的身子娇弱地晃了晃,双眼也泛着朦胧,有些站不住了。

    她软声唤道:“狸奴。”

    异族打扮的少年,如野风般出现在御花园。

    他单膝跪下:“殿下。”

    萧明月乖乖地朝他张开手:“抱我回宫……”

    ,

第44章 这么娇贵的小公主,会死的很惨吧?

    少年眉眼如山,听话地把少女打横抱起。

    萧明月熟稔地挽住他的脖颈,仰头看他。

    与她同岁的小侍卫,跟了她许多年,已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他与中原的少年不一样,因为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肌肤泛着健康的蜜色,眉眼轮廓深邃英俊,身量比同龄人高,明明只是个小侍卫,却因为刀口舔血的缘故,散发出野狼般的狠戾气息。

    那是和书香世家的子弟,截然不同的野性美。

    已经隐隐能瞧出,他及冠之后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园子里的风,吹起了他戴在耳间的金属耳饰。

    萧明月觉着那耳饰好看又特别,于是好奇地伸手碰了碰。

    金属泛着轻寒的温度,就和这个少年的眼瞳一样沉冷。

    萧明月声音软糯:“想要……”

    少年面不改色:“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脏得很,配不上公主。”

    萧明月挑起柳叶眉。

    建康城向她献殷勤的郎君多如牛毛,唯有这个少年,总是冷冰冰地摆着一张臭脸,纵然奉她为主事事听话,却也不肯对她和颜悦色卑躬屈膝。

    都沦为侍从了,却还不肯弯下他的脊梁。

    萧明月敛去了在外人面前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她霸道地拽住他的金属耳坠:“本宫若是……强要呢?”

    少年淡淡扫她一眼。

    明明是下位者,那眼神却犹如孤狼,警告意味十足,令人畏惧。

    萧明月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无趣……”

    不知怎的,她信任依赖这个异族少年,却又有些怕他。

    他的经历残酷至极,见过人命和鲜血的眼神,是她无论如何也读不懂的,仿佛一着不慎,就会陷进他的爪牙里。

    萧明月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深宫里,人人都敢欺负她……

    连自己的侍从,都敢用眼神警告她。

    长安好没意思。

    真想像裴姐姐那般,也去长安外面瞧瞧……

    另一边。

    裴初初不知道要在长安待多久,因此亲自带着侍女们布置那座私密的小宅院,尽可能让这段日子在衣食住行上过得轻松舒服。

    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她在小院子里好好休整了两日。

    到第三天,萧明月又悄悄派人过来,接她进宫说话。

    宝殿深处。

    裴初初惊讶:“你要离开长安?”

    萧明月无辜地坐在窗边贵妃榻上,晃悠着白嫩嫩的双脚,乖巧地点点头:“裴姐姐……带我走……”

    裴初初:“……”

    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位小公主,一向乖巧温顺,怎的突然想一出是一出?

    她酝酿着措辞:“臣女明白,殿下不愿嫁人的心情。只是逃离此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民间不比皇宫,到处危险重重,您身娇体弱,每日还需服食各种珍稀药物。若是去到外面……”

    这么娇贵的小公主,会死的很惨吧?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突然在屏风外禀报:“殿下,尚书郎家的长媳钟情和尚书郎千金陈勉芳,携重礼进宫,说是来探病的,想和您说说话。”

    萧明月歪了歪头。

    她是知道裴初初这两年的经历的,得知来人是钟情和陈勉芳,不禁好奇地望向裴初初。

    她轻声:“见吗?”

    ,

第45章 臣妇从姑苏来

    裴初初沉吟。

    那两个人,好好地突然跑到宫里来做什么?

    她心底起了几分好奇,于是道:“叫进来吧,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宫女去请人了。

    宫檐外。

    陈勉芳和钟情衣冠华贵而隆重,并肩站在太阳底下。

    陈勉芳焦虑地整理仪容,因为过于紧张,面颊胀得通红,不停地朝四周张望:“嫂子,这里到处都是重楼高阁,我看一眼便觉敬畏害怕,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钟情比她镇定些,低声道:“在宫里不能随便乱说乱看,你快闭嘴吧。你想想,天底下多少人想进宫瞧瞧,都没那个福分呢。你如今身在福中,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也对。”陈勉芳抚了抚心口,“比如裴初初,她身份低微福分浅薄,想进宫都没机会。不过,她要是进了宫,恐怕比我还露怯,说不定还会吓尿裙子!”

    钟情笑了起来。

    陈勉芳也觉得找回了自信,重新变得昂首挺胸。

    小宫女姗姗而来:“殿下请二位进去说话。”

    陈勉芳不由惊喜:“殿下竟然肯见我们!”

    钟情的笑容里透出一丝得意:“芳儿忘了吗?我和公主殿下自幼相识,是有几分交情的。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必然肯见我们的。”

    陈勉芳崇拜不已:“嫂子果然厉害,不是裴初初那个荒野村妇比得上的!若是她知道我们今日进宫参拜公主,肯定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钟情叮嘱:“我教你的礼节都还记得吧?待会儿行礼时,莫要做错了。”

    二人踏进内殿。

    隔着金线刺绣花鸟的屏风,她们萧明月行了大礼。

    萧明月手执团扇,好奇地对裴初初低语:“瞧着……粗鄙不堪。”

    裴初初冷眼看她俩行礼。

    跪拜的动作硬邦邦的像个提线木偶不说,礼节姿势也全错了,偏偏还都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萧明月轻咳一声。

    宫女立刻代她道:“公主让你们起来说话。”

    钟情和陈勉芳站起身。

    陈勉芳想着这趟过来的目的,不停用胳膊肘捅钟情,期盼她能赶紧把自己介绍给公主认识,以便通过公主亲近天子。

    钟情心领神会,柔声道:“臣妇从姑苏来,特意为殿下带了些姑苏的点心,也不知是否合公主口味。犹记得臣妇幼时随父进京,曾在宫宴上和公主一起戏耍过,这些年臣妇虽然交往过不少闺中密友,但最常想起的仍然是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是否会想起臣妇?”

    裴初初低头,抿唇浅笑。

    钟情还真是……

    好大的脸!

    想要亲近殿下的小姑娘那么多,殿下怎么可能会记得她?

    这两人大老远跑进宫,想用幼时的经历来攀和公主殿下的关系,未免太瞧得起她们自己。

    萧明月也是暗暗撇了撇嘴。

    她递给宫女一个眼神。

    宫女立刻道:“礼物也已送了,若是无事,奴婢送二位出宫。”

    说完,不容钟情和陈勉芳再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抬手作请。

    钟情张了张嘴,到底碍于天家威严不敢多言,只得讪讪告退。

    两人沿着宫巷往宫外方向走,陈勉芳忍不住抱怨:“嫂子,你不是说和公主殿下颇有几分交情吗?我怎么瞧着,公主殿下根本不买你的账?”

    钟情脸面挂不住,低声骂道:“你懂什么?宫里规矩多,公主殿下对我再有感情,也是不敢轻易表露的!”

    陈勉芳噘了噘嘴:“是这样吗?”

    姑嫂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陈勉芳道:“不知道裴初初现在在哪里,她已经多日不曾归家,莫不是惹了哪位达官显贵?真是个不懂事的村妇,但愿别给咱们家带来灾祸才好。”

    一墙之隔。

    萧定昭单手托腮坐在龙辇内。

    闻言,他睁开了眼闭目养神的眼。

    ,

第46章 心动,是什么?

    裴初初……

    这个名字像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枷锁,稍一提起便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却又欲罢不能。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可每每午夜梦回时,梦见那张熟悉的面容,他便觉痛彻心扉难以自抑。

    他示意停下龙辇,平静了片刻,低声道:“去把那两人带过来。”

    陈勉芳和钟情跪在龙辇前时,还沉浸在天大的喜悦里。

    她们做梦也没想到,只是进宫一趟,竟然就能撞见天子!

    甚至还被天子召见!

    这是何等的殊荣和宠爱!

    行过跪拜大礼,陈勉芳忍不住悄悄抬起眼帘,窥视萧定昭。

    少年天子,剑眉凤目唇红齿白,一袭朱砂色滚玄边的龙袍衬得他威仪赫赫,除了一身皮囊,周身的矜贵气度也令她沉迷,他比她见过的任何郎君都要来的惊艳。

    为何会突然召见她呢?

    陈勉芳的心脏有如小鹿乱跳,暗道定然是她的声音太过悦耳动听,天子隔着围墙听见了她的说话声,被她的声音迷住,因此才会特意召见她。

    她的面颊浮上红晕,刻意夹着嗓子道:“臣女陈勉芳,随嫂嫂入宫探望公主殿下,不知陛下就在围墙外,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萧定昭淡淡道:“朕听你们提起了一个人,可是叫做裴初初?”

    陈勉芳愣了愣。

    好端端的,天子怎么会对裴初初感兴趣?

    她心底起了几分不服气,柔声道:“裴初初是臣女兄长的侍妾,出身商贾之家,从北方一路逃难去到姑苏,兄长怜惜她孤苦无依,于是特意收留款待。也不知怎的,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兄长房里,兄长无奈,出于心善,只得将她纳做侍妾。”

    一番话颠倒黑白,全然扭曲了事实真相。

    萧定昭听着,只觉索然无味。

    他的裴姐姐已经没了。

    又怎么敢奢望,陈府里的那个侍妾就是他的裴姐姐呢?

    更何况他的裴姐姐品行高洁,断然做不出那种混账事。

    他对那爬床的女人起了几分厌恶,本欲下旨叫她改名,省的玷污了裴姐姐的名讳,只是余光注意到陈勉芳暗暗喜悦的表情,又按捺住了下旨的冲动。

    这陈姓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冷冷道:“送她们出宫。”

    陈勉芳愣了愣。

    刚刚陛下还跟她相谈甚欢,怎么一眨眼就要叫她出宫?

    她紧了紧手帕,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行了退礼。

    目送龙辇远去,她拽了拽钟情的袖角:“嫂子,你说陛下对我……有没有那个心思呀?”

    钟情相当乐观:“我听说陛下不近女色,肯主动召见你,证明你已是例外。宫里人多眼杂,陛下不方便久留也是有的。你就放心吧,你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如今后位空悬,说不定将来……到时候,就连嫂子见着你,也得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呢!”

    陈勉芳被她说得双颊臊红,连忙娇笑着捶了她一下:“嫂子别开我的玩笑,怪叫人害羞的……”

    姑嫂俩做着美梦。

    龙辇沿着宫巷,一路往前。

    萧定昭单手托腮,凤眼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淡道:“下个月,宫里改办百花宴了,到时候,叫文武百官携带家眷进宫玩乐……另外,再给陈家单独下一道旨,让那位裴姓的侍妾也一同进宫。”

    想看看和裴姐姐同名同姓的女子,长得什么模样,是何种品性。

    若是品德不佳,休怪他逼她改名。

    另一边。

    裴初初陪着萧明月。

    萧明月拥着白茶色的披帛,赤脚坐在窗台上。

    她不喜欢梳头,乌青色的长发披散垂落,更衬得少女洁白娇艳。

    裴初初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颇有些好奇:“公主不愿嫁人,可是有心上人的缘故?”

    萧明月歪了歪头:“心上人?”

    “就是令你心动之人。”

    萧明月仍旧不解,慢吞吞道:“心动,是怎样的,感觉?”

    她只知道阿娘还在长安时,对父王疯狂心动,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整日迷恋父王。

    可她不知道那该是怎样的感觉。

    裴初初也答不上来。

    她似乎并未对谁心动过。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裴初初向萧明月告了退。

    她走后,萧明月望向窗外。

    异族打扮的少年,安安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如同一尊雕塑般守护着她,轻风吹动他戴在耳尖的金属耳坠,修长的睫毛在深邃英俊的面庞上透落阴影,诞生了一种奇异野性的美感。

    虽是侍卫,却不可掌控……

    萧明月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浓烈的不服气。

    狗可以轻易驯化。

    可是狼,该如何驯化呢?

    她唤道:“狸奴。”

    少年运起轻功,如野风般出现在窗外:“殿下?”

    萧明月直视他的双眼:“心动,是什么?”

    少年摇摇头:“奴不知。”

    萧明月朝他招招手:“弯腰。”

    少年听话地微微弯下腰。

    萧明月慵懒地朝窗外侧身,仰起小脸,亲了亲少年的嘴角。

    初春的风掠过桃花。

    少年低着头,耳尖的金属耳坠,轻擦过萧明月白嫩的面颊,和她被风扬起的冗长青丝缠绕在一处。

    微痒。

第47章 殿下请自重

    萧明月仍旧仰着脑袋,丹凤眼宛如水洗:“可曾……心动?”

    从前阿娘还在长安的时候,常常会偷袭似的亲吻父王。

    尽管父王摆着一张又酷又冷的脸,捏住阿娘的脸蛋警告她不许乱来,却还是宠溺地揽住阿娘的腰肢,像个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她猜,那个时候阿娘是心动的,父王也是心动的。

    可是心动,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有着蜜色肌肤和深邃眉眼的异族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良久,他冷漠地转过身:“殿下请自重。”

    他又回到站岗放哨的地方,继续守着他的职责,只留给萧明月一道挺拔如松楠的背影,当真是不近人情。

    萧明月嫌弃地撇了撇嘴:“坏人。”

    ……

    陈府。

    钟情和陈勉芳回府不久,就接到了宫里的圣旨。

    钟情欣喜道:“瞧瞧,陛下果然是喜欢你的,竟然下旨让你进宫参加百花宴。我的好妹妹,你怕是要享福了!”

    陈勉芳双颊绯红:“陛下也太直白了,怪叫人害臊的……”

    陈夫人好奇:“陛下喜欢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情笑着把宫里偶遇的事情讲了一遍,又道:“陛下见惯了长安的贵女,陡然撞见芳儿这等江南美人,定然会耳目一新,一见钟情也在情理之中。”

    陈夫人听罢,顿时喜得合不拢嘴:“这么说来,咱们陈家竟是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老天爷,咱们祖坟冒青烟了!”

    陈勉冠也很高兴。

    他捧着圣旨看了半晌,突然好奇:“只是圣旨上要求裴初初也进宫参宴,裴初初一个侍妾,怎能参加这种宴会?”

    众人愣了愣,不禁陷入沉思。

    陈勉芳忽然道:“我猜,兴许是想见见我的家人吧?立皇后毕竟事关重大,除了我本人要才貌双全,家族人品也十分重要。陛下让咱们全家人都进宫,定然是打算考量咱们家族的品行操守。”

    她说完,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那个小贱人,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凭她那种卑微的身份,也配进宫?还不都是托了咱们芳儿的福气?可真是便宜她了。”

    陈勉冠深以为然:“虽是如此,只是人还是要找回来的。若是不带她去,只怕陛下问起时会不高兴。我这就派人去找,但愿这两天就能找到。”

    裴初初并没有刻意对陈家人隐瞒住处。

    她甚至琢磨着,打算利用漕帮的运输便利,在长安热闹处开一座酒楼,专门售卖江南的鱼米菜式。

    得知萧定昭宣她在百花宴那日进宫,她挑了挑眉。

    姜甜恰巧过来探望她。

    她坐在黑白交错的棋盘边,捻着一枚棋子,不怀好意地冷笑:“表哥之所以对陈府的小妾感兴趣,甚至专门下旨让你进宫,只怕是听说了你的名字一时好奇的缘故。

    “你若称病不去,只怕表哥会起疑心。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裴姐姐,你该如何隐瞒身份呢?你这趟长安之行,恐怕要被小公主坑惨了。”

    裴道珠缄默不语。

    她凝视棋盘,一时也犯了难。

    ,

第48章 故人相见(1)

    她侍奉萧定昭多年。

    那个少年生性敏感多疑,她若不去,他必定要刨根问底查个仔细。

    纤纤玉指拈起一枚棋子,柔柔落在棋盘上。

    她道:“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得乔装打扮一番。”

    姜甜幸灾乐祸:“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啊,等着你和萧明月事情败露的那天!对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表哥呢?论相貌,论才华,论身份,天底下没有几个郎君能和表哥比肩吧?裴姐姐波澜不惊的,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了!”

    裴初初嗔怪地看她一眼。

    断袖之癖都出来了,这丫头实在嘴欠。

    她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原因?就像你表哥不喜欢你,任你打扮得花里胡哨也还是不喜欢。”

    姜甜:“……”

    裴姐姐不愧是裴姐姐,讲话就是戳心……

    百花宴前夕,裴初初回了陈府。

    她踏进门槛时,花厅里十分热闹。

    长安的几位绣娘,恰巧来给陈勉芳她们送新裁制的衣裳。

    “这缎子摸起来真舒服……”钟情捧着衣裙赞不绝口,忍不住往陈勉芳身上比划,“颜色也好,粉嫩嫩的,很衬芳儿的肤色。绣工也是极妙的,瞧这并蒂莲,竟跟真花儿似的!”

    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芳儿明日穿上,定然是人比花娇倾国倾城!说不定,还会叫天子看直了眼!”

    陈勉芳娇羞地捂住双颊,臊得说不出话来。

    一家人正欢欢喜喜,冷不丁注意到裴道珠回来了。

    陈夫人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严肃道:“你还知道回来?!可是在外面野够了?!当真半点儿规矩也没有!”

    钟情讥笑:“她沾了芳儿的光,能进宫参加百花宴,心里怕是高兴的什么似的,可不就要巴巴儿地赶回来?也是阿姑大度,容得下她。若是在钟家,这等不知好歹的小妾早就被撵出去了。”

    裴初初安静地听着。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对陈夫人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打算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诶!”

    陈勉芳眼底掠过得意,急忙上前拽住她。

    她故作温柔:“你也曾是我嫂嫂,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冷淡?我们也让绣娘给你裁制了新衣,你记得明天穿上,好与我们一同进宫。”

    说着话,打发侍女捧来衣裙。

    裴初初望去。

    灰褐色的衣裙,宽松肥大,瞧着像是厨房里的婆子穿的。

    她挑了挑眉,毫无感情地盯向陈勉芳:“何意?”

    陈勉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可是长安城里的好料子,外面买不到的,你可别有眼无珠!”

    裴初初捧过衣裙。

    陈勉芳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不就是怕自己打扮得好看,压了她的风头吗?

    可她其实压根儿就没打算出风头。

    她恨不能丑到萧定昭认不出她来。

    穿上这种衣裙,再描一个难看的妆容……

    就算是站在萧定昭面前,他也认不出来吧?

    裴初初在心底嘀咕着,淡淡道:“我会穿上的。”

    陈勉芳没料到她今日如此乖巧。

    她大喜,生怕裴初初反悔似的,肆意哄骗道:“你放心,这衣裙很配你,你穿上就是百花宴上最好看的美人!长安城里,就流行这么穿哩!”

    ,

第49章 故人相见(2)

    次日。

    裴初初乘坐陈府的马车,徐徐行至宫门外。

    百官都已携带家眷到场,沿宫巷往御花园方向走,入目所及鬓影衣香环肥燕瘦,倒是比春日里的百花儿还要活泼鲜艳。

    钟情领着陈勉芳和裴初初,正儿八经地叮嘱:“宫里规矩多,芳儿也就罢了,是晓得这里的规矩的。倒是你裴初初,进宫之后,切记不可乱看不可乱说,见着贵人要行礼,勿要顶撞别人。你也别乱跑,老老实实跟在我们身边伺候就好。”

    裴初初低垂眼帘,应了声“好”。

    钟情瞥她一眼。

    这个贱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今日荆钗布裙形如婢女,还特意描了一个十分丑陋的妆容,瞧着和平日里相差甚远。

    可尽管如此,她周身散发出的矜贵气息仍旧令人注目。

    美人在骨不在皮,大约便是如此。

    钟情咬了咬唇瓣。

    虽然一直嘲讽裴初初出身低贱没见过世面,但她无比清楚,她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可她这辈子,也无法拥有裴初初的气质。

    她心生嫉妒,于是出言讥讽:“你这是什么态度?凭你的身份,有什么可高傲的?这里到处都是达官显贵的掌上明珠,你什么也不是,给她们提鞋都不配!”

    裴初初又淡淡“哦”了声。

    四周经过的姑娘,都是从前奉承过她的。

    她过去不放在眼里,现在同样不放在眼里。

    少女荆钗布裙穿行在宫巷里,气质却犹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

    钟情和陈勉芳对视一眼,脸上难掩厌恶。

    御花园里极为热闹。

    百花宴就设在水榭里,一桌桌宴席铺陈开,年纪小的姑娘们坐在一处各自笑闹,姐姐长妹妹短的,瞧着十分亲近。

    裴初初跟着钟情落座。

    因为陈大人在京官里算是身份低微的那一类,所以她们的座位比别家姑娘偏僻靠后许多。

    陈勉芳瞄了眼天子的座位,只觉距离颇远,因此很是不满,特意拉了一个小宫女问话:“这座位是谁安排的?”

    小宫女懵懵懂懂:“乃是裴妃娘娘安排的。”

    “裴妃娘娘?”陈勉芳疑惑。

    小宫女指了指远处谈笑风生的美人:“喏,那位就是裴妃娘娘。中宫无主,裴妃娘娘暂时负责后宫事务。您若是对座次不满,大可向裴妃娘娘申诉。”

    陈勉芳沉默了。

    那位裴妃娘娘,看起来就很不好招惹,她可不敢去招惹。

    小宫女走后,她撩了撩鬓角碎发,忍不住抱怨:“陛下分明爱慕我,那位裴妃娘娘定然是出于嫉妒,才故意把我安排得这么远……嫂子,后宫果然复杂。”

    “爱慕你?”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

    裴初初觉着声音有些熟悉,不禁寻声望去。

    穿着橘黄色轻纱罗襦裙的少女款步而来,发髻上的金铃铛清脆作响,肌肤胜雪,五官清丽精致,瞧着又温柔又活泼。

    宁听橘……

    裴初初微微怔住。

    两年没见,听橘也出落得越发水灵……

    宁听橘走近了,居高临下地打量陈勉芳:“你是谁家的姑娘,怎敢大言不惭地说天子爱慕你?”

    陈勉芳不认识她。

    见她只佩戴着简单的两三件首饰,猜测她大约没什么背景,于是态度倨傲地站起身:“我是哪家的姑娘,用得着告诉你吗?你又是哪家的姑娘,怎敢对我颐指气使?!”

    ,

第50章 可是我镇国公府的名头不好使了?

    宁听橘不可思议地盯着陈勉芳。

    显然没料到,皇城里居然有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她的身份虽然不及明月来的尊贵,可她的父亲是堂堂镇国公,是和雍王患难与共的好兄弟,是大雍的开国功臣之一。

    她的阿娘是首富南家的嫡女,是雍王妃的亲堂姐,是父亲这一生的挚爱,是天子见了也要恭敬地唤一声姨母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的兄长宁听岚是镇国公府世子爷,是天子的表兄弟,是年纪轻轻就官至从三品的太府寺卿。

    她宁听橘没什么本事,却也是镇国公府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小郡主,便是明月和她说话,也从来不会颐指气使。

    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怎敢如此训斥她?!

    她还在出神,陈勉芳先声夺人:“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以后给我好好记着,在宫里不要胡乱说话,得罪了贵人,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完,颇有几分气势地拂袖落座。

    她落座后,用团扇遮面,悄悄对钟情咬耳朵:“嫂嫂,我刚刚发挥得如何?可有皇后娘娘的架势?”

    钟情笑着竖起大拇指:“很是威风,叫人忍不住臣服跪拜。”

    陈勉芳不由得意几分,又瞥向裴初初:“你觉得呢?”

    裴初初抬袖吃茶,缄默不语。

    她觉得……

    陈勉芳的好日子到头了。

    陈勉芳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嫌弃:“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全家人都在祝贺我,唯有你整日板着一张脸……甩脸子给谁看啊,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

    她还在骂骂咧咧,水榭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唱喏。

    是天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世家贵族的公子。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文武百官和家眷们整齐有序地起身行大礼。

    萧定昭淡漠地示意免礼。

    众人还未重新落座,一道黄鹂鸟般的啼哭声突然响起。

    裴初初望向梨花带雨奔向圣驾的宁听橘。

    哦豁……

    有好戏看了。

    宁听橘捏着小手帕,哭得委屈极了:“表哥、哥哥,可是因为父亲和娘亲外出游玩的缘故,我镇国公府的名头不好使了?怎么成日里总是有人欺负我?我不过是想与她玩耍,她便说我对她颐指气使,还说我冲撞了她……我不知道她是哪家的贵人,女孩儿家说说话而已,怎么就冲撞她了……”

    小姑娘生得娇憨。

    脸蛋和南宝珠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润白嫩,哭起来时嘴角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哭得眼睛红红鼻尖红红,珍珠般的泪水染湿了橘黄色的丝绸衣领,格外惹人怜惜。

    添油加醋的一番话,莫名令人信服。

    萧定昭和宁听岚一同望向陈勉芳。

    陈勉芳愣在当场。

    这个黄衣少女,叫天子什么?

    表……表哥?

    她学过长安城的世家关系。

    能叫天子表哥的,好像只有金陵游的大小姐姜甜和镇国公府的小郡主宁听橘,而姜甜喜穿红衣性子泼辣,这一位穿黄衣,显然是镇国公府的郡主。

    听说宁听橘有一位兄长,想来便是天子身边那位俊秀的郎君了。

    被贵人们盯着,陈勉芳难以自抑地咽了咽口水。

    也就是说……

    她刚刚训斥了郡主……

    陈勉芳脸色发白,整个人抖如筛糠。

    有天子宠爱,她倒是不怕镇国公府寻她麻烦,怕只怕天子念着和郡主的兄妹之情,不方便当众偏心于她。

    ,

第51章 故人相见(3)

    宁听岚爱美心切。

    他牵住宁听橘的小手,冷眼盯向陈勉芳。

    陈勉芳手脚发颤地跪倒在地:“回陛下、世子爷,臣女……臣女并没有对郡主颐指气使,都是误会……”

    “大家都看着呢,事实如此,怎么就成了误会?”宁听橘边哭边诉说委屈,“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气。我平日里虽然顽劣了些,却从不欺负同龄姐妹……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叫你这么对我!呜呜呜!”

    她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转身伏在宁听岚怀中,哭得伤心极了。

    宁听岚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冷冰冰地瞥一眼陈勉芳。

    他的声线如凝霜般清寒:“陛下,我这妹子一向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的人物,素日里父亲母亲疼爱得紧,从未受过委屈。今日之事,恐怕会给我家妹子留下毕生的阴影,还望这位姑娘给我妹妹一个交代。”

    水榭里鸦雀无声。

    虽说吧,宁听橘受欺负是事实,可是她生得圆润丰美,成日里活蹦乱跳的,哪里就体弱多病了?

    更不是什么“风一吹就倒”的人物吧?

    还“毕生的阴影”,镇国公府世子爷说话忒夸张了。

    只是夸张归夸张,陈勉芳以下犯上触到龙之逆鳞乃是事实。

    他们对视一眼,只等着看陈勉芳的笑话。

    陈勉芳面颊涨得通红,只能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陛下,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女不知道郡主的身份,臣女惶恐……求陛下开恩……”

    钟情暗暗蹙眉。

    她这小姑子太蠢,说了一大堆都没说到点子上。

    她想了想,跪在陈勉芳身侧,恭敬道:“启禀陛下,勉芳才从江南而来,对长安的规矩并不熟悉。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陛下念在勉芳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了她。更何况同龄姑娘拌嘴吵架何等正常,上纲上线揪着不放这种事,大可不必,也免得让郡主落个小家子气的名声。”

    裴初初端坐着,唇角忍不住噙起讥笑。

    不愧是钟情,到底比陈勉芳多吃了两年米饭。

    这话是在以退为进,听起来虽然不错,可她也不打听打听,宁听橘是什么人物。

    整个长安城的世家姑娘加起来,都没有宁听橘擅长演戏,毕竟人家是有家学渊源的。

    下一瞬——

    宁听橘紧紧咬着唇瓣,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整张白皙圆润的小脸,挂满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宛如不堪风露的娇花,在水榭里瑟瑟发抖,当真是我见犹怜!

    钟情和陈勉芳见她如此模样,顿时暗感不妙。

    宁听橘娇弱道:“竟是我无事生非了……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这位姑娘,她欺负我我就该忍着,谁叫她身份贵重呢?哥哥,我的头疾好像又犯了,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想回家呜呜呜呜……”

    哽咽了三声,她便无力地倒在宁听岚怀中——

    疑似晕厥了过去。

    水榭里落针可闻。

    如果说顶撞郡主是小罪,那么把郡主害的晕厥过去,就是大罪了。

    陈勉芳和钟情脸色惨白。

    这特么哪里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分明是戏台子上擅长变脸唱曲儿的戏精!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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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