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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醉光阴全文阅读

作者:花朝十四     卿卿醉光阴txt下载     卿卿醉光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根据礼制,新妇第二日要拜见公婆,待到四更天时,梁焕卿才恍然间清醒过来,瞥见窗外明亮的天空,她惊得赶紧起身:“月白!月白!”

    月白一直在琳琅园外守着,王爷临走之前吩咐了不要这么早叫王妃,可如今就快日照三竿了,梁焕卿还没醒,她在门外着急的不行,一听到梁焕卿唤她,便连忙推门进去。

    “小姐。”月白跑到梁焕卿床边,替她拉好帷裳,急急忙忙的要扶她起来。

    “王爷呢?”梁焕卿忙着起身洗漱穿戴,这时才发现本应睡在身侧的齐景钦不见了。

    “王爷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还吩咐我晚些叫你。”月白一边替梁焕卿穿王妃朝服,一边说道。

    梁焕卿看着喜床有些出神,昨夜应该是齐景钦带她回来的,她睡得沉,不知几更才到府上,如今天不亮他就走了,这让梁焕卿有些心疼。

    琳琅园内站了八个身材样貌均等的女官,梁焕卿穿戴好后走出来,八个女官一同跪下行礼:“奴婢拜见王妃,王妃福泽安康。”

    梁焕卿一脸疑惑的看向月白,月白稍稍福礼,小声说道:“按照亲王妃礼制,进宫请安至少跟着八位随从,这些都是王爷安排的。”

    梁焕卿点点头,示意众人平身。

    正当她要问起王爷时,棹棋跑了进来,对着梁焕卿身侧的月白笑了笑,月白也低头浅笑着,双颊微微桃红,梁焕卿看在眼里,表面上却丝毫没有反应。

    棹棋对梁焕卿拱手拘礼,笑着说道:“王妃福泽安康。王爷在府门等您了,还请您尽快动身,一同前去皇宫给梅妃娘娘请安。”

    梁焕卿点点头,正了正衣冠,八位女官分成两列让出一条道路,低着头跪下,梁焕卿端着万福礼从中间走过去,衣着华贵,面容精致,大有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她跟着齐景钦走进高大的宫墙,红砖绿瓦搭建成一个牢笼,将无数自由的鸟儿囚禁在其中,外人飞不进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成行结队的宫人一见王爷和新王妃便低头跪下行礼,他们统一的衣着,步伐行动一致,恍然间都觉得他们长相都已经相同了,如此刻板,如此墨守成规,聚在一起,形成了威严的皇城。

    梁焕卿闲散惯了,以往在将军府时便不太守规矩,与众多丫鬟小厮嬉笑打闹,梁风眠惯着她,梁寂宠着她,将军府上下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一般捧着,而她向来讨厌这些繁俗的规矩,是以平日除非正式场合,都从未见过如此严谨的侍从,行走踏步都有规矩,如同在钢丝上行走一般,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若有一人行错一步,这巍巍皇城,明日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她手心微微出汗,看着走在跟前的齐景钦,他自幼生在宫中,对这些自然已经熟视无睹,面对众人行礼,他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梁焕卿觉得,这一刻她仿佛才看到了真实的齐景钦、众人眼中铁血王爷齐景钦,他本该是这个模样。

    身后的管教嬷嬷生怕王妃在后宫娘娘们面前失礼,毕竟今日后宫里所有有身份的主子们都会依着梅妃的面子到仪春殿去,而将军府家的小姐自幼放荡不羁,倘若王妃在殿前失仪,作为管教嬷嬷自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梁焕卿心中本就被这气氛闹得紧张,管教嬷嬷还不住的在耳边唠叨,那些管教规矩从出了王府就一直在说,等到了梅妃的仪春殿时,至少都重复了三四遍了。

    梁焕卿心中止不住的烦躁和不安,可对于管教嬷嬷的好心教导又不能拒绝,脸上的表情自然是不够好看的。

    月白瞧见了梁焕卿脸上的不悦,趁着管教嬷嬷不注意,连忙偷偷提醒:“小…王妃,表情啊…”

    梁焕卿侧脸微微看了一眼月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烦躁,表**渐舒缓起来。

    仪春殿宫门大开,云惜在里头伺候着梅妃娘娘,荣福便就带着一伙人在宫门外守着,远远瞧见王爷和王妃来了,便喜出望外的高声喊道:“王爷王妃驾到”

    宫殿门外的宫女太监先行跪下行大礼,齐景钦应了一声,淡然的示意众人起身。

    梁焕卿如今已身为人妻,出门在外自然是不能如往常那般散漫,她端着万福礼的手势一刻都不敢放下,手臂轻微有一些酸麻,实在难忍至极,可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异样。

    待到宫女太监起身让开一条道,荣福正笑着弓着身子将他们往里迎时,齐望舒先一步跑了出来:“皇兄,焕卿!”

    齐望舒的贴身宫女清吟也讨喜的屈膝行礼:“王爷、王妃福泽安康,新婚吉祥!”

    月白和身后八位女官以及嬷嬷也微微笑着回礼。

    齐景钦一见齐望舒,便微微皱眉,说道:“多大了还这般不知礼,该称一声皇嫂的。”

    齐望舒是天朝唯一一位亲公主,自然是娇贵许多,面对齐景钦假意斥责,也并不放在心上。

    齐望舒对齐景钦大刺刺的白了一眼,笑着径直走向梁焕卿,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说道:“皇嫂,母妃和众位娘娘都等着你呢。”

    说着,她还悄悄降低声音,在梁焕卿耳边私语:“赵佩瑜也在。”

    梁焕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齐望舒,按理说新妇进宫请安,各位妃嫔作为长辈在场无可厚非,太子妃完全没必要来的,怎么如今也来凑这热闹。

    齐望舒点点头,小声说道:“不知为何,她今日突然来仪春殿给母妃请安了,总之到时候你小心点吧,怕她又使什么坏。”

    这让二人都想起了祁山行宫的那场事故,梁焕卿羞红了脸,对赵佩瑜是又怕又恨,不过事到如今也不能避免与她见面,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云惜姑姑遵循梅妃娘娘旨意出来请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新婚吉祥!王爷、王妃,娘娘正等着呢,快请进吧!”

    齐景钦在一旁看着梁焕卿和齐望舒窃窃私语,正听闻梅妃娘娘传唤,便侧身过去朝梁焕卿伸出手:“走吧,母妃等着呢。”

    梁焕卿被他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抬眼看向他,齐望舒见了掩嘴一笑,轻轻推了梁焕卿一把,梁焕卿惯性向前几近摔倒,只好迅速抓住齐景钦的手。

    齐景钦紧紧抓住她,面不改色的拉着她就要进殿,梁焕卿脸微微一红,齐望舒在后面笑开了花。

    管教嬷嬷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不得体,不得体呀!怎么能有王妃这么不得体,在宫里作为臣、妾是万不可以和夫君如此这般的,身为女子总会被冠上惑君媚主的罪名。

    齐景钦拉着梁焕卿的手走进仪春殿,几位上座正在交谈的娘娘的立马就转头看向了他们,转而便注意到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后宫娘娘们的脸上浮现出了讥笑、惊讶,又偷偷的去瞧梅妃的脸色。

    夏容馨看着他们本是露出慈爱的笑容,等看见他们的手时,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赵佩瑜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手,恍然间也想起了太子第一次牵她手时,是大雪天的御花园。

    梁焕卿注意到了她们的眼神,想起教导嬷嬷的叮嘱,连忙挣开齐景钦的手,安分的端着万福礼站在原地。

第七十六章

    齐景钦微微侧着脸看了一眼身旁的梁焕卿,没有多说什么,拱手对上座的娘娘们拘礼:“儿臣拜见母妃。母妃万福金安。”

    身旁的梁焕卿往后退了半步,避免与齐景钦并肩而立,随后也跟着齐景钦一同行礼请安。

    夏容馨左右看了看座下的妃嫔们,得意的笑了笑。

    同样是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如今只有她膝下儿女双全,且身居高位,如今钦儿获得这么一个有力的帮手,自然是让其他嫔妃们羡慕不已。

    夏容馨一脸骄傲与自豪,看到眼前站着的一对璧人,其神色仿佛就像是自己已坐上了太后之位一样。

    座下的嫔妃们神色更是精彩,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心生艳羡,有的便是咬牙切齿,只恨坐在上面洋洋得意的不是自己。

    夏容馨笑了笑,抬手虚晃道:“平身。”

    其姿态矫揉造作,仿佛是向她们炫耀一般。

    到底是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也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几位嫔妃也都一个个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换上浅淡的笑容以长辈的姿态看着齐景钦和梁焕卿。

    齐景钦先一步站直身子,梁焕卿随后也跟着站立,手上的万福手势依旧平稳的端着。

    云惜姑姑端来两杯茶,齐景钦和梁焕卿上前各拿一杯,行至梅妃跟前,乖允的双膝跪地,将茶水奉于额前:“请母妃用茶。”

    夏容馨真真是要笑得合不拢嘴了,她依次接过茶水,各一小口,拉着他们的手笑道:“你们父皇因国事繁忙未能前来观礼,不过各位娘娘也都在此,也是要当做长辈一般尊敬的。”

    齐景钦点点头,起身对在座的妃嫔们拱手拘礼:“儿臣给各位娘娘请安。”

    几位妃嫔点点头,佯装笑意,但谁人不知道梅妃想炫耀什么:不就是有个儿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头来只要宫里新进了妃嫔,不还是和我们一样独守空房。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和善的。

    她们笑着赞扬齐景钦年少有为,娶妻也如此优秀,还纷纷摘下贴身的金银首饰赏赐梁焕卿。

    赵佩瑜坐在一旁慢慢品茶,静静听着眼前这些在后宫待了一辈子的女人们说着张口就能来的奉承话。

    “太子妃。”一位与其年纪相仿的后妃突然叫了她一声。

    赵佩瑜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杯,端庄大气的笑了笑,说道:“雁嫔。”

    被唤雁嫔的妃子与太子妃赵佩瑜年纪相仿,是从草原部落长与朝廷和亲远嫁而来的小公主,是为近日来最受宠的妃嫔之一,与梅妃娘娘平分盛宠。

    这后妃之中,除却皇上结发夫妻皇后娘娘,太子妃的地位是最高的,而今梅妃是为无冕之后,赵佩瑜敬她是理所当然,可区区一位后宫嫔妾,赵佩瑜自然不放在眼里。

    雁嫔笑了笑:“靖王妃也算是太子妃的妯娌了,应是以姐妹相称的,怎么如今见了却连招呼都不打?”

    赵佩瑜眼睛直直盯着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梁焕卿,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雁嫔是觉得皇上对你的宠爱可纵容你祸乱朝政吗?”

    雁嫔漂亮精致的脸蛋神情大变,缓缓转过脸去不再刻意与赵佩瑜说话。

    雁嫔的家乡在草原部落,是天朝的附属,父亲将她献给天朝皇帝做妃子,就是为了天朝能减少对他们的赋税,能出兵替他们击退周边屡屡进犯的大凉人。

    可雁嫔嫁入皇宫已经一年半载了,天朝丝毫没有要帮助他们的意思,父亲每每进贡宝物时,都不着声色的提醒,可皇帝都假意不明白。

    雁嫔也一直吹着枕边风,可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好似木头一般,就是不肯出兵相助。

    早前在祁山行宫时就看见了赵佩瑜与梁焕卿不对付,想来定然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

    后来才得知梁焕卿是为靖王爷的未婚妻,太子和靖王本就在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两人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雁嫔恨皇上不肯出兵相助,便想进一步激化皇子之间的矛盾,让天朝朝廷陷入僵局中。

    她久居深宫,又是从草原来的妃嫔,在朝堂之上自然是毫无根基,于是她想到了可以激化太子妃和王妃之间的嫌隙,进一步恶化皇子之间的关系。

    今天梁焕卿进宫请安,太子妃本不必来,可雁嫔派人请她,假意称是梅妃娘娘传唤,赵佩瑜不蠢不笨,梅妃平时嫌她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在大喜之日传她过来。

    定是有人使诈了,赵佩瑜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算计她,便也一大早来给梅妃请安,假意在一旁观察了老半天,雁嫔才耐不住性子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赵佩瑜看着如同众星捧月般的梁焕卿,笑着摇了摇头,她在东宫反省了大半个月,想要替太子办事自然不能与往常一般鲁莽了,于是她敛住锋芒,只待时机成熟。

    等到梅妃觉得身子乏后,便留下齐望舒伺候,遣散众人,几位妃嫔起身告辞,齐景钦因公务原因要去勤政殿面圣,便让梁焕卿先行回府。

    在仪春殿门口,赵佩瑜跟在梁焕卿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仪春殿。

    “靖王妃。”赵佩瑜出声唤道。

    梁焕卿顿住脚步,转过身后眼神穿过身后的女官直直的朝赵佩瑜看去。

    方才在梅妃娘娘宫殿里便觉得奇怪了,赵佩瑜特意来给梅妃请安,竟然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喝茶,这让梁焕卿不免觉得有些疑惑,如今赵佩瑜出声唤她,让梁焕卿神经都瞬间绷紧了。

    “参见太子妃殿下。”梁焕卿缓过神后便屈膝行礼。

    菡瑶扶着赵佩瑜走向梁焕卿,走姿矫揉造作,又略带挑衅之意,她是厌极了梁焕卿的。

    “嗯。”赵佩瑜高傲的应了一声,“初春御花园百花盛开,其奇珍异宝是宫外见不到的,想来天色尚早,若妹妹不嫌弃,陪姐姐走走?”

    还未等梁焕卿回答,赵佩瑜便径直走向御花园了。

    梁焕卿自然是无法拒绝的,只好跟在她身后。

    二人没有言语,各自心怀鬼胎。

    “靖王待你如何?”赵佩瑜问道。

    其语气仿若是姐姐在问自己刚出嫁的妹妹一样,就像秦瑞兰同梁焕卿。

    梁焕卿心中一惊,一面想着赵佩瑜的用意,一边回道:“靖王待臣妾很好。”

    “很好…”赵佩瑜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明显能感觉到梁焕卿转了性子,一反当时祁山行宫时的模样。

    梁焕卿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赵佩瑜此感叹的用意,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过了许久,赵佩瑜觉得乏了,便先行回宫。

    梁焕卿自然是要回王府的。

    出宫路上,月白见四下无外人,便偷偷问道:“王妃,太子妃方才是何用意呀?”

    梁焕卿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她是在可怜我。”

    但也不知是在可怜什么。

    一晃眼,从早春到了盛夏,齐景钦和梁焕卿已经成婚五个多月了。

    梁焕卿在王府后院湖边渡光亭乘凉,她细细数着日子,而今已有十日未见到王爷了,比上一次还多两日。

第七十七章

    成亲之后齐景钦公务缠身,忙的不行,好几次都留宿书房,有时出城办事几日不归,最近又不知去了哪里,身为人妻后的梁焕卿见自己相公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梁焕卿倚靠着渡光亭的柱子坐在栏杆上,天青色的裙摆随着她脚的晃动也摇摆个不停,即使身为人妻,位至王妃,她也依然喜欢这种娇嫩的颜色。

    池塘里开满了荷花,隐约还能听见蛙鸣声,天气实在太炎热了。

    梁焕卿鬓角因汗水而粘黏在额角上,使她眉头微皱些许烦闷,好在如今不再似女儿家时披散头发,瀑布一般的直发在后脑绾成一个发髻,端庄又大气。

    月白在一旁替她轻轻摇着扇子,心里也想着哪天去找一趟棹棋,问问王爷最近在忙些什么,眼看着自家小姐等王爷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月白…”梁焕卿趴在凭栏上,指尖轻轻划动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我好无聊啊…”

    月白轻声说道:“若不然回琳琅园休息吧,王爷派人放了冰块在那儿去暑,还放了冰镇的瓜果,眼下回去即可赏食,房里也凉快许多,比在外面好受,王妃的伤也才正愈合呢,伤筋动骨一百天,近日只顾着出来玩了,天气炎热更要注意……”

    “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梁焕卿扭了扭肩膀,确实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月白还想再多说点什么时,一个伟岸儒雅的身影走进了渡光亭。

    梁焕卿只顾着趴在围栏上玩水,一副百般聊赖的模样,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人。

    月白看到了,连忙福手拘礼:“司先生。”

    司南屏笑着点点头。

    梁焕卿听见月白的声音,慵懒的回头看去,见是司南屏来了,她连忙起身,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自己压皱了的衣摆,说道:“司先生来了。”

    司南屏拱手拘礼:“王妃福泽安康。”

    梁焕卿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肯直视司南屏,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自从嫁给齐景钦后,梁焕卿本能的疏远了一众男性。

    “嗯…”梁焕卿随意答应了一声,见司南屏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拉着月白要离开,“我累了,月白我们回去吧。”

    月白在一旁也看出了梁焕卿的尴尬,应了一声后便上前要去扶梁焕卿。

    等二人走下渡光亭时,司南屏好似无意说了一句:“这盛夏满塘的荷莲,是王爷的最爱。听闻王爷幼年时便极爱荷莲,盛夏时分,每日都要吃上一碗银耳莲子羹才行。”

    一说起靖王爷,梁焕卿便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司南屏。

    司南屏笑了笑:“近日天气炎热,王爷公务繁忙,倘若能喝上一碗银耳莲子羹,想来便是极美的。”

    堂堂天朝亲王,怎么可能喝一碗银耳莲子羹都成了奢侈呢?

    梁焕卿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却丝毫不愿说话。

    “王妃有所不知,王爷幼年时极爱梅妃娘娘做的莲子羹,那时王爷尚且在仪春殿与梅妃娘娘同住,梅妃娘娘爱子如命,每每盛夏时分都会去清荷园亲自采摘当日最新鲜的莲子给王爷做汤喝,梅妃娘娘做的银耳莲子羹与常人做的不同,自从王爷被赐府邸便搬出了皇宫,再想找到与娘娘做的味道相媲美的银耳莲子羹时却十分困难。听闻梅妃娘娘做羹汤是有一种秘方的。”

    听闻银耳莲子羹是齐景钦的心头之好,梁焕卿犹豫了一会儿,上前问道:“先生这么说想来是知道那银耳莲子羹的秘方了。”

    她跃跃欲试,想要亲手做出齐景钦爱喝的羹汤。

    月白在她身后听了这话后难免觉得有一些诧异,毕竟梁焕卿往年在将军府时,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大小姐,如今却想洗手作羹汤。

    司南屏呵呵一笑,点点头说道:“从前夏天时听王爷说起过,说梅妃娘娘的做法是按古籍《食经》上面的记载所做的。恰逢司某人近日闲暇之余翻阅过《食经》,若是耐心钻研一番,必定能做出与梅妃娘娘相同的口味。”

    梁焕卿说道:“就算…我做出了王爷想喝的羹汤,如今也见不到他的人呀。”

    司南屏说道:“王爷近日去下州府考察,明日便要回来了。”

    “明日?!”梁焕卿情绪有些激动,“真的吗?王爷回府吗?”

    梁焕卿欣喜若狂,上前抓住司南屏的衣袖,确定的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司南屏笑着点点头:“属实。王妃不理朝政,王爷便没与您说起过,临行前曾交代了归时日期,掐指算算便就是明日了。”

    他边说着,还指了指被攥住的衣袖。

    梁焕卿尴尬的松开司南屏的衣袖,有些气馁的叹了一口气:“王爷从不与我说这些,出行的事还是棹棋同月白说了之后才转达我的。”

    做了这个王妃之后,她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不能与在将军府一般那么造次;瑞兰姐姐不能常进出王府,怕遭人诟病;出行时也要顾虑王府的颜面,不能强出头,不能放肆笑,不能进出酒楼,时刻要端着王妃的礼仪,不然便是置天家颜面于不顾;推脱不掉的夫人茶会,每个人都表里不一,却要强颜欢笑,假意其乐融融的样子。

    不能时刻见到自己的夫君,不能常住将军府,这广袤天地仿佛只剩她一人独自前行,空荡荡的。

    “王妃多虑了。”司南屏安慰道,“王爷公务繁忙,可也时刻惦念着王妃,若是有空,便会去看您的。”

    月白心疼的看着梁焕卿,她身为梁焕卿的贴身婢女,从小同梁焕卿一起长大,最是知道梁焕卿的心性。

    她天生爱笑爱闹,没有一刻是愿意消停的,自从做了王妃后,她变得少言寡语,行差踏步皆小心翼翼,生恐失了王爷的面子,她开始成天叹气,面上浮现着与年纪不相当的疲倦。

    “那明日王爷回来了,我便做银耳莲子羹给他喝吧。”梁焕卿故作爽朗的笑了笑,将烦恼抛在脑后,“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司南屏点点头,笑道:“王妃用心良苦,王爷定然感念在心。”

    随后,他牵出一条小船:“做银耳莲子羹,其中莲子是最为重要的,王爷素来喜爱吃新鲜莲子,府中别的没有,湖心莲子是为上乘。”

    梁焕卿搭着司南屏的手走上了小船,小船太小了,只能同时载着两个人:“月白你且在渡光亭等着,我们去去就来。”

    说着,司南屏便轻车熟路的晃着小船游至湖心。

    一路水光潋滟晴方好,湖面波光粼粼,反射光线在梁焕卿脸上,使她睁不开眼睛,她用手帕稍微遮住眼睛,小船轻轻拨开水面,荡起涟漪,湖底的鱼儿冒出头来吐泡泡,梁焕卿将手放在水中,享受着夏日的乐趣。

    司南屏慢慢划着小船,看着与自己对坐的梁焕卿,她笑魇如花,一如往昔女儿时。

    本意便是听闻梁焕卿近日消沉至极,想着找个乐子让她开心,眼下看来是达到了目的。

    司南屏眼神转向湖面,微微眯着双眼。

第七十八章

    “王妃小心!”眼看着就要到湖心的莲花丛中了,司南屏担心背对着莲池正专心玩水的梁焕卿被吓着,便出言提醒。

    “什么?!”梁焕卿听他这么说还以为自己身后出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便连忙转身,手无意间将湖水甩了出来,激了坐在对面的司南屏一脸。

    “啊呀!”司南屏着实也被吓了一跳,一向儒雅随和的他被突然甩了一脸的水,连忙丢下船桨慌乱擦拭。

    梁焕卿见身后并无异物,到听司南屏一声惨叫,连忙回头看去,见他手忙脚乱的擦脸,顿时笑出了声:“噗嗤哈哈哈哈。”

    司南屏抬眼看去,见梁焕卿笑开了花,心下便也不再纠结于被水甩了一脸,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趁梁焕卿正高兴的时候偷偷舀了一捧水朝她泼去。

    “司南屏!”梁焕卿被吓到了。

    “哈哈哈哈哈。”司南屏笑的不可开支。

    见司南屏笑的如此猖狂,梁焕卿也顾不上衣服和发髻上沾了水,也报复似的舀一捧水朝他泼去:“让你笑!”

    司南屏卷起宽大的衣袖,和梁焕卿你来我往的互相泼着水玩儿。

    湖面轻舟笑声不断。

    “哎呀,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司南屏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能玩得过从前上房揭瓦下地撵鸡的梁焕卿呢,“我认输了!”

    “服输了吧!”梁焕卿此时也累的气喘吁吁,但气势上丝毫不认输,“也不看看我是谁,就敢与我相争斗。”

    她此时脸上浮现起做女儿时的调皮活泼,一身天青色的烟萝裙衬得她更是年轻貌美。

    司南屏笑了笑,一边拧着衣袖上的水,一边说道:“王妃还是如做小姐时一样好动啊。”

    梁焕卿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我还是我,做了王妃还是从前的那个我,就算这天家规矩律法万般严苛,也束缚不住我的灵魂。”

    她压抑了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放肆的笑了一回,自然是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况且,她不认为眼前的司南屏会告诉别人听,他也是自由的,与她有着相似的灵魂。

    “说的不错,王妃果然有将军府的气派。”司南屏笑着赞道。

    梁焕卿拧了拧衣摆上沾着的湖水,一边笑着说道:“这样好似还凉快些,这天儿太热了。”

    司南屏笑着点点头,心里赞扬她乐观的精神。

    “哎,司南屏,还要多久才能摘莲子呀?”梁焕卿眼下和他也不拘谨了,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明日王爷就要回来了,我还得抓紧学呢。”

    司南屏笑着点头:“这就快了。”

    他准备继续划桨:“哎呀!桨呢?”

    司南屏突然发现桨不见了,小小的木舟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梁焕卿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忙问道。

    眼看着司南屏左右找不到桨,梁焕卿笑道:“该是方才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司南屏突然想起了刚才确实不注意将桨掉水里了,他说道:“对啊,刚才顾着泼水,不小心把桨丢水里了。”

    梁焕卿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介文人才子原来做起这等琐事来,脑子也不尽好使嘛。”

    司南屏被她笑的羞红了脸:“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他们此时正飘在王府莲池的正中央,夏日微风吹过,吹拂起一层层涟漪,湖面探出脑袋的莲花莲蓬和莲叶随着风儿吹拂随风摇摆着。

    小船在湖面上飘摇不定,司南屏一下子就慌了,他从前只顾着读书写文,与文人游山玩水阅读史书,还未遇到过如此尴尬的事情:“我们…能不能看到月白,让她找人来救我们吧?”

    “我看看。”梁焕卿微微仰着头,用手遮在额前挡太阳,她直立起身子想要看的更远。

    “哎哎哎”司南屏生怕这个小动静让船翻掉,手忙脚乱的稳住船头。

    梁焕卿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笑出了声,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慌的:“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司南屏仿若孤立无援一般慌张,他是最怕水的呀,“我们只能等月白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叫人来救我们了。”

    看着平时儒雅随和的司南屏如今这副慌张的样子,梁焕卿简直忍俊不禁,饶是在心里刻着烙印的规规矩矩也不能阻止她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

    司南屏见她笑的如此开心,便也从慌张转变成抱着双臂坐在一旁看她。

    梁焕卿笑累了:“我不行了哈哈哈…你带水了吗?我渴了哈哈哈哈。”

    司南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妃娘娘,你也看看眼下是什么环境,我司南屏一介文人才子做这等琐事是没有脑子的,您还指望我呢?”

    梁焕卿“嘁”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小气鬼!不就说了你一句嘛,至于这么记仇?”

    说着,她便将目光转向身后的那片莲花丛,她小心翼翼的转身:“你别动啊,我试试能不能摘下那个莲蓬。”

    她瞧准了一个小莲蓬,便努力的用手去够它,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摘下来,她慢慢的朝船头一步一步挪去。

    这下可把司南屏吓坏了,他一边稳住自己这边的船头,一边看着梁焕卿喊道:“你小心一点啊!别弄了!”

    梁焕卿回头看着他笑了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她眨了眨眼睛:“你别这么胆小嘛!”

    司南屏开始后悔跟她提出要来摘莲蓬的事了,看来今后出门都要注意看黄历了,今日该是不宜出门的,早知如此就应该在房内静静读完那卷新得的书卷好了,何苦听下人说起王妃郁闷便想着来安慰呢,不该,不该呀!

    “司南屏,你用手划一下水,看看能不能使船移动一下。”梁焕卿鬼点子多,想要达到摘莲蓬的目的自然是要动脑子的。

    司南屏瞪大眼睛:“王妃,你不会是想让我用手划着回岸上吧?”

    “可眼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梁焕卿眨了眨眼睛,故作思考,“要么就是你下水游回岸边找人来救我,要么就是你在水中推着船前行,先生可觉得妥当?”

    “梁焕卿你!”司南屏一介才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这般的事情,实在是不得体!

    “司南屏!我现在可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我是天朝靖王妃,注意你的言辞!”梁焕卿故作严肃的看着他。

    司南屏迫于梁焕卿淫威之下不得不卷起袖子盘腿坐在船头,两只手放在水里不停的划动。

    梁焕卿想强忍住笑意,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司南屏心想着往后再担心梁焕卿无聊找不到乐子他这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便就不要了。

    这样被人看到实在太丢人了。

第七十九章

    司南屏双手划水的速度实在比不过船桨,划了许久才进入莲花丛。

    “再往前一点儿!”梁焕卿使唤起司南屏来简直毫不客气。

    司南屏满脸黑线,好不情愿的按照她的指使划动着木船。

    顷刻间,小船上已经堆满了莲花和莲蓬,梁焕卿就连看到好看的莲叶也要随手摘一大捧。

    “王妃,够了吧,再摘就装不下了。”司南屏眼看着自己伸腿的地方都堆满了莲花,忙劝说道,“我们只需要莲蓬就好了,而且不需要这么多。”

    梁焕卿回头看了看小船里的她的战利品:“好像是有点多了。”

    司南屏满心以为她这么说就是要回去了,况且如今他体力不支,只单吃了几个梁焕卿觉得不太行的莲蓬不足以支撑他再继续划下去。

    谁知道梁焕卿对他笑了笑:“不过这是要做给王爷吃的东西,自然不能马虎,多摘一点回去仔细挑选一下。”

    “啊?”司南屏快要崩溃了。

    “啊什么啊,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跟我玩泼水,完了还把船桨丢下去了。”梁焕卿白了他一眼。

    没办法,只好继续划了。

    月白在渡光亭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出身子去看看他们在哪儿,眼看着小船越划越远,早已经看不见了,可过了许久王妃和司先生还没回来,她不禁担心起来。

    “司先生也真是奇怪,好好的教王妃做银耳莲子羹做什么呢。”月白忍不住嘀咕。

    梁焕卿在家时就是众星捧月的娇气小姐,如今到了王府做了王妃,也是锦衣玉食不用担心的,王爷想吃银耳莲子羹,让私厨去做不就好了,司南屏何故要费老大劲去教她呢。

    别说月白觉得奇怪了,此时此刻就连司南屏自己都觉得自己行为异常了,他本该在书房看书卷,时不时与几位好友手谈一局的闲散公子,何故如此作死,给自己找麻烦,看着梁焕卿这副认真的样子,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棹棋正捧着齐景钦要用的案牍往书房走,此时齐景钦已随着下州府巡查的大部队往上京方向回来,然而近日来皇上身体日渐衰弱,有许多事都交由臣下和王爷去办,好几日都未上过早朝,故王爷一回来就要处理各种事情,棹棋便先行一步回上京替王爷取回要用的案牍。

    “月白!”待路过后花园渡光亭时,棹棋看到了一个心心念念的粉衣倩影,他喜出望外的大喊道,“月白你在那儿做什么?”

    月白正担心着梁焕卿这么久还没回来,不安的在渡光亭来回踱步,只听远远一声呼唤,她闻声望去看到了棹棋,顿时欣喜若狂的朝他跑去:“棹棋!”

    棹棋开心的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小姑娘,他放下怀中抱着的案牍,对她张开双臂,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月白看到棹棋十分开心,梁焕卿有多久没见齐景钦,她就有多久没见棹棋了,她依偎在棹棋怀里,开心的笑着。

    “你在这儿做什么呀?王妃娘娘呢?”棹棋抚摸着月白的脑袋,关切的问道。

    他们二人是齐景钦和梁焕卿首肯的情侣,许久不见便是小别胜新婚般的恩爱。

    月白转身指了指那片莲池,说道:“司先生今日突然来邀我家小姐一同摘莲蓬,小船只能坐下两个人,他们现在正在湖中心呢,这许久都没回来,我还在想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司南屏找王妃摘莲蓬?不会吧?莫不是王妃觉得无聊…找司南屏的乐子?”棹棋算是了解司南屏的,他平时躲麻烦都躲不及,哪里会主动找梁焕卿一同摘莲蓬呢,想来也够荒诞的。

    “你说什么呢!我家小姐自从嫁入王府,恪尽妇道,担心别人说王府闲话,就连门都不出了,怎么还可能去找司南屏!”月白嘟着嘴,佯装生气的样子。

    棹棋尴尬的笑了笑,他总是与齐景钦出门在外,倒是不怎么关注府里的消息,只道是梁焕卿还同在闺中一样调皮捣蛋。

    “眼下哪里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王妃许久未归,又不识水性,难道不应该找人去看看吗?”月白看棹棋尴尬一笑,便气的捶了他一拳。

    棹棋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开始严肃起来,招来几个打杂的小厮,将案牍交到他们手上:“你们将这几份案牍放到王爷书房内。”

    说罢,便拉着月白上了另一条小船。

    梁焕卿摘累了,眼看着小船里也装不下了,这下可把司南屏累坏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梁焕卿是越摘越兴奋的,还如同一个孩子一样不知疲倦。

    “王妃…”司南屏双臂酸痛不堪,“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梁焕卿看一向儒雅的司南屏如今卷着湿透了的袖子努力的划着水,样子固然可笑,可她还是十分有人性的心疼了一波:“好好好,我们休息一下吧。”

    她挑出两片宽大圆整的莲叶,摘去下面的茎叶,反盖在头上遮太阳,她递了一片给司南屏:“喏,这样不会太晒。”

    司南屏嫌弃的看了一眼:“不得体,不得体。”他堂堂一七尺男儿,怎么可以把绿色的莲叶遮在头顶,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梁焕卿知道他在嫌弃什么,于是掩嘴一笑说道:“你又没有心怡的姑娘,怕什么。”

    “不要。”司南屏义正言辞的拒绝。

    抬头看去,烈日灼灼虽十分刺眼,可司南屏还是不愿意遮上莲叶。

    这下可激起了梁焕卿的兴趣了,她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朝司南屏走去:“不要也不行,你今天,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小船失去了平衡,很快就开始摇摇晃晃了。

    “王妃!王妃!你别动啊!别过来!”司南屏如今已经够落魄了,他想着若是再掉入书中,就更加丢人,“梁焕卿!你给我停下!”

    “我不要!”梁焕卿慢慢的朝司南屏那一边挪过去,司南屏的反应更是让梁焕卿兴奋起来。

    司南屏没心思再和她开玩笑了,梁焕卿不会游水,又如此不肯听话,他得想尽办法护她周全:“梁焕卿!你给我停下!!船要翻了。”

    “你戴上我就听啊!救命”梁焕卿还没说完,这小船应声翻倒,二人齐齐落入水中。

    “救命”梁焕卿心慌了,方才摘的莲蓬全都浮在了水面上,她顾不得心疼,只拼命挥舞着双手。

    司南屏即使再不愿落水,如今也落下了,他水性不好,可顾全自己却绰绰有余,他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梁焕卿,叹了一口气便朝她游去。

第八十章

    “我在这儿。”司南屏一把抓住她挥舞的手,借力将她搂在怀里,“别怕,有我在。”

    “司南屏呜呜呜…怎么办呀?”梁焕卿不识水性,一看自己闯了大祸便紧紧抓住司南屏不放,好在司南屏没有丢下她不管。

    司南屏本就体力不支,加上方才徒手划了那么久的船,眼下扶着梁焕卿在水上飘荡,更是支不住身子,他左右看看:“王妃,你先趴在这船上吧。我看看能不能叫到人来救你。”

    小船已经整个翻了过来,光靠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将船倒转过来的,眼下正值午间,头顶烈日,府中小厮都休息或者吃饭去了,湖面昨日已经打扫过一番,短时间内倘若没人发现他们,可能……

    只能期冀于月白发现他们迟迟未归,去找人来看看了。

    “不要丢下我…”梁焕卿可怜兮兮的嘟囔着嘴,本就不识水性的她漂浮在水中十分没有安全感,眼看着司南屏要让她趴在案板上独自上岸,更是害怕了,“要是…要是我死了怎么办呀…不要丢下我…”

    司南屏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了异样的情愫,他也不想丢下她,他自然是知道,倘若他走了,梁焕卿一个人害怕沉入湖底都不会有人发现,可是要让他带着梁焕卿一同上岸,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怕是等齐景钦回来,只能看见两具溺死的死尸了。

    “我再也不闹了,你别丢下我,我害怕…”梁焕卿见他犹豫的样子,心中更是害怕的不行,她一只手搭在甲板上,另一只手五指紧紧攥住司南屏的衣服,“对不起…我再也不闹了,你别丢下我,对不起…”

    梁焕卿心中害怕极了,当初面对追杀的匪徒,心中尚且有一丝生机可还,可如今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司南屏身上。

    司南屏看了看梁焕卿,犹豫了一会儿,托着她的身子,让她整个人趴在甲板上:“泡在水里不好,你先老老实实趴在上面。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带着你一同上岸。”

    梁焕卿趴在甲板上,泪眼婆娑的委屈模样,她摸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眼泪的水,随后伸出手掌:“那…击掌为誓,你不许丢下我。”

    司南屏看着她纤细微微发红的手掌,随后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不会丢下你。”

    “王妃王妃”正当他们落魄之时,月白和棹棋划着小船到了这里,远远便看到落在水里的两个人。

    “月白…”梁焕卿一见月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怎么才来呀…”

    “王妃,对不起我来晚了…”月白见她浑身湿透又可怜的模样,心疼至极,小脸也跟着皱了起来,“棹棋你快一点儿啊!”

    “哎!”棹棋也被吓坏了,王妃和司公子齐齐落入水中,倘若来迟一步便是要出人命的。

    “先救王妃。”司南屏见二人的船靠近后,第一时间就是把梁焕卿送上去,好在月白和棹棋划的船比较大,不至于只能坐下两个人。

    月白和棹棋小心翼翼的将二人扶上船,梁焕卿上船后还嘤嘤的后怕哭个不停,棹棋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让梁焕卿披上以免着凉:“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落水了?”

    “别怕小姐…没事了…”月白安抚着梁焕卿,知道小姐自幼怕水,如今不小心落入水中自然是后怕不已。

    棹棋慢慢划着船朝岸边赶去,梁焕卿回头看着那些好不容易摘到的莲蓬正七零八落的浮在水面上,不由得心疼道:“好可惜啊…”

    司南屏一边拧着衣袖上的水,一边说道:“还可惜呢,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梁焕卿处于悲伤中,不愿与他拌嘴,白了他一眼后觉得无趣,只好趴在月白怀里娇嗔:“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落水了?”

    “我们发现你们这么久还没回来,就担心的想来看看。”月白与棹棋对视一眼,“好在我们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咦?”梁焕卿看着棹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棹棋,你不是和王爷一同下州府巡查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王爷他也回来了吗?”

    棹棋看了一眼司南屏,随后说道:“王爷车架明日到上京,我先行回来替王爷去京兆府取一下案牍,近日来公务繁忙,王爷自愧对不住你,曾在江州时与我说起过回来要好好看看你。”

    梁焕卿双颊一红:“王爷真的这么说了?”

    棹棋点了点头。

    如此,心如蜜饯般甜蜜。

    第二日早,齐景钦和众位下州府的钦差大人一行回到上京城,恪尽职守的他先一步去皇宫述职,等回到王府时已是晌午时分了。

    “王爷。”棹棋先一步得到齐景钦回来的消息,于是提前在王府门口等着,一等到王爷的轿辇到了后,便连忙上前迎接,“王爷,王妃病了,着凉。”

    齐景钦一听,心下便觉得疑惑,问道:“怎么回事?这么炎热的天气,她居然能着凉?莫不是贪凉吃多了冰镇水果?”

    齐景钦这么说着,便一边朝王府里走去。

    棹棋跟在后面说道:“昨日王妃落水了,浑身湿透,今日一早便着凉了,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有些发热,并无大碍。”

    “怎么会落水?”齐景钦皱着眉头问道:“王府里的人都干什么吃的?本王不在便如此擅离职守?竟然让王妃落水?”

    “王爷息怒。”棹棋赶忙说道,“昨日王妃听闻您要回来了,便想向司公子讨教银耳莲子羹的做法,想给您一个惊喜,这不亲自去湖心摘莲蓬,一不小心便翻船了。”

    齐景钦平日心情好时可开得几句玩笑,如今皱着眉头,又刚经历了几天繁忙的公务,就连棹棋都有些害怕了。

    “银耳莲子羹?”齐景钦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棹棋,“她要学那个做什么?”

    “司公子说王爷不在的这几日,王妃日夜在渡光亭等着,都快成望夫石了,不复以往活泼开朗的样子,便想寻个由头让她有事可做,就说了您爱喝银耳莲子羹的事,王妃听了便想亲自学了做给您吃。”棹棋说道。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司南屏简直胡闹!”齐景钦厉声说道。

    不管眼下怎么样,他还是要亲自去琳琅园看看梁焕卿的。

第八十一章

    齐景钦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便风尘仆仆的走去琳琅园。

    这时月白正端着空的药碗从房里出来。

    “啊!王爷,奴婢拜见王爷,王爷…”月白一转身,就看见了往琳琅园走的齐景钦,看他面容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还是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连忙跪下行礼,手中的碗盘放的匆忙发出了哐当的响声。

    齐景钦余光瞥了她一眼,径直就要走进去。

    “王爷!”月白见他就要进去,可梁焕卿方才喝了药才睡下,昨夜被病痛牙疼折磨了一宿,如今才堪堪能睡下实属不易,“王妃刚喝了药才睡下,您…晚些再来看她吧。”

    齐景钦周遭的气场属实让人害怕,就算是一直待在身边的棹棋也是不敢过多言语,更何况月白这个本就胆小的丫头呢。

    月白张开双臂挡在寝殿门前,齐景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发现不合规矩,连忙跪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尽力压低声音,梁焕卿能睡个好觉不容易,在齐景钦不在府里的小半月里,梁焕卿总是睡到半夜就惊醒,每次每次,每天每天,到如今眼底已蓄积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下一秒就要大雨倾盆了。

    棹棋也担心月白会因此遭受责罚,于是连忙上前劝说:“王爷,不如先回书房吧。晚膳时王妃估计就醒了,到时候您再来琳琅园看王妃。”

    齐景钦抬头看了看这扇精雕的红梨花木门,随后闭着眼睛紧皱了一下眉头,再睁开时,眼皮已经因为疲倦褶皱成了三层,显得深邃又不耐:“也罢。等会儿你与王妃说一声,本王先去忙了。”

    说着便拂袖而去,走至一半,快要踏出琳琅园的院子时,他突然顿住脚步,侧着身子对月白说道:“嘱咐王妃好好休息,本王晚些再来看她。”

    月白跪在寝殿门前,伏低身子恭送王爷:“是。恭送王爷。”

    棹棋跟在齐景钦身后,朝月白使了个宽慰的眼色,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月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红木门,叹了一口气。

    梁焕卿在王府做着王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将军府都不常回去,只是齐景钦不常在府里,可她也算得上是一位贤良的妻子。

    半夜时梁焕卿身子发热不适,早晨月白匆忙去找棹棋请来太医诊脉,在途中棹棋同月白说起王爷和大将军意见有分歧,二人上书互相表明自己的态度,大将军坚守自己的看法,王爷也丝毫不肯退让,二人本该在朝堂相互扶持,哪知道闹得这么僵,倒教旁人看了笑话。

    棹棋提前告诉月白是因为王爷就要回府,想让她先一步告梁焕卿知晓,也好不要惹王爷生气,惹得自己一身腥,也难怪当时月白见齐景钦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就害怕的护主。

    也是啊,赵佩瑜嫁入东宫之后,多次书信蜀中王在朝中多帮助太子,可梁焕卿却没有这么做,如今梁大将军还因朝事与齐景钦有分歧,闹得众朝臣在背后议论纷纷,齐景钦没得颜面,自然心情不好。

    齐景钦沉着脸到了书房,面对那堆积如山的文书,眉头更是紧皱着迟迟不肯舒展。

    他泄气一般倚靠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被案牍遮住,棹棋连忙上前把他面前的案牍一点一点搬下来。

    “王爷…你要不然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棹棋知道齐景钦今早才抵达上京城,朝服是途中换上的,都没来得及沐浴更衣,休息进食。

    一进城,别的大人们都是先行一步回府休息沐浴过后才整装待发进宫述职,齐景钦因为统兵之事与梁风眠意见有所冲突,在下州府巡查的途中也是一封封文书呈于圣前,一进上京自然是火急火燎的先进宫述职。

    如今整个天朝的储备兵力除却蜀中王等诸侯王的守城私军之外,几乎都由梁风眠调遣,兵符一分为二,皇上手执一半,梁风眠分得另一半,倘若要调遣全国兵力,要兵符合二为一即可。

    如今边界战事频发,为了能及时支援边界城镇,梁风眠亲自下令调遣周边兵力前去支援,并无与皇上商量,这在之前本也没什么,皇上如今早已将军务交由梁风眠处理,可齐景钦如今却想获得兵权,梁风眠自然不肯放权。

    于公,倘若兵权由齐景钦和梁风眠同时调用,那么梁风眠作战的方式齐景钦不一定认同,前方战事紧要,容不得上级因调遣兵力下达命令一事有诸多耽误;于私,军兵乃守天下之要害,梁风眠一辈子为天朝带兵打仗,练兵拓疆,上京大小将军都出自他门下,他是没有异心的,可分兵权这不就是意味着降级么?

    于公于私梁风眠丝毫不肯让步。

    齐秉煜疑心重,可独独信任自己的左右臂膀,文有陆高鸿,武有梁风眠,二人助他同守天下,他才得以安心。

    齐景炀和齐景钦私下的争斗,齐秉煜看在眼里,他心中自然有数,也明白齐景钦在婚后要兵权是为了什么。

    “本王原以为,成婚后会多一个有力的助手。”齐景钦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喃喃说道,“谁知道,梁风眠竟然在这种事上与本王争。”

    棹棋伏着身子,轻声在说道:“梁大将军脾气本来就犟…再者…王爷,棹棋觉得…”他咽了一下口水。

    齐景钦睁开眼睛看向他:“觉得什么?”

    “王爷操之过急,意图实在明显,皇上恐怕…”棹棋心一横,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齐景钦轻轻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棹棋连忙跪倒在地:“王爷恕罪,棹棋只是说了自己的愚见。”

    齐景钦并不是听不了意见的人,他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可眼下都走到这一步了,怕是梁风眠那里是不肯松口的,逼急了还会在父皇面前说自己的坏话,父皇…可要比信任儿子还要信任梁风眠啊。

    “请司南屏来见本王。”齐景钦眼神紧紧盯着桌案上堆积成山的案牍,说道。

    “是。”棹棋一直看着齐景钦,见他说话便连忙答应,起身就要去请司南屏。

    棹棋退出书房后,齐景钦看着眼前的文书案牍,心中烦闷不堪,抓起一本书便朝地上狠狠地摔去:“该死!”

第八十二章

    “司公子!”棹棋急急忙忙闯进司南屏住的茗轩榭,刚一进门就开始大喊司南屏的名字,“司公子!司南屏!!!”

    在茗轩榭侍候的小厮和丫鬟连忙跑出来,一见是棹棋就知道肯定是王爷找公子有事了:“棹棋公子,司公子在小厨房熬汤呢,你且等一会儿,我们去叫他。”

    “王府的厨房不给茗轩榭做汤吗,还要司南屏亲自熬什么汤?”棹棋感到奇怪,虽然每个院子都设有小厨房,可一般王府里的吃喝都是由总厨做的,一般没什么事谁会去用小厨房呢,“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

    “哎!棹棋公子小心一点儿哈,小厨房那儿可能有点危险。”有一个好心的丫鬟提醒道。

    “有什么危险的…”棹棋嘟囔着,虽然觉得奇怪,可有要事找司南屏,不得不抓紧脚步赶去。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那丫鬟见他不听劝,又说了一句。

    棹棋听了后没再搭理,只顾着脚步匆匆的往茗轩榭后院小厨房赶去。

    一进后院,就看到小厨房飘出一缕缕浓厚的烟雾,呛得人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司南屏!”棹棋一面挥舞着眼前的烟雾,一面捂着口鼻大喊着司南屏的名字,“你在哪儿啊!快出来!”

    司南屏听见了棹棋的呼喊,连忙从小厨房跑出来,只见他用湿毛巾捂住口鼻,满脸都是黑色的碳灰,衣袖卷起,长长的直筒龙绉摆被他卷至胯处绑起来,方便行走站立,月兰色的衣裳被烟熏得黑了好大一块儿,他一手拿着毛巾捂住口鼻,一手端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卷,俨然一副落魄的模样,简直颠覆了平日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翩翩公子形象。

    棹棋见他如此这般,下巴都快惊讶的掉到地上去了,早知道,司南屏这个有名的读书人甚是矫情,比闺中小姐还要娇气,别看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实际上背地里娇气的很,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居然还会亲自下厨。

    司南屏一跑出来,看见棹棋就赶紧拉着他跑到烟雾不是很浓的地方,先大口喘了几口粗气,随后问道:“你来干嘛?王爷回来了你不去伺候他,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你…你这是在干嘛呀,弄成这样?”棹棋一见他这样,倒是把自己的来意放在脑后,先一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司南屏怎么可能亲自下厨呢,说出去教天下人笑话。

    司南屏被棹棋看的浑身不自在,随手将手中书卷塞到棹棋手里让他帮拿着,自己一边擦拭脸上的脏污,一边说道:“这不是王爷今天回来了吗?昨天答应梁焕卿那丫头教她做银耳莲子羹给王爷喝,都废了老大功夫了,谁知道她今天生病了,我煲个银耳莲子羹,用梁焕卿的名字送过去给王爷喝,也好安抚那丫头的心,省得她总担心自己啥也没做好,王爷不喜欢。”

    司南屏私下里随意的很,心里也知道梁焕卿不在乎这个名号,在上元节之前,他们跟踪梁焕卿时,也随意这么叫着,如此早就习惯了。

    棹棋拿着手中的《食经》,随意翻阅了两页,又回头看了看那正冒浓烟的小厨房,惊讶道:“你这是想弄死王爷还是害死王妃呀?”

    “你什么意思啊?”司南屏白了棹棋一眼,“我觉得还不错,就是那个小灶不知道怎么排烟,这才把烟雾弄得很大,其实做的还不错呢,你进来看看。”

    棹棋摇头摆手,整个身子都在拒绝:“不要不要…我不要。”

    “你来不来!”司南屏见棹棋这般拒绝,更是要拉着他去看了,“我不管你给我来看看,你是侍候王爷长大的,你过来尝尝这汤是不是和王爷小时候喝的一样,我都是一步一步照着《食经》做的,定不会有错,听说梅妃娘娘就是按照《食经》做的,食材采用最新鲜的那种,你给我来看看!”

    司南屏第一次下厨,极其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便硬拉着棹棋进小厨房。

    “天啊,救命”棹棋敌不过司南屏的软磨硬泡,跟着他进了小厨房,“司公子!天下第一公子你饶了我吧!”

    一进到小厨房,棹棋一眼就看出了烟囱没捅开,才导致浓烟散到屋里来,他眼疾手快的去捅开烟囱,浓烟慢慢的从烟囱飘了出去,随后几近消散了。

    “棹棋,你这怎么弄得,太厉害了!”司南屏平日傲娇的很,唯有此时犹如小白一样崇拜的看着棹棋行云流水的做着这些事。

    “你这茗轩榭的小厨房从来没用过,烟囱自然是封闭着的。”棹棋白了他一眼,心中表示万般嫌弃,“这一不小心烧着了可要出大祸,你要是不知道就让阿隆阿邵过来看看啊。”

    “我堂堂天下第一公子,这要是不知道被旁人看了去,可不要让人笑话。”司南屏不再理他,径直走过去就要掀开火灶上的银耳莲子羹。

    “哎!”棹棋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想干嘛!不知道烫的吗?”

    随后棹棋熟练的拿起旁边的湿抹布掀开银耳莲子羹的盖子,一阵清香随之飘荡出来,棹棋细细闻了一下:“还挺香。”

    司南屏笑了笑,转身拿来汤勺和瓷碗:“尝一下试试。”

    棹棋顺手拿过来,盛了一小碗,细细品尝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啧,味道差了点,气味是有了,口感不如梅妃娘娘做的清甜。”

    他看着司南屏一脸期盼的样子,沉吟片刻说道:“不过你第一次下厨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过就不用给王爷尝了,王爷眼下可没心思喝汤。”

    “哦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来茗轩榭找我?王爷不是刚回来吗?你不去侍奉他?”说起王爷,司南屏这才想到问起棹棋的来意。

    棹棋连忙放下碗勺,拉着司南屏就要往齐景钦的书房走:“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王爷要见你!”

    司南屏也收敛起了方才的玩笑心思,连忙跟着他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怎么了?”

    “王爷和梁大将军争兵权的事,你前几日应该知道的。”棹棋说道。

    司南屏自然知道,他本就不赞同齐景钦这么早便要兵权,谁知齐景钦不顾劝谏执意上书皇上,如今梁风眠不肯让步,皇上态度朦胧,实在棘手!

第八十三章

    “梁大将军自入驻上京护圣驾以来一直掌控着兵权,皇上对其也是十分信任,如今王爷大刺刺的说要分兵权,还是在这个与太子相争的节骨眼上,难免让人怀疑。”司南屏皱着眉凝固着表情说道。

    夺储君之位,本就令皇上十分厌恶,这不就是觉得他快死了,所以才着急充盈自己的势力好夺位吗?

    饶是齐秉煜一直很看好齐景钦,看中他的能力和品行,可如此操之过急的行为实在是会让齐秉煜感到心寒。

    如今齐秉煜态度不明,只能期冀于梁风眠松口好翻过这一章了。

    “在梁大将军调遣雍州驻城兵去援助西南战事之女,王爷就盯着那军权不放,可梁大将军是什么人,就说是一平常人,也不可能放开自己手上的权利啊,王爷这一步真是险,吃力不讨好。”棹棋也点点头,凝重着神色说道。

    司南屏轻叹一口气,抬头一看便是王爷的书房了,里面静谧的可怕,他回头与棹棋对视一眼,棹棋点了点头,于是他推门进去了。

    司南屏刚一进门,就看到散落在地面上的案牍,再往里看去,环形廊口后的桌案前,齐景钦正闭着眼睛躺在太师椅里,双手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把手,关节处都微微发白,而眉间紧锁,皱出一个川字,眼睛也因为皱眉弄出了一道道鸿沟。

    整个书房都弥漫着令人紧张的气氛。

    “你来了。”齐景钦虽然闭着眼睛,但却并未睡着,听见了司南屏的脚步声,便出声唤道。

    司南屏正俯身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案牍文书,冷不丁听见齐景钦说话,吓得手中的书卷又掉了。

    齐景钦听见了这声巨响,缓缓睁开双眼:“你怎么了?小半月不见,再见时竟如此紧张?”

    “没有。”司南屏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随后弯腰捡起那些案牍文书,朝齐景钦走去,随意将案牍文书码放好,笑着说道:“今日才回来不休息一下就在书房处理公务,王爷还真是勤政啊。”

    齐景钦知道司南屏在打趣自己,摆了摆手,捏了捏自己疼痛的太阳穴,叹气道:“都是被逼的。”

    “梁焕卿病了。”司南屏冷不丁说道。

    齐景钦抬头看他:“本王知道。”

    “王爷不去看看?”

    “去了,她刚睡下,便没进去。”

    “是想兴师问罪还是探病?”司南屏沉吟一会儿,问道。

    齐景钦听他这么说后微微皱眉,有些不悦:“一开始说要利用她的是你,如今却说这种话。”

    司南屏哑然。

    如今司南屏也不知怎么的,当时看到东宫太子齐景炀娶了蜀中王郡主赵佩瑜之后,赵佩瑜贤良淑德,替太子打理与朝臣关系,书信其父亲帮助齐景炀稳固东宫太子之位,于是司南屏想到可以利用联姻一计将建威大将军府独女梁焕卿娶回来,用以充盈自己的势力。

    可没想到梁焕卿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只想着要做好靖王妃,这也赖于在将军府时,梁风眠和梁寂从未让她涉及过与朝政有关的事。

    如今司南屏却并不想利用梁焕卿,他看到昨日梁焕卿为了一句王爷爱喝银耳莲子羹便舍命去摘莲子时,梁焕卿的满目真情他看在眼里。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司南屏话语一出才发现自己逾越了,连忙解释,“如今梁焕卿并无助王爷朝政的觉悟,那么咱们也不能硬来,只能循循善诱,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是所有人都是蜀中王郡主那般,从小涉及朝政相关的事。梁大将军可从未让梁焕卿涉及过朝政,就连军营里的事也不曾让她知道。”

    齐景钦仰头倒在太师椅里,捏了捏山根,说道:“如今这局面,本王和梁风眠有嫌隙,父皇态度不明,估计也不太信任本王,朝臣见状也是见风使舵,都在说我们窝里斗闹不和,让人笑话。”

    这么一想,梁风眠实在是倔脾气,事到如今还不肯站在靖王阵营,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丞相陆高鸿和太子齐景炀也未曾想到,他们以为王府将军府联姻会使他们遭遇劲敌,可没曾想二人先斗了起来,这到时候让他们乐得自在,坐山观虎斗。

    “你不是去见了皇上吗?皇上怎么说?”司南屏随意的坐在一旁的客座里,替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后微微皱眉,随之放在一旁。

    齐景钦睁开眼,看着书房的天花板,说道:“父皇一直问我下州府巡查之事…”

    “没有说起兵权的事吗?”司南屏问道。

    “没有明说。不过同本王说起了当初他身为太子继位那段时间的事,父皇说,先皇有五个皇子,在先皇病重时也出现过兄弟倪墙之事,其他四位皇子也十分优秀,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齐景钦缓缓说道。

    “然后呢?”司南屏于皇家那段历史不是太熟悉,毕竟先皇临驾崩时,整个皇城上京消息都闭塞起来,记载都在皇宫的文书阁内,常人哪有资格去看。

    “只有父皇恪尽职守,没有加入他们的争斗,随后四位皇子一一被处死,只余他一人活了下来,登上了皇位。”齐景钦有些哽咽,“其中还有父皇同胞兄弟。”

    他也是第一次听父皇说起那段往事,他还不曾知道原来父皇有过那么多兄弟。

    司南屏听后,皱着眉,表情凝重严肃:“皇上,这是在警告王爷啊。”

    从话语中不难听出,齐秉煜还是十分看好齐景钦的,可如今他争兵权的举动着实让齐秉煜想起了当年四位皇子相争之事,朝堂混乱不堪,消息闭塞人心惶惶,先皇躺在龙榻之上奄奄一息,宫外却有皇子招兵买马摇旗呐喊,着实让人心寒。

    “本王知道。”齐景钦也十分头疼。

    他当初上书分兵权的事时,一来是告知父皇不要让朝臣功高震主,二来是想分得兵权,本想着王府与将军府联姻后,梁风眠多少都会帮着自己一点,谁知道还与曾经一样毫无变化。

    “既然如此,梁风眠油盐不进,我们只能从梁焕卿入手了,无论如何,也要让皇上打消对王爷的顾虑。”司南屏沉吟一会儿,缓缓说道。

    齐景钦看向他,问道:“梁焕卿?”

    司南屏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对齐景钦娓娓道来。

    书房外,艳阳高照,天气如昨日一般炎热,树上知了鸣叫,渡光亭的那片莲池中,莲花充盈着整个莲池,在风中,莲花莲叶随风摇摆,也充盈了王府的风光秀丽。

    月白蹲在琳琅园梁焕卿的寝殿外打着瞌睡,生怕会有人打扰自家小姐休息,小姐嫁入王府快半年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在将军府的岁月,反正月白是特别想的。

    如今的琳琅园哪儿都好,就是少了自由。

第八十四章

    西南战事告一段落,梁风眠和梁寂这才有空从军营回到府中休息。

    这几日皇上因为龙体有恙,便取消了几日的早朝,可附庸州府送上来的文书,他们作为上级官员,还是要一一批阅的。

    自从梁焕卿嫁出去后,他们因为公务繁忙并没怎么回府,在军营忙的脚不沾地不可开支,也感觉不到有哪里不对,在府中管事儿的梁伯便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小姐的离开,让整座将军府都空荡了许多。

    晌午用膳时,梁风眠和梁寂同坐一桌吃饭,他们用膳时不喜人多,也为了让下人们准时吃饭,便遣散了闲杂人等,饭厅里只留了梁伯在身旁侍候。

    梁风眠有饮酒的习惯,他喝下了一杯酒后便夹了一块儿鱼,正准备吃时,却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后将鱼块儿放在眼前的碟盏中。

    “老爷,这鱼是不合胃口吗?”梁伯端着酒壶站在身后,方便及时替梁风眠斟酒,一见梁风眠放下碗筷后,连忙上前细声说道,“鱼是新鲜的,今日家中小厮才从河边渔人家买来的,做法也是老爷最爱的红烧,是哪里不对吗?”

    梁伯知道梁风眠因公务繁忙,弄得身心俱疲,近日来更是与靖王爷闹得不可开支,如此便生怕梁风眠身体有哪里不好,一见他不对劲便连忙上前问一通。

    梁寂坐在梁风眠左手边,见父亲放下筷子,他也缓缓将碗筷放在桌面上,可他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胃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事。”梁风眠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一来显得他衰老了许多,“老梁,你也坐下和我们一同吃吧。”他指了指自己右手的位置,招呼梁伯坐下,这往常是梁焕卿坐的位置。

    梁伯见了,便能知道梁风眠是因何缘故不开心了,他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普通老人,平日在府中看到有身子弱的小厮丫鬟,便要心疼的让对方下去休息,于府中仆役而言,梁伯如同父亲一样温暖。

    梁寂看着梁风眠,微微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梁伯哎了一声,便坐在了梁风眠右手边的位置上,他替梁风眠斟了一杯酒,说道:“老爷,多少还是吃一点,不然身子可吃不消。”

    随后他又看向梁寂:“少爷,你也快吃吧。”

    此时正值盛夏晌午时分,是最为炎热的天气,屋外的知了蝉鸣声响彻云霄,让人内心烦躁不堪。

    梁风眠闻声望向屋外的郁郁葱葱的树木,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往焕卿总在耳边嬉闹,还未曾听过知了的鸣叫声,还险些以为将军府并无知了,如今一看,这个夏天倒是与往常不一样的。”

    他这么一提起梁焕卿,梁伯和梁寂对视一眼,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动筷子吃饭,就随着梁风眠的目光看向屋外的树木。

    梁风眠见气氛不对,忙笑道:“行了,都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他拿起筷子夹起碟子里的那块儿鱼肉就往嘴里送,味如嚼蜡,索然无味。

    梁寂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明白父亲的难过与不舍,他也如此。

    梁伯一提起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大小姐就要抹眼泪,自从嫁出去后,都不曾回过几次府,在街上看到了,在王府众人的簇拥下也是一脸端庄贤淑,那万福手势架在腰间还从未放下过,他再也见不到从前那个大小姐了。

    吃过饭后,公务还不着急处理,梁寂便陪同梁风眠一起在后花园散步。

    年初时曾看梁焕卿捧来一大捧栀子花,黄芽白似的鹅黄色,花簇大大的一朵,花香沁人心脾,着实不惹人讨厌。

    梁寂随后便着人运来花种,将府中后花园里的富贵牡丹撤走了一大批,都种上了栀子,而今以亭亭玉立。

    “父亲,靖王的事您打算怎么办?”梁寂知道梁风眠这几日一直在和齐景钦争夺兵权一事,只是因自己职责所在没空去过问,如今得空了便随意问起。

    梁风眠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众人都道王府与将军府联姻之后,我就该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对付东宫和相府,朝中同僚们这么想,太子和陆高鸿这么想,就连你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很正常。”

    梁寂微微讶异,其实当初见父亲并没有拒绝和王府的联姻时,他就开始想到了要站在靖王党派这边了,就如同蜀中王府和东宫联姻之后,自然的成了一派。

    “那…难道父亲不是这么想的吗?”梁寂问道。

    梁风眠停下脚步,看着梁寂的眼睛,神色严谨认真,他说道:“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怕就怕皇上也是这么想的了。”

    “?”梁寂一脸疑惑的看着梁风眠,不解其意,“什么?”

    “靖王爷年纪轻,刚与将军府联姻后自然是要向朝臣证明我与他是同一个党派的,他着急分兵权,一来是想向朝臣树立风向标,想让那些和我一样中立的朝臣们站到他的战壕里,二来是向东宫和相府示威。”梁风眠眼神中闪着老谋深算的光芒,他倘若不做武将,也会是一个很出色的谋士。

    他正色说道:“可他忘了,这也是向皇上示威,让皇上看清他的真实意图,也让皇上不再信任我。”

    “所以父亲你是…”梁寂皱着眉听完后恍然大悟,眉头逐渐舒展,暗自感叹父亲的机智。

    “没错,天朝兵权如今在我一人手中,是出于皇上对我的信任,倘若皇上要让我让出部分兵权,我身为臣子定然服从。”梁风眠点点头,说道。

    “可要完成靖王大事,必然不能失去皇上对我的信任,我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兵权轻松的拱手让出,皇上定然会知道将军府如今和王府同心,往后不会再像当初一般信任我。我如今与齐景钦相争,固然使王府在众臣前失了颜面,可要从长远来看,往后我再替靖王说任何好话,皇上也必然深信不疑。”梁风眠说道。

    梁寂笑了笑:“父亲英明。”

    “焕卿如今身为王妃,与靖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舍得王爷,舍得荣华富贵,又怎么舍得焕卿呢。”梁风眠谦虚的摇摇头。

    “父亲倘若想焕卿了,差个人给王府递个折子,请她回府小聚一下吧。”梁寂看得出来梁风眠对妹妹的思念,他也很想念那许久未见的妹妹,“反正王府离将军府也并不是很远,同住皇城,自然不比远嫁辛苦。”

    “不到时候。”梁风眠摇摇头,背着手往书房走去,还有许多公文未看。

    人身在高位,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

    梁寂深知这一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后也回了自己的书房。

第八十五章

    盛夏时分,城内外的冰窖都会给各户官宦人家送冬天藏窖起的冰块,用以祛除暑热。

    物资稀少,只给那些在上京排得上名号的达官显贵们用,其余的得让那些商贾用高价购买。

    东宫奢华糜媚,每日用冰量占城内冰窖的五分之一,堪比六宫妃嫔的用冰量。

    齐景炀这几日在东宫可谓是心情大悦,连吃了好几碗冰镇甜汤,殿中舞娘也是夜夜笙歌,连绵不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景炀一边喝着冰镇的酒水,一边欣赏舞娘跳舞,每每舞到恰好兴起时,齐景炀就要拍手叫好,“好!赏!空岩,给本宫好好赏!”

    “是。”空岩在一旁赔笑着,替齐景炀斟满酒,附和道。

    齐景炀身旁摆了几口大缸,里面盛满了冰块,有宫人在后面轻轻打扇,让凉气往太子那边吹去,以祛暑热。

    齐景炀如此享受,在东宫伺候的宫人也乐得自在,只要每日陪太子玩乐即可,还无需和其他宫人一样,炎炎夏日还得四处奔波。

    “太子妃殿下到”门外的礼事官见赵佩瑜远远的走来,连忙高声喊道。

    “佩瑜?”齐景炀心里感到奇怪,赵佩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

    他摆手示意音乐和舞蹈停止,起身走去宫殿门口,赵佩瑜此时也恰好进门。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赵佩瑜一见齐景炀,乖允的俯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倒不是齐景炀讨厌赵佩瑜来找他,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赵佩瑜很少来找自己,平时见面还是历常的家宴或者散步时遇见,齐景炀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更多的还是乐得自在。

    “近日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佩瑜不敢叨唠,而今听闻一些风声,特来祝贺太子殿下。”赵佩瑜听闻王府和将军府闹了矛盾,便想着来太子殿下面前邀功:太子您看呀,我一心待您如今您可看到了?

    齐景炀近日来因齐景钦和梁风眠生嫌隙一事开心的不得了,当初以为梁焕卿嫁入靖王府后,齐景钦会有如风助一般扶摇直上,还曾担心自己东宫太子之位不保,谁知如今他们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反观自己,娶了蜀中王郡主赵佩瑜之后,才是真正的有如风助,而今再见赵佩瑜时,更是心情大悦,其喜悦不言于表。

    “好好好,本宫也许久未见太子妃了,今日良辰美景,你与本宫同坐看这歌舞升平之美景可好啊?”齐景炀笑着点点头,说道。

    赵佩瑜微微低着头露出羞涩的笑容:“是。”

    “音乐。”空岩见齐景炀牵着赵佩瑜的手坐在上座上,便很有眼色的便旁边乐师低声吩咐了一句。

    菡瑶跟在身后替他们斟酒,舞娘们衣袂飘飘,其舞姿美轮美奂,让人美不胜收。

    “太子殿下的宫殿果然是与常人不同的。”赵佩瑜看着那几大缸冰块,不由得啧啧称奇。

    往常别人说太子齐景炀骄奢淫逸,她平日还看不出来,如今却明白了。

    冰块不容易贮藏,冬天贮藏起来后,到了夏天就化了一大半,这在夏日本就稀少珍贵的冰块,多用以做成冰镇饮品来食用祛暑,谁知齐景炀直接用冰块放宫殿里扇风祛暑,这样一来比勤政殿用冰量还大许多。

    “太子妃若是瞧着欢喜,本宫派人支几口大缸去你宫殿里就是了。”齐景炀笑了笑,不得不说,这样一来确实舒爽许多。

    赵佩瑜笑着摇摇头:“多谢太子殿下的体恤,臣妾身子弱,体寒,无需这么多冰块。”

    齐景炀笑了笑,喝了一杯冰镇酒,微眯着眼睛看着大殿中舞姿优美的舞娘们,不住的跟着音乐轻轻哼着节奏。

    相较于东宫的凉爽舒适,仪春殿仿佛就要炎热许多。

    夏容馨将手倚在桌案上,坐在那儿撑着脑袋小憩。

    宫苑内的知了声连绵不绝,在炎热的夏天叫得人心更是烦躁。

    荣福在寝殿外候着,户外气温更是高的让人害怕,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漉漉的。

    云惜姑姑站在夏容馨身后轻轻摇着团扇,这手道极其重要,轻了没有风,娘娘燥热醒过来要挨罚,重了风声太大,吵醒了娘娘又得挨罚。

    整个仪春殿就只有云惜侍候得了这种活儿。

    夏容馨没睡着,内心因为齐景钦和梁风眠的事烦躁的很,眼皮子不住的总是跳,眉毛也因为心烦而不自主的皱在一起,近来生的皱纹更是令她烦躁不堪。

    宫苑里的知了声穿过窗户钻进了夏容馨的耳朵里,在这炎炎夏日里更是惹得人心烦。

    “吵死了!”夏容馨冷不丁醒过来,一把将塌上的小方桌掀掉,上面盛放着的冰镇水果包括玲珑果盘也随着摔在地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云惜姑姑被吓得够呛,登时跪倒在地,脑袋几近贴在地上,生怕梅妃娘娘降罪。

    “你们这些狗奴才!”夏容馨站起身子,卷云案的小靴踩在那冰镇好的葡萄上,连着包裹在外的冰块,发出咔擦的声响:“本宫要你们有何用!说了多少遍了!那知了烦人扰人清梦!你们如今是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云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惹恼了正在盛怒之下的梅妃娘娘。

    “息怒息怒!你们除了这句话还会什么!”夏容馨气极了,眼神四处查看是否有能让自己泄气的东西。

    她瞧见了放在一旁的团扇,拿起来便要朝云惜砸去:“本宫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你!”

    “啊”

    宫殿外守着的荣福听见了桌案倒在地上的声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和几个一同在门外守着的太监宫女跑进去,刚一进去便看到梅妃娘娘要动手打云惜,他连忙上前拦住:“娘娘息怒啊!有什么事您吩咐,莫要亲自动手弄伤了自己呀!”

    夏容馨的手被荣福抓的紧紧的,她一个眼神过去,荣福和身后的太监宫女连忙跪下:“娘娘息怒!”

    夏容馨将团扇重重甩在地上,赌气一般的坐在贵妃塌上沉重的呼吸。

    “水!”夏容馨感到口干舌燥,便冲着跪在脚下的奴才们吩咐道。

    荣福连忙起身,弓着身子去端了一碗凉好的清茶过来:“娘娘。”

    夏容馨端过杯盏,将清茶一饮而下,重重的将杯盏放在荣福手里,眼睛瞥了瞥跪在宫殿里的奴才们,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自己静一静。”

    云惜和荣福对视一眼,俯身磕了个头:“是。”

    宫女太监们一同弓着身子退出宫殿,荣福将门关上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娘娘这是怎么了?”

    荣福朝说话的太监踢了一脚,说道:“娘娘心思是你能揣测的?没听娘娘说吗?还不快去抓知了!仪春殿一只知了都不能留下!”

    那太监连忙弯着身子说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几个太监宫女被遣散走后,荣福这才回过头看云惜,云惜满脸泪痕,想来受尽了委屈。

第八十六章

    “怎么回事啊?”荣福走上前,拍了拍云惜的肩膀,“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怎么突然对你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云惜擦了擦眼角脸上的眼泪,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荣福了然的噤声。

    二人走下台阶,云惜这才轻声说道:“娘娘如今能烦的,还不是王爷的事儿嘛。”

    “你说了什么吗?”荣福感觉到奇怪。

    “我哪敢说什么呀,想来是天气炎热心里烦躁。皇上因为王爷的事,都不愿见娘娘了。”云惜抽涕了一会儿,“再加上宫里新进的雁嫔娘娘,正在盛宠之下,皇上病重也一直由她侍疾。以往仪春殿哪有这样的时候啊。”

    荣福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叉垂下,身子微微靠后,看了看头顶的树荫:“也不知道梁大将军怎么想的,都是自家人了还这样,难怪娘娘生气呢。当初十里红妆迎王妃进府,其阵仗不输当年东宫太子娶妃,凤冠霞帔用的也是天朝公主的规格,算是给足了将军府面子。如今却闹得如此不愉快,若是不同意,和皇上说几句好话便过去了,还要一封封上书,这不是与王爷叫板嘛!”

    “可怜我们的小王爷…”云惜想到皇上对齐景钦可能心生厌恶,便暗自抹泪。

    荣福看了看身侧的云惜,又叹了一口气:“看吧,会好的。”

    齐望舒在宫中也听闻了自家皇兄和梁大将军生嫌隙的事情,只觉得事有蹊跷,便想着出宫找梁寂劝劝梁大将军,希望他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将此事翻篇。

    清吟一边替望舒公主穿戴男装,一边说道:“公主,您想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去找靖王爷,要去找梁将军呢?”

    清吟调皮的笑着,故作打趣的问着齐望舒。

    齐望舒张开双臂站在原地,心中还在烦这件事呢,皇兄若是被父皇嫌弃,那么太子定然小人得志,若是他登上了皇位,父皇驾崩后,自己与皇兄母妃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找皇兄有什么用,如今解铃人便是梁大将军。”齐望舒没心思与清吟开玩笑,因为皇兄的事,父皇好几日都未召见母妃了,“好了没呀?”

    “好了好了公主。”清吟再呈上一枚玉佩。

    齐望舒拿着那枚玉佩,随意的系在腰间,便连忙朝宫门走去。

    此行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她女扮男装混入街市人群,也并未光明正大的带众多随从,差人约了梁寂在城隍庙见面,她一出宫便直往城隍庙去了。

    齐望舒一到城隍庙,就看见了站在庙门口的梁寂,他今日脱下了军装盔甲,头戴玄黑点金冠,一身玄黑锦服,腰间配以瓒金腰带,其间镶嵌着墨绿色的宝石,也同样系着一枚玉佩,站在人来人往影影幢幢的人群当中,炫彩夺目,宛若天人。

    然而此时并不是花痴的时候,齐望舒敛住脑海中的想法,径直朝梁寂走过去:“梁寂!”

    梁寂听有人叫他,便转身看去,来人便是望舒公主,不过今日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

    平日批墨瀑布般的长发如今如男子一般用紫金头冠倌在脑后,一身月白色锦缎华服衬得她更是英气十足,不施粉黛的面容也是一样精致可爱,虽身着男装,行走踏步间,还是能看出女子的模样。

    梁寂迎了上去,正要抱拳行礼:“公主殿下…”

    齐望舒一把握住他的手:“无须多礼。”

    梁寂看着她搭上来的手正觉得诧异,可齐望舒今日来不及在乎这么多,她眼神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便拉着梁寂的手走到石像后面。

    “我此次出宫找你,是有事相求。”齐望舒开门见山的说道。

    梁寂看她如此认真的眼神,便也能想到是什么事了:“我都知道了。是因为靖王爷的事吧?”

    齐望舒点了点头,她了一下嘴唇,说道:“皇兄操之过急,可能让你们反感了…如今父皇虽没有对皇兄有明确的态度,可是在宫里,父皇对母妃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担心皇兄和梁大将军倘若再在父皇面前争下去,皇兄他…梁寂,焕卿如今已成了王妃,与皇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何苦不能让步,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呢?”

    梁寂从齐望舒话语里多少听出有一些责备的意思,世人都想着两姓联姻便自成一家,要在各种事上互帮互助,也难怪齐望舒会这么想了。

    梁寂之前也这么想的,可父亲已经说明了其中利害关系,他便也不会再误会。

    “望舒…”梁寂在犹豫该不该跟她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会有多复杂呀!”齐望舒想到母妃被父皇冷落,便想起了儿时先皇后在时他们那段灰暗的岁月,眼泪都止不住的要往下掉。

    梁寂一脸为难的样子,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可手伸到一半便又放下了。

    “你们不考虑我皇兄,可至少焕卿是你的亲妹妹,是你们将军府的人吧?”齐望舒几近歇斯底里,如今出了这种事,谁也不好受,“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能在国事上替父皇分忧,不能在朝堂上帮衬皇兄。”

    她狠狠的摸了一把眼泪。

    “望舒…公主,你只管放心就好了,父亲心里有数,我们不帮王爷,也会顾虑焕卿的。”梁寂郑重其事的说道,“只是眼下父亲有自己的考虑,不过你放心好了,过不了多久你会知道的。”

    梁风眠想着用这件事在皇上面前和齐景钦划清界限,也好证明自己一心为天朝为百姓,不参与党派之争,往后再帮齐景钦说话时,那份量不言而喻。

    齐望舒没有说话,轻轻抽泣,梁寂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替她擦拭脸上的眼泪,齐望舒二话不说就扑进他的怀里。

    梁寂张开手不敢放在她背上:“公主,这…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公主…”

    “我现在是男儿身!”齐望舒趴在梁寂怀里,泄恨般将眼泪全擦他衣服上。

    城隍庙人来人往,门口走许多买小吃的小贩,正在追着糖葫芦买的几个顽皮小孩看见梁寂和齐望舒抱在一起,纷纷笑道:“看!两个大哥哥抱在一起呢!”

    梁寂听了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可齐望舒不管这些,她看着那些小屁孩,眼神如尖刀般瞪着他们,那群小孩儿可不惧怕这种眼神,吐吐舌头扭扭屁股便笑着跑开了。

    齐望舒松开梁寂,摸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泪珠,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不自在的看着身侧的梁寂,半天才说道:“我也要吃糖葫芦。”

    梁寂正不知该怎么办呢,听齐望舒这么一说,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齐望舒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没…没有。”梁寂憋红了脸,连忙否认,随后从腰间拿出钱袋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给我拿两串糖葫芦。”

    “哎!好嘞!”那小贩眼疾手快的摘下两串糖葫芦递给梁寂。

    梁寂付了钱后拿着两串糖葫芦走向齐望舒,递了一串给她:“喏,你要的糖葫芦。”

    “哼,算你识相。”齐望舒傲娇的接过糖葫芦,瞬间眉开眼笑。

第八十七章

    自从齐景钦和梁焕卿成婚后,陆绘灵在府中郁郁寡欢,一妙龄女子成天饮酒作乐,每日将自己喝的伶仃大醉。

    这天夜里,丞相府后花园,陆绘灵又遣散众仆役,独自在后花园对着蝉鸣和黑洞洞的湖面买醉。

    “姐!哎姐!你别喝了。”陆琛听下人说起大小姐又喝酒,便赶忙来扶着陆绘灵回她的院子里,“你别喝了!爹知道了要罚你的!”

    陆绘灵拎着酒壶,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还要喝:“你别管我!王爷不娶我,王爷不娶我,他从未看过我一眼!”

    “世上就只有齐景钦一个男人吗?!”陆琛耐心被磨没了,当初齐景钦大婚时,陆绘灵没有闹,本以为该是就此翻篇,哪想到这几个月以来,她没有一天不念叨齐景钦的,“你怕不是魔怔了!我就该不管你,让爹好好教训你!”

    “你别管我!”陆绘灵意识虽迷糊,脾气却上来了,“你自己有很好吗?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以为爹不说你吗?成天饮酒作乐,拿太子表哥做目标,可你自己有想过你是什么身份吗!表哥不做太子好歹也是圣上亲子,是皇亲国戚,可你呢,你离开了爹你什么都不是!”

    “陆绘灵!”陆琛一把松开陆绘灵,指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陆琛最恨别人拿他无所事事做文章,他是丞相府公子没错,可谁又能保证丞相家的公子就一定要和丞相一样少年名满天下的?

    不过如今他的恶名也确实名满天下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丞相府的小公子不务正业,欺善怕恶,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叫什么呢!”陆绘灵打掉陆琛指着她的手,踉踉跄跄的推了他一把,随后慢慢靠在他身上,趴在他肩膀上,贴近他的耳朵,“我有说错吗?你,陆琛,就是个十足的草包。”

    “陆绘灵你别太过分了!”陆琛脾气上来了之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假山上,“我虽然是纨绔子弟但多少比你强!”

    “你能比我强到哪儿去!”陆绘灵用力推开陆琛,“陆琛!你要死啊!”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咳嗽,连刚喝的酒都醒得差不多了。

    陆琛那一下是下了狠手的,他知道自己恶贯满盈,在外名声不好,可没想到连自己的同胞姐姐都这么想他。

    陆琛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咳嗽的陆绘灵,气的太阳穴突突的,呼吸急促,气得不行。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是,我是纨绔子弟,给丞相府丢人了,可是陆绘灵,你一上京有名的千金小姐,先后的亲侄女,太子的亲表妹,丞相大人的千金,公然求爱齐景钦,你觉得你很有面子是吧?”

    陆绘灵眼睛微微发红,但依旧恶狠狠的盯着陆琛,他是她最亲的弟弟,是手足,也最知道她心底最深的痛处。

    陆琛冷冷的笑了笑:“到头来,齐景钦看都没看你一眼,转身就娶了梁焕卿,你瞧瞧人家两个人,如今恩爱有加,而你只能独自在相府买醉。怎么?成天念叨齐景钦,他就会回头看你一眼了吗?就算他后来喜欢你了又怎么样?爹会让你嫁入王府?做梦吧你!清醒一点陆绘灵!就算你绞尽脑汁嫁入王府的又当如何呢?给梁焕卿做小?哈哈哈哈,这么没皮没脸的事,你陆绘灵也不是做不出来。”

    “你给我滚!”陆绘灵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恩爱有加?什么恩爱有加!靖王爷已有半月未曾回府了!她梁焕卿都不敢出门,害怕受人嘻讥!倘若真的恩爱有加,梁风眠会不帮靖王爷吗?王爷不是真心待她的!不是!”

    陆琛白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让她清醒时,一阵令人恐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都给我住口!”陆高鸿冷着脸突然出现了,方才去陆绘灵的院子里看她,谁知听下人说起她又在后花园喝酒,这才匆匆赶来,不料又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一时间气极了。

    “你们俩!”陆高鸿指着他们,手指颤抖个不停,“你们俩个混账东西,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如今外人说你们还不够,到现在还在窝里横!”

    陆琛和陆绘灵一见到陆高鸿,瞬间呆住了,在他破口大骂之际连忙跪下:“爹…爹…”

    陆绘灵的酒算是瞬间清醒了,她摸了摸自己喝酒上脸导致发红发烫的脸颊,不由得懊恼:“爹,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喝了。”

    陆琛则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陆高鸿,嘴唇不停的着,心里不住在后悔方才为何要说那些话。

    陆高鸿近日来因为齐景钦和梁风眠的事心情大悦,心中还不由赞叹着梁风眠果然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正要笑话齐景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却忘了府中还有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说起来,陆琛、陆绘灵、齐景炀、齐景钦四人算是陆高鸿看着长大的,在幼时还曾一起念过书。

    陆高鸿思想并不如常人般庸碌,于是陆绘灵也有机会能与他们一起读书认字。

    倘若抛开所有前提条件来说,齐景钦确实很招陆高鸿喜欢,做事平稳得当,读书刻苦认真。

    再看看自己这一对儿女,一个为爱痴狂,一个成天只知道饮酒作乐,没一个有出息的东西。

    “为父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们才好!”作为父亲的陆高鸿,看着女儿深陷其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生气,却也不知该如何责罚才好。

    陆高鸿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他慢慢放下指着他们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摇头道:“绘灵啊!这世间是再无好男儿了吗?”

    陆琛不敢抬头,只能微微侧着脸,用余光瞟着跪在一旁的陆绘灵。

    陆绘灵双手放在地上,额头磕在手上,一听父亲说完这句话,整张精致的小脸憋得通红,她身子不住的颤抖,泪如雨下,无声的痛哭。

    陆高鸿看到陆绘灵这样,心里极其不是滋味,陆绘灵有多喜欢齐景钦,他是看在眼里的,早在前几年,齐景钦不与太子争得这般厉害的时候,他也曾想过陆绘灵能嫁给齐景钦也好,可事到如今…

    陆高鸿一张老脸难受的皱在一起,他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扶起陆绘灵,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儿定要嫁世间最好的儿郎,区区齐景钦,不过尔尔。”

    陆绘灵心疼的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着。

    陆高鸿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陆绘灵一边哭一边摇头哽咽:“不要,爹,我不要嫁什么世间最好的儿郎了,我…我喜欢齐景钦那么久,他却当做看不见…”

    陆绘灵抽泣着,呼吸急促,她狠狠摸了一把眼泪,看着眼前的陆高鸿,他眼里满是心疼和怜爱。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将我失去的面子夺回来!我要让梁焕卿不得好死!”陆绘灵恶狠狠的说道。

    陆琛微微一愣,身侧的陆绘灵,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第八十八章

    梁焕卿接连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因落水发烧引发了一系列的病症,扰得她一直昏睡不起,刚醒一会儿便又累得睡下。

    齐景钦也接连好几日来琳琅园看她,可每次来时都被月白婉拒在门外,让他十分尴尬。

    这日下午,月白服侍梁焕卿喝完药后,眼看着她又要睡下,月白忍不住说道:“小姐,你可别再睡了。”

    “怎么了?”梁焕卿不解的看着月白。

    平日里想睡还睡不了呢,如今好不容易瞌睡来了,还不让睡了?

    月白端着药碗,低着头不停的玩弄汤匙,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你说呀!”梁焕卿见她不肯说,着急的问道。

    这几日她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都少了很多烦恼了,想来王爷也回府许多天了,等等…王爷?

    “该不会是…王爷的事?”梁焕卿试探性问道。

    月白眼看也瞒不住,嘟着嘴委屈的说道:“小姐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月白不忍心打扰。故而这几日小姐睡着时,王爷日日来琳琅园探望,我都将他拒之门外了。”

    “什么?!”梁焕卿不由得激动了一下,“王爷日日来琳琅园看我?你!你还把他拒之门外?为何不跟我说!”

    梁焕卿这下子怕是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了,腾的起身穿上鞋就要去找王爷。

    “我这不是说了吗…我觉得再拒绝就不太好了…小姐…”月白委屈的解释着。

    不是她不愿跟梁焕卿说,而且梁焕卿睡觉速度之快,月白都来不及与她说时,她就要睡着了。

    月白估摸着这会儿王爷处理完公务,又会亲自来琳琅园一趟,左右今日都不能将王爷拒之门外了,于是她才跟梁焕卿说起。

    梁焕卿听着都快要气晕过去了,平日盼王爷来都快成望夫石了,如今王爷亲自上琳琅园探望,却还被月白拒之门外,自己在屋内睡了几天都不知道这事儿。

    “月白,下次王爷再来时,只要我没死,你怎么也要把我叫醒!”梁焕卿气急败坏的对月白说道。

    恰好鞋子穿好了,梁焕卿飞快朝王爷住的苍林院跑去。

    “小姐等我啊!”月白放下瓷碗,就追了上去。

    梁焕卿脚底生风,一下就跑到了琳琅园门口,眼看就要出园子了,不料一头撞上了正准备进来的齐景钦。

    “王妃小心!”就走在齐景钦身侧的棹棋连忙大喊提醒着,可奈何已经迟了,梁焕卿已经一头撞了上来。

    齐景钦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梁焕卿,由于惯性作用,齐景钦揽住梁焕卿的腰后转了一圈才稳稳停下,她散落的齐腰长发,她的云边裙摆,一同在空中挥舞出好看的弧线。

    齐景钦和梁焕卿四目相对,梁焕卿眼神中略带一丝慌张:“王爷…”

    齐景钦松开梁焕卿的腰,他们此时都是夫妻了,可还是和从前一般生分。

    “你终于醒了。”齐景钦说道。

    “我…”梁焕卿偷偷瞥了一眼后面慌慌张张赶过来的月白,按捺住心底的慌乱,拍了拍衣袖,端着万福手势微微屈膝,“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齐景钦了一下嘴唇,一边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往琳琅园里走,一边说道:“这么大热天也能着凉,本王该怎么放心你,病才刚好就到处乱跑,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虽然齐景钦满嘴埋怨,可梁焕卿听着却是满心欢喜,羞的满脸通红。

    齐景钦一路牵着她回到寝殿,让她乖乖上床睡下。

    棹棋和月白对视一眼,偷偷掩嘴一笑,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守着。

    “王爷,臣妾不困。”梁焕卿按住齐景钦要替他掀被子的手,郑重其事的行礼说道,“前几日王爷来时,臣妾一直在昏睡,实在不合礼节。”

    齐景钦笑了笑,拉着她一同在床沿坐下。

    梁焕卿而今不施粉黛,发髻散了下来,略显清纯可人。

    齐景钦抬手替梁焕卿理好散落在眼前的鬓角,梁焕卿娇羞的低头浅笑,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王府住着还习惯吗?”齐景钦刚说完这话便后悔了,这像是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府中小住的朋友一样。

    “额…”梁焕卿听了也有点懵,本就挺紧张的她绞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习惯。府中下人都待臣妾很好…一切都很习惯。”

    “习惯就好…”齐景钦心中懊恼自己为什么是个话题废,如今他多希望司南屏能来替他解围呀。

    “…”梁焕卿也对此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说二人是夫妻,倒还真不如如同朋友,况且梁焕卿因为身份的关系,被管教嬷嬷教导的在齐景钦面前中规中矩,不敢逾越半分,全然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气焰。

    “焕卿。”齐景钦和她同坐了半天,冷不丁突然开口说道。

    “啊?王爷。”梁焕卿坐在一旁快睡着了,齐景钦突然叫她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本王是想,除了当初成亲时陪你回将军府省亲后都不曾陪你回去过。如若明日有空,本王陪你回家看看吧?你一定很想大将军和他们吧?”齐景钦说道。

    想啊,怎么会不想。

    在王府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每日等齐景钦回府之外,梁焕卿其余的时间全用来思念亲人了。

    可碍于身份的关系,她不能时常回府,不然会被外人说王爷待她不好,乘着王妃轿辇从街市而过看见出来采购的梁伯,也不能打招呼,身旁一直跟着的管教嬷嬷不允许王妃在众人面前失了礼节。

    得空出了王府,也是去参加那些夫人的茶会,实在无趣的很,她没有一刻是不想念在将军府的日子的。

    “真的吗?”梁焕卿开心的笑出了声,她压抑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太好了!”

    齐景钦跟着她也笑了出来:“好,那你好好休息,本王先派人给大将军递个帖子,明日一早便一同去拜访。”

    “好。”梁焕卿心里开心极了,她乖巧的答应着,很快便躺了下来。

    齐景钦贴心的替她捻了捻被子,随后吩咐下人给琳琅园送冰块,以免王妃中暑。

    走出琳琅园后,齐景钦神色凝重,他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的关节,对身后的棹棋吩咐道:“给建威大将军府递个帖子,明日本王携王妃亲自登门拜访。”

    棹棋自然知道王爷此行是为何事,便拱手答允:“是。”

    此时梁风眠被齐秉煜召进宫。

    勤政殿内,太监和宫女都被遣散出去,偌大的大殿只有齐秉煜和梁风眠二人。

    “风眠啊。”齐秉煜躺在病榻上,身子虚弱,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朕,时日无多,膝下有二子,太子景炀,皇二子景钦,无一让朕省心。咳咳。”

    梁风眠垂手站在龙榻前,心里自然是明白皇上所言何事。

第八十九章

    梁风眠眼睑下垂,低声说道:“皇上。太子炀虽然文韬武略当面不如皇子钦,可品行端正,为人孝顺,忠厚沉稳,做太子多年来没犯过什么大错。皇子钦虽性子急躁,可能力出众,多年来替朝廷办了不少事,是为皇上分忧的能人。”

    齐秉煜抬眼看了看梁风眠,说道:“那依爱卿所见,这二人,谁才能坐得稳天下?”

    “臣,惶恐。”梁风眠一听连忙跪下。

    齐秉煜的眼袋衰老到耷拉下来,可一双眼睛犀利的很,他看着梁风眠跪在身边,一直盯着他,仿佛在想些什么。

    而后干笑了两声,说道:“自朕登基以来,你与陆高鸿便跟随朕一同守这天下,陆高鸿身为太子炀亲舅舅,凡事多帮衬一点属实正常。而今,你的女儿梁焕卿贵为靖王妃…朕本以为,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齐秉煜心里清楚得很,自从他上次在金銮殿晕倒之后,大病初愈,这朝局便一夜之间翻天覆地,朝臣在二位皇子身上押注,赌的,便是他死后谁才能成为天下之主。

    当初梅妃夏容馨请旨替齐景钦求娶梁府千金焕卿时,他便想看看二子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才能更加出众。

    本以为王府和将军府联姻之后,梁风眠会看在梁焕卿的份上在朝中多多关照齐景钦,谁知道齐景钦提出兵权分权制衡的时候,梁风眠第一个带头反对。

    “皇上。”梁风眠跪着拱手苦口婆心的说道,“小女焕卿如今身为靖王妃,臣于情于理便会多帮衬一点靖王府,可皇上,臣先遵君为臣纲,才顾得上父为子纲。这是关乎天下大计的事,臣不敢儿女情长。”

    齐秉煜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梁风眠,勤政殿侧殿,他睡了四十多年的寝宫,空荡荡的寝殿只有二人,夏日的热风从微微掩着的窗口吹进来,烛光摇曳,只听窗外知了声声鸣叫,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朕信你。”齐秉煜说道。

    梁风眠抬头看着他,眼神略微有一丝讶异:“皇上…”

    “朕说,朕信你。”齐秉煜将手放在梁风眠拱起抱拳的手上,三只同样苍老粗糙的手交叠在一起。

    梁风眠浑浊微黄的眼睛中含有泪水,古人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然多疑的君上如今直言相信一个人时,那便是无比的荣耀。

    “朕,在这皇位上坐了四十余载。如今他们都以为朕老了,看不清楚,可朕看的清楚,看的一清二楚。”齐秉煜靠在枕头上,看着宫殿顶部精致昂贵的雕花,笑了笑,“唯有风眠,初心待朕。”

    梁风眠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梁风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勤政殿的,何公公见大将军出来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上前问道:“大将军,皇上睡下了吗?”

    梁风眠这才回过神:“何公公,皇上累了,莫要打扰他,在外候着吧。”

    “哎。”何公公福了福身子应允道。

    “大将军,奴才差人送您出宫吧?”何公公看梁风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好奇他们方才说了什么,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上前问了一声。

    “不…不用。”梁风眠摆了摆手,神色有些呆滞,眼睛中闪烁着泪光,“本官自己能走出去。”

    “那大将军慢走了。”何公公担忧的看着梁风眠,可梁风眠执意自己出宫,便拱手恭送。

    勤政殿坐落皇城的最中端,六宫以五行八卦分布,空场以白玉镶嵌了八卦阵图,取天下之主之意。

    从勤政殿走到宫门口,再过龙桥,共九千三百六十七步。

    梁风眠入上京十多年,走了无数次。

    犹记二人年轻时,曾把酒言欢,畅谈人生。

    齐秉煜听梁风眠说起原先在边塞驻军的事儿,听他说上阵杀敌的事儿,一同探讨国事,便连望舒小公主出生时,也是二人一同想的名字。

    梁风眠深得圣心,如今更是齐秉煜在朝中依旧深信不疑的人。

    夕阳昏黄的光芒照耀在梁风眠身上,在勤政殿前的空场上,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梁风眠在八卦阵图中停下脚步,转身直面夕阳,昏黄的光芒照着他沧桑的脸庞,面容上一沟一壑皆是岁月沉淀的风沙。

    “皇上啊…”梁风眠轻叹道:“老臣,辜负您了…”

    当初梁风眠不参与皇子争斗,一心为皇上办事,可心里的天秤到底还是偏向齐景钦的,相对于一无是处的太子齐景炀,齐景钦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而今独女焕卿嫁入王府,成为了靖王妃,自己看在亡妻和爱女的份上也要多帮他一点。

    只是,这样便辜负了皇帝的信任…

    太阳一点一点落下,梁风眠一步一步走完这九千三百六十七步。

    是夜,将至。

    第二日一大早,梁焕卿兴奋了一晚上,早早的就洗漱好,和齐景钦一起坐车王府的马车往将军府走去。

    “小姐,小心点儿。”月白笑着扶梁焕卿下马车。

    梁伯赶早就在将军府门口候着,就等王爷的车架到来了。

    “还叫小姐呢!该是王妃了!”梁伯笑着迎上去,扶着梁焕卿另一只手下马车。

    梁焕卿笑了笑,搭着他们的手跳下马车。

    棹棋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满脸笑意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齐景钦掀开马车帷裳,一跃而下马车,他微微皱着眉,想来是炎热的天气让他心情有些不悦了。

    见齐景钦下了马车,梁伯便敛起了笑容,连忙上前行礼:“老奴拜见王爷,舟车劳顿,王爷辛苦了,老爷吩咐老奴已在花厅备下甜汤,还请王爷移驾花厅避暑。”

    梁焕卿侧过身子看向齐景钦,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惹人怜爱。

    齐景钦看着她向往的神色,面容稍渐渐舒缓:“也好。”

    梁伯点了点头,笑着迎他们进去,随后吩咐身后小厮:“赶紧去书房请老爷少爷,就说王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哎!”小厮也喜气洋洋的跑了进去。

    齐景钦和梁焕卿对视一眼,便主动牵起她的手:“走吧。”

    到了花厅,梁伯招呼他们喝下了几碗甜汤,梁风眠和梁寂这才姗姗来迟。

    “臣参见王爷,王妃。”梁风眠和梁寂一进花厅,便拱手拘礼道。

    齐景钦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向前大步流星跨了几步,亲手扶起他们:“将军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梁焕卿也连忙放下碗勺,笑着上前跑到梁风眠身边:“爹爹。”

    “本王先前按例下州府巡查,有十多日不在上京,想来焕卿在府中无趣思家,而今得空,便带焕卿一同前来看望将军。”待到二人坐定后,齐景钦便开口了。

    “王爷客气了。焕卿年幼无知,不懂事,初为人妻,倘若在王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宽恕。”梁风眠此言真挚,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已经出嫁了的梁焕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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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醉光阴介绍:
他是心存野心的天朝王爷,为了皇位之争可以牺牲一切。她是天真烂漫的官家小姐,从小生活在父兄的庇佑下与世无争。一场上元灯会让两人阴差阳错的相识…他利用她,最后却伤害她。她帮助他,最后却想要离开他。当他为了江山安稳将她拱手让出的那一刻,她心里对他的最后一丝情谊也消失殆尽。她说:“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到你。”他说:“若有来生,我愿倾尽所有护你周全。”陪一个少年成长,本就是一场豪赌,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她是赢是输…卿卿醉光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卿卿醉光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卿卿醉光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