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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醉光阴全文阅读

作者:花朝十四     卿卿醉光阴txt下载     卿卿醉光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司南屏和棹棋早早的就接到了齐景钦回来的消息,连忙在王府外候着。

    齐景钦一下马车,司南屏和棹棋就迎上去,拱手拘礼,言辞间并无过于惊喜之意,大抵是对齐景钦的信任,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刺杀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待到送回齐景钦后,军营的将士们也回营复命了。

    司南屏和齐景钦对视一眼后,齐景钦点了点头,司南屏说道:“王爷,进去说。”

    “本王不在的这两日,东宫可有其他动作?”齐景钦严肃着脸,眉头紧锁,一边脱下身上的粗布衣衫,一边问道。

    他们二人都知道,此次刺杀与东宫有莫大关系。

    “眼下已经确定是太子动的手,我派人传递假消息给太子,欲让太子露出破绽,可奈何陆丞相中途插手,未能引得太子露出马脚。”司南屏伸手接过齐景钦脱下的粗布衣衫,从身后丫鬟手中取过锦缎华服替齐景钦换上。

    齐景钦张开双臂,闭着眼睛任由司南屏和棹棋替他换衣服,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陆高鸿是个大麻烦。”

    司南屏抚平衣摆褶皱的手顿了顿,他似听出了齐景钦难耐的杀意。

    齐景钦察觉到了异样,便朝他看去,问道:“怎么了?”

    齐景钦的眼神好似要将他看透一般,司南屏定了定心神,陆高鸿毕竟是他师叔,况且陆高鸿才华横溢,是以天下文人之首。作为文人学子,倘若世间痛失一位才子,定然使天下文人痛惜。

    齐景钦知道司南屏惜才,况且陆高鸿与他尊师柏甘裕是为同窗好友,定然不忍杀陆高鸿。

    “眼下还未到时候。”齐景钦淡淡的说道。

    毕竟陆高鸿身为丞相还算称职,替父皇替天朝处理了不少大事。

    司南屏垂下眼睑,由于他和陆高鸿的关系,确实让靖王有些不好做。

    “本王拿到了东宫暗卫的羚花羽箭。”齐景钦有些懊恼,“只可惜在悬崖谷底与朝服一同丢进潭底了。”

    齐景钦抬手看了看手臂上的齿痕,便想起了那只凶恶的鳄鱼。

    “王爷是如何脱险的?”司南屏看见了齐景钦身上斑驳的伤口,知道那时场面定然肃杀危险,不禁问道。

    齐景钦想起那个身着天青色裙子的女孩儿,嘴角难掩一笑。可他只是说道:“被山间农夫救了。”

    说着,他摆手招退身旁替他换衣服的仆人,自己正了正额角佩玉,说道:“去书房。”

    几日未归,书房文书定然堆积成山。

    梁焕卿受伤严重,加上泡过冰凉的水着了凉,当时还未能及时救治。等到了军营中医治时,十几名医官轮番上阵,都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梁风眠和梁寂,还有几位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将军叔叔,都焦急的在帐外等消息,梁伯更是按捺不住的流眼泪,生怕小姐就这么没了。

    医官们将梁焕卿肩部的伤口处理后包扎好,由于军中没有女眷,医官们不方便替她更换衣物。

    看着帐营中进进出出的去煎药的医官,一盆盆被端出的血水和纱布,梁寂的拳头一直捏的紧紧的,眼神也一直盯着帐营,杀气肆虐。

    等到医官处理好伤口后,又煎了几副药,艰难的喂她喝下,梁焕卿一直都醒不过来,额头高烧不退,呼吸虚弱浅慢,每次喂她喝药时都是一件艰难的事儿。

    等到药也喂完了,梁焕卿还一直昏迷不醒,若不是那浅慢的呼吸,光看她惨白的脸色还以为她已经去世了。

    医官们取出上等的千年人参切片,垫在梁焕卿舌头底下,用以续命,其余事都做好后,也只能在一旁候着了。

    梁风眠一直焦急的在帐营中踱步,这人是救回来了,可一直都处于昏迷中,实在让人着急。

    这时,宫中派人传信过来,原来是皇上和梅妃娘娘得知梁焕卿受伤昏迷不醒,特意派了太医院的一干太医带着上等的医草药过来了,梁风眠顾不上寒暄,赶紧让太医们进去查看。

    经过太医们轮番探脉诊断后,用以针灸疗法再施以救治。

    这时,梁焕卿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帐营中所有的人心也被牵动,所有人都满心期待着梁焕卿醒过来。

    突然,梁焕卿眉头一皱,看似有难忍的痛苦,她闭着眼还未清醒,可胸腔有着的闷响,随之一阵剧烈的咳嗽,床边几个医官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起,他们知道这是要咳血了,倘若不扶起来让血液呛在喉腔中容易呛死。

    随后梁焕卿哇的吐了一地黑红的血,施针的太医用力的在她身后拍了一下,梁焕卿这才缓缓将眼睛睁开。

    她茫然的看着满帐营的人,他们见她醒了,脸上的乌云全都散去,满脸的惊讶和欣喜。

    梁风眠见梁焕卿醒了,自是高兴万分,连忙拱手向那位太医道谢:“多谢太医救我家小女一命。”

    太医连忙虚扶一把梁风眠,说道:“大将军无须多礼,只是小姐肩部受箭伤后又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这才胸腔有瘀血,眼下瘀血已除,只需好好调理即可,不过往后可得注意……”

    太医对梁焕卿的病情好一阵叮嘱,梁风眠点点头,忙应和太医。

    梁寂和梁伯上前扶住梁焕卿,关切的问道:“焕卿,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焕卿看着眼前满是关心的两位至亲,眼中含泪,扑向兄长怀中,带着哭腔说道:“兄长…焕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梁寂抱着梁焕卿,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心里也很难受,他何尝不是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呢。

    他宽慰道:“傻姑娘,说什么傻话,兄长无论如何都会找到你的。”

    梁焕卿哭了好一会儿,这才从兄长怀中出来,四下看了看,问道:“王爷呢?”

    她依稀记得她是和齐景钦在一起的。

    梁寂一愣,其实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齐景钦能救回梁焕卿,但眼下梁焕卿已经平安回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已经差人回王府了。”

    梁焕卿点点头,方才才醒过来的她还是觉得身子有些疲倦,便又要睡过去,梁伯担心帐营不如府中方便就想带着小姐回府好好休养。梁大将军和梁寂还需要在军营中处理军务,于是便派了赵钊和魏深一同护送小姐回府。

    刚一到府上,月白就跪在府门等着,任凭其余丫鬟小厮如何劝说都不肯起身。

    这初春的夜里天气还有些凉,月白平日里只是伺候梁焕卿起居的贴身丫鬟,没做过重活,也不似梁焕卿那般好动,身体本就差些,再加上受到贼人惊吓昏迷了大半天,梁府中一同伺候的丫鬟便担心她会受不了。

    可月白脾气如小姐一般倔犟,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于危难前置小姐于不顾,实在枉为人,辜负了小姐对她的厚爱。

    护送小姐回府的马车缓缓驶入众人眼前,梁伯见月白跪在冰凉的地上,便好言劝说她起身,还要打好精神照顾小姐。

    这般劝说对月白果然奏效,当她看见梁焕卿惨白的脸和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时,又止不住的自责流泪,让一旁的魏深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好在,过了今晚天光大亮,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六十一章

    梁焕卿遇害一事闹的满城皆知,这几日街头巷尾无一不在讨论梁家大小姐遇害之事,如今她得以平安归来,更是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远道府上也收到了梁风眠派人传的消息,

    秦远道为人忠厚老实,并不似其他京官一般在上京何处安排眼线,生怕错过一个消息。

    秦远道得到消息后,心也随之安定下来,可依旧不理解为何梁风眠那日在朝堂上的行为。

    秦瑞兰自然也得知了梁焕卿平安归来的消息,自从她回府后,娘亲便不许她再出去,她想出府看望魏深,顺便打探一下他们寻找的线索,可娘亲实在放心不下她。

    于是这几日在府上,她在香堂祈祷了两天,今日终于等到了焕卿妹妹的消息,令她喜出望外。

    秦夫人自然也高兴,梁焕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只是这几日上京城过于混乱,出于担心才不允许瑞兰出门,眼下梁焕卿回来了,自然要去看望一番,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便吩咐下人准备好明日去梁府的马车和礼物,邀瑞兰一同前去看望。

    丞相府中。

    此时夜色渐迟,陆高鸿在书房批阅了一整天的文书,近来疆域祸事繁多,皇上龙体欠安,他身为丞相,许多事不得不帮衬着点儿。

    陆夫人差人请他用晚膳时,他才稍稍歇息一会儿。

    饭桌上,陆琛和陆绘灵也来了陆夫人房中陪同用膳,席间,陆琛不住的打探陆高鸿的脸色,像是有话要说。

    陆高鸿余光瞟见陆琛欲言又止的模样,淡然说道:“琛儿可有话要与为父说?”

    陆高鸿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毕竟如今梁府上下沉湎于梁焕卿死亡的悲痛中,自家外甥的劲敌又不知所踪,再加上今日处理的公事并不令人烦恼,用膳时心情自然愉悦。

    陆琛是执纨绔子弟,不似陆高鸿一般年少有为,平日里没少惹陆高鸿生气。

    今日他与往常一般出府花天酒地时,无意中听闻梁焕卿和齐景钦皆平安归来的传闻,便立即派人去打听。

    他自然知道这对于陆高鸿齐景炀来说是何等大事,一时不敢与父亲说,便稍稍同姐姐陆绘灵商量一番。

    陆绘灵得知梁焕卿遇害时,自是高兴万分,她比任何人都期待梁焕卿去世,这样她才能有机会嫁给靖王殿下。

    齐景钦平安回来让陆绘灵很开心,可她听闻齐景钦将梁焕卿也救回来时,便气的牙痒痒。

    抛去个人恩怨,陆绘灵还是不赞同陆琛亲自将事情告诉父亲。

    面对陆高鸿的发问,陆琛看了看陆绘灵,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陆绘灵看了一眼低头吃菜的陆高鸿,对陆琛摇摇头。

    可陆高鸿像是看到了他们这番小动作一般,他放下筷子,看着陆琛,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平日里陆琛出事需要陆高鸿出面解决的时候,也是这般犹豫。

    眼看着饭桌上气氛突然变得异常,陆夫人尴尬的笑了笑,替陆高鸿斟了一小杯酒,再夹了一点菜放在他碗中,劝说道:“哎呀,老爷别生气,许是琛儿弄错了,他近日有没有犯错妾身是最清楚的了。老爷忙了一天了,这才得空吃口热饭,别动气,老爷喝酒吃菜。”

    陆高鸿面对夫人的劝谏也是听进去了,陆琛也不打算再与陆高鸿说,便也低头吃菜。

    这时,门外突然有小厮敲门,说道:“老爷!出事了!”

    陆高鸿一听,连忙放下筷子,说道:“进来!”

    陆琛和陆绘灵对视一眼,感觉事情不妙。

    小厮行色匆匆,一见陆高鸿便跪下抱拳,说道:“老爷,靖王和梁焕卿被救回来了!”

    “什么?!”陆高鸿怎么也想不到,梁焕卿竟然还能活着,他一个激动的起身,将酒杯碰倒,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夫人顿时也停下了筷子,她站起身不知所措。

    “究竟是怎么办事的!”陆高鸿说的正是太子齐景炀,他不明白,齐景炀当时信誓旦旦的说着梁焕卿已经死了,可如今又冒了出来,他也开始怀疑齐景炀究竟有没有当皇帝的料了。

    陆高鸿剧烈的呼吸了两下,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对跪在地上颤颤微微小厮说道:“太子可知道此事?”

    “回老爷,如今上京…上京满城皆知。”小厮说道。

    陆高鸿突然觉得脑子充血,头疼欲裂,陆夫人连忙扶住他,对小厮说道:“好了你快出去吧。”

    说着又招来两个人一同将陆高鸿扶去休息。

    陆琛和陆绘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天边刚露鱼肚白时,上京的朝臣便披着朝阳进宫早朝。

    经过一夜后,梁焕卿遇害后又回来的消息遍布了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齐景钦救梁焕卿回京的事迹也传成了佳话,引得一众姑娘家家羡慕不已。

    朝臣们陆陆续续进宫,在皇上出来之前站好队伍,他们看着在排头神采奕奕的齐景钦,仿佛这两天的失踪于他而言只是休假而已。

    齐景炀看着面色平静如水的齐景钦,狠不得直接上去杀了他。

    陆高鸿看着齐景钦和梁风眠,也是恨得牙痒痒,可他更气的,还是齐景炀。

    齐景炀不敢直视陆高鸿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办事不力,险些露出马脚不说,还什么事儿都没办妥当。

    齐景钦本来伤还未痊愈,昨日进宫看望母妃时,母妃便叮嘱他在府中好好休息,可他不依,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如今见他平安的站在眼前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了。

    齐景钦看向齐景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他在嘲讽齐景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露出这么明显的马脚。

    齐景炀和他对视一眼,眼神中止不住的杀死,拳头也紧紧攥着。

    “皇上驾到”随着何公公一声高喊,齐秉煜身着明黄龙袍坐在了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齐秉煜的手掌摩挲着龙椅上的宝珠,目光看着殿下众位朝臣,又集中在齐景钦身上。

    “平身。”齐秉煜说道。

    “谢皇上”众朝臣起身谢恩。

    此时不待朝臣上表事宜,齐秉煜率先开口,说道:“近日梁大将军之女梁焕卿遇害一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众位爱卿皆有所耳闻。

    梁焕卿身为一品大臣、天朝建威大将军之女,前不久还被赐婚于朕的二皇子靖王,是将来的靖王妃。

    可黑风寨众匪竟在其回城途中暗杀,其罪当诛!特以灭温石浩九族以平众怒。”

    “皇上圣明”众朝臣符合道。

    听闻此话,身在高位的几人心知肚明,皇上年纪大了,不忍心看到兄弟相争的事情发生,于是自欺欺人,将所有罪责安在已经死去的黑风寨众人头上。

    下了早朝后,齐景钦便进后宫看望梅妃娘娘,齐望舒的癔症也逐渐好转,身体也慢慢恢复,梅妃宫里一片祥和之景。

    “钦儿,既然你与焕卿都平安回来了,不若等焕卿身体好转后,你们尽早成婚,以绝后顾之忧。”夏容馨在齐景钦的陪同下,在御花园散步,望着春日的百花,她淡然笑道。

第六十二章

    夏容馨在花间走过,宽大飘逸的云袖拂过花丛,惹得蝴蝶纷飞,印着早春的暖阳,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云惜姑姑和荣福公公远远的跟在身后,未敢靠近。

    齐景钦低头笑了笑,说道:“这事晚点再说吧。”

    “如今你觉得还早吗?”夏容馨敛起笑容,看着齐景钦,“太子已经出手了。况且你父皇年事已高,早已不如曾经一般果决,今日他对梁焕卿遭刺杀一事的态度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

    要说野心,齐景钦远远不如夏容馨。

    夏容馨以秦淮首府之女被选入宫中为妃,从一介小小贵人做到如今权倾整个后宫的梅妃,上无太后皇后,下有三千嫔妃,她已然坐到了中宫的位置,只是差了一个位份罢了。

    可这远远不够。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给的,只要那把龙椅上换了人,她手中的一切也将如过眼云烟,随着齐秉煜埋入皇陵。

    “你父皇的身体近日来愈发虚弱了,夜间时常咳嗽,头疼不已…”夏容馨神色逐渐有一些悲凉,她看着齐景钦,说道,“钦儿,娶梁焕卿是迟早的事。”

    “可是婚期已定,如今还未到婚期,如何娶她?”齐景钦有些烦闷,饶是满园春色都不能使他舒展眉头,他觉得母妃逼得太紧了一点。

    “只需找个由头就好,这事交由母妃来做,这几日你且时常去将军府走动一下,拜访一下大将军,对焕卿多加关怀,莫要疏远她。”夏容馨知道齐景钦对梁焕卿没感觉,只是听从她的话才愿意娶,“只要成亲了,登上了皇位,天下女子无一不是你的,你若是喜欢,只一句话的功夫便可纳入后宫,封其名分。钦儿,这便是权力。”

    齐景钦只得顺从,再多说两句体己话后便以公事为由回府。

    夏容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抬手招来云惜,说道:“传钦天监李大人来见本宫。”

    “是。”云惜唯诺的应和着。

    半月后,梁焕卿在医官们的悉心照料下,身体逐渐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秦瑞兰担心她的安危在建威大将军府小住了几日,两小姐妹成日腻在一起。

    “慢点儿。”这日天气不错,梁焕卿在房中睡了许久,觉得闷得慌,秦瑞兰便扶着她到花园走走。

    月白和筱儿远远的在身后跟着。

    梁焕卿笑了笑,说道:“我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半月来多亏姐姐一直在床边照顾着,焕卿感激不尽。”

    梁焕卿这么一说,倒让秦瑞兰不自在了,本来也是为了救她们才受的伤,可她知道焕卿素来不爱听这些,也就开着玩笑扯开话题。

    “哪里是只有我呀,我看还要多谢咱们靖王爷三天两头来看望一下,你才得以这么快就恢复了。王爷送的名贵药材在你屋里堆成了山,那架势,恨不得将整座王府送给你一般。”秦瑞兰笑道。

    梁焕卿一听,心里甜蜜蜜的,这半月来,她虽时常昏睡不醒,可一醒来总能看见齐景钦,他虽然公务繁忙,可还总是时不时来将军府看她,每每来时,都带了许多名贵药材和数不尽的珠宝首饰。

    秦瑞兰看她面若桃花、低头浅笑的样子,便笑话道:“你看你,一提到靖王爷便笑,真是不知羞~”

    “姐姐!~你总拿我打趣。”梁焕卿佯装要打秦瑞兰,“若是你哪天有了心上人,我定是也要好好笑话你一番的!”

    若是放在平时,秦瑞兰定然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回嘴,可如今不知怎么了,梁焕卿说到心上人时,她总是想起那个严谨认真,满门心思只有上战场立功名的魏深将军。

    梁焕卿身为秦瑞兰最要好的姐妹,她见秦瑞兰低头似娇羞般沉思,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刚要打趣一番时,身后月白和筱儿说道:“见过魏深将军。”

    她二人闻声,回头一看,魏深正朝着她们走来。

    月白和筱儿对魏深行礼后对视一笑,她们常在一块儿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小姐心悦魏将军,眼下魏将军到了,秦小姐可不知该多高兴呢。

    “魏深见过小姐,秦小姐。”魏深拱手拘礼。

    梁焕卿许久未见他,知道是军中事务繁忙他抽不开身,如今见他神采奕奕,想来身子恢复的也是不错。

    她笑道:“正说起你呢,你就来了。”说完,就对着秦瑞兰眨了眨眼睛,示意刚才心上人说的便就是魏深。

    秦瑞兰是个脸皮薄的人,她听梁焕卿这么一说,脸霎那间便飘起了两朵红晕。

    魏深不知所以,茫然的看着梁焕卿和秦瑞兰,问道:“魏深愚钝,还请小姐明示。”

    梁焕卿看了看秦瑞兰,正要说些什么时,秦瑞兰抢先拉住她,娇嗔道:“焕卿!你便是一刻也不愿安宁!”

    梁焕卿调皮的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我是说对了咯?”

    秦瑞兰羞红了脸,侧过身去不愿理她。

    月白和筱儿也在不远处偷笑。

    倒是魏深一脸茫然,看着秦瑞兰仿若生气了似的,便走过去轻声问道:“秦小姐…你没事儿吧?”

    秦瑞兰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既带有着急又十分真挚,让秦瑞兰不敢直视,她说道:“没事,我们只是在开玩笑,没事。”

    眼看二人处于尴尬的境地,梁焕卿上前问道:“魏将军此行可有要事?”

    魏深回道:“近日军中事务繁忙,未得空来看小姐,心下难安,今日营中休假,便前来探望,不知小姐身体可好?”

    梁焕卿点点头,说道:“有劳魏将军挂念,时隔半月,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知兄长近来可好?”

    军中事务繁重,梁风眠心中放不下重病卧床的梁焕卿,便将一些事悉数交由梁寂处理,自那日起,梁寂也许久未曾归家。

    魏深说道:“将军一切安好,也时常挂念小姐。”

    梁焕卿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时,梁伯走来了,大老远看到梁焕卿便喊道:“小姐小姐”

    梁焕卿朝梁伯走去,说道:“怎么了梁伯?”

    “哎…小姐怎么跑出来了呢,不再好好休息一会儿。”梁伯找梁焕卿找了许久,“宫里来人了,说是梅妃娘娘请你进宫说话,软轿停在府门外候着呢。”

    梁焕卿和秦瑞兰对视一眼,不知梅妃娘娘这个节骨眼找她进宫要说些什么。

    不过既然梅妃娘娘都派人来接了,饶是不知所为何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魏深,我不在时你替我陪一陪姐姐,姐姐是贵客,莫要怠慢了。”临行前,梁焕卿还不忘嘱咐一番魏深。

    在场的几个姑娘们都听明白了梁焕卿的用意,除了秦瑞兰羞红了脸外皆掩嘴一笑,只有魏深傻愣愣的单单只听懂了字面意思。

    “是,小姐。”魏深拱手说道。

    梁焕卿笑了笑,对秦瑞兰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便带着月白往府门走。

    一到府门口,便看见云惜姑姑带人抬着一顶绛紫色镶金小轿等在门口,一见到梁焕卿时,便笑着迎上去,说道:“小姐可算是把您等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云惜姑姑比梅妃还年长一些,又是后宫的掌事姑姑,并不与寻常宫女相同,对眼前这个十几岁刚及笄的小姑娘自然是像长辈一般亲切。

    梁焕卿腼腆的笑着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咱们赶紧启程吧,娘娘啊可急着见您呢!呵呵。”云惜笑着就出手要扶梁焕卿上软轿。

    梁焕卿犹豫了一会儿,搭着云惜姑姑的手上了软轿。

    见梁焕卿坐定后,云惜姑姑一声起轿,一行人便缓缓朝皇宫走去。

第六十三章

    软轿摇摇晃晃走了许久,梁焕卿坐在软轿里,心里一直在想着梅妃娘娘会找她说什么。

    其实无非就是出于长辈关心,或者是闲来聊上几句,可梁焕卿心里没底,坐在软轿中一直绞着手帕。

    云惜姑姑走在轿子前面,脸上满是喜庆。

    月白跟在轿子旁,见四下无人,便悄声问道:“小姐…小姐…”

    梁焕卿精神本就绷得紧紧的,听月白唤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急忙掀起帷裳的一角,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掀开帷裳才发现,软轿摇摇晃晃的已经进了皇宫了。

    梁焕卿并不是没有来过,她身为一品大臣之女,是上京城权贵小姐,宫中宴会总会邀请她,可她以往来时都是被宫中的公公和宫女领着,随着一行夫人小姐进来的,还从未坐着软轿进来过。

    原来是梅妃娘娘念在梁焕卿身体初愈,还听闻在治疗时呕了许多血,想来体力不支,身子骨羸弱,便派一顶软轿,一路进宫无需步行。

    月白往常随小姐进宫时,都是晚间宫宴,宫宴时宫中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每每走过的宫女太监脸上都是喜洋洋的,看着教人心情愉悦。

    可如今进宫,才感觉到这皇宫的庄重和深沉,不禁让月白有些害怕。

    “小姐,你说梅妃娘娘这时候传你进宫,会有什么事儿呢?”月白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她总觉得梅妃娘娘这时候找小姐总没好事儿。

    梁焕卿心里也没底,只好宽慰道:“我也不知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人的对话声音虽小,可在这皇宫中,掉根针都能听得清,云惜姑姑听后微微侧着脸,笑了一笑。

    在皇宫中绕了许久,这才到了梅妃住的寝宫。

    梅妃的寝宫大气磅礴,设在御花园旁,平日里百花竞相开放,无数妃嫔来御花园赏花散步,自然也要来梅妃宫中请安,这就是整个皇宫中最热闹的地方了。

    今日夏容馨谢绝了所有妃嫔的拜贴,只对外宣称自己犯了头风,不宜见客,可久居宫中的女子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只省去了个请安,也落得轻快。

    软轿在宫殿门前放下,云惜上前亲手替梁焕卿掀开帷裳,笑道:“梁小姐,到了。”

    月白连忙上前扶住梁焕卿,她借着月白手中的力气下了软轿,抬头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莫说殿内如何了,殿外就是一副盛景,光是上京罕见的金边瑞香就种满了一圈,可见当今皇上对梅妃是有多宠爱了。

    云惜见梁焕卿看着这紧闭的殿门,笑着说道:“小姐有所不知,娘娘寝殿挨着御花园,是皇宫最热闹的地方,这往来妃嫔路过这儿,难免要进来与娘娘谈话。这不,今儿娘娘请了小姐来宫里小坐,为了不受叨唠,只好闭门谢客了。”

    言语间,既解释了为何宫门紧闭,又让梁焕卿感受到了娘娘对她的重视。

    “焕卿多谢娘娘抬爱。”梁焕卿笑着对宫门虚福了福身子,以示礼节。

    云惜笑着点点头,上前推开宫门。

    荣福就在院里候着,一见宫门打开,便急忙望出去,看见了一个官家女子,想来就是梁家大小姐了。

    他鞠着笑脸迎上去,一甩拂尘,朗声说道:“奴才荣福,见过小姐,小姐万安。”

    梁焕卿面对荣福的行礼有些不知所措,便看向相对熟悉的云惜姑姑。

    云惜笑了笑,说道:“这位是娘娘宫里的主管大人荣福公公。”

    荣福笑着点点头。

    梁焕卿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公公无须多礼。”

    荣福笑着点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说道:“小姐快请进,娘娘正在正殿等着您呢。”

    云惜姑姑笑着领梁焕卿进去,月白自然的留在殿外候着。

    一进正殿,便看见梅妃娘娘倚在贵妃塌上闭目养神,身旁跪着两个宫女伺候,桌案上瓜果鲜香,殿中香炉余烟袅袅升起,静谧美好的好像是一幅画儿。

    云惜见梅妃娘娘睡着了,便跪上前,轻声唤道:“娘娘,娘娘,梁小姐来了。”

    梅妃娘娘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云惜扶着她坐起来。

    梁焕卿应声跪下行礼,说道:“臣女梁焕卿,见过梅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梅妃娘娘连忙说道:“你身子还未好,哪能行如此大礼,云惜快将焕卿扶起来。”

    云惜应了一声,将梁焕卿扶起。

    梁焕卿福了福身子,说道:“多谢娘娘抬爱。”

    梅妃娘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招手示意梁焕卿坐过去。

    见梁焕卿坐好后,她拉着梁焕卿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慈爱的说道:“上回在祁山行宫时便说了,本宫与你娘亲在秦淮时便是好姐妹,如今你娘亲未在,你也该唤我一句姨娘才是,何故如此生疏呢。往后莫要如此了。”

    梁焕卿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也只好低头笑着答应。

    梅妃娘娘点点头,笑道:“身子可好些了?听说钦儿刚救你回来时,你浑身是血,太医施针救治,还吐了不少,看来是糟了不少罪呀。那群匪徒真是该千刀万剐也难以解心头之恨。”

    “多谢娘娘关心,焕卿身子经太医救治已然无恙,眼下只需好好休息即可,想来不久就能如当初一样了。”梁焕卿乖巧答道。

    梅妃娘娘点头笑了笑,招手示意云惜取出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递给梁焕卿,说道:“听闻那群匪徒在追寻你时,一箭刺过了你的肩胛骨,这皮外伤好治,可女孩子家家的生恐留下伤疤,你还是要嫁人的,可不能怠慢自己。来,这是早些年苗疆进贡的白玉膏,只此一瓶,皇上尽数赐给了本宫,此药于消肿止痛祛疤很有疗效,你回去后抹在伤口上,待到愈合后绝无半点疤痕,犹如新生。”

    “这…”梁焕卿提着裙子跪在梅妃面前,说道,“这白玉膏太贵重了,焕卿不敢当,娘娘还请收回去吧。”

    梅妃将金丝楠木匣子放在桌案上,亲自扶起梁焕卿,笑道:“往后便是一家人,这白玉膏再贵重,也不过只是供人使用的药膏罢了,不及焕卿半分矜贵。”

    梁焕卿看着梅妃娘娘的眼睛,那双如画的眉目中,有些关怀和柔情,却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难以拒绝,只好说道:“多谢娘娘厚爱。”

    梅妃见梁焕卿收下后,便展开笑颜,拉着她坐在贵妃塌上。

    过了良久,梅妃娘娘笑着说道:“前几天本宫请钦天监算了一卦,过几日便是难得的吉日,在当日成亲,定能夫妻和睦,飞黄腾达。”

    梁焕卿这才明白梅妃找她来谈话的真实目的,可赐婚圣旨已下,明确的标明了婚期在下月,她不明白梅妃这番话的意思。

    “你与钦儿近来都遇到了祸事,本宫是想,你们二人能早日成亲,冲冲喜。一来呢,是为了你们二人。二来,近日疆界事务,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们是天朝身份尊贵的王爷和小姐,钦天监说了,近来无喜事,倘若你们二人成亲,也好逆转当世局面,于天朝有利呀。”梅妃说道。

    “可是……”梁焕卿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梅妃笑了笑,知道梁焕卿在担心那道订婚期的圣旨。

    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皇上那边,本宫已经说了,皇上十分赞同,将此事交由本宫来办,时间是仓促了一些,可本宫定会办的尽善尽美。就是不知焕卿意下如何呀?”

第六十四章

    到了傍晚宫门快下钥时,云惜才提醒梅妃娘娘要让梁焕卿出宫去。

    “哎哟,瞧本宫,与焕卿交谈甚欢,竟忘了宫门下钥的事儿。”梅妃娘娘拉着梁焕卿起身,送至殿门口,笑着说道,“你父兄那边,本宫自会请皇上重新下一道旨意,今日叫你来也是为了提前和你说一声,皇上那边也是极其赞同的,毕竟钦儿年纪不小了,遇到了一个门当户对,品行贤淑的女子不知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皇上与本宫为人父母,于此事也是满心欢喜。”

    梁焕卿乖巧的点头微微一笑。

    梅妃娘娘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欢喜,她对云惜说道:“焕卿这孩子,本宫怎么看怎么喜欢,同是女孩儿,她却比望舒乖巧多了。”

    云惜掩嘴一笑,梁焕卿她接触的并不多,可望舒公主是她瞧着长大的,那公主的脾气,确实是咋咋呼呼的。

    “母妃又在和谁说我坏话了。”正说着,齐望舒就朗声走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她了。

    丫鬟清吟扶着望舒公主款步走来,事情经过了大半个月,她脸色也愈发好看起来,不似当初苍白毫无血色,这几日还得空四处走走,刚到御花园便想着来拜见母妃,哪想到一进门便听母妃在拿她开玩笑。

    齐望舒走到梅妃娘娘跟前,笑着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见过母妃,母妃万安。”

    梅妃娘娘笑着点点头。

    齐望舒上前挽住梁焕卿的手,她自然不把刚才母妃的客套话放在心里,她对梁焕卿笑道:“来了都不与我说。”

    梁焕卿在梅妃面前多少有些拘谨,只微微一笑,答道:“是焕卿不是了。”

    齐望舒知道梁焕卿真实性子,想来也能明白她在母妃面前放不开,便主动提出送她出宫。

    梅妃拗不过齐望舒撒娇,只好答应,假装严肃的嘱咐齐望舒不许胡闹。

    二人告别梅妃娘娘后,一齐往宫门走去,梅妃不放心,支了两顶软轿在后头跟着。

    等走出御花园,梁焕卿才放下端着的双手,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压抑久了。

    月白一脸担忧的跟在梁焕卿身后,想问却又顾虑公主在旁边,只好默默低头扶着她。

    齐望舒笑了笑,对跟在身后的月白和清吟说道:“你们不用跟的太紧了,本公主与梁小姐有话要说。”

    清吟和月白听公主这么吩咐了,便福了福身子,低着头缓缓跟在后面。

    等到只剩下她们二人的时候,齐望舒高兴的挽着梁焕卿的手,谁也不敢相信她们前不久还曾在妙音阁大打出手。

    齐望舒笑道:“那日你回来后,还未曾去看过你,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恢复呀?听皇兄说你伤的很重,都不许我去叨唠,不然我早就想去将军府看你了。”

    齐望舒久居深宫,身边多的是对她阿谀奉承的下人,饶是丞相府的小姐见了她也须得低眉顺眼。

    可梁焕卿不,她率真直爽真性情,是上京城中难得一见的女子,颇得公主欢心。

    更重要的是,她是梁寂的妹妹…

    齐望舒那日回宫后一直卧床不起,这几日身体好些后每日下早朝都在金銮殿等着,可迟迟不见梁寂的踪影,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他常居军营,忙着处理军务,都没时间来上早朝。

    梁焕卿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肩膀伤口还未好,今日在梅妃娘娘面前又必须得懂礼节,撑了快一下午实在难受。

    梁焕卿看了一眼齐望舒,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半月在府上,若不是瑞兰姐姐陪着,我真是要在屋里长草了。爹爹亲自在府上看着,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总盼着能多来点儿人与我聊天,哪曾想这都被一一叮嘱了。”

    齐望舒笑了笑,说道:“那今日怎得空进宫呢?”

    “今日身子刚好些,宫里派的太医说能出来走动,想来梅妃娘娘也知道了,这才宣我进宫小叙。”

    “可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婚期的事儿?”齐望舒好奇的问道。

    “是呀。”梁焕卿低垂着眼睑,说道,“也不知为何,娘娘要将婚期提前…这…说是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如此操之过急,让我好生不适应。”

    齐望舒这几日在宫中,自然是听得一些风声,先是母妃传钦天监夜观星象,交谈两日,又是去父皇那儿叨唠,齐望舒早就知道母妃在计划什么了,无非是想着早日娶得梁焕卿,好助皇兄大业达成。

    皇上本是不同意的,圣旨已下,布告中外,咸使文之,哪有随意更改的道理,可梅妃娘娘不仅成日在皇上面前念叨,又请来钦天监李大人劝说,说是尽快完婚有助于江山社稷,山河稳定,说出来的理由是一套接一套。

    皇上本就信这些,再加上梅妃软硬兼施,日日去勤政殿侍候,说是为了天朝百姓,早日完婚可使山河永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软磨硬泡了几日,皇上想着本早就商定好了的事,早几日晚几日都一样,便就随她去了。

    齐望舒知道这些,可毕竟不好在梁焕卿面前说,她打趣道:“到时候你就不止是建威大将军府的大小姐,还是天朝的靖王妃,是我的皇嫂,是皇兄的妻子,这些身份都要好好适应才是,可莫要再咋咋呼呼的了。”

    梁焕卿羞红了脸,眼看着齐望舒拿她玩笑,她自然也不甘示弱,她说道:“你还说我呢,公主比我小不了几月,也该婚配了。让我想想,我们堂堂天朝第一公主该嫁一个怎样的郎君才是呢。”

    梁焕卿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眼神却若有若无的瞟着齐望舒。

    齐望舒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子,一听这话果然脸红了:“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齐望舒这么一娇嗔,倒是让梁焕卿更加恶趣味了:“是那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司南屏呢,还是天下第一商贾蓝枫河呢,咱们公主是天朝唯一一位公主,自然是要嫁天下最好的儿郎了~嗯~再想想,天下第一庄的大公子令肖,听闻其人武艺高强,相貌出众,且品行极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焕卿一边说着,眼神还不住的往齐望舒那儿瞟,见她对以上男子不为所动,便继续说:“想来公主身份尊贵,这些男儿虽出众,却还只是平民,不足以配公主的身份。我再想想,是西凉国的太子好,还是玄宁国的三皇子比较好呀?若不然,丞相府的陆琛?太傅府的甄尉?莫不是我家兄长梁寂吧?”

    “胡说!”一提到梁寂,齐望舒的脸瞬间红了,她故作镇定,但不自然的表情和双颊飞上的红晕骗不过梁焕卿。

    齐望舒心里也明白,她看世间男子都一个样,唯独梁寂闪着光,虽呆呆的像个木头,可母妃一说起南宣国提亲时,她感觉委屈第一时间就去将军府,那日哪里是找梁焕卿的,她早就知道梁焕卿出城了,她就是去见梁寂的。

    “这眼看宫门就要下钥了,你们快出宫去,想来为了皇兄的婚事,母妃还得拉着我忙几日,等旨意一到府上,你们也该早做准备了。”齐望舒担心梁焕卿再说些什么,急急忙忙送她们出宫去了。

第六十五章

    果不其然,梁焕卿刚回府的第二天一大早,何公公便带着圣旨来到了将军府。

    梁风眠和梁寂下了早朝后直接去了军营,家中只有梁伯、梁焕卿还有在家小住的秦瑞兰。

    府门守卫一通报,梁伯就带着一堆人迎了出来。

    “梁管家,别来无恙啊,身体可好呀?”何公公一见梁伯,便笑眯眯的问候道。

    梁伯拱手拘礼,说道:“一切都好,有劳何总管挂念,里边请。”

    梁伯将何公公等人引至正厅坐下,吩咐家中小厮去沏茶,府中老爷少爷不在,他经常接待前来拜访的官员,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何公公倒也不着急,他笑着坐好后,眼神细细打量着将军府正堂,指着一处陈旧破损的地方对梁伯笑道:“梁管家,得赶紧使唤人将那儿换了呀,堂堂建威大将军府,朝廷一品大臣的府邸,怎的也要好看些才是。”

    梁伯笑了笑,说道:“老爷是武将,向来不铺张浪费的,也不怎么会注重这些小细节,既然还能用,也就先凑合用着。老爷说了,一分一厘都是民脂民膏,要将银子花在刀刃上。”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何公公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为首的那个捧着一只长条紫楠木,也不知是何物。

    何公公哈哈大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梁伯,摇摇头笑道:“梁大将军还真是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呀!倘若我天朝能多几个这样的好官,莫说皇上清闲许多,就连百姓也收益呀!”

    梁伯笑着点点头。

    何公公注意到了梁伯看那只匣子的眼神,想来寒暄完了,也该步入主题了:“梁大小姐可在府上呀?”

    梁伯就知道何公公来府上是为了找梁焕卿,不然府上近来也并无什么事需要何大主管亲自跑一趟的。

    “小姐伤势未痊愈,昨夜喝了药就休息了,药性强,到现在还未醒。何主管来时我已经派人去小姐院中通知了,想来不一会儿就能到了。”梁伯笑着赔礼道。

    何公公笑了笑,端着桌案上的白玉瓷杯,用杯盖拂掉漂浮在茶面上的茶叶,吹了几下后,对梁伯笑着说道:“那咱家就先喝喝茶,等一会儿就是了。”

    梁伯也端起茶杯,对何公公笑道:“何主管请。”

    梁焕卿昨日回来时,府中就只有秦瑞兰了,梁风眠和魏深都已经回了军营,她没有多想,往常父兄在军营一住就是几月,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本来婚期将至,梁焕卿就已经够紧张了,没想到梅妃还将婚期提前,这让本就紧张的梁焕卿一时间烦躁不已。

    按理说,齐景钦救了她两次,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陪伴,她早已经对齐景钦心有所属,如今婚期将至,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始终记得去祁山的车轿里,齐景钦说的那番话。

    所有人都知道齐景钦为什么娶她,包括她自己。

    秦瑞兰见梁焕卿从宫里回来后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连忙去问她,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因为婚期将至所以很焦虑。

    秦瑞兰也只是个久居深闺的姑娘,于此事丝毫没有经验,只好陪着她说话,聊到半夜才睡下。

    何公公来时,梁伯特意派人来请,等来传话的丫鬟走后,梁焕卿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么快。”

    秦瑞兰在一旁宽慰道:“怎么了…反正迟早也要嫁入王府的,昨晚不是说了吗,怎么今日还如此不得释怀?”

    梁焕卿低头不语,她如今确实心悦齐景钦,可她担心的是,齐景钦依旧抱着那种想法才娶她,她觉得不公平。

    “你这小妮子,依我看,你是喜欢靖王爷的,还装作一副不想嫁的样子,如今圣旨到了,你呀,指不定心里乐开了花儿呢!”秦瑞兰不愿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乎出言戏笑她一番。

    梁焕卿果然被她逗乐,过去挠她腰部,嘴上还不停说道:“说谁心里乐开了花儿呢!姐姐你可等着,待到你出嫁之时,我定是要好好笑话一番的!”

    秦瑞兰自然也不甘示弱,说道:“如今我还早呢,先等你出嫁再说吧!”

    二人在床上嬉笑玩闹,秦瑞兰顾及梁焕卿肩部的伤,很快就落了下风,好在月白和筱儿端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进来,这才将二人拉开,一边替二人洗梳时一边笑话二人幼稚。

    梁焕卿和秦瑞兰梳洗好后,便去了将军府正堂。

    “见过二位小姐。”何公公见她们来了,便起身拱手拘礼,面上笑容可掬,看着十分亲切。

    “何公公。”梁焕卿和秦瑞兰也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还礼。

    见梁焕卿还礼,何公公故作紧张的上前虚扶一把,说道:“哎哟,小姐折煞老奴了,如今小姐身体有徉,还是要多加注意才好。”

    宫中当差的人都是这样见风使舵的,何公公见皇上为了梁焕卿和齐景钦的婚事,三番五次下旨,也是知道梅妃和皇上十分在意这位小姐,自然是要事先巴结。

    梁焕卿点头笑道:“多谢何主管关心。”

    何公公笑了笑,抬手招来身后端着紫楠木匣子的太监,从他手中接过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呈出一卷明黄色布帛,对众人笑着说道:“既然小姐都到了,那就跪下接旨吧。”

    梁伯见何公公此行是为传旨,便摸不着头脑了,赐婚圣旨已下,连婚期都定好了,只待婚期将至,将军府与王府喜结姻缘便好,这又是传何旨意?

    还未等梁伯细想,梁焕卿就领着众人跪在前面,眼睛直视地面,说道:“臣女接旨。”

    何公公笑了笑,展开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建威大将军梁风眠之女梁焕卿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梅妃躬闻之甚悦。今皇二子齐景钦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梁焕卿待字闺中,与皇二子齐景钦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梁焕卿许配皇二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由于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天朝边界百姓流离失所,受困于战事侵扰,民不聊生,朕特择本月二十七日完婚,以皇家喜事为天朝百姓祈福。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说罢,何公公将圣旨呈于梁焕卿眼前,笑着说道:“小姐,接旨吧。”

    梁伯一脸惊讶的看着何公公,难怪今日何公公自一进门便喜笑盈盈,可又为何突然更改婚期呢?

    他看向身前跪直身子低着头的梁焕卿,想来昨日梅妃娘娘传小姐进宫就是为了谈这事儿的。靖王一派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小姐伤势才见好,便急匆匆的要迎小姐进府。

    梁伯虽然只是负责梁府的大小事,可终归是伺候梁风眠的人,朝廷风云诡谲皇位之争,他是有所耳闻的,想来就是小姐前些日子遇害一事刺激到了靖王一派,便着急与梁府联姻,好早日达成共识。

    可他一介老奴又左右的了什么呢。

    梁焕卿双手接过圣旨,举于额头,跪拜谢恩:“臣女梁焕卿谢主隆恩。”

    她现在心里也乱极了,回想起靖王似若有情的眼神,不确定他到底是否付出了心意。

    何公公看着梁焕卿接过圣旨,便对梁伯笑了笑,说道:“那处旧损也是时候修缮了,到时满朝文武皆来道喜,总还是要些表面功夫的。”

    梁伯这才知道何公公为何左顾右看,还指着一处磨损不放,他只好点头笑着附和,眼神却止不住的向拿着圣旨出神的梁焕卿投去关怀。

    等到送走何公公后,梁焕卿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众人也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梅妃此举,实在是太暴露他们的真实目的了,其行为明显到让梁焕卿想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

第六十六章

    等到何公公回了宫,荣福第一时间就去找何公公打探消息,得知旨意已经传到将军府后,便说道:“哎呀!辛苦何公公了!这…是我家娘娘的一点心意。望何公公笑纳。”

    说着,荣福便将手中一包银子塞进何公公手里,何公公受梅妃恩德已久,自然是不会受此银两,连忙推脱。

    荣福笑着说道:“何公公见外了!娘娘的心意,您还是收下吧,往后有好处再少不了公公的。”

    何公公一听,不再好拒绝,左右查看无人,便将那一包银子收进袖袋中,暗自掂量一番,嘿!份量真是不少!

    “荣福公公,这圣旨已下,再就不好改了,婚期将至,还请娘娘躬亲之至,多多替皇上辛苦一下了。”何公公收了银子,自是要说一番话关照一下。

    荣福笑了笑,说道:“这是自然,那奴才这就回去向娘娘禀报。”

    “慢走。”

    荣福点点头,便快步朝梅妃娘娘宫殿走去。

    “云惜,你快来替本宫看看这个…”夏容馨此时正和云惜点对靖王大婚要用到的东西,虽说有礼部和内务府的几位大人主管操持,可她作为齐景钦的母妃,有些事还是想亲力亲为。

    荣福快腿跑进宫,一进正殿,就看见了喜上眉梢的梅妃娘娘,他咧嘴一笑,跪下行礼:“奴才拜见梅妃娘娘。”

    夏容馨一见荣福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物什,笑道:“圣旨可传到了?”

    荣福点点头,嘴角快咧到耳根去了,他笑眯眯着眼睛,说道:“哎!何公公说梁将军们都不在,梁小姐亲自出来接的圣旨呢!”

    “叫什么梁小姐,该改口了哈!”云惜见娘娘这么高兴,自然也跟着喜悦起来,她笑道,“得称一声靖王妃了。”

    “哎!对!靖王妃!”荣福也跟着附和。

    云惜这么说,倒教夏容馨笑开了花:“还是云惜嘴甜,焕卿不日就该嫁入王府了,是该称妃了,日后她再来本宫宫里请安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本宫改口莫要叫错了,若是叫错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在正殿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的都笑着福身答道:“是。”

    齐景钦和梁焕卿婚期将至,最高兴的还属夏容馨。

    以往她还担心自己的儿子一心只爱江山社稷,成日和那个书生公子司南屏在一起,身边暖床小娘子也没有,每日待在身边侍候的只有棹棋。

    眼看着太子都娶亲成家三年了,齐景钦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她亲自挑选了几个样貌上乘的官女子送去靖王府,第二日竟原封不动的给送回来了,害得她还担心自己的儿子有龙阳之好。

    如今也不管他是否喜不喜欢梁焕卿了,他愿意接受梁焕卿为王妃已然是给了夏容馨最大的安慰,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利用梁家势力,扳倒东宫才是。

    “云惜,本宫乏了,扶本宫去休息,这些个账目交给礼部好好校对,还有,叮嘱绣纺连夜加工将王爷的婚服赶制出来。”先前她替死去的杨素影为梁焕卿准备婚服,还未来得及替齐景钦准备,如今婚期将至,也只好让绣纺根据礼制连夜赶制了。

    “嘿!哈!”校场上的士兵们正在梁寂的带领下操练着。

    “重做一遍!出棍要有力!没吃饭吗!”梁寂指着一个刚进军营的新兵骂道。

    眼下前方战事吃紧,得运输大量人力,梁寂身为将军,处理公文之余也不敢有一刻放松,定然是要领着新兵操练的。

    “梁将军梁将军!”一个小将急急忙忙跑过来。

    梁寂皱着眉怒喝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小将连忙抱拳行礼,说道:“府中管家传话,说是宫里来圣旨了,小姐婚事被定在了三日后。大将军在和几位老将军议事,属下只好来…”

    “什么?!”梁寂怒目圆瞪,大声说道,“怎的要改婚期?!”

    作为兄长,妹妹不久就要出嫁,他心里本就有些不舍,为了逃避这种情绪,他故意在军营连住不愿回府,哪想到皇上居然会下旨改婚期。

    “属下不知,只是听府中管家派人传话来的。”小将说道。

    梁寂愣住了,摆摆手让他下去,吩咐身边的小将军盯着新兵训练,便驾着一匹快马就要往府中赶。

    沿途他路过街边商户,看见门口告示栏上被京兆府和礼部的官兵贴满了喜帖,火红的锦纸用掺了金粉的墨写上了三日后靖王府和建威大将军府联姻的消息,城门处也不停有传令小兵骑着快马背着羽铃给各个地方的官府发布这普天同庆的通知。

    霎那间,天朝举国上下都得到了这个喜庆的消息,这意味着皇家又要给百姓发福祉,每个官府都会为了皇家喜事布施粥药,沿街商户也会配合官府给百姓发福利,用以祝福佳人美事。

    因此,平静如水的生活也被投掷了一颗糖,百姓们在街头巷尾口口相传,在众人口中编出了才子佳人的美谈。

    整座城,整个国,都沉浸在这份喜悦里。

    梁寂勒停了马儿,任由马儿缓步在街上走着,他眼睛看着那张喜帖,心中却没有高兴的意思。

    于他而言,妹妹不再只是妹妹,她会成为王妃,会住在别人府上,会被迫接受很多禁锢,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梁寂都能想到往后梁焕卿会成为什么样子她会穿戴繁重的首饰,身着华丽的锦服,身后跟着十几名丫鬟,面无表情的端着万福手势走在皇宫的官道上,她不会再有自由,不会再有单纯,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算计…

    梁寂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挥起马鞭快步朝将军府赶去,他想要赶在那之前,再好好看一看她的模样。

    东宫。

    此时齐景炀刚下早朝,恰巧看见菡瑶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早膳要给赵佩瑜送去。

    经过半个月后,赵佩瑜已然愿意正常进食,可她常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愿出她的庭院,偶尔在亭湖旁散心,远远看见齐景炀,都会赶紧躲开。

    齐景炀知道赵佩瑜在刻意疏远他,心里虽万般不情愿,可如今齐景钦归来,得父皇重用,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舅舅陆高鸿也因怒己不争不给自己好脸色,他不能再失去赵佩瑜和蜀中王的帮助了。

    身后的空岩看到太子如此犹豫,想来也是想起了太子妃,他想试着问一下太子要不要去太子妃院中坐坐,可刚要开口,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菡瑶!”齐景炀想了一会儿,开口叫住她们。

    菡瑶在远处未能看到齐景炀,听闻有人叫唤她才回头,一见是太子殿下,吓得连手上端的粥都险些破掉。

    她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菡瑶伏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身后的丫鬟也跟着伏低身子不敢抬头。

    齐景炀大步朝她走去,宽大的太子朝服随着他的摆动簌簌有声,空岩惊讶的看着太子,小跑着跟上去。

    走至菡瑶跟前,齐景炀对身后的空岩使了使眼色,空岩了然的点头,上前接过菡瑶手中的粥膳,对她们说道:“太子今日要和太子妃一同用膳,快去鹤园禀报你家主子。”

    菡瑶惊讶的抬头看着空岩。

    空岩坚定的与她四目相对,点了点头。

    看着太子表情严肃,菡瑶也相信了这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连忙磕头道:“多谢太子殿下,菡瑶这就去禀报太子妃。”

    “嗯。”齐景炀淡淡的应了一声,菡瑶便连忙提着裙子跑远了。

    空岩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早膳随太子一同往鹤园走去。

第六十七章

    面对齐景炀的到来,赵佩瑜是害怕的,她总是担心自己会有哪儿做错了惹他不高兴,她害怕见到他。

    菡瑶不明白赵佩瑜此时此刻的心情,她总觉得太子来鹤园看赵佩瑜,是念着赵佩瑜的好。

    就算是太子偶然想起东宫还有这么一位太子妃,也总比往日太子流连其他小娘子院子里好。

    东宫中再敬重太子妃,但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那些个小娘子总是在背后议论赵佩瑜,很多次都仗着自己得宠,欺辱鹤园的宫人,实在是可气。

    赵佩瑜领着鹤园的宫人在院子门口等着齐景炀,她心中满是忐忑和不安,往常心心念念着齐景炀来看她的那份喜悦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

    “臣妾恭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眼看着齐景炀就到了跟前,赵佩瑜不卑不亢的跪下伏低身子。

    齐景炀看着她,想要出手扶起,可又难以放下自己持守的架子,只好淡然说道:“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赵佩瑜在菡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眼神不敢直视太子,只好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早春的清晨,阳光还未将整座东宫唤醒,微凉的春风吹拂着赵佩瑜鬓角的头发,吹起她镶坠着玉珠的裙角,吹着她单薄的身子。

    赵佩瑜立于春风中,发髻上只简单插了一支黛玉簪,整个人清纯惊艳,却又羸弱之极,垂下眼睑委屈的模样激起了齐景炀的保护欲。

    他生硬的将眼神从赵佩瑜身上移开,清了清嗓子,说道:“一同用早膳吧。”

    空岩连忙引着身后的丫鬟进鹤园正厅布菜,待到太子和太子妃进来时,饭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飘香四溢。

    齐景炀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赵佩瑜,菡瑶连忙扶着赵佩瑜入座。

    席间二人只简单的用膳,并无过多交流。

    “身子可好些了?”齐景炀突然问道。

    赵佩瑜顿住了夹菜的筷子,看向齐景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齐景炀也觉得自己问的没头没脑,索性又加了一句:“先前听菡瑶说你身子不好,近日公务繁忙,没能来看看。天气还是这么凉,你要多加注意身体,莫要再着凉了。”

    突然,赵佩瑜心中的柔软被拨动了一下,她有多久没听到这种问候了。

    赵佩瑜眼眶瞬间微红,眼泪充盈着眼眶,看着就要落下来了,她连忙低头搅动碗中还冒着微微氤氲热气的粥膳,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妾身子已好多了。”

    说这话时,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连忙将头转向别处,拿出手绢拭去眼角的泪珠。

    菡瑶看着这一幕,心扎扎实实的疼了一下。

    这位在蜀地仗着王爷宠爱能在蜀地呼风唤雨的瑜郡主,怎么嫁入东宫就成了这副模样,一句问候都能让她忍不住落泪,要知道,她曾经也是个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呀。

    赵佩瑜擦干眼泪后,转身便对齐景炀笑了笑,说道:“这粥太烫了。”说着就招来身后的菡瑶将粥端下去。

    齐景炀用手碰了碰自己面前的粥,很明显只是温热而已…

    齐景炀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赵佩瑜心中逐渐高高搭建起的壁垒一点一点坍塌,她再次毫无保留的坐在齐景炀面前,满心满眼里全是他。

    赵佩瑜吩咐把她的粥撤下去后,菡瑶担心主子会尴尬,便从后面呈上来一盏碧螺春新茶,是蜀中王特意派人送来的。

    齐景炀还慢慢的喝着粥,赵佩瑜则坐在一旁替他布菜,菡瑶端来的碧螺春,她先给齐景炀斟了一杯,笑道:“太子殿下,这是臣妾的父亲从江南得来的碧螺春,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赵佩瑜早也没了方才那副淡然的模样,取而代之的也是早年间心心念念着齐景炀的她,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样。

    齐景炀看了看那清亮的汤色,便端起茶了一口,刚要夸时,荣富进了鹤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荣富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打断了齐景炀。

    赵佩瑜看着荣富着急的样子,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齐景炀皱着眉头,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荣富看着这久违的和睦画面,犹豫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说道:“靖王爷和梁小姐,兹订三日后成亲…”

    齐景炀眉头紧锁,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将茶杯重重放下,嗑在饭桌上掷地有声:父皇也太惯着梅妃和靖王了,早已公布的婚讯,竟然说改就改!

    见齐景炀没说话,可殿内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赵佩瑜看了看齐景炀,她知道他很生气。

    赵佩瑜慢慢的站起身子,跪在齐景炀身边,殿内宫人也跟着跪下,她说道:“臣妾办事不力,未能太子殿下分忧,还望殿下息怒。”

    她害怕极了,她担心太子因这事生气又怪罪在她头上,可是这种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左右得了吗?

    齐景炀闭上双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伸手扶起赵佩瑜,说道:“这事与你无关,你是太子妃,任何时候都是,不要动不动跪下,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无需如此。”

    齐景炀知道,靖王府和建威大将军府迟早会联姻,眼下改婚期不过是早一些罢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巩固自己的势力,朝中文有舅舅陆高鸿及他的一方众党,武自然也少不了为国守疆封王的蜀中王,其虽身在蜀中,可实力也不容小觑,他需要赵佩瑜的帮助。

    太子殿下难得对太子妃如此温情,在场的丫鬟太监们心中也犯起了嘀咕,可荣富和空岩心里却明白太子是何想法。

    赵佩瑜感动极了,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坚持都得到了回报,太子殿下终于看到了她的好,她儿时的少年郎,终于又回来了…

    丞相府。

    陆高鸿下早朝后与几名进京述职的同僚在茶馆小聚,早就听闻了皇上下旨改婚期的消息,他对此事并无太多看法,于他而言,早成亲晚成亲都没太大差别,主要还是要想到日后如何对付逐渐庞大的靖王党羽。

    陆绘灵不知从哪儿听来了靖王殿下三日后成亲的消息,正在府里大发雷霆。

    “小姐!小姐别摔了!”伺候陆绘灵的几个丫鬟跟在她身后拦住她,免得她再多摔几件瓷器。

    陆绘灵奋力又推倒一个放着花瓶的架子,随着“乒乓”一声,花瓶应声而碎,她大骂道:“梁焕卿那个贱人!竟敢与本小姐抢人!她也配?一介莽夫所生的女儿!啊!气死我了!”

    眼看着陆绘灵又抄起八宝盒要摔到地上,几个丫鬟连忙拦住她,哭着求道:“大小姐别摔了,您再摔,这屋子里再没能用的东西了…”

    “给本小姐滚开!你们几个!要是再拦着我,小心我把你们也摔了!”陆绘灵脾气大,性子火爆,丝毫也不像一介文人才子养出的闺女。

    说着,八宝盒也摔成了好几瓣。

    闹腾半天也累了,陆绘灵趴在床上大哭起来,还一边嘟囔道:“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后院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到了在佛堂礼佛的陆夫人。

    陆夫人一进陆绘灵的院子,便看到满屋狼籍。

    那几个丫鬟正跪在地上收拾呢,一看到夫人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上去:“夫人,夫人快劝劝小姐吧。”

第六十八章

    陆夫人摇了摇头,她是知道陆绘灵爱惨了齐景钦的,饶是丞相爹爹和太子表哥都与其为敌,她也不顾一切的对齐景钦表露真情。

    本来觉得,倘若陆绘灵能感动齐景钦,从而嫁入王府,那么有她在耳边吹着枕边风,于他们大业也是有利的。

    可谁曾想齐景钦就是块儿木头,他眼睛瞎了耳朵聋了,怎么也看不见陆绘灵满目真情和感人肺腑的话语。

    陆夫人摆手示意丫鬟们下去,自己走到床边坐着,看着正嘤嘤哭泣的陆绘灵。

    她伸手拍了拍陆绘灵的背,柔声宽慰道:“好了,别再哭了,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要什么男人得不到,世间难道就靖王爷一位好儿郎吗?”

    陆绘灵抬起头看着陆夫人,眼睛朦胧着一层雾,氤氲笼罩在眼睑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陆夫人抱住她,笑道:“我儿定会嫁世间最好的儿郎,且与梁焕卿那有娘生没娘养的丫头争些什么?”

    陆绘灵在陆夫人怀中点点头,抽了抽鼻子,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梁焕卿好看!

    传令官乘着快马从上京城跑出来,沿路经过了好几处驿站,不到半日便将靖王大婚的消息传到了泾州城。

    季爷爷带着孙女季清欢刚回到泾州,就听闻了上京城王爷和将军府大小姐要成婚的消息。

    泾州知府正贴着喜帖,在各个点设立粥棚,施药施粥,接济百姓。

    季爷爷领着季清欢在街上买菜,季清欢一手举着一串糖葫芦一手牵着爷爷的手跟在后面,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在那儿议论什么,热闹极了。

    她拉了拉爷爷的手,抬头问道:“爷爷,他们是在看什么?”

    季清欢年纪小,个子还不够高,她蹦哒了好几下,都未能看到告示上的字。

    爷爷笑了笑,把季清欢抱起来,季清欢从小和爷爷读书写字,自是能看得懂告示上写的是什么。

    “清欢,看好了吗?”爷爷年纪大了,抱了一会儿便抱不动了。

    “看好了。”季清欢点点头,让爷爷放她下来。

    爷爷笑着问道:“告示上写的什么,可看明白了?”

    季清欢小脸上洋溢着笑容,被举在旁边红彤彤的山楂糖葫芦印得更是喜庆,她笑道:“上京城里的王爷和大小姐要结婚了!”

    爷爷俯身替她抹去嘴角沾染的糖渍,笑着说道:“清欢可是想去看看?”

    她没想到爷爷竟然能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说道:“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爷爷直立起身子,笑着摇摇头,牵着季清欢便要往家里走。

    季清欢由爷爷牵着往前走,她不再有心思去吃糖葫芦了,只低着头踢路边的石子,还一边嘟囔道:“倘若我们晚几日回来,就能在上京看王爷娶亲了,到时候上京的街上得是多热闹呀,那时候所有人都出来了,还不知是得多热闹了!爷爷,你说皇宫里发的糖果会比咱们平日里买的一样吗?一定比我们的甜吧!我们会见到皇上吗?会见到宫里的娘娘吗?王妃一定很漂亮吧?王爷的车轿会是什么样的?他们在喜宴上会吃什么呀?也会像隔壁刘大娘娶媳妇儿时床上洒满花生桂圆吗?爷爷快回答我呀~”

    如星如月的王侯帝胄、如云如烟的贵客姻亲,就随着王爷的轿辇出了皇宫,走在上京繁华的街道上。

    楼开万户上,辇过百花中,画移仙仗,金貂列上公。

    这是季清欢想象中的婚礼。

    面对季清欢接连串的发问,爷爷笑着摇摇头,说道:“王爷王妃成婚怎么样爷爷不知道,但爷爷知道,咱们清欢往后成亲时,会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最幸福的新娘子!”

    季清欢咧嘴一笑,早春骄阳洒落在她的脸上,印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虽然对往后充满了向往,可她依旧嘴甜的说道:“清欢不嫁,我要永远陪在爷爷身边,和爷爷一起变老!”

    爷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一同回家。

    齐景钦知道婚讯后并没有太惊讶,毕竟母妃在此之前就与自己商议过。

    但面临婚期将至,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在书房待久了后,觉得心中烦闷,便带着几坛骨生酒坐在渡光亭,禀退左右侍从,独自看着满园春色,满腹怅然。

    司南屏远远便看到坐在亭子里独自饮酒的齐景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

    他随意的坐在齐景钦旁边,那出一个酒杯,自顾自的倒满一杯酒,喝了一口,顺着齐景钦目光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副好光景。

    司南屏笑道:“王爷可在忧心三日后的婚事?”

    齐景钦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迎着微凉的春风,借着微醺的醉意,他稍稍眯着眼睛,说道:“是,也不是。”

    他一个人待久了,十几岁封王被赐宅院后,便早早从宫中搬出来独自住着。

    一个人待的太久了,生活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满是无声的暗箭和算计。

    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突然要出现一个人,从火光中走来,带着闪亮和光彩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有些不适应。

    那些让他狠心伤害的人都罪有应得,可梁焕卿不是。

    他是在忧心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才能对得起梁焕卿。

    “王爷。”司南屏看着他,说道,“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他知道齐景钦眼下对梁焕卿心存愧疚,毕竟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可能要葬送别人一生的事情…

    “你如今没有办法再考虑别人了。眼下皇上病重体衰,太子势力猖獗,朝中有陆丞相守着,文官几乎都跟着陆丞相站队,上京城外,太子还有一位封疆守土的异姓王,再者…太子乃明贤皇后所生,是为嫡出,久居东宫,倘若哪日皇上…太子名正言顺。王爷,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可想成就大业,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司南屏看着齐景钦,苦口婆心的劝道。

    齐景钦站起身,走到渡光亭凭栏边,说道:“本王知道。你和母妃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与本王分析利弊,这话本王都听腻了。”

    他从前在宫中和齐景炀也是很要好的兄弟。

    齐景炀性子跋扈,被陆芙霜养的骄傲且容易自满,但他不坏,骨子里藏着风花雪月,他还曾对齐景钦说过,等他登基后,就和齐景钦一起坐皇位,他喜爱游山玩水,便将江山交由齐景钦,自己出宫去游历山河,岂不自在。

    齐景钦担心他出言不逊被父皇听见,还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

    齐景钦知道,他不愿争,更不喜欢争。

    陆芙霜的死给齐景炀打击很大。陆芙霜临死前都没能见皇上一面,那时皇帝被梅妃设计留在宫里未能及时收到消息。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乾宁宫只有陆芙霜和齐景炀两个人,奄奄一息的陆芙霜对齐景炀说了很多,自那日以后,齐景炀收起了对齐景钦的热情和友好,一门心思针对他,到如今,竟想要了他的性命。

    齐景钦仰头看着空旷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九章

    二十六日夜。

    明日一早便是钦天监口中的良辰吉日,宜婚嫁。

    这两天整个上京城都在为靖王大婚四处奔走,从王府一直到将军府的那天大道上,如今还有工匠在铺红毯,挂彩灯,就连迟迟未开的百花,也都一夜之间竞相开放。

    上京城的百姓这几日都相互传告着靖王大婚的喜事。上京城门这几日都无宵禁,无数商贾涌入上京,想要借此机会结识达官显贵,还有许多远道而来观礼的百姓。

    天朝各地州府将奇珍异宝贡献王府,用以祝贺王爷大婚,皇室主动与边境战事国下停战书,慰藉边疆百姓,周边各个小国都派来使者贺礼。

    一时间,万国来朝。芙蓉阙下会千官,紫禁朱樱出上兰,那正是季清欢想象中上京繁华的模样:那如星如月的王侯帝胄、如云如烟的贵客姻亲,宾从杂沓跟随着靖王出驾。

    楼开万户上,辇过百花中,画移仙仗,金貂列上公。

    然。当整个上京城都陷入繁忙和热闹中时,作为新娘子的梁焕卿却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两日。

    这两日梁风眠梁寂还有梁伯,都为了她的婚事做筹备,请来无数工匠将建威大将军府里里外外修缮妥当,军营里受恩于梁家的将士们,自发的将军饷筹齐一份厚礼送至将军府,以贺新婚。

    上京城中的朝官们,无论职位大小,都一一派人送去了贺礼,就连陆高鸿也不例外,梁伯光是点礼入库都一天一夜未曾眼。

    按照规矩,梁寂会乘着缠上红布的高头大马送妹妹出嫁,他偷偷在后院无数次练习自己的动作和表情,生怕在那天露怯。

    秦夫人担心梁府一群大老爷们弄不好这些事,特意挑了几个远近闻名的喜娘,亲自领着去将军府教梁焕卿规矩。

    一夜之间,王府和将军府,十里红妆,两姓联姻,从此便要相伴一生。

    “焕卿这孩子还是太害羞了,明日都要做王妃的人了。”秦夫人带着秦瑞兰在梁焕卿的琳琅园中教她规矩,这在平日里,都还是娘亲教的,如今杨素影去世已久,秦夫人也乐意代劳。

    “也不知我们家瑞兰得什么时候嫁出去。”秦夫人一边笑呵呵的替梁焕卿整理婚服,一边打趣道。

    “娘~怎么又说起我来了。”秦瑞兰假装生气的撅着小嘴。

    “焕卿呀,明日可得早起呢。”秦夫人一边细细清点着描金托盘上的九四凤凤冠,一对凤簪,一对金簪,又笑着的看了看被支在一旁绣出百子百福花样的嫁衣,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华贵万千:“光是穿这么一身嫁衣,都要废半个多时辰,且莫说要梳洗打扮,还要去与你娘告礼。”

    秦夫人说了这么多,梁焕卿也只是乖巧的点头答应。

    这在秦夫人眼中,梁焕卿是害羞,可在秦瑞兰眼里,这便是有心事了。

    今夜整个将军府都不会休息,他们要连夜挂红绸、挂红灯笼,要搬空整个内库给梁焕卿做嫁妆,梁寂更是想派一骑将士送梁焕卿出嫁,他们倾尽所有都要把最好的给她。

    琳琅园外闹哄哄的,秦瑞兰找了个借口让秦夫人出去看看,好借此机会与梁焕卿独处。

    “怎么了?不高兴吗?”秦瑞兰关好门窗,坐在梁焕卿旁边,关切问道。

    “姐姐,你说王爷此时高兴吗?”梁焕卿问道。

    秦瑞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王爷娶亲是件举国欢庆的喜事,可是这对于梁焕卿来说,也不知是喜是忧。

    如今任谁都能看清楚,王爷想娶的,只是将军府的势力。

    梁焕卿侧过身子看向秦瑞兰,一双眉眼纠结的微微皱起,美目闪着点点泪光,她说道:“他们就不担心我会难过吗?之前王爷在去祁山行宫的车轿上同我说的那番话时,我能理解。可为什么后来,我明明感觉到他是真心待我了,那瀑布悬崖高若千仗,他二话不说就跳了下来,山谷丛林惊险,他为救我不知被何物伤到了手臂,他…他与我一同出生入死,就单单只是想充盈他的势力吗?”

    梅妃改婚期,实在是太明显的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皇帝年老病危,她于此事操之过急,便不愿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焕卿…”秦瑞兰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焕卿说的没有错,齐景钦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梁焕卿心好痛,她恨自己不该看的如此真切。她手轻轻拂在胸口上,拂在肩部的伤口处,心比伤口痛,她不愿承认,她对齐景钦动心了。

    与此同时,靖王府上下也依旧在忙活。

    棹棋身为王府的管家和齐景钦的贴身侍卫,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家里的两个大爷这两日风花雪月的谈天说地,就留他一个人忙上忙下忙里忙外的。

    宫里梅妃娘娘派了几十个绣娘捧着绣品去王府,方便有不妥时能及时修改。

    时间太多仓促,可是该做好的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的完成了。

    棹棋忙的焦头烂额,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眼下几十个绣娘披着夜色站在院子里,手中捧着繁杂的婚服等待靖王试穿,可就是找不到靖王的人。

    “你们几个,能不能快一点儿!手脚麻利一点儿,天啊,你们在做什么?歪了歪了!”棹棋虽只是指挥,可也依旧停不下来。

    眼看着天越来越暗,再过三四个时辰便要天亮了,靖王还没能试婚服,倘若到天亮再穿,温泉沐浴焚香祈福后便无再多时间给绣娘们更改了。

    虽然她们对自己的绣品反复查验过,可总要上了身才能发现有哪儿不妥。

    绣纺主管看着棹棋忙里忙外的,也不好上前打扰,只支了几个太监在王府里找找,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绣纺主管只好上前赔笑道:“棹棋大人,您看靖王爷此时在何处呀?我们…你看,我们还等着王爷来试婚服呢。”

    棹棋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此时他脑子疼得都快炸开了,王爷和司先生怕麻烦都不在府里,就留他一个人面对这繁重的事务。

    “主管请在此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去找王爷来。”棹棋没有办法,只得将这烂摊子先放一放,就准备上马出府。

    恰好在府门口遇到了来传梅妃娘娘口谕的荣福公公,棹棋一时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好说歹说将荣福公公骗进去替他主持一下大局。

    荣福是宫里的老人了,于这些礼节事务相当熟悉,自然是手到擒来,耐不住棹棋的撒娇,他也只好笑着答应,也算是替自己的小皇子办事了。

    最终,棹棋在临湖的一家酒楼上找到了王爷和司先生。

    看到他们棹棋就顿时有了小脾气,那两个大爷凭栏远眺,品着美酒,赏尽上京繁华夜色,近来城门宵禁取消,商贾进京带了许多美眷,一时间,上京回望绣如堆,甚是好看。

    只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是顾不得上下尊卑的,棹棋大刺刺的走过去,将腰间佩剑拍在酒桌上,找个空位便坐下了,府中有荣福大人守着,想来也用不着他。

    齐景钦和司南屏正看着湖面船舫出神,冷不丁被棹棋吓了一大跳,都齐齐回头看向他。

    司南屏问道:“你怎么来了,府里的事儿都弄好了?明天王爷还得成亲呢,你不得在府中待着?万一宫里要来人了谁照应?”

    还未等棹棋喘口气,齐景钦也跟着说道:“是呀!母妃定教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你还不赶紧回去清点?本王明日一早便要温泉沐浴焚香祈福,那些个物什都准备好了?”

第七十章

    棹棋气鼓鼓的喝了一杯酒,说道:“这到底是我成亲还是王爷成亲呀?府中大小事就我一人,饶是我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

    司南屏上前打了一下棹棋的脑袋,教训道:“嘿!你这小子,王爷是主你是仆,为主子做点事儿怎么了?这王爷明天就成家了,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快活一下,梁焕卿那丫头往后指不定多闹腾呢,今晚这样的日子可就不多了!”

    齐景钦双臂交叉在胸口,倚在窗边看着他们打闹,独自斟了一杯酒,看着酒楼下那些因为他远道而来的百姓,上京灯盏无数,哪怕已到深夜,湖面船舫依旧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好了别闹了。你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齐景钦看他们俩依旧闹个不停,只好出言喝止。

    棹棋轻轻推开司南屏,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掸了掸衣袖,对齐景钦拘了一礼,说道:“王爷,绣纺派人来送婚服了,几十名绣娘在府中候着,等着王爷您回去试穿,若有不妥也好修改。”

    司南屏看着齐景钦,他知道齐景钦不愿回去,不愿坐实借裙带关系上位的事实。

    “你们说,梁焕卿此时会感到高兴吗?”齐景钦突然问道。

    一时间,二人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是没有人愿意说清楚,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段婚姻,一如东宫太子娶蜀中瑜郡主一样,是为利用。

    齐景钦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夜景,说道:“回府吧。”说着就往酒楼下走去。

    司南屏和棹棋对视一眼,也跟着回去了。

    二十六日夜,这晚漫长而短暂,繁华又凄凉。

    二十七日早上三更天时,天才初放光亮,王府和将军府门口放了一两串长长的鞭炮,将整个上京城从沉寂中唤醒。

    住在临近的百姓一听鞭炮声,连忙披件衣裳推门来看,府里派出了一列小厮出来打扫街道,派发喜糖。

    军营中一队骑着扎上红绒花的高头大马的将士们也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的走出来,在将军府门前集合。

    秦夫人和几位相熟的官家夫人小姐们早早的就聚到了将军府琳琅园里,就等着时辰到了进去给梁焕卿洗漱。

    她们穿着打扮出奇的喜庆精致,脸上洋溢着花一般的笑容,饶是早春盛开的百花都不能与之相媲美。

    梁焕卿一夜未眼,不知是心里紧张还是如何,在闺中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月白守在旁边不住的安抚她,却也忍不住偷笑,到底还是个二八少女。

    眼看着时辰到了,月白扶起梁焕卿,在一行未出嫁官家小姐们的陪同下去温泉沐浴、焚香祈福。

    传说中陪同新婚娘子一起沐浴可以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这是遥远的传说,也是美好的祈愿。

    众人笑着闹着,忙活了一早上也不知疲倦,府中小厮也个个收拾的干净利落,走出去以表将军府风采。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早生贵子,四梳儿孙满堂…”梁焕卿自幼丧母,替她梳头的事儿自然的交到了秦夫人手上。

    秦夫人爱怜的替她梳好头发,以往长发披散下来齐腰的发型,如今满头青丝被梳成华贵的朝凤髻,梅妃赏赐的九四凤凤冠恰好能稳当的戴在的头上,发髻两边插上凤簪,凤冠下面再插好金簪,白嫩透亮的耳垂再坠以金玉镶嵌的耳环,刹那间显得梁焕卿光彩照人,尊贵无双。

    梁焕卿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秦瑞兰在一旁看到了,便笑着夸赞道:“焕卿一笑似有倾城之貌,饶是靖王爷铁石心肠,也耐不住这天仙之姿。”

    梁焕卿听了,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的低头浅笑起来。

    秦夫人也充满爱怜的看着梁焕卿,摸了摸她的脸蛋,眼中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都变成了星点泪光。

    梁焕卿是秦夫人看着长大的,自然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眼看着她出嫁,那能舍得。

    一旁的喜娘对这场景司空见惯,不过眼看时辰快到了,便也笑着劝道:“夫人,要替小姐穿婚服了。”

    秦夫人点点头,暗自摸了一把眼泪,秦瑞兰轻轻拍了拍娘亲的背,以示安抚,梁焕卿一脸不舍的望着众人,轻轻抱了抱秦夫人,而后张开双臂站在原地,几位喜娘一同上前替她换上火红的嫁衣。

    梁焕卿身着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梁焕卿端着万福手礼站在原地,绾起的青丝长发被冠以九四凤凤冠,尊贵无双。

    一双弯蹙干净的远山眉,秀气大方。一对如春水波澜般清澈的眼睛,配以额间贴上的描金花钿,仿若有沉鱼落雁之姿。

    被染红的樱桃小嘴勾起浅淡的微笑,像是燃尽了天边的红霞作陪,举世无双。

    在房间中的所有人都看呆了,一时间,活泼爱闹的官家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端庄贤淑,秀气大方的靖王妃。

    秦夫人、秦瑞兰和月白筱儿等几个与之相熟的女眷们都无一不热泪盈眶,为她感到高兴。

    梁风眠早早就换上尊贵正式的礼服,坐在礼堂里等着女儿梁焕卿前来告礼,身后供奉着发妻杨素影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火正燃起缕缕青烟。

    他一个杀敌如麻、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天朝一品建威大将军,如今坐在礼堂坐如针毡,不停的起身来回踱步,他手心微微出汗,抬头看着发妻的牌位,这才感觉到一丝心安。

    他说道:“素影啊…我们的女儿今日就要出嫁了,倘若你能亲眼看到该多好呀。我初为人父,第一次送女儿出嫁,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素影啊,等到了那里,你再好好怪我。如今只愿你在天之灵,能保佑焕卿一生平安喜乐。”

    说着,梁风眠的胸腔似有异物堵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连忙掏出手帕捂住嘴,再看手帕时,竟在上面看到了一摊血迹。

    梁风眠不动声色的将手帕塞进怀里,捂着胸口缓缓坐下。

    梁焕卿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进了礼堂,一时间,礼堂变得热闹起来,所有前来贺礼的夫人小姐们围在一起,看着梁焕卿告礼。

    梁焕卿踏过礼堂高高的门槛,裙摆在地上展开,她一步一步走向梁风眠,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可眼中却有波点泪迹。

    梁风眠一见她,连忙站了起来,身旁的梁伯小声提醒他坐下。

    梁焕卿朱唇轻启,说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女儿梁焕卿一拜。”

    说着,她跪在礼堂正中央的蒲团上,慢慢的俯身叩首,额头重重的嗑在地上,随之眼泪就掉了下来。

    喜娘们一惊,这是要成亲的人呀,额头若是有伤怎生是好,便连忙上前小声劝道:“小姐,脸上不能有伤呀。”

    梁风眠一个铁血男儿,此时竟然也老泪纵横,他连忙上前扶起梁焕卿,说道:“我儿乖,莫哭。今日是你大喜之事,快祭拜一下你娘。”

    梁焕卿点点头,抬手擦干眼泪,看着娘亲的牌位,说道:“娘,今日女儿就要出嫁了,感谢娘亲生育之恩,焕卿感念在心,无以为报。”

    说着,又要再叩首,梁风眠紧紧的按住梁焕卿的肩膀,防止她弄伤脸部到时殿前失仪。

    在场众人无一不暗自抹泪。

第七十一章

    待到礼毕后,已经差不多到了晌午吉时,梁焕卿被喜娘扶到琳琅园内等着王府的迎亲车队来接她。

    梁寂身披金甲,胯下坐骑戴着红花,精神抖擞的带着一批将士等在府门口,等到靖王车队一到,便护送着梁焕卿出嫁。

    他攥缰绳的手微微出汗,眼睛不住的往门口看,坐在马上也坐如针毡,心中百般不适应。

    王府里从一大早就闹个鸡犬不宁,平日里王府也没个掌事的管家,全靠棹棋一人担着,往常没多少事倒也算了,如今王爷大婚,棹棋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好在梅妃娘娘不放心,安排礼部和钦天监派了人过来帮忙,梅妃宫里也支了几个掌事姑姑过去,一切倒也还凑合。

    一声长呐鸣起,宫门大开,从中跑出一队御林军,站在宫门左右,正中驶出几顶明黄色绣金丝的座辇,是以皇上,梅妃,公主,太子及其妃子一同出宫前往靖王府观礼。

    “王爷。”司南屏替齐景钦绑上胸口的大红花,一边嘱咐道,“到时候就按昨日嬷嬷说的那么做就行了。”

    一旁的礼事官也笑着点点头附和着。

    齐景钦此时身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谪仙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头戴绣金官帽,正中镶嵌着一块大红宝石,周遭以纯金图纹封边,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行走漫步间,腰间佩戴的禁步宝玉琳琅有声,宛若天人。

    棹棋也穿着喜庆的牵着马走在前面,礼事官高声喊着吉时到,齐景钦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表情淡然不惊,晌午热烈的太阳使他有些微微蹙眉,但丝毫不影响他惊人的容貌。

    红锦的地毯早已经铺好,站在两旁的仕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的花瓣。

    花香浸润在空气中,挥发出迷人的香味。延绵不断的大红地毯显示着无比的尊贵的身份。

    在这春意盎然,明媚清光的日子里,这红的让人心醉的颜色,在京城多少闺秀眼底,映上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白色骏马,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沿途无数百姓围在道路两边,王府里的仆人们挥洒着喜钱和喜糖,百姓齐声欢呼雀跃。

    坐在琳琅园的梁焕卿,头戴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樱桃大小的红唇,她坐在床沿边等着,手中紧紧攥着手帕,紧张到微微出汗。

    她足抵红莲,红衣素手,锦盖下,莞尔娇羞。

    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

    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十五是满街的花灯。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着的对父兄不舍得悠悠心肠。

    她似乎听到了王府车队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小姐,该上轿了。”喜娘高高兴兴的推门而入,对梁焕卿提醒道。

    月白扶着梁焕卿起身,踏过琳琅园的门槛,走过将军府威严的连廊,路过那些她觉得凡俗的百花。

    周遭的官家夫人小姐,喜娘和小厮丫鬟们,一个个都笑逐颜开,道着恭喜,说着美好的祝愿。

    梁焕卿行走在众人的欢呼中,她头戴红盖头,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看到自己走过一块儿一块儿熟悉的青砖,渐渐的走出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口,明显能感觉到人声鼎沸。

    王府的迎亲队伍长至十里,齐景钦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面,身后十几名随从抬着一顶贵重的鎏金轿辇,顶盖垂下纯金打造的琳琅流苏,行走漫步间叮当作响,火红的帷裳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围观的百姓无一不想来亲眼看看王爷娶亲的场景。

    喜娘从后面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柄团扇,笑着对梁焕卿轻声说道:“小姐,该丢扇了。”

    丢扇,是女子出嫁时,在家门口丢出一柄团扇,示意丢去身为小姐时的坏脾气,往后在与相公相处时能做好一位好娘子,夫妻和睦恩爱有加。

    丢扇也意味着,丢去了自己在娘家时的身份和过往。

    齐景钦看着站在府门的梁焕卿,她抬手拿起托盘上的团扇,月白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梁焕卿拿着团扇,透过红盖头依稀能看见这柄团扇的模样,正是她及笄那年拿着跳舞的团扇,梁焕卿瞬间泪目了,手紧紧攥着团扇不愿放手。

    梁风眠在梁伯的陪同下站在府门观看,他强忍着眼泪,不忍心看到女儿丢下团扇上花轿的样子,而一旁的梁伯早已经老泪纵横,衣袖上皆是泪痕。

    秦夫人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秦瑞兰鼻尖酸酸的,倘若是她,也一定舍不得。

    王府的乐队不知疲倦的奏着喜乐,一旁的百姓也都在期待着梁焕卿上花轿。

    一旁喜娘轻声提醒道:“小姐,该丢扇了。”

    喜娘看惯了新婚娘子对家人的不舍,可到底还是女孩子家家长起来了,每每看到这一幕时,多少也有些动容。

    梁焕卿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在粉嫩双颊上划出浅淡的痕迹。

    她一侧身,将团扇抛进府门,便头也不回的走向那顶华丽的鎏金轿辇。

    一阵风吹过,梁焕卿快步行走间,仿佛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月白和喜娘扶着她走到花轿旁,那柄团扇也才赫然落地,玉制的扇柄摔成两半,在热闹的人群中也能听见玉碎时清脆的一响。

    听见玉碎声,梁焕卿正准备上花轿的身子顿住了,连忙转身看着那柄折扇,连同在府门送嫁的父亲和家人们。

    梁风眠此时已经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背对着众人偷偷抹着眼泪,梁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舍,不停的抹着眼泪,秦夫人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她明明就在上京,并非生离死别,可却如剜心般疼痛不舍。

    梁寂眼眶湿润,微微发红,可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将视线转向别处,不忍再看分离一幕。

    王府乐队依旧不知疲倦的奏着喜乐,随行仕女衣袂飘飘,围观百姓也议论个不停,齐景钦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微微悸动,不知是何心情。

    喜娘轻声提醒:“小姐,该上花轿了,莫要误了吉时。”

    月白一脸担忧的看着梁焕卿:“小姐…”

    梁焕卿转过身,点了点头,二人扶着她上花轿。

    围观百姓一阵欢呼鼓掌,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十几名随从抬着那顶华丽的鎏金轿辇,稳健的往王府走去。

    此行再见时,众人该尊称她一声靖王妃。

第七十二章

    后来世人常说,都道梁风眠清贫一生,唯有嫁女时将毕生财富换作嫁妆送入王府,红绸缠绕着金楠木箱子,一连几十个大箱子皆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它们沿着长街十里,在众人的簇拥下,随着梁家小女一同嫁入王府。

    眼看着花轿就要到了王府,司南屏早早的就守在门口,就等着看见花轿鸣放鞭炮。

    一见花轿到了,司南屏给两旁早就站好的小厮使眼色,两个小厮立即燃放鞭炮,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花轿旁边的喜娘挥着红喜帕,高声喊道:“落轿”

    沉重的鎏金轿辇应声而落。

    花轿中的梁焕卿缓缓睁开双眼。

    王府里站满了前来贺喜的文武百官,皇帝和梅妃都坐在高堂之上等着新人前来敬茶。

    王府门口,站着一众爱看热闹的年轻官员和夫人小姐们。

    引赞官喊道:“新郎伫立于轿前”

    齐景钦翻身下马,一身大红直裰婚服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让看客当中还未出阁的小姐们心悦不已。

    陆绘灵也站在王府门口,按礼节,她的身份该是在正堂等着的,可她想亲眼看看,爱慕多年的王爷当着她的面娶别人的样子,她紧紧攥着手帕,指甲嵌入皮肉之中,可她的手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两行热泪毫无征兆的落下,眉毛微微蹙起,该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奈何心上人不在意。

    齐景钦现在花轿前,眼睛直直的看着花轿的帷裳,帷裳前缀以金丝穿宝珠的璎珞,取其喜结连理之意,璎珞随着春风拂过在二人之间叮当作响,甚是好听。

    引赞道:“新郎搭躬”

    齐景钦记得昨日宫里嬷嬷曾教过,他应声做出拱手礼延请新娘。

    随后花轿旁一直随行的两位盛装浓妆小女童一左一右拉开帷裳,璎珞碰撞,叮当作响。

    梁焕卿随着慢慢拉开的帷裳,看见了站于花轿前,对自己拱手拘礼的靖王爷。

    他身着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嫡仙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齐景钦也同样看到了端坐在花轿中的梁焕卿,虽看不清脸,却也能感受到她的举世无双。

    引赞喊道:“压轿”

    两旁身着大红色衣服的抬轿夫应声将轿子压下来,方便新娘子走出来。

    两位盛装浓妆的小女童伸出小手拉了拉梁焕卿嫁衣的袖子,随后将她扶出来。

    梁焕卿一步一步的走向齐景钦,嫁衣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带着众人的祝福,每走一步都簌簌有声。

    喜娘从后面端出红绸,引赞喊道:“新郎新娘牵红”

    两个小女童各执红绸一头,送至二人手中,喜娘将托盘撤开,红绸正中的花团落下,垂在二人中间。

    梁焕卿和齐景钦对视一眼,齐景钦看着她,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梁焕卿一心动,也跟着不自觉笑了出来。

    红绸一牵,二人这一生都将携手度过了。

    引赞喊道:“新郎新娘直华堂前”

    两位小女童一左一右跟在身后,仕女们也纷纷上前辟出一条红毯路,二人所到之处,花瓣漫天飞舞,落在头上、肩上。

    梁焕卿和齐景钦跨过王府高大的门槛,再有喜娘牵着跨过火盆,行至一尊四方香炉前。

    引赞喊道:“新郎新娘就位”

    喜娘扶着梁焕卿在蒲团前站好。

    引赞:“新郎新娘进香”

    引赞:“跪,献香”

    通赞:“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引赞:“起,进华堂”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二人一一照做,一左一右走进华堂,红绸中间的花团巧从四方香炉上掠过,沾了星点草木灰,喜娘眉开眼笑,道是得了上仙的祝福。

    在一旁观礼的秦夫人和秦瑞兰,无一不感到高兴。

    陆绘灵气得都快晕过去了,多亏身后的丫鬟扶着她才不至于当众丢人。

    华堂上座坐着齐秉煜和夏容馨,他们是整个皇城里最为尊贵的人。

    齐秉煜和夏容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走进来,他们刚入华堂,门外便又响起一阵鞭炮声。

    通赞:“新郎新娘敬茶”

    喜娘们端着香茶至二人前,齐景钦和梁焕卿一一接过,跪在皇上和梅妃面前,双手奉上香茶。

    齐秉煜和夏容馨笑着接过香茶,各自了一口放下。

    喜娘们将新人扶起,站在堂中等候已久的礼事官这才高声喊道:“拜堂”

    齐景钦和梁焕卿牵着红绸站好。

    “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

    “二拜高堂”

    齐景钦和梁焕卿对着华堂座上的皇帝和梅妃鞠躬参拜,皇帝点点头笑了笑,梅妃则暗自抹泪,喜极而泣。

    “夫妻对拜”

    齐景钦和梁焕卿对立站好,笑着对视一眼,双手作拱礼,缓缓拜下。

    看客当中,梁风眠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可又不愿在圣颜前失礼,便一直躲闪众人的目光。

    “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一声欢呼,便拥簇着二人进洞房。

    因着府中宾客皆等着王爷出来敬酒,喜娘便将梁焕卿扶到新房里等着,新房是空置已久的,原本建府时就留有一间庭院给未来王妃住的,齐景钦题字时依旧遵循梁焕卿在将军府的院子,取自“琳琅园”。

    梁焕卿坐在床沿上,手心紧张得微微冒汗,房中安静到能听见到她的心跳声,不远处点燃着的两根巨大的喜烛也正一点点燃尽。

    到了晚上,宾客都已经散去,皇帝和梅妃还有一众皇室中人都回宫去了,齐景钦也有了丝丝醉意。

    棹棋和司南屏扶着齐景钦来到琳琅园,站在门口的月白连忙跪下大声说道:“奴婢拜见王爷。”

    房中的梁焕卿听了,更是紧张的攥着裙子迟迟不放开。

    齐景钦应了一声,就上前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红烛和坐在有着厚重帷裳的床沿上的梁焕卿,那便是要与他相守一生的女子。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梁焕卿身子微微颤抖,他笑了笑,拿起放在一旁的称竿,缓缓掀开她头上的红盖头,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梁焕卿的满头青丝被梳成华贵的朝凤髻,九四凤凤冠恰好能稳当的戴在的头上,发髻两边插上凤簪,凤冠下面再插好金簪,白嫩透亮的耳垂再坠以金玉镶嵌的耳环,刹那间显得她光彩照人,尊贵无双,一双眉目传情,樱桃小嘴微微上扬,似有天仙之姿,惊艳到了齐景钦。

    他想说些什么,可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二人四目相对,之间仿佛搁了上千年之久。

    梁焕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神躲闪。

    齐景钦坐在她旁边,过了许久说道:“是不是该喝合欢酒了?”

    “啊?”梁焕卿微微一愣,却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啊,是。”

    齐景钦看着她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便领她坐到圆桌旁,亲自斟满两杯酒,一杯递给她,说道:“焕卿,本王定不负你。”

    梁焕卿双颊飞上红晕,她点点头,两人交颈喝下交杯酒。

    秦瑞兰、月白、筱儿、司南屏和棹棋还有一众齐景钦念书时的世子少爷们都趴在琳琅园的门前听洞房的动静,奈何里面迟迟没有响声。

第七十三章

    天色已晚,从门缝中看不真切,一个个在上京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听着。

    过了许久,司南屏说道:“他们不会就这么睡下了吧?”

    秦瑞兰看了他一眼,道:“今儿他们都累一天了,自然是要早早睡下的,我们还在这儿干嘛呀,都回去吧。”

    京中太傅之孙池星笑了笑,道:“王爷从念书起就一本正经,想来是不谙此道,早知如此,婚前该由我带着去逛逛的。”

    秦瑞兰等一众女眷一脸黑线,这还是第一次从书香门第子弟口中听到如此不羁的话,也不知池太傅听了这话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

    身后几个与池星相熟的世子都笑话他,闹着要告知太傅,池星最怕他爷爷了,忙着和几个世子们狡辩是为了王爷好,一时间,洞房外倒比洞房内热闹。

    喝过合欢酒后,齐景钦和梁焕卿便坐在床沿边上。

    与婚服同色的喜帐一层一层挂在床栏上,无数璎珞宝玉垂在一边,床上换了新的被面,上面以金丝银线织造了一副鸳鸯戏水图,生动灵巧。

    两只白玉瓷枕光滑圆润,下方压了一只从云霄寺求来的育子符,床的四角分别放着桂圆红枣,取早生贵子之意,掀开喜被还能看到床的正中放着一块儿明黄色的落红帕。

    梁焕卿看到这儿脸就红了,连忙别开脸去不再看,喜娘不是没教过她,可正要经历时,却还是会感到害羞。

    门外动静他们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身为池星同窗好友,齐景钦不禁脸红起来,梁焕卿也下意识的看向他,瞟见他脸颊飞起红晕,便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齐景钦尴尬的用手摩挲着膝盖,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梁焕卿说道:“今天累吗?想不想睡觉了?”

    因着明天一早新妇还要进宫请安,况且梁焕卿身上还有伤,齐景钦担心她体力不支,关切的问了一句。

    梁焕卿这时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才稍稍放下,方才王爷在与府中宾客觥筹交错时,她让月白在琳琅园内看着,自己在屋内倚着床栏小憩了一会儿。

    “眼下还不觉得累。”她不知齐景钦要做什么,便如是说道。

    齐景钦听后,起身放下床栏两侧被金钩揽起的床幔和璎珞,对梁焕卿伸出了手,笑出了两颗不太明显的虎牙。

    梁焕卿不知他要做什么,便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想不想去放花灯?”齐景钦笑道。

    他曾在上元那夜在画舫上看梁焕卿放下过一只花灯,花灯摇摇晃晃的在湖面上飘着,他能看见她眼底的沉重,一反平日里活泼调皮的大小姐模样,后来派人打捞起湖面的数百只花灯,认出了她手写的那一只,才明白那上面的故事。

    “花灯?”梁焕卿问道。

    还不等她多问,齐景钦推开了窗户,一只脚跨了出去,坐在窗栏上对梁焕卿伸出手:“来,本王扶着你。”

    梁焕卿一听放花灯便跃跃欲试,但又带着几分顾虑看向门外,影影幢幢的人还没离开。

    “没事,喜烛彻夜燃到天明,帷帐放下他们不会发现的。”齐景钦看出了她的担心,笑着安慰道,“天色已晚,听不到什么动静,饶是秦小姐也会劝他们回去的。不用担心。”

    梁焕卿犹豫了一会儿,将手坚定的放在他的掌心,二人目光交错,世间所有流言蜚语都侵扰不进来。

    齐景钦牵着她,一路绕过王府的侍卫,跑出琳琅园,穿过栀子林,路过渡光亭,跑过了今日拜堂的华堂,那里的红毯还未撤走,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数十个酒坛子,王府门外的鞭炮屑和仕女飘洒的花瓣还在,一大群奴才正连夜打扫,在天亮之后,又是威严庄重的靖王府。

    他们穿过嘈杂的人群,跑出王府,打扫喜宴的奴才们都埋头做事没有发现,梁焕卿越跑越觉得自由快乐,她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跑了一会儿后,她慢慢停住脚步:“不行了王爷…我太累了…”

    齐景钦回头,看了她一会儿,便伸手拆下她头上的凤冠凤钗和金簪,褪下她手上戴着的手镯,梁焕卿见了,也跟着摘下脖颈上挂着的玉珠,笑道:“这样就轻松多了。”

    他们私自跑出门,别人发现不了,王府暗卫自然是一路跟着的,他们见王爷王妃随意将价值连城的珠宝丢下,便满脸黑线的过去捡起来收好,这要是第二天被人发现,梅妃可要好一顿训斥王爷了。

    齐景钦自然也知道有人跟着才这么肆无忌惮。

    等到全身金银珠宝都褪下后,他们继续往湖边走去。

    今夜的上京城,静谧平和,狂欢了一天的百姓都早早按宵禁回家休息了,只剩下巡逻的京兆府官兵在街上来回走动。

    快临近湖边时,齐景钦从袖中拿出一条布帛,对梁焕卿说道:“遮住眼睛。”

    看他如此娴熟的样子,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梁焕卿不知为何意,但也愿意听齐景钦的安排,半信半疑的绑上布帛,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使梁焕卿有些慌张,她伸手在黑暗中摩挲:“王爷…”

    齐景钦笑了笑,从她身后拥着她,扶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别担心,我在。”

    齐景钦慢慢的扶着梁焕卿走到湖边,湖边早就停好了一只豪华的画舫,上面灯盏无数,放着百花盆栽。

    他扶着梁焕卿慢慢登上画舫,梁焕卿感到地动山摇,有些害怕的紧紧攥住齐景钦的手掌:“王爷…我…”

    齐景钦笑了笑,也紧紧攥住她的手:“别怕。”

    待到二人在画舫中坐定,早已经安排好了的船夫慢慢将画舫摇到湖中心。

    湖心停着数十只小画舫,亮着暖灯,上面各坐着一名船夫和商女,一见齐景钦的大画舫来了,便按照吩咐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花灯点燃放在湖面上。

    一时间,幽黑波动的湖面犹如无边夜色,盏盏花灯好似点点繁星,蜿蜒曲折的护城河从这片湖水开始,流淌成了一条人间银河。

    “王爷,能摘下了吗?”梁焕卿仿佛听见了一丝动静,耐不住心中好奇,便问道。

    齐景钦看了看湖面,一如他所想一般美好,他亲手摘下梁焕卿眼睛上的布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了。”

    梁焕卿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犹如星河的湖面,一盏盏莲灯在湖面绽放,流连婉转的盘旋。

    她的眼睛被这一盏盏莲灯吸引,不知不觉热泪盈眶,这时她的一双含波美目也成了星河点点,与天上,与湖面的星河争奇斗艳。

    她看向齐景钦,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可眼睛不自觉的流出两行热泪,她声音颤抖,不可置信的问道:“王爷,这…”

    “送你的。”齐景钦笑着替她抹去泪水,从舫中取出两只精致的莲灯,上面写着百年好合,他递了一只给梁焕卿,说道,“要放一只吗?”

    梁焕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破涕为笑:“要。”

    她接过莲灯,提着裙子缓缓蹲下,将莲灯放在水中,手伸进水里挡出层层涟漪,推着莲灯飘向远方。

    一只莲灯飘了过来,她无意中看见上面题字愿吾妻焕卿岁岁平安喜乐。

    她感到错愕,再抬眼看向别的莲灯时,上面写着同样的蝇头小楷,她认得出,这是王爷的笔迹。

    湖面莲灯数千盏之多,每一盏莲灯都由他亲手题字,亲手将愿望写入莲灯,她仿佛能看见,在四下无人的深夜,他熬了几个晚上认真的在莲灯上写下这一连串祝福,只为这一晚送她的惊喜。

    梁焕卿的心瞬间被融化了,她眼泪止不住的流。

    无论往常如何,有过多少误会,这皓然天地间,梁焕卿此时此刻,却只想与身侧之人长相厮守。

第七十四章

    梁焕卿和齐景钦坐在船头看着湖面数盏莲灯,船夫将船缓缓驶动,拨开层层水纹,飘荡在湖面上。

    梁焕卿看着这良辰美景,不住的流露出笑容,她眼睛亮闪闪的,与天边星辰,湖面莲灯遥相呼应。

    齐景钦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微笑,而后转向湖面,欣赏这风光。

    突然,梁焕卿轻轻咳嗽了两声,齐景钦听了忙看向她,梁焕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可能是,夜深露重,着凉了。”

    齐景钦顿时觉得自己疏忽了,哪有新婚之夜让新娘子坐在船头吹风的,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不不,不要紧,我们可以再坐一会儿,我没事。”梁焕卿连忙说道,她不想因为自己扫了王爷的好兴致。

    说完,梁焕卿佯装看风景,没敢直视齐景钦的眼睛。

    齐景钦笑了笑,缓缓解下自己大红直缀婚服,小心翼翼的披在梁焕卿身上,又霸道的将她拥入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目光却不看着梁焕卿,眯着眼睛看着湖面。

    “王爷…”梁焕卿惊呼道。

    她想挣开,可齐景钦怎么也是男儿身,力气自然是比她大许多,她扭捏了两下便也欣然接受了。

    二人坐在船头,静静的看着湖面。

    梁焕卿耐不住困意,在齐景钦怀中睡着,他看着怀中睡得像一只猫儿一样的梁焕卿,笑了笑,招了招手,唤来隐处的暗卫,护送二人回王府。

    在琳琅园等着听闹洞房的一群小姐少爷们等了许久,都听不到房里的一点儿动静,池星偷偷捅破窗户纸,看到喜床的帷裳已经放下,房中平静如水。

    池星一边看一边嘀咕道:“王爷该不会是就这么睡下了吧?”他转头看向众人,笑道:“还是没经验呐,早该让我带着去见见世面了,成天看那劳什子公文有什么意思…”

    尚书之子单沛笑闹着拍了一下池星的后脑勺,威胁道:“你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身为世子,成日花天酒地流连烟花之地的,没个正形,小心我告诉太傅爷爷,池家家法三章就有你好看的!”

    池星揉着后脑勺,嘟囔着脸,佯装推了一把单沛,说道:“我不过仗着家里讨了个没权没势的世子当当,怎么不可以放纵自我了,我这还算好的,你瞧那齐景炀,本事没有本事,不也成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了吗,皇上可曾说过他半句,眼前有更好的储君人选,也没谈废太子的事,还不是因为他是嫡长子,有个丞相舅舅…”

    几个世子少爷听了,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妄议皇室家族你不要命了!”

    池星差点被众人捂的喘不过气来,他好不容易推开他们,又满脸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什么,这是靖王府,是王爷的地盘,还能有人在此监听?”

    他说的那人,便就是齐景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复池星的话。

    他说的也没错,明明王爷更适合做皇帝,可偏偏齐景炀就是嫡长子,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见他们都不说话,池星冷冷的“嘁”了一声,摆摆手就要离开琳琅园:“如今说个真话也要被阻止,没意思!”

    单沛知道池星是在为齐景钦打抱不平,可他们没有给到应有的回应,池星觉得恼怒便要离开,他连忙追上去:“池星!池星!慢点,等等我!”

    眼看两个人不欢而散,洞房内也没有丝毫动静,剩下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司南屏打开折扇,不慌不忙的摇着,仿佛将自己置身事外。

    过了良久,秦瑞兰轻轻咳嗽一声,试图打破这个平静:“天色已晚,夜深露重,王爷和王妃想来都已经睡下了,大家都累一天了,不若就到这儿吧,我们都会去休息吧?”

    几个世子少爷连忙附和着,随后便离开了靖王府,棹棋为王爷尽宾主之仪连忙去送客。

    秦瑞兰让月白和筱儿先行一步离开,自己却迟迟还未走,她看着司南屏没有说话,司南屏自然也注意到了秦瑞兰的眼神。

    司南屏笑着拘了一礼,道:“小姐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秦瑞兰瞥了一眼梁焕卿的新房,司南屏会意,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小姐若是不着急回府,便一同走走吧,王府虽不如秦府热闹别致,可还是有一些可见的风光的。”

    秦瑞兰顺着司南屏的手势走出琳琅园,二人并肩走在王府的连廊里。

    “其实方才世子星说的没错。”过了许久,秦瑞兰缓缓开口说道。

    “什么?”司南屏缓缓摇着折扇,儒雅的笑看着秦瑞兰。

    秦瑞兰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说道:“你别装了。我们都知道。”

    秦瑞兰的眼神一直盯着司南屏的眼睛,她讨厌极了这个男人的眼睛,深不可测,总是用笑容伪装自己,总是觉得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

    “在下不能理解小姐在说些什么,还请小姐明示。”司南屏也停下脚步,看着秦瑞兰的眼睛,笑着说道。

    秦瑞兰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世子星说太子一无是处,不过仗着自己是先皇后所生,有个丞相舅舅,才不至于这么无礼荒唐都还住在东宫。

    靖王爷文武双全,才思敏捷,一心为江山社稷百姓民生着想,就连祈愿都是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才是为贤德明君,可偏偏出身不如太子,母家势力也伸不到庙堂之上,很多事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司南屏依旧笑着看向她。

    她继续说道:“是你出的主意吧?”

    秦瑞兰转过身看向司南屏,眼神像是要将他洞穿一般。

    司南屏嗤了一声,低头笑了笑:“秦大人教女有方啊。”

    “你们娶焕卿,其实就是想利用她母家的身份吧。”秦瑞兰淡然说道。

    这是谁都心照不宣的事,可她还是想说出来。

    司南屏不可否认的笑了笑,没有言语。

    秦瑞兰只当他默认了,可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她讨厌极了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

    “司南屏!”秦瑞兰突然大声喊他的名字。

    司南屏也敛起笑容,一脸严肃的与秦瑞兰四目相对,可他依旧丢不下读书人的儒雅:“秦小姐。”

    秦瑞兰也顾不上身为闺中小姐的姿态,她向司南屏走近,等到二人间只剩一人的距离时顿住脚步。

    她揪住司南屏的领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后会与太子争什么,也不管你们会利用梁府的势力做些什么事,更不会理会你们将用什么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只警告你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焕卿,不能把以伤害焕卿为代价达到目的!”

    司南屏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女子,眼神中却不带有一丝轻蔑之意。

    “如果不然,莫说梁府,就连我也不会放过你!”秦瑞兰自知王府势力比自身强大不少,可面对一平民,特别是幕后主使,她还是有底气的给出了一个警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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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醉光阴介绍:
他是心存野心的天朝王爷,为了皇位之争可以牺牲一切。她是天真烂漫的官家小姐,从小生活在父兄的庇佑下与世无争。一场上元灯会让两人阴差阳错的相识…他利用她,最后却伤害她。她帮助他,最后却想要离开他。当他为了江山安稳将她拱手让出的那一刻,她心里对他的最后一丝情谊也消失殆尽。她说:“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到你。”他说:“若有来生,我愿倾尽所有护你周全。”陪一个少年成长,本就是一场豪赌,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她是赢是输…卿卿醉光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卿卿醉光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卿卿醉光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