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三十一日凌晨,齐秉煜于勤政殿因病驾崩,万民哀悼……
梁焕卿此前一直都睡不着,在鹤园寝宫之中翻来覆去的,月白从宫外回来之后,便一直蹲守在勤政殿外,只待有消息便赶忙回东宫鹤园禀报梁焕卿。
月白出宫通知梁寂做好准备,今晚便有可能动手,担心被别人发现,梁寂也只是亲自带着几队精兵在皇宫外巡视,听着梁焕卿的指示,只要一听到皇帝出事了便赶忙将宫门封锁起来。
经过上次盛宴i一事之后,御林军统帅骆勋和梁寂关系日渐好转,骆勋也是知道他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良,梁寂为了事情万无一失,便找了骆勋帮忙,这也是为了保护皇宫安危,其余的事情骆勋没有多问,梁寂也感谢他这次帮忙,敏感一些的人,冥冥之中都能感觉到今日事情不对。
这个任务也就只有交给月白和梁寂做她才放心,梁焕卿不愿意晚一步知道这个消息,况且今晚指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都说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平时左眼不跳倒也罢了,梁焕卿不缺那些钱财,但是这种关键时刻,右眼跳了起来,可真是叫人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好。
总是担心着这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是自己始料未及的,担心梅贵妃娘娘那边会出什么差错,或者是齐望舒那边会发生一些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亦或者,是齐景钦。
“太子今日回东宫了吗?”梁焕卿枕着手臂,背对着汤雪说道。
梁焕卿没有睡着,汤雪一直陪在身边,隔着帷帐,汤雪依旧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太子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虽说太子妃没有告诉她们接下来会发啊生什么事情,但是眼看着月白姐姐出门去了,还有今日的这种气氛,汤雪自然就能感觉到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汤雪不敢去休息,坐在梁焕卿床下打盹儿,听着太子妃突然这么问道,便赶忙醒过来,慌张说道:“啊……太子……太子好像回来了,这几日他一直都会回宫来……”
梁焕卿又是默不作声,她眼睛看着前方,心中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自从他们搬到东宫来之后,齐景钦便是一次都没有来过东宫,上京出了这种情况,册封大典便也要延期举行,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梁焕卿知道太子册封大典对于他们而言本身就是用不着的一种仪式,很快,就会到登基大典了。
“看来外边的疫情好转了不少。”梁焕卿淡淡的说道。
汤雪听着她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是在简单的感叹一下,随后便赶忙回道:“是呀娘娘,太子殿下亲力亲为,那些大人们便也不敢怠慢,天朝地大物博,国医圣手皆汇聚上京,哪里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呢?”
梁焕卿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若是齐景钦接受不了父皇去世的消息,自己会不会因此感到后悔呢?
从头到尾,梁焕卿一直都在考虑着齐景钦的想法和感受,做这件事之前,她无所畏惧,只觉得自己能够将这件事滴水不漏的做好就行了,梁焕卿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要报仇,为自己和孩子报仇,齐景钦仿佛忘记了这件是一样,但是没有关系梁焕卿一直记得就好了。
她始终清晰的记着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记得自己的孩子的生命是怎么慢慢流逝的,一直到现在,她躺在床上,依旧是记得那种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灼烧感,虽说毒药已经被解除,但是每每感到炎热的时候,梁焕卿的皮肤便会变得敏感,那感觉就像灼烧一样的后遗症一样,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被闭合,夏日非得要活活憋死不可。
世人都道那是一场意外,皇室不会故意将这些不合之事公布出来,就是在朝廷之上也是鲜少有人知道这桩秘闻。
但是越是不知道,他们就越会展开自己的想象力去编造整件事情,梁焕卿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在百姓当中被编造成什么样子了,都说民间有一些文人,是酷爱将皇家秘闻写成戏文让那些名角儿去演的,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明确的说是谁,这光是让人听了就浮想联翩,只要是听着一点就知道那戏文之中究竟是在说谁了。
因着这件事,戏文便是满天飞的了,但是梁焕卿不在乎这些,最好是谁都知道,梁焕卿还故意花了大价钱,请了顶好的文人墨客写上了太子妃割肉入药救皇帝一事,若说要让这件事传扬天下,没有戏文还真是不能够的。
梁焕卿极其在意齐景钦的感受,但是有一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只要是自己在乎着他的感受,便就会牺牲自己的感受,所以这件事1,她就算是担心着,也不能停下来。
“月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梁焕卿躺在床上,便就是半天也睡不着,只能是胡思乱想的,担心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又担心这件事没有顺利发生。
想来这个时候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沉睡当中,梁焕卿却怎么也睡不着,时刻警惕着,如若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自己应该怎么去解决这件事。
齐望舒那边,梁寂应该会陪着她的,但是齐景钦这里,自己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甚至到了这一刻,梁焕卿躺在床上,竟然有一些不愿意这种事发生,自己爱着齐景钦,但是始终和他不是那么亲密的,他们不是普通的夫妻,身份的原因让她一直和齐景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导致有一些事情,梁焕卿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合适。
现在梁焕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一直惶惶不安,若是齐景钦真的很在意,自己应该怎么办,会被发现吗?
一切都令人惶恐。
都说做坏事做多了便不会觉得不安,梁焕卿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这件事刚起始之时,尚且能够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是在为孩子和自己报仇,但是时间久了,竟然生出了万般顾虑......
汤雪隔着一道帷裳都能太子妃娘娘的痛苦,只听到她淅淅索索翻来覆去的声音,只听闻她时不时地一声叹息,汤雪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为什么和刚入王府时那会儿不一样了,样子没有变化,只是心性却和从前不一样,就连身边跟着的月白也是跟着沉默起来。
“月白那边......尚且没有消息传过来......”汤雪不知道究竟要是什么消息才可以,只觉得太子妃娘娘身上背负来太多东西,她始终是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起的,汤雪也不敢问这件事,毕竟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竟然几乎能在一夜之间整个人就变了一个模样似的......
梁焕卿闭上了眼睛,她相信申屠尘一定会很靠谱,皇帝今晚一定会死的,等会儿还有许多事要忙,到时候梅贵妃娘娘那边定然是很难过的了,齐景钦那儿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齐望舒那儿根本就不用想的了,自己是太子妃,要担当的事情多了,可是这个月梁焕卿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
尽管如此,事情是不会等着她的,梁焕卿想着要养精蓄锐,等会儿要留着精力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等到皇帝驾崩之后,齐景钦就顺理成章成为皇帝了,那么梁焕卿就会是皇后,事情都到这最后一步了,便是一点儿差错都不可以出现。
梁焕卿闭着眼睛,但是怎么也睡不着,汤雪就守在床边,就是她也能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定然是特别严重的了,如果不然,太子妃娘娘这般虚弱的身体,无事的时候一天能睡三四次,怎么会到了晚上就睡不着呢。
汤雪没有什么心眼,她从前是内务府的宫女,随后在梁焕卿嫁入王府之后到了靖王府做王妃的仪仗女官,汤雪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这个年纪也是认死理,只觉得梁焕卿是她的第一个主子,往后也要自己鞠躬尽瘁的跟着她才行。
不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汤雪便下定决心一直跟在梁焕卿身边,就凭着上次江依出事的时候,尽管那会儿陆绘灵和陆家如日中天,王爷和大将军都不在上上京,无人与她做主,她依旧是去了明华堂寻找江依,尽管她知道陆绘灵和自己有仇,会故意刁难自己,也知道陆绘灵当时是有多得宠,就算是梅贵妃娘娘也比不上,在陆绘灵得宠的时候,就是齐望舒也见不到皇上。
可是梁焕卿明明知道这些,却敢于上前和陆绘灵争斗,尽管到最后江依是死了,但是汤雪却觉得,梁焕卿这个主子,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主子都要好,汤雪打心眼里认定了梁焕卿,往后便不会变了,只要是梁焕卿,汤雪便觉得她做什么事都有道理,就算是杀人,也定有她的理由。
梁焕卿浅浅的睡着,汤雪便就守在一旁,静静的守着,她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是在一旁默默的守着,汤雪知道,如果是她们这个丫鬟出了什么事情,梁焕卿定然会第一个冲上去为他们辩解出头,这是汤雪从梁焕卿身上得到的安全感,汤雪一希望自己也能够给梁焕卿一些安全感。
最近看着太子妃娘娘似乎很累的样子,经常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心里背负了太多东西,可是实际上,梁焕卿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而已。
汤雪守着她,想要给她心里一些安全感。
梁焕卿慢慢的睡着了,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像是做了不好的梦。
她重新回到了曾经的边塞大漠,娘亲在自己身边去世,手慢慢的垂了下来,眼睛却依旧是看着账外的大漠,像是希望看到自己的丈夫乘风而来,可是最后却没有出现他们所想看到的那个样子,梁风眠终究是没有出现,杨素影抱着遗憾离开人世。
梁焕卿哭不出来,这样的场景在她梦里出现了无数次,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能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假的,表面上是波澜不惊,但是心中却在杨素影手垂下的那一刻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再转画面,又看见熊熊大火之中的孩子,梁焕卿知道,那就是自己死去的孩子了,这会成为梁焕卿心中永远的疼痛,一看到这种场面,梁焕卿眼睛就湿润了,她知道这是一场梦,在中毒太深的时候,自己也做过这样的梦,浑身又是拆骨扒皮的疼痛,但是梁焕卿却不愿意醒过来了,她珍惜着能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
虽说没有十月怀胎的情感,但是梁焕卿心中却是已经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自己都没有好好保护好,这实在是让人心痛不知。
汤雪不知道梁焕卿心中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便只是靠着床边坐着。
可是梁焕卿却睁开了眼睛,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枕边便全都是泪水,梁焕卿只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闭上眼睛便全都是噩梦,梁焕卿甚至想,只要齐景炀死了,自己报仇了之后便也不愿意再苟活人世间了,但是啊......这世间还有许多值得自己珍视的人,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梁焕卿枕着手,还是没能睡过去,静静的等待着风暴发生。
齐景钦已经回到了东宫,坐在书房当中查看着最近送上来的奏折,最近事情太多了,便也让司南屏坐在一旁帮忙,自己心情不太好,心中有太多事情,但是却没有人可以诉说,齐景钦一直都不知道,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问司南屏:“先生博学多识,可否解本宫疑惑?”
司南屏只是笑着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司南屏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奏折,帮着批阅。
齐景钦叹了一口气,说道:“最近事情太多了,都没有时间去看焕卿。”
齐景钦知道最近梁焕卿状态不好,棹棋也很多次跟自己说了,想来是月白说的,但是自己何尝不想去看她呢,只是公务缠身罢了。
“太子妃会谅解的。”司南屏翻奏折的停顿了,一听到梁焕卿的名字,便就这样开始神游太虚。
齐景钦摇了摇,想着着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看看她。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夜晚是普通的一夜,但实际上今晚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都一样,一样的寂寥和宁静。
第三百八十二章
梁寂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第一次知道的梁寂心中多少也是有一些不安。
梁焕卿是他的妹妹,梁寂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梁寂怎么也没有想到,梁焕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梁焕卿只是让月白告诉梁寂今晚可能会有宫变,别的便是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就算是不说,梁寂也能猜到一个大概,梁寂不由得去联想在梁焕卿出事后发生的种种事件,或许都和梁焕卿有关系,梁寂知道这些,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兄妹,就算是不常在一起,但是梁寂自诩是最懂妹妹的人,就算是在梁焕卿出嫁之后,他们并没有经常在一起,但是这也是符合一些礼数的。
梁寂不善言辞,但是对自己的妹妹确实比谁都要好,就算梁寂知道这件事自己只要是参与了,往后东窗事发,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但是梁焕卿既然找到了自己,那么自己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一定要将这件事做好。
骆勋只知道自己是在帮着梁寂,却也不知道梁寂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亲自在巡视,但是骆勋一直在皇宫值守,想来也多少是因为那位新晋的太子妃娘娘了。
骆勋很欣赏眼前的这个将军梁寂,虽说有着泼天的家世,只要izji自己正常发挥,就可以和骆勋一样,凭着家境和祖业在上京谋一个一官半职,这只是骆勋自己的想法,1但是能看的出来,梁寂如今年纪轻轻能做到现在的这个位置,除了有他父亲梁风眠的原因之外,与自己的努力有着莫大的关系。
骆勋虽说平时也是不上进,但是面对这些事情,骆勋心里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若不是因为骆家爷爷,自己也不会在上京皇宫当差,但是就是骆勋知道这些,他也不愿意努力,只是想生活在自己的这个舒适圈里不愿意前进,但是知道去欣赏那些一直在努力的人,梁寂就是这样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骆勋才愿意和梁寂交往。
骆勋平时和梁寂也只是点头之交,但是打心眼里佩服梁寂,往常可没有这么多时间一直在一块儿,就算是骆勋有时间,梁寂也不见得会陪他坐在一块儿。
在太和门城墙之上,这里是可以眺望到整个上京皇城的,他们就站在那里,望着静溢的上京城,迎面而来的晚风拂面,梁寂心中只觉得有一些舒爽。
“喝点儿吗?”骆勋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壶酒,递给梁寂。
梁寂见了,连忙接过这壶酒用身子遮住,随后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个发现了,见着没有人看见,便赶忙看着骆勋,一脸震惊的压低嗓音说道:“这可是太和门!你在这儿喝酒被人发现了,骆太爷也保不住你!”
骆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把夺过酒壶,随后仰头喝了一口,说道:“那有什么关系,这边又没有别人。”
尽管是这样说,但是梁寂还是一脸担心的看着骆勋,他对骆勋也是有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梁寂知道,骆勋家世并不差,从前也是高门将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般落魄了,在朝廷之中并没有官职,只是在皇宫当御林军统帅,虽是看着威风,但是这其中多少辛苦梁寂也是知道的。
梁寂没有和骆勋交手过,但是也是知道骆勋武艺高强,绝不在自己之下,1二人若是真的要打起来,也不知道是谁会吃亏一些,或许骆勋根本就懒得和自己动手。
见到梁寂一直看着自己,骆勋也是低头笑了笑,随后将酒壶往旁边一放,随后看着梁寂,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见着梁寂像是十分严肃的样子,骆勋将酒壶递给他,说道:“假的,果酒,不会喝醉人。”
“果酒?”梁寂半信半疑的接过酒壶,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随后惊讶的说道:“好甜啊!这……这是酒吗?闻着一股酒味,但是喝着却是甜的。”
骆勋笑了笑,将酒壶接过去,仰头又喝了一口,小声说道:“我爹留下的,骆府还有许多,你若是想要……”他看了看梁寂,半晌说道一句,“算了,你不配。”
“……”梁寂不与他计较,心里知道骆勋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那些果酒,想来就是骆勋父亲给骆勋留下的一些念想吧,见着骆勋这么说,梁寂便也不说什么。
梁寂只是失去了娘亲而已,身边还有父亲和妹妹,但是骆勋却只剩下爷爷了,这样相比之下,骆勋显得更可怜一些,梁寂没有说话,在月色的映衬之下,二人都显得更加寂寞。
骆勋也跟着他一起看着远处的灯火,他们都是可怜人,但是又比大多数人幸运。
“一个人若是家境好,便就是只需要付出一些努力就可以了,梁大将军已经为你铺好了路,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并不满意这样的现状呢?”骆勋看着远处的灯火,不由得说了一句。
梁寂突然就愣住了,他不知道骆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问题梁寂从前也没有想过,只是觉得梁大将军之子应该是他的身份之一,但是梁寂是绝对不愿意被这个身份束缚住的,就像地位一样,人人见他都是先道一声大公子,是建威大将军府的大公子,自己在朝堂之中的将军身份就这么被淹没了。
梁寂是梁风眠之子的身份远远高过梁寂在朝堂之中的地位,这不是梁寂想要的,这个身份或许是他一出生就可以拥有的,但是始终不是他自己得到的。
梁寂自从遇到了齐望舒之后,便就不知不觉的在这件事上较真,齐望舒是天朝公主,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将军罢了,若是真的1想要二人之间有一些结果的话,梁寂必须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行。
“我要站在父辈的肩膀上前进,绝不愿意只停留在父辈的羽翼之下。”梁寂淡然说道。
夜晚终究还是有一些寒冷的,站在太和门之上也是临危不胜寒,骆勋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但是听着梁寂这么说,便笑了笑,说道:“打算什么时候和公主成婚啊?”
梁寂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骆勋,惊讶的说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闻,但是梁寂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若只是别人都也罢了,骆勋在梁寂的印象当中并不像是这么八卦的人呀,怎么会连这种事也知道,那既然骆勋知道1的话,那么梅贵妃娘娘和皇上是不是也知道了?
梁寂在上京是有名的大公子,是最受上京女孩子欢迎的公子了,他家境优渥,为人正直,长相俊美,就算抛开家世,也是有许多女子愿意以身相许之,但是梁寂到现在还没有触碰过感情,这种事他向来是不明白的,也就是齐望舒这般主动打开他的内心,若是换作别人,恐怕梁寂也不会去喜欢。
骆勋听到梁寂这么一问,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觉得我瞎了吗?你们那么明显,我怎么会不知道,公主出去我可是比梅贵妃娘娘和皇上还要清楚的,每次都是往你军营哪儿跑,明眼人都知道。”
“不,我只是觉得有一些好奇,为什么你会注意到这种事情。”梁寂知道若是有心人想要调查这件事定然是会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想到骆勋会注意到这件事,每日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骆勋怎么会知道。
“你不懂。皇宫太寂寞了。”骆勋转了一个身,回头看着身后的整片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即使是在月色的照映之下,那些琉璃瓦也是闪闪发光,夜晚的皇宫丝毫不逊色白天的皇宫,似乎还是要比白天多了一份风情的。
“等到太子妃成了皇后之后,你们或许就可以成婚了。”骆勋身边鲜少有人能这么陪着自己说话的,今日他想说的太多了。
这本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梁焕卿成为皇后,那不就是在咒皇帝吗,现在皇帝病重,他们现在在这边说着这些话,恐怕有一些不妥,但是梁寂却没有说一些什么,气氛开始变得有一些奇怪了。
“能不能到那个时候还有待商榷呢……”梁寂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竟然也生出了一丝苦涩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杯果酒有问题。
骆勋也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想要对梁寂说一些什么,想了很久,还是说出口:“皇宫里人情冷暖太复杂了,若是将军有心,还是要提醒一下太子妃的,往后她成了皇后,可不能像这样鲁莽。”
梁寂愕然的看着他,说道:“你都知道一些什么?”
“都知道。”骆勋眼神真挚的说道,“太子妃还是靖王妃的时候,他们每日在太和门下传话,其实我都知道,太子妃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实际上漏洞百出。”
梁寂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手慢慢的摸上自己腰间的佩剑,想要离开赶紧去东宫和il梁焕卿传信。
骆勋很快就看出来了,他说道:“你放心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骆勋只是这么一说,梁寂就放心他不会说出去,慢慢将放在佩剑上的手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今晚要做什么。”骆勋叹了一口气,像是将izjii自己心中隐藏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
梁寂再次听到这种话反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梁焕卿做的太明显,就连骆勋也知道这件事,可是梁寂知道,骆勋不会说出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骆勋在上京皇宫背负了太多秘密,但是却不能说出去,好不容易遇到了梁寂可以说点知心话了,但是说的都是关于梁寂的。
梁寂不说话了,眼前的骆勋看样子城府远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对于这种人,自己还是不应该深交才是。
骆勋许久没有和别人这么开诚布公的说话了,随后看着勤政殿说道:“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也想做一些刺激的事情。这皇宫太无聊了。”
梁寂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判断了,骆勋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但不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二人陷入了沉默。
皇宫又继续安静下来,让人都开始有一些怀疑今晚到底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魏深和赵钊也在梁寂带的队伍之中,他们在京街巡视,无论是京街还是各个坊市,都是空无一人,现如今已经没有人在夜晚出来了,想来若是崇贤坊依旧是那样的情况,百姓们也不敢出来。
梁寂只是告诉他们今晚要戒备,可是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所以魏深和赵钊鼓足了精神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街上空无一人,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见了他们盔甲因为行走而发出了响声,这样一来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他们兵分两路,在围着皇宫在巡视着,生怕会错过一些什么东西,所有人都精神满满,但是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魏将军,这……我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巡视的久了,他们便开始有一些好奇自己在做什么了。
但是这是连魏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怎么能知道呢?
魏深看向了太和门,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
听说这是太子妃的命令,据说是皇宫今晚可能会出事,所以让他们过来帮着守住皇宫,这本就是他们分内的事情,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会知道今晚可能出事,但是魏深等人也不会多问什么。
就在他们在皇宫门外巡视的时候,突然,远处一阵空灵的敲钟声,像是从皇宫传来的,浑浊又庄重,在静溢的上京城,几乎是所有人都能听见,他们站在原地,看着皇宫的方向,只听到远远地又哦传来一阵高呼——“皇帝——驾崩——”
梅贵妃娘娘跪在地上终于痛哭流涕;梁焕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月白连忙往东宫跑去;齐景钦和司南屏站起身,手中的毛笔赫然落在了奏折上;齐望舒被清吟唤醒;城墙之上的梁寂和骆勋面面相觑——
整个皇宫亮起了灯盏,各宫各院纷纷往勤政殿赶去。
宫外也自然听到了这九声钟响,齐景炀感到一丝错愕,自己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么这九声钟鸣便是皇帝驾崩之意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就算是对于知情者而言,这一切都来的有一些太过于突然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或者是心中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事实发生的那一刻时,心中却还是有一丝震惊的。
月白跌跌撞撞的跑进东宫,绕过前院到了鹤园,她是亲眼看见皇帝去世那一刻时,何昇从勤政殿走出来,去钟楼敲了九下铜钟,当钟声敲第一声的时候,月白从草丛中站了出来,她一脸呆滞的看着钟楼的方向,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了下来。
月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一些难受,那一声一声悲壮的钟响,将整个皇宫乃至上京城都从睡梦当中唤醒过来。
月白慌忙的回头跑着,往东宫的方向跑去,她心中十分慌张,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自己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何昇亲自敲着古钟,那钟声浑浊厚重,一下一下的回荡在整个皇宫。
月白一边跑着,就能感觉到路过的所有宫苑都纷纷亮起了灯盏,月白越跑越快,担心被别人看见,便走了甬道,月白心中十分着急,这一刻居然觉得勤政殿和东宫的距离实在太过于遥远: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吧……
钟声连续的敲响,空灵悠长,月白想着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子妃,但是总觉得这条甬道居然长成这样,竟然让月白觉得越走越长……
好不容易到了鹤园之后,月白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赶忙要去寝殿见太子妃。
“是月白姑娘。”汤雪服侍梁焕卿穿戴整齐之后起身,正要往勤政殿去的时候,见到月白跑了进来。
“太子妃!”月白一见到梁焕卿,便赶忙抹去了额角的汗珠,跑到梁焕卿面前,跪下说道:“太子妃!皇上驾崩了!”
那九声钟鸣正是在宣扬皇帝驾崩的事情,那钟鸣之声本就是厚重浑浊,又能激荡层层回声,击钟之时,是乃上达天听,即使是在白昼都能清楚的听清,这会儿到了夜间,更加静溢的环境之下,所有人恐怕都能知道皇帝驾崩了。4
梁焕卿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皇帝驾崩之后,她首先担心的是申屠尘会被发现,毕竟现在皇帝是由他全权治疗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入殓的时候定然会仔细搜寻,万一申屠尘露出了什么马脚,定然会万劫不复的。
“快起来。”梁焕卿伸手将月白扶了起来,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依旧还是从前将军府大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但是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只相信月白去做,也不会这样故意让她知道这么多险恶的东西。
梁焕卿知道月白一定是被皇帝驾崩的阵仗给吓到了,一路跑过来,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着,春季穿的薄衫一下子就湿透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汤雪陪着我就好了,你去换一身衣裳,好好睡一觉,这边没有你的事儿了。”梁焕卿温和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她的事了,她要顺理成章,决不能漏出半点马脚的接过这一切属于自己的东西,如若是梅贵妃娘娘不能料理的事情,梁焕卿一定要去做。
月白摇摇头,没有按照梁焕卿的指使站起身,硬是张开双手拦在梁焕卿面前,眼神倔强的看着梁焕卿,说道:“不要!月白要陪着太子妃娘娘一起去!”
对于梁焕卿来说,若是月白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去,自然是要方便许多,汤雪在她心里总归还是一个外人,的确是没有月白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来得更加贴心一些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梁焕卿知道月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月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最近的一些变化对于月白而言就很难接受,梁焕卿不愿意月白看见更多的东西。
梁焕卿蹲下身子,看着月白,说道:“你好好休息就好了,我身边有汤雪,你只要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要乖乖醒过来。”
月白实在是太累了,听到这些话,心中下意识的也想要去休息,但是始终没有办法放下心,如今月白心中乱的不行,就是想要跟在梁焕卿身边才放得下心来,便一直跪在地上不说话,想要就这么僵持着,相信太子妃一定会允许自己跟着的。
在月白记事起,自己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小姐,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今年凭空就发生了这么许多变故,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月白来不及反应,便就要被迫的接受这一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汤雪见到她们这个纠结的样子,一个一个的都是倔强的不愿意让步,便赶忙上前说道:“月白姑娘放心好了,奴婢会跟在太子妃娘娘身边照顾好娘娘的,你累了一天了,都没有好好休息,让小玫她们帮着您洗漱一番吧。”
无论是在鹤园还是先前在琳琅园的时候,梁焕卿是园内大主子,月白就是二主子了,他们这些个奴才丫鬟都知道,梁焕卿是宠爱极了这个月白的,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梁焕卿不似别的主子那样,她对待下人都是交心的交情,更别说是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月白了。
汤雪两边都不敢开罪,只能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着汤雪这么说,月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后看着梁焕卿,说道:“那太子妃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梁焕卿点点头,抿嘴笑了笑,随后说道:“我会的。”
随后梁焕卿给站在外面的宫女递了个眼色,那宫女便赶忙扶起月白带着下去好好休息。
梁焕卿抬头看了看天,湛蓝深远,一眼根本就看不透,今晚会变得特别漫长。
“走。”梁焕卿想着赶紧先去找齐景钦,随后一同去,听到了方才的那九声丧钟,梁焕卿开始有一些担心着齐景钦现在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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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东宫书房之中,在第一声钟响的时候,齐景钦便慌忙站起身,一脸凝重的看向勤政殿方向,脑海中一片空白,一下子几乎没有时间反应发生了什么事。
司南屏只觉得感觉到了不对劲,仔细一听才知道这是皇室的丧钟,九声代表着皇帝驾崩,这口丧钟上一次敲响,还是在八年前明贤皇后去世的时候,敲了六下,是皇帝亲自敲响的丧钟,但是没有想到也才过了八年而已,皇帝就又用上了这口丧钟。
“父皇……”齐景钦心中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知道这是丧钟,但是心中顿时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谁也没有想过皇帝会在今天,这么快就要去世了,自己还没有举办册封大殿,自己的太子身份还没有做几天,就这么快就去世了吗?
齐景钦有一些不敢相信,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只呆呆的站在原地,想来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iz只能够呆呆的听着丧钟敲响,怎么也反应不过来的吧。
九声丧钟停下之后,整个皇宫乃至上京城都还依旧回荡着浑浊厚重的声音,上京城百姓熟悉这钟鸣,便细细的侧耳倾听着,心中暗自数着这钟声到底响了几下,当听到是九声钟响之后,心中顿时就感觉到了一阵凄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过来了。
上京城一瞬间犹如一座死城一样寂静,空气当中弥漫着绝望。
而这个时候,棹棋推门冲了进来,他也是一脸慌张的表情,一听到声音之后他便赶忙往书房赶,知道太子殿下在这儿,一旦皇帝死了,那么太子殿下就要继承大统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一见到太子殿下齐景钦,棹棋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拍了拍衣衫,随后庄重的跪了下来,说道:“太子殿下节哀!”
站在一旁还没有回过神的司南屏也跟着跪了下来,说道:“太子殿下节哀!”
齐景钦身影摇晃了一下,眼中蓄满了泪水,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还没有等到他做好准备,但是世事无常,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世事无常,但是就这么突然,齐景钦忽然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像是在做梦一样。
听着他们说着节哀,齐景钦感觉不到一丝悲伤,心中波澜不惊,但是身子还是止不住的踉跄了一下,他跌落在座椅里面。
棹棋和司南屏被太子殿下这个样子吓到了,一直以来,齐景钦在他们眼中就是不悲不喜的人,如今这个模样,想来是十分痛心的了。
齐景钦顿时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从前自己努力只不过是因为母妃要自己在父皇面前表现,要让父皇重视自己,要让父皇看到自己有多么优秀,这其实也只不过是母妃要用来争宠的一种手段,都说是母凭子贵,想来也是这样的一个道理。
到后来,齐景钦与齐景炀相争,也只是希望能让父皇看到自己的努力和用功,想要父皇知道自己也是他优秀的儿子。
齐景钦知道自己比不或齐景炀,他的先天条件和齐景炀相比都差了一大截,但是齐景钦看着父皇夸赞齐景炀的时候,心中总会想着那个人倘若是自己该有多好。
后来自己也确实一步一步的做到了,可是越发接近目标的时候,齐景钦就越发觉得自己正在一层一层的被抽丝剥茧,心中越来越没有了目标。
当齐景钦坐上太子之位的时候,那一刻是十分欣喜的,但是又想到父皇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心中就没来由的失落。
齐景钦一直在等着父皇醒过来,只有在那一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一路走来的意义。
可是就在刚才,齐景钦一直为之努力的人却就这样去世了,这如何能让他不难受呢……
齐景钦如此便就像失去了三魂六魄一样,双眼无神,到现在还一直没有接受这个结果。
司南屏和棹棋站在前面,一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若是这个时候,齐景钦愿意大哭一场倒也好了,但是偏偏就像现在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双眼明明就蓄满了泪水,可偏偏就倔强的不让它掉落下来,就是这样,最是难受了,他们二人也不敢说一些什么不好的话惹的太子殿下不高兴了,但是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太子妃娘娘。”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像是梁焕卿来了。
司南屏和棹棋纷纷往门外看去,但是这会儿齐景钦又坐在座椅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听清楚,他们便也不敢说话,但是总归是有一个可以过来劝说的人了。
“太子殿下在里面吗?”梁焕卿行色匆匆的往这边赶过来,只能寄希望于他还没有去勤政殿。
门外的仆役摇了摇头,梁焕卿便赶忙推门进去了,刚一进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司南屏和棹棋,他们二人纷纷给太子妃让路。
梁焕卿的目光至始至终一直放在齐景钦身上,见到齐景钦那么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梁焕卿眼中也蓄满了泪水,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齐景钦。
想来太子妃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十分的惊讶的,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景钦感觉到梁焕卿慢慢走近之后,便抬起头看来看着她,烛火只照亮了齐景钦的左脸,显得即使悲伤又是苍凉,他此时就像一个雨夜中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眼神中带着脆弱和无助,使人一看心就化开了。
“太子殿下……”梁焕卿慢慢走向他,随后张开双臂抱住他,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处,轻声说道:“节哀……”
正说着,梁焕卿眼中便流下了泪水,滴落在齐景钦的额头上。
可能是感觉到了这一滴泪水,齐景钦的泪腺就这么被打开了,眼泪如同决堤一样流着,他同样双手揽住了梁焕卿的腰,埋在她的胸口便哭了出来。
外人再怎么传他是铁血王爷,是冷酷无情处变不惊的齐景钦,可是再怎么样,他也同样是一个才离开父母不久的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从前经历的那些事确实都成为了他难以磨灭的经历,促进了他的成长,但是面对这种人生的一大悲事,齐景钦只觉得胸口闷的难受,就像是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一样。
“太子殿下,你振作一点,这个天朝就要靠你了……”梁焕卿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慢慢的说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听着梁焕卿这么说着,齐景钦沉默了,他这一会儿才是真正的感觉到有压力压在肩头,以往无论是怎么样辛苦,自己做不好,总归还是会有别人帮着,再怎么样,天朝皇帝总归不是自己,最终做决策的也不是自己,有许多事,他可以在自己已知的范围之内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父皇给了他有限的权力,他便可以在这个范围之内做一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情,有行为约束自己,并不会使自己骄纵,但是如果是现在的话,皇权至高无上,齐景钦自知没有能力可以克制住自己,当初父皇也因此做了不少恶事,齐景钦都是知道的。
权力越大的同时,就会有可能犯下许多无知的错误,想当初齐景炀就是因为izi自己身为太子没有太多约束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齐景钦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开始变得有一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当初izji自己执意要和齐景炀相争,也只不过是因为看不惯他的那个样子,还有就是母妃的执意授意要这么做罢了。
齐景钦将脑袋埋在梁焕卿的怀抱里,默默的流着眼泪,他发出低沉的哭声,梁焕卿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但是事到如今,便也不敢再说是自己的错了,齐秉煜本来身体就是到了这一步,若是真的要申屠尘救治的话,想来也不一定可以成功治愈,但是申屠尘和梁焕卿的这一种行为,也算是变相的给齐秉煜减轻痛苦。
梁焕卿见到齐景钦这个样子,自己心中也本就不好受,但是为了能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便为自己开脱着。
齐秉煜对于梁焕卿而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罢了,究其根本其实就没有直接给梁焕卿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对于梁焕卿而言,齐秉煜就是太过于纵容齐景炀,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梁焕卿到后来变得越发魔怔,对于一些事情变得十分较真,到最后就是连最本真的自己都没有好好守住。
“太子殿下,咱们该去勤政殿看看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焕卿觉得时候差不多了,齐景钦在自己怀中已经没有了动静,想来可能是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十分幼稚,便一直埋在梁焕卿怀里不愿意出来。
梁焕卿对站在一旁的司南屏和棹棋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棹棋点了点头,抬手拘礼,正想要下去准备一下等会儿去勤政殿要用到的一些东西,现在天黑露重,至少要去准备一下太子殿下等会儿要用到的车轿,皇帝突然去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能够承受的住了。
棹棋转身便要走了,但是司南屏却还一直留在原地,眼神呆滞的看着梁焕卿和齐景钦,心中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梁焕卿注意到了司南屏的眼神,便抬起头来看着司南屏,只觉得能从他清澈的双眸之中读出一丝奇怪的情绪,梁焕卿和司南屏并没有深交,她只是记得曾经在靖王府的时候,齐景钦出征打仗之时,司南屏和自己有一段渊源,不过就是那段时间是司南屏对自己颇有照顾。
但是等到齐景钦回来之后,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变越远,梁焕卿不知道为什么,那段齐景钦不在的时间里,他们二人相处的十分愉快,但是到后来,就连见面都觉得有一些尴尬了。
梁焕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司南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总归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当初齐景钦不在靖王府的时候,司南屏常;来琳琅园看自己,二人关系似兄妹一样好,梁焕卿一直都以为司南屏和齐景钦关系好,便是在齐景钦不在靖王府的时候替齐景钦照顾着自己,原以为这就是齐景钦的叮嘱,所以司南屏才会这样对自己好。
但是自从齐景钦回来之后,司南屏便也没有和梁焕卿说过一句话,司南屏心中,已然是知道二人男女有别,自己心中对梁焕卿生有了情愫,喜欢她天真无邪的一点儿小聪明,喜欢她酣睡的样子,喜欢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司南屏知道自己对梁焕卿的感情并不像众人所见的那么纯粹,当初齐景钦不在时自己是无法控制,但也是确实有那个需要,当时梁焕卿独自一人在王府之中,王府下人又是古板无趣,梁焕卿那么一个爱闹的人,自然是需要自己出面去安抚一下这位小王妃,但是既然现在齐景钦回来了,对于梁焕卿而言自己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司南屏自然是要识趣的避嫌,自己怀了名声倒也罢了,但是梁焕卿如今是太子妃,当初再怎么样都还是一个出身将军府的王妃,就算是梁焕卿没有为人妇,司南屏自知也是高攀不起的。
梁焕卿虽然是觉得有一些奇怪的,但是毕竟这段时间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自己也是没有时间来注意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但是现在看着司南屏见到自己有一些出神的样子,梁焕卿便也赶忙将眼神移开,她不是不知道司南屏眼中包含了什么意思,怜悯和心疼,这一些种种情愫,本就是不是司南屏应该对自己该有的感情。
梁焕卿并不傻,知道司南屏对自己有着特别的感情,但是这会儿梁焕卿心中已经有了齐景钦,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想来再过上不久就是皇后了,梁焕卿不愿意和司南屏直面说这些话,但是想来司南屏不需要别人刻意提醒他就应该是知道的,现在齐景钦还在这里,梁焕卿也不愿意多和司南屏说一些什么,如若是有可能的话,梁焕卿希望永远也不要谈论到这件事上。
司南屏看着她的眼神纯粹清澈,眼神之中全都是自己心中所想,他知道梁焕卿最近受苦了,可是他也很着急,想要帮助梁焕卿,但是自己无权无势,只有一个天下第一公子的空头衔,在东宫一无是处,若不是齐景钦抬举,自己恐怕连在上京生存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这个当初在世人眼中,文章一出才惊艳艳的天下第一公子司南屏,见到梁焕卿之后,竟然连路都险些走不动了。
梁焕卿脸颊被看的燥红,连忙转而便将眼神挪开,低下头去看着齐景钦。
但是司南屏仿佛还是心有不甘,他有多久没有见到梁焕卿了,这段时间司南屏对梁焕卿魂牵梦萦,甚至听见她的名字都会感觉到心里有一阵心疼的感觉,他是知道梁焕卿最近的遭遇的,他知道梁焕卿心中在想一些什么,他知道梁焕卿是绝对不可能放过齐景炀的。
司南屏不知道如今这些事是和梁焕卿有关,也不知道梁焕卿为了复仇竟然设下了这么多计划用来对付齐景炀,但是他知道的是,梁焕卿定然是会做一些什么的,只要梁焕卿愿意对他开口,他定然会倾囊相助。
司南屏一直不走,棹棋便也觉得奇怪,顺着司南屏眼神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他们的太子妃。
这个棹棋其实知道一些,当初跟随军队回到上京之后,齐景钦体恤棹棋随军打仗的辛苦,便给他放了好几日的假,和月白在一起好好休息了几天,当时月白和自己说着在王府中的事情,其中就有说道司南屏在齐景钦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一直都很照顾梁焕卿,当时棹棋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现在看来,二人之间像是有一些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梁焕卿对齐景钦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司南屏是怎么想的了,但是现在棹棋算是知道了。
“司公子!”棹棋轻声说着,但是语气却是有一些不高兴的,棹棋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万般维护着齐景钦,若是司南屏觊觎着齐景钦的东西,莫说是什么,他们之间关系有多好都得僵。
齐景钦如今还在这里,虽说没有抬头看他们,但是有一些话本就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多说。
司南屏被棹棋这么一叫便是迅速回过神来,看着棹棋,随后点点头,一同出去了。
直到见到司南屏出去了之后,梁焕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想伤害到司南屏,眼看着司南屏这个样子,自己是于心不忍的,可是总归也是没哟办法,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棹棋跟在司南屏身后走出了书房,司南屏眼看着这现在也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自己心中正好也是乱的很,正想要回庭院好好休息一番,但是棹棋却叫住了他:“司公子!”
这一回棹棋可是敢大声说着了,东宫太子府的书房隔音效果特别好,这就是为了太子殿下能在书房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设计的,再者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路程,棹棋便是也憋不住自己心中的事情。
司南屏听闻棹棋的语气,想来也是知道棹棋叫住自己所为何事了,他顿住了脚步,不慌不忙的回过头,看着棹棋,眼神之中带着一种疏离。
棹棋见到司南屏这个样子,想来就是知道自己叫住他是为了什么了,为此棹棋更是觉得有一些生气,上去便是一拳打在了司南屏的脸上。
司南屏挨了一拳之后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便捂着自己受伤的脸,直立起身子看着棹棋,嘴角渗出了一点血,便往一旁啐了一口痰,混合着嘴角开裂的血一同吐在了地上,眼神依旧是大无畏的看着棹棋。
棹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便说道:“你知道你自己是在做什么吗?!她可是太子妃,是你能觊觎的女人吗!”
棹棋虽气,但是也知道分寸,他本就比谁都不想这件事的窗户纸被捅破,再怎么说,这司南屏也是他在一块儿的好兄弟,二人一同服侍着太子殿下多年,司南屏虽是读书人,但是骨子里也是十分硬气,当初陆高鸿也是要将司南屏收入府中做幕僚,但是他硬是没有答应,竟然是要当着对方的面说要到靖王府去。
那会儿可将陆高鸿气了个半死,当时便派了人追杀他,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了,司南屏也是没有退缩半步。
在齐景钦孤立无援的那些日子里,就是司南屏一直陪在他身边,一同处理国事,一起学习,是司南屏相信齐景钦是一定可以当上皇帝的。
他们三个一直是形影不离,就是梅贵妃娘娘也知道司南屏,对于司南屏也很是喜欢。
但是现在,棹棋却将他一拳打倒在地,心中是恨铁不成钢。
司南屏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眼睛只是看着地面,但是他越是这样一言不发,棹棋就越是生气,他继续说道:“若是教太子殿下知道了,你……你要怎么办才好?!当初想到你们孤男寡女的在王府,我就不应该跟在太子殿下去边塞战场,总归是在王府帮着里里外外帮衬着一点,也不至于出这种事!你看着太子妃的眼神,分明就是郎有情……也不知道……”
棹棋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他是听说了当时陆绘灵的那件事情,知道在他们不在的那段时间,梁焕卿一个人在王府之中生活备受委屈,当时就只有司南屏在她身边,说不定二人……
棹棋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怨恨自己怎么这会儿才知道这件事。
“没有你想的那回事,我和太子妃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她根本就不知道。”司南屏眼看着可能要被误会,若只是误会自己到没有什么事,但是这件事若是自己不解释清楚,便就会危害到梁焕卿的名誉,便忙不迭地的解释。
棹棋见到司南屏这么一说,倒也不忍心多说什么了,他自己心里也相信司南屏的人品,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一些荒谬了,随后便柔声说道:“总之,你以后别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她已经不当初的那位梁家大小姐了,她是要做皇后的女人,你惹不起。”
司南屏没有说什么,棹棋说的这些,司南屏心中何尝不是再清楚不过了的,他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棹棋欲言又止,眼看着这会儿这么多事情,便也灭没有去管他,赶忙要去准备去勤政殿的东西了,想来这会儿,各宫各院都在准备着去勤政殿,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梁焕卿安抚一番齐景钦之后,便同他一起走了出来,齐景钦脸色并不好看,梁焕卿挽着他的手,轻轻在他身边说道:“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
第三百八十五章
知道皇帝驾崩之后,何昇便吩咐下去将整个皇宫点亮,用以慰藉齐秉煜的在天之灵。
谁也不知道勤政殿帝王最后的那一刻究竟在想一些什么,虽说是病重,可是这么突如其来的就去世了,还是很少见的。
但是人类去世就是这样,稍有不慎便就没了,生命极其脆弱,但是有十分坚韧。
当时申屠尘就坐在齐秉煜身边,齐秉煜这几日情况是众人所见的不好,大家都看见了申屠太医极力去救助皇帝,但是眼见不一定为实,申屠尘极力救治的背后,是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分寸,想要救一个人简单,但是想要不动声色的去害死一个人这实在是需要很大的精力和时间了。
能做到这一切,能瞒过天下国医圣手的人,实乃是数不胜数,申屠尘相信,除了自己之外,能做到这些的,不超过五个人,而其中还包括自己曾经死去的师父,这也就是说,申屠尘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往后再也不会有比申屠尘更加厉害的人了。
这不得不说申屠尘是自我感觉良好,但是从前师父也曾经说过他是悟性极高,怕是自学也是能够成才的,更何况有这么一个名师指点,就更别说他的造化能如何了。
本是要济世救民的医术,如今在申屠尘手中却变成了夺命利刃,一击命中齐秉煜的生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当齐秉煜的生命走到最后时刻的时候,申屠尘就陪在齐秉煜身边,当时齐秉煜的唇色发白,面色蜡黄,当时何昇看着就不对劲,赶忙要申屠尘赶紧过来看看,申屠尘表现得也是十分着急,先是望闻问切之后,好一阵沉思,这才道一句回天乏术。、
何昇自然是十分绝望的,跪在勤政殿寝殿的龙床旁边紧紧抓着齐秉煜的手,这么多年来的主仆之情谊,实在是超过了他们本就有的尊卑关系。
但是无论是怎么样祈求,申屠尘在何昇面前也表现出是一副尽力的样子:“何昇总管早该做好心里准备的,皇上这几日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太子妃的肉入药只能是给他续命,实乃无力回天……这样的身体状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是这个样子的。”
申屠尘将其中利害关系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何昇自然也是明白的,自从皇帝登基之后,自己便一直陪在身边,皇帝是什么样子,他平日的吃穿用度皆然是何昇负责的,这些他比谁都清楚。
齐秉煜当时登基的时候,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身子硬朗便一直不关照自己的身子,当时齐秉煜屡屡彻夜不眠不休,批阅奏折,翻阅古书,想要借古人的智慧更加坚固天朝的国防,使得百姓国泰民安。
何昇是怎么劝齐秉煜都不听,无奈之下只好跪坐在一旁陪着,但是何昇毕竟自幼是吃惯了这种苦的,饶是他都受不了这种情况,更何况是齐秉煜呢?
何昇本以为皇帝会很困所以就有可能睡过去,谁料到何昇倒是自己先熬不住睡过去了,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何昇睡梦之中惊醒,但是看着齐秉煜依旧是在翻看着奏章。
当时齐秉煜登基之时,天朝本就是内忧外患,先皇子嗣繁多,先前便就是z争个不停不休,到后面就更是如此了,到最后齐秉煜接过的天朝就是一个烂摊子。
齐秉煜深知朝廷体系的不完善,便自己亲力亲为完善体系,保证天朝国泰民安,这一些实在是废了齐秉煜不少功夫。
可是当初好歹是还有明贤皇后在帮衬着,虽说不能帮到什么东西,可是皇上见到明贤皇后就是高兴,每次只有明贤皇后劝说皇帝去休息,他才肯乖乖的听话去休息。
自从明贤皇后去世之后,齐秉煜便就是一病不起,大病初愈之后,依旧是想用政务麻痹自己失去发妻的悲伤心情,何昇是怎么劝说他都不听,如今弄成这副样子,何昇算是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何昇跪在皇帝床前,等到皇帝咽气了之后,便恍若一具空壳子一样慢慢由着何誉搀扶起身,走到勤政殿门外的时候,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喊道:“皇帝——驾崩——”
等说完这句话之后,何昇就已经是弯着腰痛哭起来,何誉也是站在一旁泣不成声,但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当中宫之主去世之时,需要喊三声,用以敬意。
申屠尘坐在轮椅上,当何昇喊完第一句的时候,这一句“驾崩”划破长空,所有在值守的宫人都愣住了。
何誉一手搀扶着何昇,一边将接下来的两句“皇帝——驾崩——”喊完,何昇代表着旧时,何誉象征着新朝。
何誉的声音有力且尖锐,咬字清晰,将整个皇宫唤醒,所有醒着的宫人这下子算是真真切切的听清楚了,恍然之间便全部跪了下来。
申屠尘坐在轮椅上,抬眼便能看见皇帝的尸体,事发突然,没有人有时间管着申屠尘的死活,所有人都忙不迭地的跪倒一片。
申屠尘沉默一会儿,随后用双手支撑住自己坐下的轮椅,随后用力一撑,将整个臀部玄空,随后便是奋力一推,将自己推倒在地上,双膝跪地,正好对着逝去的皇帝。
申屠尘不敢抬头看他,这是自己这一辈子之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医术杀人了,申屠尘虽说自诩医术高明,心中对这件事也是坦坦荡荡,能帮梁焕卿做事,自己心甘情愿接受任何后果。‘’
但是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到来,一看到皇帝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之后,申屠尘反反复复的检查过无数次,齐秉煜的脉搏确实是停止了跳动,申屠尘心中也不知道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怎么样,反倒是多了一份压力,申屠尘用药剂量把控的十分严格,只要申屠尘想要他今日死,他便是活不过明日。
可是申屠尘如今却凭生出了心理压力,他不敢相信,自己当真用医术杀了一个人。
申屠尘跪在地上,双腿失去知觉,与其说跪在地上,倒不如说是瘫坐在地上,双手直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他低着头,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索性这会儿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他双手都在颤抖,时不时不合时宜的抬起头开看一眼紧闭双眼,面色铁青的齐秉煜,他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下的手。
申屠尘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这也确实是第一次……眼前的人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要说申屠尘没有心理压力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就算是他早就知道皇帝下葬入殓是什么样的架势,可是真要当事情发生的时候,申屠尘在这一点一点的仪式感之中,心跳更加循序,情绪更加惶恐。
何誉将拿两句话喊完之后,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看着自己身边已经哭的难以自持的何昇,心中知道他与皇帝之间的情谊,便一手搀扶住他,问道:“公公,请梅贵妃娘娘来吗?”
这样的情况,他们身为下人根本就处理不好,何誉这句话也只是一句友善的提议,现在皇宫之中,能够处理这件事的,就是梅贵妃娘娘了,再者说,当初的靖王爷已经成了太子殿下,梅贵妃娘娘是他生母,本就形同皇后,现在看来,也就只有梅贵妃娘娘能够有资格处理这个件事了。
何昇确实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一样,哭着让何誉扶着自己上灵台,他要去敲钟,想要用这个方式再亲自送皇帝一程。
何誉便也是陪着他去了,当钟声在上京城上空响起的时候,何誉能看见上京城慢慢亮起的点点星光,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噩耗……
仪春殿和勤政殿离的不算远,夏容馨在屋内怀缅往昔岁月之时,便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何昇的那一声啼哭之声……
手中的琴弦登然断了,她跌落在地上,皇帝逝世,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也就此磨灭了。
夏容馨瘫坐在地上,眼泪就像决堤了一般涌出眼眶,这会儿她悲痛欲绝,险些就想要跟随圣驾一同去了。
云惜一直在夏容馨身边陪着,这个时候夏容馨已经失去了理智,对于她来说,皇帝的死亡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是为什么这么难受呢,就连夏容馨自己也说不上来,整个人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便就像是掉进一个深深的水塘里,自己一个劲的下沉,无法呼救,无人搭救,自己就这么窒息下去……
“娘娘!娘娘!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荣福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赶忙穿好衣服往这边赶过来,一边跑一遍喊着,生怕是夏容馨听不见。
但是丧钟的声音,整个上京城都能听见,它就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悠悠扬扬,又是十分空灵的声音,可是在这个时候,竟然是让人心中只觉得一阵乱糟糟的。
“知道了知道了!!”莫说是正在崩溃边缘的夏容馨了,就是云惜听着也是极其烦躁的,见着梅贵妃娘娘跪坐在地上哭的这么伤心,云惜生怕梅贵妃娘娘会动怒,便先一步将荣福赶走。
“云惜……云惜……”夏容馨忽然就不哭了,她抬起头来,像是急切的寻找一些什么,“云惜……你扶着本宫起来……本宫要起来……”
云惜连忙将她扶起来,眼看着梅贵妃娘娘这个样子,云惜心中也是十分心疼的,她哭着说道:“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夏容馨不管这些,她脸上带着泪痕,i定然是将脸蛋都哭花了,她着急去梳妆台前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
夏容馨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哭着说道:“当初他最喜欢的就是我的头发了,二十多年前,他以一支红梅入我发鬓间,如此便就是二十年了,我还是放不下!”像是发梢难以梳理,惹得夏容馨开始有一些生气了,她将桃木梳丢在梳妆台上,哭着说道:“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他对我那般,为何!为何还是放不下呢!”
这样魔怔的样子,惹的云惜是一阵心疼,她赶忙上前拿过桃木梳,细细的替她梳着头发,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流眼泪。
夏容馨更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泣不成声了,齐秉煜的死对于她来说是一大打击,但是更加打击的就是,齐秉煜如今的死有她一份,她爱他至深,也恨他入骨,竟然是要动了杀了他的心思,这在外人眼中看似歹毒的行为,但是和他对自己做的一比较,就显得有多不值得一提。
发髻梳理好之后,云惜就要替梅贵妃娘娘更衣,但是夏容馨却是抬手拒绝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一身天青色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镜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
这是当初遇见他那个年纪的穿着打扮,在现在看来也是很适合夏容馨的,夏容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虽含着泪,但是穿着打扮却是相当喜庆的。
“娘娘,这么穿不好吧……”云惜看着梅贵妃娘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么穿何止是不好,被人瞧见是要落下话柄的。
夏容馨笑了笑,眼中又是一串泪珠滑落,她压着声音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当初遇见皇帝的时候,本宫便就是这一副模样……”
伤心郁结的那种劲头过去了之后,夏容馨心中顿时又有了一丝冷静,事到如今,所有后悔的情绪都应该被抛在脑后,认真处理好现在的这种情况,现在齐秉煜都已经死了,便也没有什么能够扰乱她的心绪了……
主仆二人披星戴月朝勤政殿赶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悠长悲鸣的钟声一直飘到了宫外去,就连在永平坊的淙王府都能听到这样悲壮的钟声。
齐景炀听到第一声钟响的时候,连忙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刚才和虞陈戴望二人商量了一下行动的方案之后,他坐在床上迟迟都睡不着,心中一直想着现在对他不算有利的情况。
这一声钟鸣之声响起的时候,对于齐景炀而言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这个声音——八年前的那个雨夜,正是明贤皇后去世的日子。
那是在太后娘娘去世之后,齐景炀第一次听见灵台之上那悠长遥远的钟鸣之声,本就是雨夜,齐景炀被窗外雨打芭蕉之声吵的睡不安稳,但是直至深夜之中,还是这样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中,听见了灵台之上的钟声。
在皇宫之中,凡是用上钟声来宣告死亡的人,都是高位者,只有皇上皇后乃至太后以及太子才能用上这样的钟声仪式。
齐景炀一下子就被吓醒了,他半坐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钟声,自己身为太子,太后早年间就去世了,自然就只有皇上和皇后了。
可是这钟声也是有规格的,除了皇帝九声钟鸣之外,其余的都是六下钟响。
当钟声停留在第六下的时候,齐景炀直接就跌下了床,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钟响是什么意思,他永远都忘不了八年前母后去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却早年丧母,一个人在皇城之中,从此无人真心待他。
一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齐景炀一下子就呆住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心中细细数着钟声的次数:一下……两下……三下……
“王爷!王爷!”空岩和荣富听到了这个声音,赶忙就要过来看齐景炀现在的情况。
虞陈和戴望听到声音也赶忙赶了过来,他们身为原太子的暗卫营,当然是熟悉皇宫里的一切事务了,听到这个钟鸣之声,是再清楚不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但是说来也是凑巧,昨日虞陈和戴望才找上门来,说是能替齐景炀在皇帝驾崩之后除去齐景钦,从而顺理成章登上皇位,而今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已,就算是做好了一切计划,但是还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吓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并且很快就发生了。
虞陈和戴望做好了准备,在江湖之上买卖的人马早就在跟着他们一同潜伏在了上京城之中,他们一直都是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活在墙角的阴影之中,活在黑暗中,一直就没见过太阳,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在人群中。
虞陈和戴望受够了这样的不人不鬼的日子,想要做出改变,现在看似是在帮助齐景炀,但是实际上人人都有一份私心,他们既然能够帮着齐景炀拿回这个江山,想来齐景炀也是会准备一份厚礼回报他们,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提出他们梦寐以求的条件了。
人人得而自危,这世间没有过于纯粹的事情,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跑到了齐景炀的寝殿之中。
钟声还没有停止,但是能听得出来,已经快要到达尾声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次是皇帝驾崩了。
“怎么会这么快……”齐景炀有一些愕然,他没有想到,就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自己失去了赵佩瑜,失去了储君诸位,自从东宫一别之后,齐景炀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了,他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竟然发生的这么快,自己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了。
齐景炀本要起身,但是床上的被子绊住了自己的腿,便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他没有站起身来,等到荣富空岩和虞陈戴望他们进来的时候,齐景炀坐在地上,眼睛瞪的很大,眼神中带有一丝迷茫,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们。
见到他们之后,齐景炀半晌才说一句:“你们……你们也听见了?”
齐景炀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以为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见了这个钟声,但是见到他们都进来了之后,便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不仅仅是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这个钟声,是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么就是意味着,父皇真的驾崩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齐景炀面容大变,弯下身子,双手捧着脸便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快……”
齐景炀一直都知道父皇的身体不好,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皇帝病重,恰逢上京城中发生这种大事,天朝秉煜五十三年实在是多灾多难,也有许久没有上过早朝了,齐景炀就算不在朝中也是知道这样的事情,这种大事,几乎是人尽皆知。
但是没有想到,齐秉煜今年就会命丧黄泉。
“儿臣……儿臣还没有来得及见您一面……”很小的时候,齐秉煜就十分疼爱齐景炀,因为他是明贤皇后的儿子,又是太子,小的时候还不是这么严格,便就是一直很宠爱,要什么都会给他,所有条件都会尽力满足。
长大之后,齐景炀和皇上之间虽心生一些间隙,多半都是因为当初明贤皇后去世的那个夜晚,齐秉煜留宿在仪春殿,谁也没有能陪在明贤皇后身边,齐景炀便也是因为母后的去世一直故意气父皇,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齐景炀知道父皇病重,但是一直都没有想到会到这种地步,他为此悔恨不已。、
虞陈和戴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便也默默的站在门口不说话,他们就算是知道这会儿可能是最佳的行动时候,齐景钦想来也是十分难过,事发突然,皇宫定然也不会做什么准备,这个时候若是冲进皇宫,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再者这会儿夜深人静,就算是御林军也都在皇宫之中,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前来行刺,他们也能准确的知道齐景钦所在的位置,身边定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守卫。
对于虞陈和戴望而言,这个时候是最佳的行刺时间,但是现在看到淙王爷这么难受的情况下,虞陈和戴望二人便也再不敢说起这件事了。
虞陈和戴望没有父母,更是没有家人,自小在陆高鸿和陆芙霜为太子准备的太子暗卫营中长大,自小便就是和这些兄弟们生活在一起,他们一个的都是被培养的毫无感情,只有服从和遵循,根本就不知道家人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死了,顶多是觉得可惜,因为他们知道培养出他们这样的人得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思,死了自然是会觉得可惜的,但是至始至终,一直都没有像齐景炀这样子哭过,他们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的活着,而今见到齐景炀哭的这么伤心,虞陈和戴望也说不出半句暖心的话来安慰他,便就只能一直站在门外默默的看着。
齐景炀哭的几近晕厥过去,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思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将脸埋进双手里,一直弯着腰坐在地上。
虞陈和戴望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或许说他们在太子暗卫营高强度的训练之下,丢失了人类本身就有的一些思想和情绪。
但是荣富和空岩一直以来都是齐景炀身边的暖心人,对于荣富来说,齐景炀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他在想一些什么,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看到齐景炀这个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在东宫大哭的小太子,如今不再仰面大哭,但是情绪依旧是伤心和悲痛,虽然在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从齐景炀微微耸着的、颤抖的肩头就能看出齐景炀该是有多么伤心的。
荣富看着他,同样也是满脸悲伤,他心疼齐景炀,自家的孩子也是只有自己心疼,这不是说齐景炀是他的孩子,只是说他将齐景炀一手带大,虽说不合身份,但是自己心中早已经将他当做是自己孩子一样呵护着了,生怕他受委屈,担心他会难过。
空岩就更不用说了,也就是因为齐景炀,自己自小才能免受一些委屈和苦难,他知道在宫里长大的小太监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当初和自己一同净身进宫的太监,好些都已经被折磨死了,不是被主子折磨的,就是被一些年老的太监给折磨的,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也知道,像他这样能卖身入宫还是依旧是活的好好的的人是极少数的,所以他很感谢齐景炀,也是一直在齐景炀身边和他一起长大。
空岩知道齐景炀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他的任何想法,知道他心中的伤痛,知道他从什么都有到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样的一个过程。
齐景炀一生下来便就是什么都有了,旁人的一生都是慢慢的慢慢的拥有,只有齐景炀是一点一点的失去,到现在连唯一能庇护自己的人都死了,唯一的亲人,就这样去世了。
齐秉煜虽说恨他不争气,在圣旨之中那样贬低他,可是到底还是因为想要维护齐景炀的,担心齐景钦登基之后会对齐景炀做一些什么不利的事情,便就先限制他的一些权力,将他限制在上京,避免齐景钦会将他流放,做一些齐秉煜登基之时对自己兄弟做的那些事情。
齐景炀一边痛哭着,一边在担心慌张自己的未来,虽说自己一直都不惧怕齐景钦,因为跟本been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东西,齐景炀知道iqijinhq1齐景钦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事。
可是父皇去世之后,能庇佑自己的人就越发少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但是齐景炀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转眼间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在齐景钦眼中,自己一定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荣富和空岩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眼看着淙王爷这么难受,便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安抚道:“王爷,你先起来吧……地上凉,皇帝走了,您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呀……”
这样的话语实在太过于苍白无力了,每一次亲人的离世,对于齐景炀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伤害。
见到淙王爷依旧是坐在地上不动,荣富和空岩也不敢再说一些什么,便就是一直陪在身边,他们这个时候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只有陪伴才是最合适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景炀抬起头来,脸上全都是衣服压出的褶皱,他双眼通红,眼中依旧还是带着泪水,他看着荣富和空岩,说道:“本王要入宫。”
荣富和空岩对视了一眼,心中知道齐景炀想要做什么,不过就是想要见皇帝最后一面,但是现在他不是太子了,住在宫外永平坊,这现在是宫门下钥了的时间,不能进去啊……
他们有一些为难了,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宫门下钥没有圣令谁也不能打开,现在皇帝去世了,齐景钦是太子,他和齐景炀有宿仇,哪里会同意齐景炀入宫来呢……
齐景炀看着他们的神情,知道这件事有一些为难,随后说道:“本王是父皇的长子,父皇崩逝,我该去看看!”
自从那日离开皇宫之后,齐景炀便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一来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入宫去见他一面,二来父皇也是一直病重不见人。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人就这么没了……
“王爷,您先好好休息,等到明日,宫门开了,奴才便陪着您去看……”荣富也就只能是这么说,其余的事情什么都做不了。
“本王是在皇宫长大的,他们哪个敢拦我,我今日就要见到父皇!”齐景炀不愿意再错过任何一件事了,等到明天,和所有臣子一同前去祭拜,他等不及,他要见到父皇。
“你们是说能够进皇宫是吗?!”齐景炀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荣富和空岩连忙去扶住他,他指着站在门口的虞陈的戴望说道:“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就算是闯宫门,我今晚都必须入宫!”
齐景炀对于父皇的死抱有怀疑的态度,他不敢相信,那么多次病重都挺过来了的父皇,如今竟然就去世了,这齐景钦也才刚被册封太子,就如此着急,他总觉得这其中是梅贵妃和齐景钦的阴谋,他无论如何都要入宫看看。
虞陈和戴望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淙王爷,便带着本要入宫行刺齐景钦的一行人披着月色,行走在逐渐亮起的居民区中,往太和门走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太和门外,当梁寂和骆勋一听到钟响之后,便将大门紧闭了,梁寂带来的精兵良将都将皇宫宫墙外迅速的列成排,别管有没有用了,就算是在阵势上也能吓到要来趁机为害的那些人。
梁寂站在太和门城墙之上,这儿几乎是能看到整个上京,因着现在夜间人少空旷,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变得特别清楚,梁焕卿当时让月白前来交代过了,只要等到皇帝驾崩之后,便就要将皇宫所有道路封锁,在明天早上宫门打开之前,绝对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梁寂知道梁焕卿针对的人是谁,除了齐景炀之外,现在梁焕卿不会再对任何人有这么深的防备,那件事之后,梁焕卿对齐景炀算是又恨又怕,恨他手段狠毒,用那么恶毒的毒药要害他们,也一不小心将自己的孩子给杀了,往后便就是再也不可能会有身孕,梁焕卿对此是记恨在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除了这样之外,梁焕卿对齐景炀也是惧怕的,担心他会和齐景钦拼一个鱼死网破,她最是明白人到绝境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了,梁焕卿也是在绝境中重生的,从前不是傻,而现在只是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做出来了,梁焕卿知道人在绝境之中的时候会拼命为自己争夺一丝权利,而现在齐景炀就是深处绝境之中,若梁焕卿是这样的话,拼一个鱼死网破也不是全无道理,到时候留下来的那个人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
梁焕卿担心齐景炀若是动手的话,会趁着皇帝驾崩的时候趁虚而入,如果是梁焕卿自己的话,就会这么做。
她和梁风眠一样,若是想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梁风眠曾经在战场上也是如此,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思考对方现在可能会怎么想,如此便可作好充足的准备,就算是齐景炀不来,他们也不会怎么样,只担心齐景炀真的来了,他们没有做好准备,那么先前的一切可都是功亏一篑了。
梁焕卿是未雨绸缪,但是在梁寂看来,现在的梁焕卿心思太重了,虽说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是在梁寂这里看来还是太过于心疼了,这和从前的那个她一点儿也不一样,这不得不说是嫁入王府之后的改变,本就是一个可以幸福一生的女子,却成了皇位争斗的牺牲品。
“在想什么?”骆勋从太和门下走上来,方才便就是听到钟声之后,去部署了一下御林军的防守,便就有一队御林军赶忙往勤政殿过去,护卫勤政殿的主子们,现在想来定然是会有很多主子聚集在勤政殿的了,那九声钟鸣,实在是敲在人心上了,一阵一阵的,实在是令人发憷。
骆勋办完这些事之后,便就紧着上了太和门,要吊唁皇帝,还是明日一早的事情,现在宫门未能大开,若是能去他也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要是有这么闲心思,还不如留在明日的吊唁会上来得好一些,以免到时候情绪不到位,会遭人诟病。
说来也是奇怪了,皇帝驾崩,竟然要举国哀悼,他们这些个大臣也要在棺木前哭丧,莫说没有那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感了,就算是有,好些个人心中都是有一些高兴的,这意味着朝堂要大换血,有好些人就要升官发财了,自古以来,发财不等用于升官,但是升官却一定是可以发财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却也同时表现了贪婪的人性。
骆勋向来是不愿意掺和官场上的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自己爷爷执意要自己继承家中衣钵,自己也绝对不会踏入官场半步,换句话说,若是家中还有一人可以担任骆家大业的话,他就不会担任现在的官职了。
骆勋走到梁寂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城皆是有着繁华的景象,就算是在疫情当中,就算是在夜晚,还是依旧不输上京天朝的气魄。
梁寂察觉到骆勋走到了身bian边,便叹了一口气,将方才的想法全都收了回来,转而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去勤政殿瞧瞧?0”
骆勋摇摇头,说道:“都是一群妃子站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声音,听了也是烦躁,皇上驾崩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去了也是浪费感情,倒不如留在明日吊唁会上,省得到哦时候情绪都浪费完了,我爷爷说我无礼。”
梁寂面无表情转过头,若是换作平时,梁寂或许会笑一笑,骆勋公子坦坦荡荡,倒是教人羡慕的,但是这一会儿,他却是笑不出来了,这确实又显得不是那么好笑了。
见到梁寂这么沉默的样子,骆勋碰了碰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又在想一些什么呢?心思怎么那么重?”
梁寂颔首示意前方,说道:“我在想,他什么时候会来。”
梁寂这么一说,骆勋可就算是明白了,他今晚一直都在担心太子妃娘娘交代给他的事情,梁焕卿平时可不像是有事找他帮忙的人,有一些事情,若是梁寂不停别人说起,那么梁焕卿便就是永远也不会告诉自己家里人的。
骆勋和梁焕卿没有什么交情,他在上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没有什么朋友,只是因为家中只有爷爷,性子便变得孤僻起来,也不愿意给爷爷惹麻烦,便尽量减少外出,省得有一些人自己不去招惹对方,对方却是要招惹他来,骆勋平时话很少,和谁都是这样,和女孩子的交集就更少了,但是他却对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梁焕卿有极大的印象。
倒也不是因为垂涎她的貌美,在这个转而回望xiu'ru'dui绣如堆的上京城,梁焕卿的貌美只能算是中上的水平,若是放在一些绝世美人身边,绝对只能做陪衬了。
但是看上一个人,对一个人有印象,倒也不全是因为那个人的长相如何。
骆勋便是看上了梁焕卿独一无二的淡定的气质,当时在盛宴之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是有心思去查明真相,无论是不是为了自己,那一份从容和淡定,都是在场许多精明一世的人应当去学习的样子。
骆勋见到她的那一份淡然和从容不迫之后,便一直都念念不忘,在每一次梁焕卿入宫的时候,骆勋总是会远远地看着她,只是觉得在她身上,能得到一种安全感,骆勋不愿意去接近梁焕卿,他深知现在的梁焕卿是多么的恐怖,现在的她急于复仇,若是身边能够利用的人,她全都会利用,骆勋最讨厌这种感觉了,对于他来说,若是i'能够远远地看着梁焕卿,在她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便就是心满意足的了,其他的再也不愿意奢求这么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骆勋总说皇宫是一头吃人的野兽,所有进来的人都是不得好死的,无论是谁,皆是如此。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来?”骆勋知道他们的计划,也知道皇上的死和梁焕卿脱不了干系,八成就是皇帝身边那个申屠尘干的,但是他不打算说出去,这些事说出去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反倒是惹了一身麻烦。
梁寂转头看着他,说道:“太子妃说的,他会来。”
骆勋看着梁寂的脸,沉默了一会儿,1随后说道:“那我信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便变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二人并肩站在,双手倚靠在城墙之上。
当时梁焕卿让月白对梁寂说,齐景炀当了几乎是半辈子的太子,心气高,若是入宫,必定是走京街正门,让他走偏门,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齐景炀不是那种能屈能伸之人,所以只需要在正门守着他就好了。
而此时齐景炀一行人便就是从永平坊往京街太和门方向走去,齐景炀坐在轿子里,双眼紧闭,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曾经他们温馨的画面,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如今齐景炀也长大了,陆芙霜去世八年之久,而现在齐秉煜也去世了,对于齐景炀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虞陈戴望带着一大群人马跟在马车周围,荣富和空岩在前面驾着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大道上。
“他们出现了!竟然……这么多人……”梁寂先是看见了他们的马车,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竟然真的有那么多人,随后定睛一看,那辆马车正就是淙王府的标配,身边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多人。
骆勋马上也打起精神来,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的齐景炀他们,随后说道:“陆高鸿和明贤皇后给齐景炀养了一大批暗卫,若是说和皇上的暗卫相比,想来也是旗鼓相当的。”
梁寂听了,心中多少都有一些惊讶了,太子暗卫营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如今自己居然亲眼看见了,真的有暗卫营这么一回事。
“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既然是明着来的,就还有商量的余地,齐景炀毕竟还是皇子,皇帝才刚去世,不宜大动干戈,恐民心不安。”梁寂随而皱着眉头冷静的说道。
骆勋倒是一点也不慌张,他笑着看向梁寂,说道:“这也是太子妃娘娘说的?”
梁寂白了他一眼,转而说道:“行军打仗,这些用不着一个黄毛丫头教。”
骆勋笑道:“若她是男子,说不定要比你强许多,就是第二个梁大将军。”
别人在梁寂面前夸别人,或许梁寂要不屑一顾的了,但是夸的是自己的妹妹,梁寂怎么也生不出嫉妒的心思,随后也是笑了笑:“她是我妹妹,必然是会比我好的。”
骆勋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笑道:“等到那个黄毛丫头当了皇后,你便就是国舅老爷了,是不是会成为第二个陆高鸿啊?”
梁寂作势拍了他一下,说道:“胆子可真是大的,黄毛丫头也是你叫的?陆高鸿那厮伤天害理的事做绝了,你竟然拿他与我做比较?”
“这不是说说嘛,我听我爷爷说了,陆高鸿年轻的时候也做了不少好事,天朝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殿试时一举荣获丞相之位,不是凡人。”骆勋打着哈哈说道。
“那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不得好死?你是在咒我呢?我说骆勋你这嘴巴可真是得罪人的,往后别说话了你。”梁寂白了骆勋一眼,任凭那陆高鸿再好,他为害自己的妹妹,这件事足够他记上一辈子的。
“好好好不说了,往后梁寂将军又不是只有国舅老爷的身份,还有驸马爷呢是不是哈哈哈哈……”骆勋见着梁寂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便是痛快,便口无遮拦的说着。
魏深和赵钊二人这会儿已经远远能看见齐景炀的部队了,便ganm赶忙提高警惕,仰头看着太和门城墙上说道:“梁将军,骆首领,他们要来了!”
玩笑归玩笑,听到这个警告的时候,骆勋和梁寂便赶忙收起了方才的嬉闹,眼睛紧紧盯着齐景炀的mache马车。
他们看着齐景炀,而齐景炀那边,虞陈和戴望也正紧紧盯着他们,说起这些人,虞陈戴望可并不陌生,但是他们对虞陈和戴望恐怕就是第一次见面了,他们紧紧盯着城墙上的两个人,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王爷,到了。”马车到了太和门前的白玉桥边,按照常理,这个时候来访者就应该在这里下马车了,马车刚到白玉桥的时候,荣富便喊停了,这会儿便对齐景炀轻声说着。
“嗯。”齐景炀应了一声,但是迟迟没有下马车。
太和门上的梁寂和骆勋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一些什么。
然而荣富和空岩也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淙王爷这个时候的情绪,是谁也不敢招惹的。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气氛变得十分焦灼,在太和门门口的魏深和赵钊手中握着兵器,看着他们身后这么多自己从没有见过的人,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没底的。
“此处是天朝齐皇宫!宫门下钥!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骆勋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便先一步打开话匣子。
听到这话,齐景炀坐在马车之中睁开双眼,心情多少有一些平复了,听到这句话之后,只觉得有一些屈辱,自己曾经也是这座皇城的少主,怎么现在就成了闲杂人等呢?
“荣富,你去和他们说。”齐景炀不愿意下马车,但是又非要见到父皇不可,“若是不成,便就硬闯!”
第三百八十九章
看来齐景炀这一次是非要入宫不可了,但是说来也是有理的,齐景炀自幼在宫中长大,皇帝是他最后的一个亲人了,齐景钦和齐望舒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兄妹,但是而今他们之间,哪里还有所谓的亲情呢?总是在成长的道路上丢失了所有的东西,齐景炀现在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唯一的亲人都要去世了,从此心中再也没有了归宿。
荣富知道齐景炀的想法,1也知道这样做其实也是情非得已,若是真的有别的办法,1谁愿意冒着乱闯宫闱这种杀头的罪去冒险呢。
后面的虞陈和戴望看到这一幕,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不适应的,自己本来想着的是,以他们的身手,出神入化的出入宫中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找准机会,便可以刺杀齐景钦,再者说现在虞陈和戴望又请来了这么许多帮手,更加加大了刺杀的成功率,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淙王爷会带着他们直接要从太和门走入皇宫去,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刺杀的那种感觉了。
他们根本就不能够了解齐景炀身为废弃太子的自尊心,一直都是太子殿下,被贬成王爷之后是第一次入宫,若是跟着他们掩人耳目的进去,自然是不同意的,齐景炀还要去勤政殿看父皇,所以这一点根本就是行不通的,虞陈和戴望根本就不知道齐景炀会这么留恋亲情,可能就连齐景炀当时答应他们这个计划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面对父皇的去世,自己终究还是难过的。
荣富走过白玉桥,站在太和门下,仰头看着站在城墙之上的骆勋和梁寂,从前的齐景炀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时候呢,眼下的这种情况,可谓是将齐景炀的尊严扔在地上碾碎。
骆勋见到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他们还是不走,那个为首的太监居然还走过白玉桥,太和门外的御林军们以及魏深赵钊他们都警惕的看着荣富,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但是这明里暗里藏着刀,身后的那些人,从未见过面,看不出是从哪儿来的,仿佛在这个世间就从来没有他们的来处。
赵钊魏深他们抬头看着太和门之上的二位将军,想要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梁寂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后面跟着一群奇装异服的人,看着就不知道实力是怎么样,但是能知道的是,双方若是真的交手,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了,可是梁寂同时也是知道,绝对不可能放他们进去,今晚这个宫门,别想从他手中打开。
骆勋见到荣富走上前来,便立马做出威正严肃的模样,无论是因为自己的职责还是因为太子妃和梁寂的叮嘱,既然他们选择从这太和门走进来,那必然是不可能放他们进去的了。
梁寂见状,私底下拉了一下骆勋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不要激怒他们,最好不好交战,不然对谁都不好。”
这皇帝刚死,上京城还是这个样子,若是百姓知道了之后免不了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再在皇宫门口大打出手的话,恐怕会影响到齐景钦登基。
梁寂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冒险,他知道自己妹妹梁焕卿是极其在乎齐景钦的,再者说,齐望舒还是齐景钦的妹妹,就算是没有这么一些关系,梁寂是再瞧不上齐景钦,也不希望朝廷出事,无论怎么样,齐景钦是继承皇位最合适的人选了,绝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想来梁焕卿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会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守宫门。
骆勋微微的点点头,他知道梁寂在担忧一些什么,通过刚才的对话,自己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再者说,这件事说来和他们没有关系,但也是息息相关的,不让齐景炀入宫,是担心新君的安全,不动手,是为了江山社稷,人心总是难测的,他们不知道接下来1齐景炀要做一些什么,但是对方身份在哪儿,说话还是要客气一些才好。
荣富走到太和门下,抬头对上面的骆勋和梁寂拱手拘礼,说道:“骆大人,宫中忽逢九声钟鸣,我家王爷担心出了什么事,特想入宫看望皇上,还望行个方便,打开宫门许我等入内。”
荣富不敢直接说是皇帝驾崩,这毕竟是没有亲眼见到,只凭借钟声,还是不能完全笃定的,只敢这么说着,心中还是希望他们能看在皇帝驾崩的份上尽早将门打开,以免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
“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了,想必也是知道的,这宫门下钥之后,未到明日四更上朝时,是绝不会开门的,还请公公和王爷说一声,别为难属下了。”骆勋站在太和门上,不卑不亢的说道。
荣富一听,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自己自然是知道这个规矩,在宫中这么些年了,无论是成文的规矩还是不成文的约定俗成的旧习,荣富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绝没有半点不知道的,宫门下钥之后便不能再打开,这本就是为了保护皇室才制定的规矩,夜晚视线受阻,皇室中人都是在睡梦之中,这皇宫上上下下住了多少主子,哪一个出来不是牵扯着朝廷后宫乃至天下的,这样的规矩,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荣富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骆将军方才没有听见吗?灵台九声钟鸣,那是意味着什么?骆将军不知道吗?皇帝膝下子嗣单薄,淙王爷是明贤皇后唯一的孩子,自幼在皇宫长大,总不见得连皇上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吧?”荣富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总归还是有情理的,淙王爷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只是想要见皇上一面,现在皇帝去世了,难道作为儿子连见父亲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吗?
“现在离宫门打开还有几个时辰,请淙王爷再等一等,没有圣令,我等也不敢开宫门,这是规矩。”
骆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规矩压他们,希望他们能够知难而退,今日无论如何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入宫来的。
见到骆勋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规矩压自己,荣富心中也很不爽,曾经任东宫总管,只有别人在他面前巴结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就算是这样,荣富对于当前形势还是明白的,现在齐景炀不是太子了,他们的地位便也是一落千丈,再加上,现在在上京朝廷,是个人都知道齐景炀现在的处境,不为难就算是不错的了,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便是一个个的都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规矩,这个从前只有齐景炀是规矩的地方,竟然还会有被人拿规矩压齐景炀的,真是让人气愤不已。
荣富回过头看着那顶马车,光是看着马车外面,自然是看不到坐在里面的齐景炀是什么样的表情了,但是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的齐景炀,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齐景炀坐在马车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己现在是王爷,从前可是太子,怎么说都是皇室中人,不愿意下车丢人,但是听着他们嚣张的语气,便就知道今日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了,他伸出一只手,空岩便赶忙上前,说道:“王爷。”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齐景炀不愿意探出头去看,这样也太折损自己的身份了,这皇宫向来就是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谁能知道今日竟然就被拒之门外了,实在是丢人!更别说伸出脑袋去看了。
空岩看了看前面的情况,和荣富对视了一眼,看出了荣富一脸为难的样子,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抬头见到站在太和门之上的骆勋和梁寂,还有太和门外成群结队装备精良的御林军和梁家军,心下便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空岩随后俯下身子,靠近马车的窗户,说道:“王爷,梁寂也来了,这太和门外,还有梁家的军队。”
“那是我天朝的军队!”齐景炀一听到梁寂的名字,就知道这件事和梁家脱不了干系,既然是梁寂出面,这背后自然就是有梁焕卿那个臭丫头掺和了,“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了,真是哪里都有他们!”
空岩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上面的梁寂,随后俯下身子说道:“那王爷,咱们现在怎么办?梁寂在这儿,是绝不会放我们入宫的。就像骆大人说的,离宫门大开还有几个时辰,咱们若不然回王府等着,明日一早,定然会让我们入宫的,不急于这一时啊……”
空岩见着这个架势,便就知道今日定然进不去,倒不如早些回去,等到明日一早,满城素缟为皇帝哭丧之时,再见也不迟的。
“本王今晚非要进去不可!”梁家现在是什么,和齐景钦有着莫大的关系,一想到当时自己遭到废黜的时候,齐景钦来到淙王府那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当时他还不是太子呢,就已经神气到那种地步了,现在当了太子,就更是处处为难齐景炀,这叫齐景炀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空岩是知道齐景炀的脾气的,知道他一向是这样倔强,偏生是不听旁人意见的,这样的脾气都持续这么久了,自然是不能够指望他能够一瞬间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了,只能是一脸为难的看着站在前面与他们交涉的荣富。
荣富见到空岩和淙王爷私底下说了些什么,便也是一脸询问的看着空岩,希望他能够说服王爷,早些回去,这样堵在门外也不是事儿,万一让有心人听见了,胡乱说些什么可不好,现在王爷就是处在风口浪尖上,可不能再出现一些什么谣言,对王爷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
但是空岩无奈的摇摇头,意思就是没有说服成功,在王爷还没有下令硬闯的时候,要荣富尽量只动用言语的力量让他们打开宫门放他们进去。
荣富见到空岩的表情,大抵也是知道的**不离十了,他看着马车后面站在的虞陈和戴望,以及他后面那一群乌合之众,若是这样打起来,谁也吃力不讨好,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得是有多少能耐,竟然就明目张胆的敢来挑战这些精良的部队,若是刺杀到还说得过去,可是这样到时候若是真的要在太和门打起来,梁风眠率兵来了,这些在皇宫外闹事的人,一个个都逃脱不了,到时候可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这样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皇上已经死了,到时候齐景钦登基1了,这件事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的事情,谁也会拿着这件事做文章,来帮助齐景钦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荣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暗自说道:“这下,皇后娘娘和陆丞相的所有苦心都要白费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又是何苦呢!皇帝不在了,这下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吗?”
荣富虽是这么说的,但是齐景炀交代的事情,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他们和主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骆勋站在太和门上,看着他们在小声嘀咕着一些什么,便转身问梁寂:“等会儿若真的是要打起来,可怎么办?”
梁寂握着手中的剑柄,目光直直的看着虞陈和戴望,说道:“来必战,战必胜。”
骆勋听着便笑了,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自信!”
魏深在太和门外,身后便就是梁家军,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虞陈和戴望,一直觉得他们很眼熟,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们,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见过了,便一直看着,想要想起自己是哪儿见过他们。
荣富没有办法,随后上前说道:“那既然是这样,就按照规矩办,若是夜间要入宫,要禀报圣上拿到圣令方可入内,还劳烦骆大人派人前去请示一番,淙王爷确实是有急事要入宫。”
“公公听到了方才九声钟鸣,怎么还不明白事情的状况呢?”骆勋不解的说道。
现在皇帝都死了,这让他到哪里请示圣令去?
“既然现在就是特殊情况了,为何不允许打开城门让淙王爷进去呢?”荣富开始套着他们的话了。
骆勋为难的看向梁寂,这话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这下可要怎么说才好?
“皇帝驾崩,万民悼念,淙王爷的孝心我们能够理解,但是这方我们也是在这里守着宫门,自然不敢怠慢。”梁寂上前说道,“皇帝驾崩请不到圣令,但是宫中尚且有储君,若是淙王爷执意要入宫,容我等去请示太子殿下也是可以的。”
第三百九十章
荣富以为说出那番话他们能够觉得为难知难而退,但是没想到梁寂居然站出来说话了,还拿齐景钦压他们,这样一来,荣富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回过头为难的看着马车旁边的空岩。
空岩自然也是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的了,想着这一次看来是真的不好对付了,可是这边淙王爷也不肯有半点退让的地步,听说有梁寂掺和这件事之后,心中只是想着这一定是他们搞的鬼,是他们铁了心不让自己见父皇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齐景钦过来!我要见他!”齐景炀坐在马车里,听着这些话心中气愤不已,自己是堂堂天朝皇室子孙,什么时候被这样折辱了,既然他们怎么也不让自己进去的话,那么就让齐景钦出来,自己要亲自问问他,现在父皇驾崩,为何偏生不让自己进去。
齐景炀这话说的义愤填膺,像是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不过他是确实很生气的了,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这样1的窝囊气,今年还真是不顺,什么事情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夜间本就安静,齐景炀说的这句话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在这空旷的地方还有些许回声传过来。
“这?”骆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转过去看着梁寂,说道:“这下怎么办?”
世间除了一些必有的规矩之外,还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道德,现在皇帝驾崩,齐景炀想要入宫看父皇最后一面,但是梁寂骆勋一直想想要拿着规矩来阻止齐景炀入宫,这个时候也是为了保护齐景钦的安全,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后带来的那些人是怎么一个来头,但是骆勋说了这事太子的暗卫营,可到底谁也不清楚齐景炀带着暗卫营深夜入宫闱是为了什么事。
梁寂听从梁焕卿的吩咐在太和门守着,就一定不会让齐景炀进去的。
但是现在齐景炀却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若是齐景钦真的来了,还不允许他入宫的话,到时候若是传出去了,本就不算还的兄弟关系就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传的更加玄乎,到时候兄弟阋墙的事情传出去,对守国安邦也是一个挑战,试问天朝皇室唯一的两个皇子都不和睦,周边的国家若是知道了,有别的什么心思,不还得插上一脚吗?
他们这样的行为实乃是赶鸭子上架,让齐景钦过来了,无论怎么说,齐景炀都是会给他扣上这个帽子,到时候若是真的让他进来了,这会儿还不能够保障到齐景钦的安全。
现在皇帝驾崩了,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合适的储君,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险,若是等到明日的悼念会上,那么多人在那儿,又是光天化日之下,齐景炀想必也不敢对齐景钦做一些什么,在齐景钦没有正式登基之前,还是要万事小心的。
梁寂皱着眉头,自己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他们做主不给去传报,直接就将齐景炀拒之门外,这往后舆论压力要将自己压死,说自己靠着妹妹的裙带关系成了国舅,就不将王爷放在眼里,这样下来,就会影响到自己往后的仕途,总归是怎么样都不好的。
可是要是真的将齐景钦请过来了,那不就是等于上了齐景炀的当了吗?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在言语上占了上风。
左右两个都不行,梁寂也不知道gai该怎么办才好了。
“先看他们怎么说吧。”梁寂皱着眉头,知道齐景炀今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长夜漫漫,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撑过这一天才行。
齐景炀在马车中说出这番话,空岩在外听着也是胆战心惊的,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说都想着让淙王爷早些回王府去,若是要等到明日一早入宫见皇帝,倒也不是不可以的,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入宫呢。
旁人都理解不了齐景炀的心性,方才是因为刚听到父皇驾崩的一时心痛,但是现在遭到拒绝之后,完全就是想要给自己争一个脸面了。
但是身后的虞陈和戴望却像是找到了机会一样,他们默契的对视一眼,笑了笑:只要齐景钦露面了,自己在淙王爷面前杀了齐景钦,那么淙王爷顺理成章登基之后,自己的计划也算得上是圆满,至少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了。
魏深的眼神一直盯着马车后面的那一群人,只是觉得为首的那两个人,自己看着却是有一些熟悉,可是怎么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们,实在是令人想破了脑袋,见到他们对视一笑之后,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淙王爷都这么说了,空岩也没有办法了,他朝荣富公公闭着眼睛摇摇头,意思就是劝不了王爷回府,如此只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做了。
荣富就算是没有看到空岩的表情,光是听着淙王爷方才说的那一句话,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心中虽还是希望王爷能够回府去,可是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能表现出他们人心不齐的样子。
于是荣富又将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太和门上站着的骆勋和梁寂,说道:“想必方才淙王殿下的话,两位将军都听到了,那么,便有劳了。”
说完,荣富还抬手作揖鞠了一躬,这样下来,骆勋和梁寂可谓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骆勋和梁寂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招架,这可如何是好,勤政殿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骆勋和梁寂都没有过去看过,想来定然也是一片哀苦的,他们这样贸然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梁将军,方才可是您说可以去勤政殿请示一番的,可别到了这个时候又反悔了。我家王爷是皇上亲子,前来悼念却也是属于情理之中,您说违反宫规不可开门,但是既然能去请示,便有劳将军请太子殿下来一趟吧。”见到骆勋和梁寂不说话了,荣富便也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怎么办?”骆勋见状,小声的问道。
刚才话都说到那个份上,就是想要他们知难而退,但是没有想到齐景炀居然会想要见齐景钦,这确实是为难他们了,梁寂只是这么说说,想要他听听就好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就当真了。
梁寂眼睛直直的盯着马车后面的那群人,总觉得若是齐景钦出现了的话,就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心中也是一直惶惶不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对着下面的荣富说道:“行,那还请王爷等等。”
梁寂说完,便要转身下太和门。
骆勋一把抓住他的手,着急的问道:“你真的要去吗?你我明明都知道若是太子殿下出来了……”骆勋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后面那群奇装异服的人,又转而看着梁寂,说道:“你我都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这些一看便就是江湖上的人,手段凶狠奇异,在没有知道对方底细之前,你也说了不能在太和门这边交手的。这眼看着离打开宫门还有几个时辰,再等等不就好了吗?”
梁寂也是忌惮着后面那些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竟然敢跟着齐景炀一起到太和门来,想必也是难对付的家伙,可是现在光是这样也是不行的,看着齐景炀那个样子,是不会轻易走的,这样明日天光大亮之时,百官朝臣皆来奔丧,见到这个阵势,也不知道史官该如何编排了,无论如何,新朝廷的颜面还是很重要的,梁寂总归还是要忌惮这个。
“我去找太子妃。”这种事情梁寂拿不定主意,现在既然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骑虎难下,倒不如就去问问梁焕卿的意见,这种事情,还是要让她拿主意才可以的。
骆勋听了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梁焕卿之后心中便是油然而生的安全感,心中只觉得暖暖的,随后松开了梁寂的手,说道:“那你速去速回,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梁寂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齐景炀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子看不清出他的表情,但是现在不是看他表情的时候了,梁寂点了点头,赶忙下太和门只身一人往勤政殿赶去。
此时的勤政殿外,许多宫妃都起身来到了这里,但是梅贵妃娘娘吩咐过了她们都不许进去,不要打扰皇帝长眠。
这些宫妃大多并不是担心皇帝,有好些个自从入宫以来就从未有承宠,皇帝年纪大了,她们的许多都还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但是皇帝驾崩之后,都要被扣上先帝遗孀的名号,要么集体永居慈宁寺等死,要么有一些妃子就可以被放还归家,但是终身不能再嫁。
那些繁花似锦豪华的宫殿,要迎来新一批的主人,她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归宿,听说是有一些可以放还归家的,但是也得遵循吩咐才行。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能回家的机会,就是终身不嫁又当如何呢,没有什么是比自由更重要的了。
可是他她们毕竟又还是先帝从前的妃子,若是就随随便便放还归家,出了什么不忠不贞之事,那于皇室脸面何在呢?
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们也想赶紧来争取一下。
梁寂赶到勤政殿的时候,大殿外虽有这么多人,可是都是乌压压一片的没有声音,这里显得十分沉重,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事态紧急,梁寂没有耐心再多等一会儿,拉着身边的一个太监便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吗?”
那个太监匆匆抬头看了一眼梁寂,知道他是太子妃的兄长,便赶忙低下头说道:“回梁将军的话,进去有一段时间了。”
梁寂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但是后来又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似的,转回来又问道:“里面都有谁?”
“梅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公主殿下,申屠太医和何总管也在里面。”小太监一字一句如实说道。
“多谢。”
梁寂说完便就三步并两步上了台阶,到了勤政殿门外之后,何誉见到了赶忙上前,惊讶的说道:“梁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
梁寂来不及作过多解释,但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他赶忙说道:“事态紧急,还望公公进去和太子妃说一声,太和门出事了。”
何誉这下子可反应不过来:“太和门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和公公解释,还望公公赶紧替我去跟太子妃说一声吧!”梁寂担心自己不在那里,让齐景炀等急了,骆勋招架不住就打起来了可就不好了。
何誉见到梁寂这么着急的样子,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可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好吧,那就请在这儿等一会儿,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说完,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轻轻开门进去了。
这会儿勤政殿也是死气沉沉一片,大殿当中所有人都跪倒在那儿,何誉刚一进门,就双膝跪地,小声说道:“奴才有一事禀报。”
梅贵妃娘娘坐在皇帝床前,双眼看着安详躺在床上的齐秉煜,眼中带着泪水,愁容满面的样子,完全听不进任何人说话,齐望舒也跪坐在一旁,哭的难以自持,既是要慢慢接受这件事,还要去安慰母妃。
齐景钦和梁焕卿就跟在站在身后,齐景钦看似十分痛苦,梁焕卿一只手搀着他,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给他一种无声的安慰。
此时何昇转过头来,看着何誉,先是回过头看了看主子们,随后走到何誉面前,俯下身子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何誉先是看了一眼太子妃,随后对何昇耳语道:“梁小将军在外面,说是要见太子妃。”
梁焕卿像是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便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见他们窃窃私语,心中忽然有了一些预感,可能是兄长那里出什么事了。
“可有说出什么事了?”何昇奇怪为什么梁寂会在宫中,但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梁寂有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过来找太子妃。
“说是太和门那里出事了。”何誉说道。
何昇眉头一皱,太和门能出什么事,可是既然梁寂都过来了,自己这事儿也做不了主,只能是帮着起禀报一声了。
正当何昇准备过去的时候,梁焕卿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现在宫中的主子们,梅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和公主,都是伤心不已的,眼下也就只有太子妃能够理智的处理一些事情了,恐怕明日的事宜,还是要她来帮着操持。
第三百九十一章
梁焕卿一边走过来,一边要回头照看着伤心欲绝的齐景钦和齐望舒二人,在他们之中,梅贵妃娘娘算是提前知道这件事的,再者说她本就是因爱生恨,梁焕卿想着大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便也不愿意多去担心那些事,转而便又看到了坐在屏风旁边的申屠尘,他此时双眼正紧紧的看着梁焕卿。
申屠尘在这件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此时正也坐在一旁,梅贵妃娘娘说了,皇上命该如此,病重这么久,本就是回天乏术,不应该怪罪申屠太医。
知情者是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计划,但是在外人看来,也算是能衬出梅贵妃娘娘伤心欲绝,但是也是极其讲究公正情理的。
只是现在皇帝方才驾崩瓮逝,还有很多规矩形式需要申屠尘留下跟着一起核对操办,自古以来皇帝的死都是牵扯着民生大事,若是没有处理好,整个天朝朝廷都要受到牵连,更有甚者,还会影响到新君登基,所以要万般谨慎。
现在在梅贵妃娘娘和太子妃的掩饰下,还有结合之前的病例,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是因病去世,但是根据规矩,去世前几天的所有药膳都是要重新查验,对龙体还要进行检验,称之为入殓,这也是在为下葬做准备的一步。
这一步对申屠尘挑战很大,这世上没有完全天衣无缝的一件事,越是到临近事情要发生的时候,他就越是有一些紧张的,他无畏死亡,但是自己一世清白,不愿意背负罪名死去,就算是真的要死,也是应该他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才对。
现在已经是失去双腿的废人了,申屠尘心中本就不想再苟活人世,但是自己却是不想以这种方式离去。
临近入殓的时候,申屠尘就越发有一些紧张,他相信自己的医术,但是还是会担心有蛛丝马迹被发现。
申屠尘见到梁焕卿往勤政殿门外走去的时候,视线很快就跟在她身上了,这会儿梁焕卿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想要从梁焕卿身上汲取一些力量,自己是第一次用医术杀人,就算当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不适应的。
梁焕卿看着申屠尘,对视了一会儿,她知道申屠尘在想一些什么,自己也在担心这件事,就算知道申屠尘不会供出自己,但是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本就是和申屠尘没有关系,自己若是将申屠尘的生死置之度外,岂不就是太不仁义了……
可是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再去担心这件事了,他们已经尽力了,这下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不过有梅贵妃娘娘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梁焕卿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申屠尘,随后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转过身,看着何昇和何誉,说道:“你先起来再说。”
何昇看着何誉,随后伸手将他拉起来,何誉站起身之后,焦急的看了一眼梅贵妃娘娘那边,这会儿太和门出事,可生怕被他们听见,也难怪梁寂将军要找太子妃了,这会儿太子妃便就是最冷静睿智的人。
“太子妃,梁寂将军来了,说是太和门出事了,要找你去一趟。”何誉毕恭毕敬的说道。
梁焕卿瞬间就陷入了沉思,低下头一脸为难的样子,这会儿出事,定然就是齐景炀那伙人了,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
何昇见着太子妃一脸凝重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妃娘娘,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梁焕卿这才从沉思中缓过来,看着何誉连忙问道:“梁寂现在在哪儿?”
“就在殿外。”何誉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让开身子,将门稍稍打开,供太子妃走出去。
何昇见状,也赶忙跟着梁焕卿走了出去,这会儿勤政殿还有梅贵妃娘娘他们在,自己完全就不用担心了,但是自己当一天的大内总管,就要尽一天的责任,决不能是皇帝走了,自己就懈怠职责。
“兄长!”梁焕卿刚一跨出勤政殿,便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面焦急的走来走去,像是一直着急的在等着梁焕卿出来一样。
不过现在也是,太和门那边双方剑拔弩张,虽说还是在好好的交谈,但是既然齐景炀都带人来了,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这会儿也不知道太和门那边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真叫人担心。
梁寂正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忽然听到了梁焕卿的声音,便喜出望外的看过来,说道:“焕卿!”随后又觉得有一些不妥,连忙抱拳跪下行礼,说道:“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汤雪从一旁走出来,扶着太子妃走下台阶,往梁寂那边快步走过去,何昇见他们定然是要说一些什么,便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主子说话的时候,他们身为下人是不能乱听的,何昇在宫中这么多年,这些规矩还是懂的。
梁焕卿一脸凝重的走到梁寂跟前,伸手扶起他,说道:“你我之间不用来这些虚的,太和门出什么事了?”
梁寂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说道:“齐景炀果然是来了,这会儿是怎么也不肯走,还带了许多人守在太和门白玉桥前,我们怎么也不开门,他们便是想要见太子殿下……”
“去回了他们,说太子殿下现在没有时间,请他们回去。”梁焕卿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齐景炀,果然是不出自己所料,真的来了太和门,还胆敢带人过来,想来就是不安好心的,莫说是齐景钦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见他,就算是有,梁焕卿也绝对不会让齐景钦去冒这个险的,她做了这么多,绝对不能在这最后一步失败了。
“若是有这么简单,我早就回绝他们了,也不至于现在过来找你。”梁寂现在就快要着急上火了,虽是压低着声音,但是声音之中还是有特别着急的情绪在里面。
梁焕卿转念一想,倒也是这样,若是齐景炀那么容易就打发了,倒也不叫齐景炀了。
梁焕卿沉吟片刻,随后说道:“那我同你一起去看看,总之在明日悼念会之前,是绝对不能让齐景炀进皇宫来。”说完,梁焕卿又回头看了一眼勤政殿,这会儿他们是绝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自己要给他们争取时间,皇帝的死给他们太大的打击,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在这个时候,梁焕卿决议要自己为他们争取多一些的时间。
梁寂点了点头,便赶忙要和梁焕卿一起去太和门。
这会儿谁也不知道齐景炀究竟想要做什么,结合之前的种种行为,梁焕卿实在是不敢冒险让他入宫来,也不是不让他见皇帝,只是现在他带着那么多人过来,若是真的有心见皇帝尽孝心,明日悼念会上完全可以满足他。
现在就是最后一步了,只要皇帝能够顺利安葬,齐景钦顺利登基,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不算白费,一想到这儿,手臂上尚且没有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梁焕卿转身便就要和梁寂一同去太和门,还将汤雪留在了这里,她担心带汤雪过去,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好,索性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能及时的向梁焕卿禀报一声,这会儿梁焕卿完全担起的皇宫这个烂摊子。
何昇见状连忙跟上去:“太子妃娘娘,让老奴跟你们一起去吧?”
梁焕卿和梁寂对视一眼,随后对何昇说道:“不用了,你就留在勤政殿照看好各位娘娘吧,时候也不早了,派人送各位娘娘们先回宫去,有什么事情,等到明日一早再说。”
“太子妃娘娘……您莫不是嫌弃老奴老了,不中用了?”何昇还是有一些担心的,这个时候太和门若是出了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情,眼看着太子妃娘娘和梁将军神色都有一些凝重,何昇有一些担心。
梁焕卿和梁寂对视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走到何昇面前,说道:“总管哪里的话,您若是肯来,我是万分感激的。但是现在勤政殿这边需要您,就委屈您先留在这里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了,太和门那边你就不用再担心了,有我呢。”
说完,梁焕卿朝何誉和汤雪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上前拉着何昇走了。
何昇走后,梁焕卿和梁寂便也赶忙往太和门赶去。
梁焕卿心中万般感慨,沉默的不说话。
只觉得何昇有一些像梁伯,这让梁焕卿不由得想起了在将军府的日子,那段时间总是无忧无虑的,自己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些事,府中也没有这些事情用得着自己操心,自己优哉游哉的就是一整天了。
可是回看现在,这么晚了还是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能够去休息,日子是越过越累了,自己倒也一点也不像从前的那个自己了。
梁焕卿有一些失落,不知道自己这样值不值得,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到底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不知道。
“你怎么了?”梁寂察觉到了梁焕卿的一丝不对劲,也才有一段时间没见,但是能感觉到梁焕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实在陌生。
梁焕卿摇摇头,将自己心中的万重压力选择埋藏在心底:“没什么。”
既然梁焕卿选择不说,那么梁寂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不知道为什么,梁寂现在不清楚怎么和梁焕卿好好交流了,能感觉到她和从前变化很大,但是......
“兄长。”梁焕卿突然说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会支持我的吧?”
梁焕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身侧的梁寂,双眼闪着星光,带着一丝询问,还有一丝不确定。
梁焕卿从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梁寂是她的兄长,梁焕卿便下意识的觉得梁寂会一直帮助她,无论是什么事情,可是到现在,她开始做一些违反自己内心和道德的事情的时候,梁焕卿开始有一些不确定,梁寂会不会还是一样愿意无条件的帮助自己。
梁寂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梁焕卿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随后便牵着她的手,此时宫中一片宁静,他趁着没人便牵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梁寂说道:“我是你兄长,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梁焕卿顿时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得到了梁寂的承诺,梁焕卿便也不再忌惮那些事情了。
这时皇宫的甬道不再漫长,也不再阴暗,若是让梁焕卿自己一个人独处在这皇宫之中,可能会崩溃至疯掉,但是好在自己身边有家人,有朋友。
二人一同到了太和门下之后,骆勋本就在着急为什么梁寂还没有过来,便一直想张望个不停,这边荣富他们就在皇宫门口,后面那群奇装异服的人虎视眈眈,骆勋担心自己没有能力撑到他们回来的时候,齐景炀就会不耐烦的直接闯进来。
而这个时候,齐景炀坐在马车里,不停地转动着自己大拇指的玉扳指,现在这会儿的心理和准备入宫时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当时只是想着入宫见父皇,可是这个时候,却演变成了想要喝齐景钦争一个高低,等的越久,齐景炀的心态就越哥刚开始的心态有了巨大的变化。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军对峙,战斗似乎是一触即发,骆勋焦急的不行,就连他都等的有一些不耐烦了,更何况底下那群人呢?
“你们可算是来了!”骆勋见到梁寂和梁焕卿,慌忙小跑着上前,说道,“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梁焕卿抬手虚扶一下,她记得眼前的这个御林军统领,在盛宴上有一面之缘,但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太和门外现在什么情况?”
“太子妃娘娘您上去看看便就知道了。”现在多说无益,只有自己看看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梁焕卿点点头,随着他们便走了上去。
站在太和门之上,梁焕卿才明白梁寂为什么急急忙忙的要找自己过来了,她定了定神,一只手搭在城墙上,对着齐景炀身后那群人说道:“你们,你们这是要趁乱逼宫吗!”
说着,那只手用力往城墙上一拍,一副威严肃立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她。
太和门外守着的魏深赵钊和御林军们,见到梁焕卿后,纷纷抱拳喊道:“参见太子妃娘娘!”
其呼声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梁焕卿的气势,荣富见状,慌忙回头看向马车旁的空岩。
逼宫,这可是一个谁也顶不住的大帽子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梁焕卿的眼睛一直看着坐在马车上的齐景炀,但是齐景炀仿佛根本就不为所动,在他眼中,自己还是太子殿下,梁焕卿不过只是一个臣下的女儿,见着自己不行礼也就罢了,还胆敢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的,简直是找死!
齐景炀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但是他带来的那些人,荣富空岩心中都发憷,虞陈和戴望见到梁焕卿,心中更是有一些忌惮了,这个女人当初在他们千军万马的围捕之下都能活下来,如今还是当上了太子妃,民间传说更是将她说的神乎其神。
说是梁焕卿在城外遭围捕尚且可以死里逃生;盛宴之上那支羽箭本就是对着她射的,但是却有人替她挡了这一箭,还因此除去了靖王爷在登基道路上的一大宿敌;而后又是中毒,虞陈和戴望知道那种毒药,可是偏生是梁焕卿中毒之后,却能有高人相助,九死一生;在手臂上生割入药这些事就更是不用说了,更加表明了她的决绝。
一旦人登上了别人意意想不到的位置的时候,之前的所有艰辛都会被看见,以此称之为传奇,在众人之中口口相传,梁焕卿偏生就是要所有人都看见,自己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不容易,是多么的辛苦。
“淙王爷,太子殿下如今在勤政殿,忙着来不了了,本宫身为东宫太子府的太子妃,如今您有什么事,与本宫说也是一样的,可是这宫中还有许多事要忙,还望您长话短说。”梁焕卿说了那句话之后,气势是渐长了,但是坐在马车当中的齐景炀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巍然不动,见到这种场景,梁焕卿只是淡然一笑,率先问起来。
这些人听见梁焕卿再次说话的时候,纷纷抬头看了她一眼,梁焕卿此时不怒自威的样子,当真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女子,梁寂在她身后,也稍显逊色,骆勋看着梁焕卿,想着果真是能从她身上得到片刻的安全感。
荣富和空岩为难的相互看了一眼,现在太子妃都到了,无论怎么说,梁焕卿的身份总归是在他们之上,按照礼数,齐景炀也应该是下马车见一面的,这样隔着马车帷帐一直不说话,想来也是有失礼数的,可是荣富和空岩怎么赶催他呢,便就一直在这样僵着。
梁焕卿只是想着想办法让他们全都赶紧回去,这样全都堵在宫门外,明日天光大亮,让百姓们看到了影响不好,灵台九声钟鸣是大家都听见了的,皇帝驾崩之时,齐景炀带兵围堵太和门,这样传出去,对天朝皇室的影响不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齐景钦登基。
梁焕卿心中又气又急,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动用兵力将他们打回去,这样就更是不妥当,也就只能是趁着群臣前来吊唁之前让齐景炀带着这些乌合之众回去了,只能是表面上装作十分平静的样子来应对了,他不就是想看着他们着急吗?可是梁焕卿偏生不如他的意。
看着齐景炀马车后的这些人,梁焕卿打心眼里觉得厌恶,她是将军府出身的大小姐,从小见到父亲和兄长身着盔甲威武风光的样子,自己所见到的军队也都是正规军,至少是衣着统一,且不说其武功怎么样吧,至少是像模像样的,哪像眼前的这群人,脸上痞痞的模样,许多都是刀疤脸独眼,满脸戾气,实在是让人看得心生厌烦,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登徒竖子!”梁焕卿看久了,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暗自骂了一声,等这么久,心中自然是不耐烦地了,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要保持住端庄自持的模样和形象,只能是自己暗自这么骂着了。
声音虽小,但是站在身后的梁寂和骆勋都听见了,骆勋先是表现的十分惊讶地样子,他对梁焕卿了解不多,只是从前听说梁焕卿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大小姐,被梁风眠宠上了天,但是见着却没有传说中的那个样子,如今看来,传说原来都都是真的。
梁寂听了,心中悬着的心也才安放下来,梁焕卿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个小妹,从来都没有变过。
梁焕卿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后面想了这么多,只是打心眼的烦了现在的这个局面,她皱着眉头看着荣富,便是一句话不说,荣富便也觉得有万重压力压在心头:这个梁家大小姐,只是才过了一年而已,没有想到就这么难对付了。
荣富察觉到梁焕卿的眼神,自己心中压力也是很大的,也就只能无助的看着空岩,他离王爷的马车最近,希望他能够帮着劝一劝,就算不回府,现在太子妃娘娘来了,至少也要说一句话呀,总不能皇帝驾崩了,规矩就乱了吧,这让百姓怎么看淙王府,后人怎么看天朝王爷啊!
魏深和赵钊一左一右站在太和门门口,表情严肃认真,这会儿知道太子妃娘娘来了之后,心中就更加充满了底气,今夜誓死都不能让他们踏进皇宫一步。
魏深一直看着虞陈和戴望,越看越觉得熟悉,总觉得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却一直都是想不起来,但是魏深m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便是想破脑子都要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就是一直盯着他们不放,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空岩看着荣富的眼神,也是一脸为难的样子,不是他不愿意劝说,现在但凡是劝说有用的话,他们都不会在太和门这儿等这么久,长夜漫漫,难道淙王爷真的是想要带着这些人一直等到宫门大开的时候吗?到时候群臣见到了,还真的会以为要发生宫变,到时候便不就是梁焕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
现在的局面,说实话对双方都是不利的,但是齐景炀不愿意退让,只觉得现在的情况于他而言是极度没有尊严的,自己的尊严就这么被践踏,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对于他来说是极其不利的,皇帝已经不在了,他只拥有一个头衔并无实权,但是现在居然在太和门瞎闹,在外人看来,这种行为实在是不理智的。
空岩叹了一口气,他从来不知道淙王爷居然这么能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荣富看着空岩的眼神越发绝望,没有办法,1空岩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王爷……太子妃娘娘来了。”空岩小心翼翼的伏低身子,凑到马车窗户边上提醒着齐景炀,这换作是荣富定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空岩就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本就是一件苦差事,怎么就安在自己头上了呢?
齐景炀自然是知道梁焕卿来了,她来时那么大的动静,这里里外外都是他们梁家的军队,呼其姓名如山排山倒一般,谁能不知道呢。
齐景炀叹了一口气,随后掀开帷帐便下了马车,空岩立马就上去扶着他,生怕他会摔倒。
荣富见到淙王爷出来了之后,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好赖算是出来了,总不至于自己一直在前面站着,太子妃娘娘那个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淙王爷好大的架子,请本宫来,自己却这么久才露面。”梁焕卿见到齐景炀出来了之后,便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道,随后扬手对着他身后一挥,又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淙王爷送父皇的奠礼吗?只听灵台九声声响,淙王爷便率兵挥至太和门,想来是处心积虑多时,怎么?王爷这是要造反逼宫吗!”
梁焕卿最后一声铿锵有力,在场众人听之便觉得后背冒着冷汗,不愧是将门之女,只是这么一露面一出声,便可镇制数人!
齐景炀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梁焕卿,说道:“你问本王是什么意思,本王才要问你是什么意思呢!齐景钦人呢?本王是让齐景钦过来,怎么来得人是你?”
齐景炀这句话说的可谓是有一些可笑了,看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处于怎么样的一个境地,人最怕的就是如此。
“本宫方才说了,太子殿下在勤政殿不方便过来,王爷您要是有什么事,和本宫说就是了。”梁焕卿不紧不慢的说道。
“本王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齐景炀偏生有一些骄傲,不愿意和梁焕卿多费口舌,“让他们将太和门打开,本王要进去见父皇!”
“王爷该知道,现在宫门下钥,不能打开。”梁焕卿说道。
齐景炀一下子就被堵的说不了话,他没有想到梁焕卿会来,根本就不知道该和她说一些什么。
魏深一直看着虞陈和戴望,看久了,自然而然的虞陈和戴望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转而便看向他,这一看不要要紧,魏深却能更加清楚看到他们的眼睛。
魏深一下子就想到了,但是从云霄寺回来的时候,就是他们出来刺杀的太子妃,没有想到,当初的那群人真的是齐景炀派来的人,从那个时候开始,齐景炀就开始处心积虑的想要梁焕卿的命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魏深连忙跑上太和门,来到梁焕卿身后,说道:“太子妃娘娘,微臣有事启奏!”
梁寂和骆勋都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梁焕卿转过头,看着魏深,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样子,想来是发现了什么,问道:“什么事?”
魏深凑近她小声在她耳边说着自己的发现。
听完魏深说的话之后,梁焕卿的眼神便看向了齐景炀和他身后那群乌合之众。
梁寂和骆勋离的近,听见了这些之后,心中也是十分震惊的,没想到梁焕卿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和齐景炀息息相关。
“拿弓箭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焕卿淡然说道。
“焕卿!”梁寂担心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你不要冲动了。”
现在正是最重要的时候,齐景钦马上就要登基了,皇室任何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不然不顺民意,迟早完蛋,梁焕卿是太子妃,更是未来的天朝皇后国母,更是要谨言慎行。
“兄长,我心里有数。”梁焕卿看着梁寂,轻声说道,随后又看向骆勋,“那羽箭给我。”
骆勋看了看梁寂,又看了看太子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梁寂看着梁焕卿,随后便说道:“去帮太子妃娘娘拿弓箭。”
骆勋听了,便赶忙亲自去拿羽箭过来了。
梁寂接过羽箭,递给梁焕卿,说道:“我刚说过,无论你想做什么,你要知道,兄长就在你身边。”
梁焕卿心下感动,看着梁寂没有说什么,双手接过羽箭之后,便站到的太和门城墙边上,随后便麻利的张弓搭箭,对着魏深所说的那两个人,便放了一箭。
梁焕卿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父兄自小便不允许她舞刀弄枪,但是将军府军营不缺好的老师教她,箭术虽不算精明,但是对于这样的射程,还是绰绰有余的。
魏深曾和那两个人交过手,就算是当时他们蒙着脸,可是也依旧是有印象的,梁焕卿相信魏深没有弄错。
这一箭始料未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等到虞陈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支羽箭扎扎实实的射在了他的左肩:“啊!”
“虞陈!!”戴望站在一旁,连忙扶过中箭了的虞陈,又慌忙看向羽箭射来的地方。
只见太子妃站在太和门之上,迎着月光,张弓拉箭,满脸严肃,精致端庄的脸上见不到有什么异样的的神情,月白色衣袂迎着风纷飞,那一刻煞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一见到有箭射过来,那群人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做好防御,吵吵闹闹的想要一举进攻太和门。
赵钊他们在下面也是丝毫不怠慢,也同样将所有长矛对准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骆勋招了招手,一队弓箭手便上来了,就在梁焕卿身边张弓搭箭,对准他们。
齐景炀惊讶的看着站在太和门之上的梁焕卿,见她放下了羽箭,但是还是能知道那支羽箭是她放的,指着她便说道:“你疯了吗梁焕卿!”
任凭是谁都不会想到,梁焕卿会率先放箭极其矛盾,这和他们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驰。
“我没有疯,疯了的是你啊淙王爷,带着这些臭鱼烂虾便敢擅闯太和门。”梁焕卿看着虞陈和戴望,那二人也是一直在看着她,她说道:“之前就没有要了我的命,如今还敢来太和门丢人现眼?!”
齐景炀一听,连忙回头看着虞陈和戴望,知道梁焕卿清楚了之前的事情,齐景炀心中不免有一些慌张,新仇加旧怨,梁焕卿这回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淙王爷不该不明白,擅自私闯宫闱者!杀无赦!”梁焕卿看着齐景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梁!焕!卿!”齐景炀听到这句话,心中是又气又怕,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如梁焕卿,便就是不能用规矩对其抗争,只得盯着梁焕卿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地位悬殊面前,只有上位者是规矩。
齐景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自幼出生以来,自己便就是万众瞩目的太子,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忤逆自己,梁焕卿她到底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伤了自己的人,还这么对自己说话!
莫说当时并没有杀了她,就算真的杀了她又当如何呢!自己是皇室子孙,她身份再高贵也不过是一个臣下之女。
“拿弓箭来!”齐景炀恶狠狠的盯着梁焕卿,对身后的空岩咬牙切齿的说道。
今日并不是要给虞陈报仇,那件事他本就做的不对,才留了梁焕卿这个祸害,而今梁焕卿当众人的面折辱自己,本想一忍再忍,但是实在也忍不住了!
“王爷!”空岩着急了,他往后看看此时中箭躺在地上伤口淌着血的虞陈,还有他身后那群本就不服管教的、见到自己兄弟受伤,就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的那群人,往前为难的看着早已经被守在太和门门外的御林军吓回来的荣富,再抬头看着几百支对着自己的羽箭......
空岩相信,只要是淙王爷敢对梁焕卿射箭,城墙上的那会儿人一定是会将他们通通射成筛子的。
若是换做梁寂或者是骆勋,空岩还能相信这件事绝对有回转的余地,他们定然是会哄着齐景炀,但是这下换做是梁焕卿,空岩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做,就看到她刚才一言不发直接弯弓搭箭对虞陈射箭,空岩就知道梁焕卿要比他们更加果决,更加不好招惹。
“三思啊王爷!”空岩压低声音,但是情绪却十分激动,他看了看现在的情形,明显就是对自己这边不利,淙王爷若是一意孤行,他们今天恐怕都得死在这儿,“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回王府去吧!您就看在死去的皇帝的份上,今天就算了吧!”
荣富也是一脸焦急的站在马车旁边,这么多长矛羽箭对着自己,是个人都会很害怕的,更何况他们时常久居深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被这么多人围着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有羽箭放过来射杀自己,荣富也是紧张不已。
齐景炀偏生什么也听不进去,他见着空岩不听自己的,便一把推开他,啐骂道:“懦夫!”
随后便自己从身后守卫手上拿来一把羽箭,弯弓搭箭便对着太和门上的梁焕卿,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她。
“小心!”梁寂和骆勋见状,连忙拿来盾牌挡在梁焕卿面前,担心齐景炀真的会放箭射杀梁焕卿。
要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梁焕卿看着对准自己的羽箭,不由得想到了曾经两次,羽箭都要杀死自己,心中多少都有一些阴影。
但是这一次,梁焕卿定了定神,她面对即将朝着自己射过来的来势汹汹的羽箭,定了定神,随后双手拂开梁寂和骆勋挡在自己面前的盾牌,气定神闲的看着齐景炀。
“太子妃!”梁寂和骆勋看到梁焕卿这个样子,都有些着急,这样未免也太危险了,万一真的放箭射过来,谁会知道梁焕卿一定不会受到伤害呢?
梁寂都想好了,若是齐景炀再一次伤害到梁焕卿,他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让齐景炀付出应有的代价!
梁焕卿没有理会他们,反手将他们全都推开,随后现在城墙边上,对着齐景炀只是轻蔑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只要你放箭了,我会不会死这一点儿也不重要,但是淙王爷就顶上了擅自闯入宫闱之罪!您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这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王爷您是千金之躯,一出生便是什么都有了!可我不一样,我一出生还在那大漠边疆的地方吹着风呢!你一命换我一命!这值吗!”
谁也不愿意纷争这么发生起来,皇帝才刚去世不到一个时辰,皇宫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梁焕卿还要回去帮着处理明天的事情,半点耽误不了。
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齐景炀,可让梁焕卿头疼不已。
内务府和礼部官员这会儿都急坏了,但是梅贵妃娘娘一直都伤心过度的守在皇帝身边,对于她来说,这世间再无齐秉煜,但是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这一点梅贵妃娘娘想的没有梁焕卿透彻。
不过也是,死的又不是她相公,再者说,齐秉煜的死也有他们的份,梅贵妃娘娘心中有愧自然是应该的,但是依照梁焕卿看来,梅贵妃娘娘这下半辈子,是离开了齐秉煜了,往后便轻松了,但是这接下来大半辈子的梦魇,几乎都会是齐秉煜了。
但这不是梁焕卿应该管的事儿,现在她现在城墙之前,被齐景炀用箭指着,说不定齐景炀就会放箭过来,她说的那番话,心中其实也是没底的,她毕竟是不够了解齐景炀的,只能是凭着心里的侥幸去赌一把。
如果齐景炀真的敢放箭,她也不敢怎么样,只能躲着了,在场的就是敢上前为了她去和齐景炀打斗,梁焕卿也不愿意让他上前,自己出事儿了,那到头来为自己出头的还不是梁寂魏深他们吗?
且不要说梁焕卿不愿意让他们为了自己忤逆淙王爷,齐景炀毕竟还是个王爷不是吗?总不能落下皇帝一死,皇室便发生兄弟阋墙的事情,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梁焕卿的心中慌慌张张,但是眼神却一副大无畏的样子,骆勋知道这是一场艰险的对峙,便赶忙让城墙上的弓箭手准备好,起码气势上,是绝不能输给那群“登徒竖子”的!
齐景炀听着这话,脑子都快被火烧着了,他眼睛里冒着熊熊烈火,拉着弓箭的手微微颤抖,他在权衡,权衡自己这件事做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后果。
齐景炀如今在朝堂之上无权无势,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与他毫无关系,父皇一去世,自己便就是无依无靠的地步,但是心中却又有万般仇恨需要抒发,他看着眼前的梁焕卿,恨的牙都痒痒。
“王爷!王爷三思啊!”空岩和荣富站在一旁,也是心惊肉跳的不敢说话。
听到太子妃娘娘说出那些话之后,他们觉得倒也是这样,皇帝驾崩固然伤心欲绝,但是这擅闯宫闱是他们不对在先。
再者说,只要出了事,谁对谁错,还不是梅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说了算吗?淙王爷在这件事儿上,占不到一点便宜,那梁寂就在身边,周遭又有这么多弓箭手,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淙王爷把太子妃娘娘杀了吗?
身后的这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江湖浪荡子,虞陈和戴望怎么就带回了这么些没用的玩意儿呢!
空岩和荣富看着他们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初说好能替淙王爷办事儿,但事到如今,事情没有办成,还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总归也是说不出是谁对谁错了。
眼看着事情就要闹的更僵,空岩和荣富劝不了梁焕卿,便也只能跪倒在齐景炀身边,抱着齐景炀的腿,哭喊道:“王爷,您三思啊!擅闯宫闱......这事儿咱们担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您这么做的啊王爷!咱们回去好不好......皇上才刚走......咱们明日还得给皇上......送终呢......您是皇室嫡长子,凡事应该多替天朝考虑才是啊......”
没有办法,空岩和荣富劝不动齐景炀,也就只能拿死去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事儿了,只希望齐景炀能够将这些话听进去。
齐景炀听到了明贤皇后的事儿,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便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心中那瓶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皆在其中,齐景炀登时便回想起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曾经的豪横和辉煌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的自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齐景炀眼中慢慢的渗透出泪花,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弓箭,慢慢的放下来,双眼变得无神,满脸的茫然和悲伤。
空岩和荣富连忙上前,一人拿走齐景炀手中的羽箭,另一人便搀扶住齐景炀,担心他会就此摔倒。
齐景炀慢慢抬起头,看着站在太和门上的梁焕卿,笑道:“你不过就是齐景钦和夏容馨手中的一颗棋子,再怎么有用,再怎么能干,都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迟早有一天,你的报应也会来的!”
他恶狠狠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回王府!”
空岩和荣富不敢怠慢,连忙催促着躲在马车后面的车夫赶紧赶马回淙王府去,戴望和一人也赶忙搀扶着虞陈赶忙跟在后面,他们果然还是不能和正规军硬来,只能是暗自行刺才可以。
只不过过了今天之后,齐景钦便就成了皇帝,皇宫大院戒备森严,想来再要找机会,就更难了。
梁焕卿站在太和门之上,眉头微皱,神情严肃的看着齐景炀他们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梁寂关切的看着梁焕卿,这种场面想来梁焕卿也是第一次面对的,当时梁寂也是提心吊胆的,站在一旁就担心齐景炀放出那支箭。
倒不是担心齐景炀会伤了梁焕卿,自己在梁焕卿身边,自然是能够保住她,关键是,以大局来看,齐景炀若是放了这支箭,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会知道。
皇帝驾崩,本来就是短暂性的天朝无主,若是出现淙王爷在皇帝驾崩之后擅闯宫闱,和御林军大打出手,那就演变成了逼宫的行为。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流言蜚语便会不停,今年本来就不够安生的天朝,就会变得内忧外患,别的国家一听到这件事情,恨不得把天朝连骨带肉一起吃了才好,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这个时候,天朝两个皇子趁着皇帝驾崩之后在闹,争夺皇权的时候,就是最好突袭的时候。
倘若这件事一出,后果将不堪设想,说不定又要死掉不少将士,损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齐景炀能不为这件事着想,只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处于这个位置上,但是梁焕卿和梁寂不能不担心这件事儿。
梁焕卿无论是作为太子妃,未来天朝皇后,还是作为建威大将军梁风眠之女来看,发生战争对于她而言都是最糟糕的事情。
现在上京城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盯着他们王朝更迭,所以一步也不能错,梁焕卿明白,若是错了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所以一步也不可以走错。
面对梁寂关切的问候,梁焕卿摇了摇头,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可心中始终是提心吊胆的,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
梁焕卿自诩聪明,什么事儿都能想到,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梁焕卿还是失算了,只有到了这个位置的时候,她才会知道如今上京到底有多么危险,就在刚才,若是动手了,那么往后会有许多她根本处理不了的事情,要用鲜血,用尸体做代价。
这么想着,梁焕卿的身后不由得渗透一层冷汗。
她摇摇头,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在想着什么,脑中的一根神经简直就快要崩断了。
“兄长!”梁焕卿一把抓住梁寂的手,“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好!”梁寂想都没想,张口便答应道。
“派人去蜀中,登基大典上,我要见到蜀中王赵则训。”梁焕卿一字一句说道。
梁寂不明白为什么梁焕卿要见到赵则训,那不是赵佩瑜的父亲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佩瑜就是因为梁焕卿而死的,这要是让赵则训知道了,以传闻中他的那个暴脾气,梁焕卿可还能有好果子吃?
蜀中王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好歹也是特封的异姓王,在蜀中赐有封地,掌管天朝西部要塞。
赵则训是赵佩瑜的父亲,倘若是他来了上京,定然是要和齐景炀站在一起了,梁焕卿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梁焕卿看出了梁寂的疑惑:“早晚都要见到的,咱们先入为主,总比到时候让齐景炀恶人先告状强。”
蜀中要塞也是天朝一大枢纽,现在到了这种地步,登基大典上,万万是不能少了赵则训!
梁寂见到梁焕卿这么说,倒也不深究她要做什么了,便连忙派人出城赶往蜀中。
第三百九十四章
他们对赵则训并不了解,但是能被授予王位和赐封地,梁焕卿想着定然也不是凡人。
赵则训先前入上京的时候,还在十几年前,那会儿梁风眠还在边塞守着,梁焕卿也因此从来没见过赵则训,就更别说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脾气了。
但是赵则训从前也是和梁风眠一样,带兵驻守在蜀中关要,那边南蛮诸多,是最危险也是最紧要的一个通关口岸,赵则训一守就是几十年,后来先帝念其辛苦,便将蜀中封地赐予他,这份殊荣,在天朝还是第一次,就算是骁勇善战的梁风眠,在最值壮年之期,也只是被召回上京赐宅加爵。
这样看来,赵则训在年轻一些的时候,是有着比梁风眠还受众人推崇的地位的。
梁焕卿回宫之后,让棹棋找来赵则训的资料,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就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
今日之事多烦忧,齐景炀不会轻易这么放弃复仇的,当然了,梁焕卿也想着若是能够先下手为强自然是要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牵扯梁焕卿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人越在高位的时候,所要考虑的东西就更多了。
登基大典一过,梁焕卿就会成为天朝皇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就是说,天朝的生死存亡和她息息相关,她不能不考虑这些事情,稍微行走踏步走错一步,便就会万劫不复。
与其让齐景炀狗急跳墙找赵则训一起报复梁焕卿,梁焕卿想的倒是用大义大忠对赵则训进行安抚和拉拢。
虽说赵佩瑜的死和梁焕卿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梁焕卿相信,只要赵则训知道真相的话,定然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可是事情的真相,是得让对的人在对的时候说才是,若是让齐景炀先说,搞不好就会颠倒黑白,到时候平白又多了一个仇家,梁焕卿此时已经是分身乏术了,再难去对付赵则训。
更何况现在天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虽说年初打了胜仗,但是疫情爆发,再加上收成不好,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国泰民安,但是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这一点上京朝廷的官员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天朝内忧这得让他们自己慢慢调理,但是对于别国的侵犯,梁焕卿却是有办法可以避免的,这无异于是让梁风眠和赵则训合作起来,这样的话,光是震呵外敌也能为天朝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战争。
梁寂派兵去蜀中请来赵则训,皇帝的葬礼定然是赶不上了,但是新帝登基,请来赵则训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说到底,他也算是天朝的老王爷了。
齐秉煜的葬礼在第二天迅速举行了,但由于上京瘟疫爆发的原因,梁焕卿特地吩咐下去不许让百姓围观,官员们披麻戴孝,上京城满城缟素,黄纸满天飞舞,京街上虽人头攒动,但始终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齐景炀、齐景钦、齐望舒、梁焕卿四人手扶灵棺,满脸悲戚的要跟着灵棺一同走至皇陵。
抬棺匠人早已经在太和门等候着,早前便在太和门前抬棺数次,就算是棺木上放着一碗水,一直走到皇陵,也不见得会洒。
皇帝的丧被称为“凶礼”,和登基、婚礼、寿辰一样重要。
由礼部、銮仪卫和内务司共同办理,所耗用的钱财不计其数。
皇帝在生前就要选择好陵墓地址。历代皇帝和后妃们的陵墓选在东陵和西陵两处。
他们在位时就营建自己的“地下宫殿”,墓地就进行了长达35年的营建。
而此行出宫,跟随宫人无数,要护送皇帝遗体至东陵。
至于梓宫要用云南的金丝楠木,所花运费要以数十万两白银计。棺木做成后,要刷上四十九道漆。
皇帝驾崩后要择吉时良辰入殓,这对于梅贵妃娘娘和梁焕卿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候,申屠尘并不在场,由太医院院首以及老仵作入殓,但好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夏容馨和梁焕卿对视一眼,互相松了一口气。
入殓之后,还要不断地举行法事和吊唁活动。在德胜门还要演杠,杠夫按正式出殡的规模和要求,先抬着一块和棺木重量相同的独龙木,大约有万斤,上面放一碗水,要练到走时水洒不出来为止。在演杠时,还要加紧施工,抢修去陵墓的御道。
出灵那天,先用七十二人将棺木抬出太和门,由嫡亲皇子扶棺,但由于齐秉煜子嗣不多,齐望舒和梁焕卿也跟着上去了。
此时,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按天朝典制,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二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仪仗队,有一千六百二十八人之多,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
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三班轮流抬送。
在棺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皇室兵勇,然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宗室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
在送葬行列中,还夹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
整个送葬队伍长达十几里,从上京到皇陵沿途几百里,第段距离还要搭设芦殿,供停灵和送葬队伍休息。这种芦殿也是玉阶金瓦,朱碧交映,十分华丽。
便是万人之上的君主,入土之后也就只能化为虚无,梁焕卿看着棺木入陵之后,不知为何,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但由此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当初在边塞的时候,杨素影去世也只不过一口薄棺,往后辗转几处,他们竟然连杨素影葬在何处都不记得了。
领旨到了上京,只得在将军府设立衣冠冢,年年祭日清明祭拜...
“跪——”等到棺木被送入皇陵之后,次列站在皇陵边的太监宫女将手中幡灵挥舞,黄纸飘洒,何昇高呼一声,声音悲戚苍凉。
随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若是那会儿望去,东陵皆是白茫茫一片。
“皇上——”即使已经过了几天,夏容馨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见到齐秉煜的皇陵封闭之后,她忍不住哭喊道。
齐望舒和梁焕卿就跪在梅贵妃娘娘身边,她们纷纷上前安抚,身后宫妃也因此哭泣不止。
梁焕卿看着并排跪在前面泣不成声的齐景炀和齐景钦,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多少隔阂,如今到底还是如同亲兄弟一样操持着先帝的葬礼。
光是在神台停尸那几日,齐景炀和齐景钦二人就从来没有闹过,太和门前的那些事儿,梁焕卿不说,齐景炀不说,便都暂时当做都没发生过一样。
百姓们对于皇帝驾崩一事,多少都有些许惊讶,但也有许多人早就想到了,自从连续几天不上早朝开始,就算是宫里传不出任何消息出来,可是好些因为瘟疫在家中无事的人,早就想到了,可能要改朝换代了。
百姓们4感叹今年本就不太平,自从那场战争开始之后,国泰民安便都是一纸空谈,他们从来都没有过的安生,一直都在岁月挫折中沉沦着。
皇帝的死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又有着莫大的关系,至少上京城百姓对这一切都是十分敏感的,生活在皇城脚下,陪着皇室繁荣与共,命运与之休戚相关。
梁焕卿看着慢慢关闭的皇陵,听着耳畔的嘤嘤哭声,心中顿时有一些压力了,秉煜年终于落幕,接下来的王朝,就要看他们这一代了。
可是这样的一个烂摊子,让他们怎么做呢?
从皇陵回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怎么回去便是怎么回来的,一路上,所有人身上只有黑白两色,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心情十分沉重。
齐景钦如今是太子,再过几日便就是皇子了,礼部、銮仪卫、内务府如今忙完皇帝的葬礼,便又要开始着手新帝的登基仪式了。
齐景钦回宫之后,正式入主勤政殿,他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浑身觉得不自在,身上依旧是穿着太子的朝服,如今还没有正式登基,便不能穿龙袍,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依旧是那些奏折,但是从此眼前便又多了一枚金印。
齐景钦拿着这枚金印上下打量,便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着。
勤政殿伺候的人当中依旧还有何昇和何誉,何昇不愿意在宫中养老,但是又不愿意出宫去,想着在宫中熬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日,但主要的还是何誉了,他往后便就是陪着齐景钦一起走下去的人。
齐景钦从小不是被当做太子培养的,所以身边没有像齐景炀身边的空岩那样贴心的太监,棹棋听说曾经也是将门之子,只不过后来出了事儿,棹棋便在武司给各家世子少爷当陪练,但第一个陪练的,却是皇子齐景钦,从今往后,便就在他身边了。
齐景钦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身边有个何誉倒也好,他想着等到登基之后,便给棹棋赐予官职,让他堂堂正正当个将军。
齐景钦看着手中的这枚金印,天下权力尽在其手。
勤政殿中的人全都被他屏退下去了,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勤政殿中感受这无边的权力,和无尽的孤独......
“太子殿下。”何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正端着一沓册子要往里进来,但隐隐约约隔着帷帐见到齐景钦正在出神,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奴才能进来吗?”
齐景钦听见声音之后,便将金印放下了,随后捏了捏眉心提神,说道:“进来吧。”
何誉听了后,点点头,便端着那一沓册子进来了:“太子殿下,这是登基大典时,大赦的名单,您过目一下。”
历来皇帝登基之时,帝王为了以正施恩为名,常赦免犯人。
在皇帝登基、立新皇后时,或者遭遇大天灾情况下,常颁布赦令。
一般在新皇帝登基或者皇宫有重大喜庆时,通常会赦免一批罪犯,这种行为叫大赦天下。《史记·孝武本纪》载:“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
大赦是赦免的一种,对某一范围内的罪犯一律予以赦免的制度。
大赦的效力很大,它不仅免除刑罚的执行,而且使犯罪也归于消灭。经过大赦之人,其刑事责任完全归于消灭。尚未追诉的,不再追诉;已经追诉的,撤销追诉;已受罪、刑宣告的,宣告归于无效。
“天下大赦”的引申含义,就是既往不咎,不再追究过去的问题,给予新机会重新开始的意思,给无数绝望者以重新获得生存的机会。
大赦天下的施恩能够产生震撼人心的强烈效果。他能让绝望的人产生希望,在希望中求生,人生唯一的精神动力就是希望,从而更加推崇上位者,这也是皇室为了拉拢人心,安抚民心的一种手段之一。
而今年,新帝登基,又有大灾,本早该进行大赦,清空天牢监狱,这也是减轻朝廷开支的一种手段,但因为一些事情,所以迟迟没有实行。
登基大典总归是要进行的,也趁着这个时候大赦天下。
齐景钦接过册子翻看,这些名单是刑部提供的,本也归刑部管,但是齐景钦身为掌权者,事事都需要过问一下才行。
齐景钦粗略的看着,这些名单上的名字自己总归也不知道是谁,便只能是过目一下。
正准备放下让刑部全权处理的时候,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陆绘灵?她也在里面?”齐景钦有一些惊讶,居然还能看到这个名字,在一堆陌生的名字当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依然是有一些讶异的。
何誉瞟了一眼,随后低着头拱手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当时您随大将军出征去了边塞,这陆绘灵在出征仪式上,上鼓台跳舞,便被先帝收在身边做女官,不知怎么就成了明妃娘娘,后来除夕盛宴的时候啊,她谋害太子妃娘娘,便......”
“好了,这些本宫都知道,可是,她怎么还活着?”被这么一点播,齐景钦便是知道了。
当时自己不在上京,但是也是有听说陆家全都覆灭了,怎么唯独就剩下一个陆绘灵呢?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陆绘灵稍加打扮,长的像极了明贤皇后,先帝念及旧情......所以......便将她发配宁古塔了,人一直是疯疯癫癫的活着的。”何誉说道。
齐景钦点了点头,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说道:“你把这个名单,给太子妃送去,陆绘灵的事儿,还得让她做主。”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份大赦天下需要用到的犯人名单,就这么被送到了乾宁宫。
原先齐景钦还是靖王爷的时候,王府当中没有豢养歌姬舞姬,也没有夫人娘子,唯独一个梁焕卿,还是先帝下旨御赐的婚约。
后宫原本的妃子,都被送到太妃院去了,无论从前是怎么样的一个妃位,到了那儿,全都是一样的待遇,夏容馨不放她们走,说是既然生是先帝的妃子,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宫中。
而当初那些后妃们,也就只有夏容馨一个人能够再得道了,只要登基大典一过,梅贵妃娘娘就成为了太后,夏容馨也总算是熬到头了。
梁焕卿住进了乾宁宫,那是皇后专门的庭院,和勤政殿只半里路的路程,风水位置极佳,住进去之后,梁焕卿顿时就感觉到了区别,无论是和东宫鹤园还是和王府琳琅园,都有着明显的差距。
装饰更加富丽堂皇,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接着推开珊瑚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夏初,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梁焕卿越看越是喜欢,就是看着后庭的树,都觉得和别处不一样,对着宫中的一些景致是赞不绝口。
但是汤雪却是看不出有哪儿不一样的:“娘娘,宫里的宫殿大多是大同小异的,奴婢们也没有看出来这儿和别的的宫里有哪儿不一样的地方呀。”
梁焕卿没有理会她们,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自己周遭的景致,就算是住进来有一会儿了,可是梁焕卿依旧是百看不厌的,见着这样的光景,梁焕卿不由得展露笑颜,轻松的叹了一口气。
月白见到梁焕卿那么高兴的样子,心中自然是知道这是苦尽甘来的欣喜,当初所有受的苦难,而今都还回来了。
月白说道:“这儿可是中宫,当然和别处不一样。”
梁焕卿与她对视一笑,事到如今,也就是只有月白最是贴心的人儿了。
汤雪见到月白这么说,便也点头说道:“也是了,这儿可是中宫,咱们太子妃娘娘,马上就要变成皇后娘娘了~”
这是大家所希望的结局,梁焕卿想着等到齐景炀死了,那么自己也就轻松了,现在自己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齐景炀罪有应得。
她不得已动手杀了皇帝,但是索性没有人能够看出来,现在朝政不稳,也是正常的情况,改朝换代皆是如此,不过好在朝堂中有叔叔秦远道和爹爹梁风眠,所有事情都还在掌握之中。
只是对于这件事,便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自己如今到了这个位置,有人因此欢喜不已,那也只是自己身边的人会开心,但是自己的家人,梁府和秦府中人,似乎都有些担心自己。
梁焕卿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让他们不再担心,她再怎么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根本没有办法全了所有人的心意,不过好在现在在宫中,他们没办法进来关切自己,这样一来,梁焕卿也算是能够省心不少了。
在梁焕卿看来,她只能够是处理眼前的事情,再远一些的,便没有办法兼顾,这一点她是心中有愧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凤阳阁......望舒公主那边可还好?”梁焕卿入主乾宁宫之后,也不见齐望舒过来找自己了,这段时间事情虽然很多,但是现在也算是解决了一大半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只有齐景钦可以解决了,宫外疫情一事,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开年之初便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谓是局势不定。
这一切或多或少有天意,有人为,但是齐望舒在这里面可是什么都没做的,她一直承受着所有不幸的结局,皇室当中,算她最张扬自在,可是又是她最值得心疼。
梁焕卿静下来之后,便想着她会不会很难过,若是说不自责都是假的,齐秉煜的死和自己有关系,齐望舒是齐秉煜的亲生女儿,想来定然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齐秉煜死了,齐望舒不知道得有多么难过呢...
月白是知道梁焕卿会担心这个,再者说梁寂也很担心齐望舒的情况,也会托人打听,这一打听,不就是打听到月白这儿来了吗?
梁寂担心梁焕卿太忙,没工夫管这些事儿,便也只能是让月白帮着打听打听,现在的日子是谁都不好过,便也不敢直接来后宫看齐望舒。
“太子妃娘娘,望舒公主有些日子没出门了,自从那日从东陵回宫之后,望舒公主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凤阳阁不出来。”月白说道。
“清吟呢?有在她身边吗?”梁焕卿知道齐望舒会很难过,这也是难免的,齐望舒从来没失去过什么东西,是要什么有什么,齐秉煜是她的至亲,上次小莲在她面前死去,她都难受不已,更别说是自己的父皇了。
“清吟一直在寝殿门外,望舒公主将门锁上了,一直都不让他们进去。”月白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梁焕卿有些不悦了,“从东陵回来,少说也有两三天了!这样下去,将公主坏了身子怎么办!”
月白和汤雪对视一眼,之后连忙说道:“娘娘,这段时日你也累了很久,奴婢想着能让你多休息休息,再过几日便是登基大典了,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最近事情这么多,饶是她们有三头六臂也照顾不过来了,月白也是担心她的身子,自从春日宴之后,整个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梅贵妃娘娘那边......也罢,现在指望不上她。”梁焕卿本想着现在依旧是梅贵妃娘娘执掌后宫,让她帮着去劝说一下齐望舒,但是转念想想,现在她们两个人,哪个也好不到哪儿去,根本就指望不上了,“备轿,我去凤阳阁看看。”
月白转头看了汤雪一眼,汤雪连忙作揖后小跑下去,要去准备轿子。
梁焕卿坐在座位上,一手支撑着头部按压的脑袋,现在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梁焕卿根本就忙不过来,登基大典之时,还要见赵则训,也不知道兄长派过去的人到了没有,现在正在回上京的路上了吧?
不过想想往后,若是齐景炀真的如她所愿死了的话,那么如今做的一切也就都值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脚下的路都走好。
月白站在她身后,替她捏着肩膀,心中也是知道最近梁焕卿到底是有多么辛苦的,想着自己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应该帮着处理才是,不能是什么事儿都指望她一个人,这样太累人了。
“何...何总管!”
外面传来了汤雪的声音,引得梁焕卿和月白觉得有一些奇怪,纷纷对视一眼。
“汤雪姑娘这可折煞咱家了,师父还在呢,您还是喊我何誉吧。”
梁焕卿和月白对视一眼,想来这次来的是何誉了,可是这何誉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呢?勤政殿出什么事儿了吗?
“太子妃娘娘在吗?”何誉问道。
月白连忙走了出去,见到是何誉之后,便连忙说道:“何誉公公里面请,太子妃娘娘就在里面呢。”
说完给汤雪使了个眼色:轿子先备好,等着娘娘将事儿处理好再说。
汤雪便福了福身子下去了,月白连忙将何誉往里面引。
进到后庭之后,梁焕卿背对着他们坐着,月白说道:“娘娘,何誉公公来了。”
“嗯。”梁焕卿应了一声,便缓缓站起身子转过来看着他们。
何誉见到梁焕卿之后,便微微鞠了一鞠躬,说道:“奴才拜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梁焕卿将视线放在何誉手中抱着的那一沓册子上,有一些奇怪他这是为什么来乾宁宫,“何公公来乾宁宫,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太子妃娘娘。”何誉将手中的册子,转而交给月白,让她端到梁焕卿面前去,随后说道,“这是刑部为在登基大典时大赦天下而列出来的名单,皇上让奴才拿来给您过目一下。”
梁焕卿看着面前成册的名单,以往只是听说有大赦天下这一说法,却道只是听说,自己没有真正见过,没想到还真的有。
她拿起大赦名单的册子,放在手中随意翻看了两眼,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名和后面的罪行,总归也不知道要看一些什么,便放在一边的茶座上,对何誉说道:“这些让刑部列好名单不就是了吗?给本宫看是为何意?大赦天下,不就是将所有犯人都放出来吗?这点小事儿,交给下面人去办就好了,这给本宫看,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名堂。”
随后对月白使了个眼色,月白便将茶座上的册子拿起来递还给何誉。
梁焕卿继续说道:“本宫翻看过了,你拿回去与太子殿下交差吧。”
何誉看了一眼,又福下身子,说道:“太子殿下说,让娘娘一一过目。”
何誉不好在梁焕卿面前直接点明陆绘灵的事儿,也就只能这样暗示了,总归是不知道直接说该怎么说,何昇总教诲他们做奴才的,凡事要圆润,点到为止就行了,千万不能说的太过于决绝。
月白为难的看着梁焕卿,不知道手中册子应该交给谁了。
梁焕卿心中也觉得奇怪,不就是一些犯人的名单册子吗?既然是大赦天下,便都登记好放出来就好了嘛,这些事情交给下面衙门去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让她亲自过目?
无奈,也不知道齐景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梁焕卿对月白招招手,便将册子拿了回来,在手中慢慢翻看。
“廉珍,冯和,包烽凌,严广梁,卜郭山......”梁焕卿眼中看着,嘴里便小声的念着,齐景钦齐景钦说是让她一一过目,她便就认真照做不误了。
“啊~”梁焕卿一页一页的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让梁焕卿看的眼睛都要花了,本就没有休息好,现在多看一会儿就想睡觉。
“娘娘,您喝一口水歇歇。”月白看着心疼,便端着茶递给她。
梁焕卿放下册子,接过茶盏,低头喝了一口,抬头便看见何誉还在旁边守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便有些烦闷了:“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何苦这么为难本宫呢?”
很明显,何誉是知道齐景钦为什么让梁焕卿看册子的,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梁焕卿在一旁一个一个翻看的时候,何誉心中也万般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说,他是知道梁焕卿和陆绘灵之间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的,若是这样直接说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何誉不敢直接说出来,便一直站在原地不出声,宫中现在禁忌提“陆绘灵”三个字,只有当时经历了的人才知道,陆绘灵把盛宴闹成了什么样子,或许如今的国运不济,也都和当时除夕开年的盛宴有关系。
所有人都这么说,何誉就更加不敢提了。
梁焕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放下杯盏之后,又拿起册子一个一个字看过去。
“武振,鞠栋维,徐碧灵,边瑶...”突然,梁焕卿皱起了眉头,她手指拂上那三个字。
何誉见太子妃停了下来,便抬头瞟了一眼,赶忙又低下头去。
月白觉得奇怪,太子妃娘娘怎么呆住不看了,便凑上前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名字,自己也是有一些讶异。
“陆绘灵。”梁焕卿喃喃道,“她还活着?”
转而梁焕卿连忙看向何誉,急忙问道:“陆绘灵也在大赦名单之中?”
何誉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本册子,点头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是的,陆绘灵当初被流放宁古塔,按理说也在大赦名单之中。”
“宁古塔荒凉严寒,她为什么还活着?!更何况...更何况她还疯了!”梁焕卿想到陆绘灵,便控制不住自己,陆绘灵曾经心悦齐景钦,当初就是因为齐景钦,才百般刁难自己,无论是江依还是小莲,都是因为她才死的,可没想到她如今还活着!
“娘娘,是淙王爷安排人在宁古塔事事照顾她,所以她才活下来的……”何誉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让奴才来问您一声,这陆绘灵,是赦,还是不赦?”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何誉这话问的倒是有些意思了。
“大赦天下,还能有不赦的道理?这让百姓知道了该怎么编排本宫?”梁焕卿坐在位置上,意味深长的看着何誉,说道。
辛辛苦苦营造的贤良淑德的好形象,若是因为陆绘灵而丢失了的话,实乃不值当。
可是若是因此就赦免陆绘灵,那让梁焕卿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从前因为陆绘灵而受过的苦难,那些死去的人,痛苦的经历和往事,难道就要这么算了吗?
这让梁焕卿怎么能够甘心呢?自己现在知道这件事,就恨不得让人去宁古塔杀了陆绘灵才能够解气,自己身上的创伤,心里的破损,全都是齐景炀他们所赐,如今自己荣登宝典,陆绘灵却也因此要被放出去,这哪里来的道理!
月白也是很着急的,虽说无论是江依还是小莲,她们死的时候自己都不在场,但是却很感谢她们为了保护梁焕卿而牺牲自己的性命,这若是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可是真正做了的人却是她们,由此便十分感谢她们能够让太子妃娘娘好好的活着。
她们二人纷纷看向何誉,想着若是齐景钦肯定不单单只是让何誉将册子拿给梁焕卿看看的,他明明就知道,梁焕卿对他们陆家的人,不对,是关于齐景炀党派,是恨之入骨,深恶痛绝。
齐景钦就这么拿关于陆绘灵的册子给梁焕卿看,绝对不可能只是给她看看而已,只期盼着何誉能告诉她们一些什么东西。
“太子妃娘娘快成为皇后娘娘了……登基大典不仅仅只是太子殿下的登基仪式,也有关于太子妃娘娘您的。”何誉低着头不卑不亢的说道,“太子殿下让奴才给太子妃娘娘送这本册子的主要原因,也是说了,这陆绘灵赦免还是不赦免,得看太子妃娘娘您同不同意。”
“我?”梁焕卿这下倒是有一些懵了,换做是她的话,肯定是不愿意赦免陆绘灵的了,她曾经对自己做了些什么?自从祁山行宫开始就没放过自己,当了明妃娘娘之后更是对自己做了一些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事情。
齐景钦让自己决定放不放梁焕卿,这突然变得如此简单,倒是让梁焕卿有一些不自在了。
她抬起头和月白对视一眼,总觉得齐景钦葫芦里肯定卖了什么药,但这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太子妃娘娘,这陆绘灵,是赦免还是不赦免呀?”何誉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呀?大赦天下,还能有不赦的道理?”梁焕卿反倒是奇怪了。
“娘娘有所不知,国律上有规定,若是穷凶极恶,冒犯国法者,大赦之时,可酌情考虑考虑要不要赦免。陆绘灵破坏国宴,勾结陆高鸿参与朝政,按律当斩,先帝有情才让她得以活下来……”何誉说道,“太子殿下这个意思,太子妃娘娘您还不明白吗?您是国宴上的受害者,太子殿下是考虑您的感受,您同意放便放,不同意放,就是让她死在宁古塔,也没有半点关系。”
“陆绘灵她诡计多端,几次三番要太子妃娘娘的性命,自然是不同意放的了!就是要她死在宁古塔才行!”月白没好气的说着,她一想到当初梁焕卿所受得苦难和委屈,陆绘灵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多!
梁焕卿听着这话,却是沉默了:齐景钦要她自己做决定放不放陆绘灵,这定然是考虑自己的感受了,她往后就是皇后了,会是一直伴随他左右的人,再者说,齐景钦不放陆绘灵,会引起争议,若是齐景钦放了陆绘灵,往后让梁焕卿知道了,也是会心生嫌隙的。
齐景钦不傻,他知道这件事应该让梁焕卿自己处理才对,毕竟真正被伤害的人是梁焕卿而不是他,这件事交给梁焕卿自己处理就好了。
梁焕卿很感谢齐景钦能把这个选择的权力交给她,这件事确实也是只有她自己处理会比较合适,换做是别人的话,怎样的一个结局都会让她觉得并不够圆满。
月白为自己在一旁愤慨难当,但是梁焕卿却沉住了气,开始想着该放还是不放,还是怎样的一个下场才对得起陆绘灵的处心积虑和蛇蝎心肠。
何誉和月白都齐齐看着梁焕卿,不知道她会怎么说,现在太子殿下将这个决定权交给她,关键不是别人怎么说了,就是看她是一个怎样的想法。
梁焕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在册子上点着,她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陆绘灵自食其果,到底是关在宁古塔让她就这样悲凉的死去。
还是放出来,让她死在外面,死在荒郊野外,曾经的相府千金,若是放出来了,陆相府早就已经不在了,齐景炀这会儿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自从那日之后,梁寂更加是加派了人手在永平坊守着,齐景炀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还有陆绘灵这回事儿吧,曾经嚣张跋扈的相府千金小姐,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自从定然会有人想去……
到底是怎样的结果会更惨一些呢?
梁焕卿不是君子,自古有说,唯小人与子女难养也,在这一点上,梁焕卿承认自己所有做的手脚都并不算正大光明,反倒是有一些龌龊的行为和手段。
可是为了能够达到目的,那些都算得上什么呢?
“放了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誉和月白忽然听到太子妃娘娘说出了这句话,确实是让人有一些吃惊。
“放了?娘娘!……咱们,咱们就这样放过她了吗?您想想江依,想想小莲,当初她得势时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娘娘您就这样把她给放了?”月白有一些不甘心,从前的陆绘灵那么坏,在她看来,死在宁古塔才应该是她的归宿才对,为什么太子妃娘娘会将她放了呢?
何誉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他拿着册子来乾宁宫的时候就想好了,到时候跟刑部的官员说一声,将陆绘灵从名单上划掉,宁古塔那边也要事先说好,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妃娘娘居然是要把她放了,这下自己可是想不明白了,难道太子妃娘娘是想做个活菩萨吗?
梁焕卿见到他们这样震惊,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何公公方才不是说了吗?宁古塔那边有人拿了淙王爷的钱财,答应照顾好陆绘灵,而陆绘灵在宁古塔活的也是好好的,脑子痴痴傻傻,居然还能在那种吃人的地方活下来,何必让她过得那么舒服呢?”
听太子妃娘娘这么一说,月白疑惑的问道:“那依照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是?”
“放了,和所有人一起放出来,皇室大赦天下,便就是所有人都赦免,本宫赦免她的罪过……”梁焕卿一想到这些,便不由得扬起了嘴角,说道:“本宫可以赦免她的罪过,但是当初陆相府贪图的金银财宝,可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本宫可以赦免她,可以原谅她,但是那些可怜的百姓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当初金碧辉煌富可敌国的陆相府,用的可都是那些百姓的心血,贪污国库本就罪该万死株连九族,她能活下来是天意,但是放出来了,她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脑子又不好使,早晚死在外面,这也是天意。”
梁焕卿不担心何誉在这儿将话都听了去,只自顾自的站起来说道:“这怪不得本宫,本宫想着将她放出来,也只不过是全了大赦天下这四个字,接下来的下场,都是她爹陆高鸿所赐的,怪不得本宫。”
“因为一个陆绘灵耽误了这么些时间,本宫还要去凤阳阁看望舒公主呢。”梁焕卿抬起手,月白便连忙上前扶住她,她一边往外面走着,一边说道:“接下来的事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自己的造化,本宫左右不了。”
说完,月白便扶着梁焕卿慢慢走了,汤雪在乾宁宫外备好了软轿子,正打算往凤阳阁去看望舒公主。
何誉站在原地听着太子妃娘娘将话说完,背后忍不住渗了一身冷汗,他好久才回过神来,吐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的将茶座上的册子拿起来,看着“陆绘灵”那三个字,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是陆绘灵自己咎由自取的,当初做明妃娘娘的时候,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张好牌打到稀烂。
何誉不会可怜她,当初陆绘灵羞辱他的话,至今还是历历在目如雷贯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自己入宫以来便就在何昇身边养着,也算得上是皇上身边的奴才,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陆绘灵当初说了那句话时,就该知道她往后会是怎样的下场了。
何誉只是没有想到,太子妃娘娘赦免她的原因,只是因为放出来之后,陆绘灵的生活会更加惨而已,不过也是应该的,恶人自有恶人磨,陆绘灵这也是罪有应得!
这么想着,何誉便抱着册子回勤政殿值守去了,当时太子妃娘娘说的那些话可不能告诉太子殿下,这要是被太子妃娘娘知道了,说不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呢。
现在的太子妃娘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月白扶着梁焕卿上了软轿子,车夫六人,仪仗前前后后十二人,都是按照皇后出行的规格来的。
不过也是了,现在梁焕卿入主了乾宁宫,本就是皇后了,凤印也到手了,到底也只不过是登基大典的事情,这几日绣坊几百位绣娘,加工加点的赶制龙袍凤冠,所用钱财上百两黄金,也只不过是为了登基大典当日风光一场。
今年天朝事情多的数不过来,百姓收成也不好,索性皇帝下葬一事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事情,但是登基大典却是要将国库掏空了一般。
可是就算现在天朝急需用钱,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用钱,梁焕卿也不愿意登基大典比以往少一点规格和步骤,该是怎么样,就得是怎样样,要百分之百按照规格进行。
就算是这样紧急的情况,梁焕卿也不愿意在登基大典上留下遗憾,到时候,她还要去云霄寺还愿,当初在云霄寺祈福的愿望当中,就有一条是齐景钦能够登基为帝,自己则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不管怎么说,愿望终归都是实现了,等到登基大典结束之后,自己便就再去一趟云霄寺,时隔一年,再去时已经物是人非。
“娘娘…”月白走在一旁,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问出这句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就不知怎么的说不出来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若是齐景炀知道了这件事,会派人将陆绘灵接回来对吗?”梁焕卿眼睛平视前方,淡然说道。
月白有一些讶异,原来太子妃娘娘将自己心思洞察的这么清楚,她便也顺着话头说下去:“当初陆绘灵那么坏,将您害的多惨呀,若是前脚刚放出来,淙王爷得到消息,后脚便将她接回来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陆绘灵那样的人,就该是关在宁古塔那种严寒之地熬到死才对。”
月白有一些小脾气了,当初梁焕卿被害得有多惨,给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创伤,这些都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陆绘灵那种人,就该是死在宁古塔,再也别出来才是,现在放她出来了,若是齐景炀接回去了,把疯病治好了,说不定就会被齐景炀当做是对付梁焕卿的工具,这岂不是给自己树敌了嘛?
“为了避免往后会有麻烦,就该是把陆绘灵永远关在宁古塔,再也别放出来。”月白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以为,陆绘灵永远在宁古塔就不会成为麻烦了吗?”梁焕卿笑道,“只要她活着,就会成为我的麻烦。”
梁焕卿看着月白气的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觉得有些好笑,便悄悄对她说道:“等她被放出来的那一天,再找一群乱民将她活活打死,这样既全了朝廷的宽宏大量,也与我毫无干系。放任她在宁古塔,日日吃皇粮,凭什么?”
“娘娘英明。”月白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倒也不是因为她们对陆绘灵残忍,只是该狠的时候狠一点,会对往后有许多好处。
软轿子依旧慢慢的朝凤阳阁走去,途中经过梵宗楼时,梁焕卿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宫中鲜少有这么高的建筑,多的皆是红墙:“这样高的楼,从前也是少见。”
“娘娘有所不知,这梵宗楼的高度,宫中有四座,分布在四角,各有各不同的用处,这东边的梵宗楼是藏,西边的……”身后一个嬷嬷赶忙献殷勤的解答道。
“咚——”还没等她说完,梵宗楼那边便传来了一个声响,随后便是一声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