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太子殿下!”荣富和何誉等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阻止,还以为他要抽刀杀人呢!
齐景炀觉得大事不妙,他便鲁莽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刚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荣富和何誉便喊住了他,生怕他会做点什么事情。
齐景炀回过头来,眉头紧蹙,他看了一眼何誉,眼神像是要将何誉洞穿一般,吓得何誉都不敢再说话了,想要拦住太子殿下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齐景炀这才转过头来直视着被自己一刀劈开的门,大门因为被劈开之后,漏出了一点点小缝。
此时的夜色完全暗了下来,唯有鹤园寝殿这儿有一点烛光,烛光透过那道缝隙照射到齐景炀的脸上。
而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寝殿内的赵佩瑜也没有出来,寝殿内没有丝毫懂了,仿佛空无一人一般,可是门都锁上了……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荣富和何誉站在身后有一丝紧张,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齐景炀咽了一下口水,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始终不愿意透过那道缝隙去窥看寝殿内的情况,但是心中却止不住的在想着。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并且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事情真的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齐景炀的右手微微颤抖,他松开了刀把,这把佩刀“哐当”一声就掉落在了地上,但是没有任何人看着它,所有人都在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
所有人都奇怪着,为什么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寝殿内都没有丝毫反应呢?
齐景炀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将它附在门上,他的手心微微冒着汗,眼神不敢直视前方,一直盯着门的下方。
他犹豫了一会儿,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是假的。
齐景炀咽了一下口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流了下来,随后,他鼓起勇气,一把将门推开……
齐景炀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殿内的情况,便就先看见了赵佩瑜的两只绣花鞋,随即身后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太子妃——”
菡瑶站在人群之中,她在佛堂等着,待到看见这么多御林军之后,便也再顾不上太子妃的叮嘱,提着裙子一口气便跑到了鹤园,想要穿过所有人到前面去一看究竟,但是见到前面的太子殿下在门口要将门打开的时候,菡瑶停住了脚步,她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太子殿下的举动。h
菡瑶仿佛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样,随着太子殿下推开门的动作,心跳声在耳边加速跳动,整个心脏像是要从自己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大殿的门赫然被推开,菡瑶第一眼便看见了垂在大殿当中房梁之上的赵佩瑜,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双手双脚都失去了挣扎,仿佛早就没了生命征兆一般。
随着菡瑶的一声大喊,四下哗然一片,所有人都看见了垂悬在房梁之上的赵佩瑜——生前是蜀中王最得宠的郡主,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迎娶进了东宫,是为东宫太子妃,将来便是万人之上的国母,与皇帝一同坐拥万里河山!可是如今……一朝却被三尺白绫结束了这一生。
何誉也惊慌失措,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今日皇帝的两个儿媳妇都出现了这样不幸的事情,随即便连忙跪下惊呼:“太子妃!”
众人连忙跟着跪下大呼:“太子妃!”
仿佛这样的呼唤,能把赵佩瑜的灵魂唤回来一样……
菡瑶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她直愣愣的站在人群当中,眼睛便一直看着赵佩瑜的尸体。
齐景炀愕然的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见了高高悬挂于房梁之上的赵佩瑜,她面容平静,自缢如此痛苦的一件事,在她看来仿佛是一件难得的享受,可想而知从前的日子过的有多么的痛苦了。
齐景炀一下子便呆住了,他看着赵佩瑜的尸体,还没有清晰的感觉到赵佩瑜永远的离自己而去了,他的眼睛流下了两道清澈的眼泪,嘴巴微微张着,仿佛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一样。
他慌乱的回过头来,看着遍地跪着的宫人们,他指着赵佩瑜,说道:“快……快……快把她救下来!快呀!!”
听太子殿下这么说了,便有两个御林军上前连忙把太子妃放了下来,菡瑶见了,连忙跑过来,愕然的瞪大眼睛看着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瘀痕的赵佩瑜,她拨开众人,慢慢蹲下身子,最后捂着嘴无声的痛哭起来。
齐景炀慢慢的走向赵佩瑜,眼神一直盯着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不是让她好好的在佛堂等着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听话,要回来?
“赵佩瑜……”齐景炀走到赵佩瑜的尸体旁边,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颤抖,“你……为什么……”
待到太子殿下走到旁边的时候,菡瑶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想到太子妃临终之前的叮嘱——要把一切罪责往她身上揽,要好好活着,等到新帝登基,给那些害过她的人送上一份大礼。
菡瑶看着太子殿下,抹干净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太子……莫要辜负太子妃的一番好意……”
菡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景炀顿时就明白了,赵佩瑜想要一个人抗下所有罪责,可是知道真相之后,齐景炀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
荣富连忙跪着上前,到齐景炀的背后跪着,想要安慰太子殿下,此时的何誉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将他们带回去吗?
何誉给身后的御林军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靖王府请示一下皇帝,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主。
此时谁也不敢说话,齐景炀跪坐在赵佩瑜身旁,哭的难以自持,事到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的靖王府,何昇将申屠尘带到琳琅园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些惊讶,为什么靖王妃如此严重的病状,却只派了一个太医?
“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待到申屠尘行礼之后,齐秉煜略带疑惑的质问道,难道太医院的太医想要造反吗?明明自己说的是让全体太医前来靖王府为梁焕卿诊治!
申屠尘跪在地上,他微微抬起头,眼睛直视地面,从容不迫的说道:“靖王妃的身中之毒,太医院除微臣之外,便无人能解。”
第三百二十一章
申屠尘看着年纪并不大,也才二十岁的样子,如此狂妄的口吻,实在令人费解。
司南屏看着他,想到这毕竟是关系到梁焕卿的性命,他上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救得了靖王妃?明明都没问诊,却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
司南屏平时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却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对人说出如此偏激的话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心悦梁焕卿,才会对梁焕卿的事儿如此着急。
司南屏的这句话,将众人心中所有的疑惑都问了出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太医院的人那样了解申屠尘——只要申屠尘说了能救,便就一定有把握。
夏容馨站在齐秉煜身后,面色平静,眼神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司南屏,听他说梁焕卿有救,心中便有一丝惊喜,她眼神也多了一丝光亮,若是梁焕卿没有性命之忧了,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若是都没有什么大碍,便就是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将齐景炀拉下台来,这与夏容馨当初劝梁焕卿喝酒时候的初衷是一样的。
可是经过司南屏这么一问,寝殿外所有人都看向申屠尘,想要知道他凭什么这么大的口气要说这种话。
申屠尘单膝跪在地上,拘礼的双手缓缓放下,随后看着司南屏说道:“靖王妃呕血不止,浑身炙热疼痛,意识依旧清晰,中的乃蜀中折骨,多年前被封禁,民间如今已然少见,原因就是它是乃折磨致死,毫无人性可言。”
司南屏看着申屠尘,看着眼前比他小了六七岁的小小少年,本以为自己光凭症状就能从书中找到此中毒药已然是罕见,但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只听闻症状从而进行判断——申屠尘方才所说,与梁焕卿如今的症状相差无几,更加可怖的是,他居然还能有解决的办法。
申屠尘是有一丝小脾气的,这件事太医院的人都知道,毕竟如此少年,性子古怪倒也算的正常,没人能明白申屠尘心里在想什么,就像如果说申屠尘愿意以性命换梁焕卿的性命,单单只为了梁焕卿的娘亲是多年前在边塞只与他相处过短短三五天的杨姑娘,定然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了。
然而除了这个原因之外,申屠尘也想知道,师父曾经说过的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救人性命,除了当初报恩之外,也想用此实验一下他为之执着一生的医术。
王太医站在角落里,明显的能感觉到申屠尘对于司南屏这般无礼的质问,有一些不耐烦,但是如今是给靖王妃问诊,便也多少忍耐一番。
司南屏听他这么一说,也陷入了沉思,都说他是天下第一公子,但是毕竟是术业有专攻,他再怎么担心都没有用,既然眼前的少年郎能救梁焕卿,但妨一试呢。
“我能这么说,是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如今靖王妃危在旦夕,何妨一试呢?”申屠尘看着司南屏,淡淡的说道。
虽是说给司南屏听得,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申屠尘言语之间的把握,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试试,传说中没有解药的折骨,或许这位另辟蹊径的太医能从中找到一丝出路呢。
齐望舒站在门口,眼睛早已经哭的通红,她担心梁焕卿的安危,担心她太过于痛苦,这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反而并不是一件好事儿,但是眼下听闻有人能救梁焕卿,便赶忙转眼看过去,见到申屠尘,这才觉得有一丝眼熟。
上次除夕盛宴的时候,当梅贵妃娘娘在勤政殿上昏迷不醒的时候,也就是只有这位太医施针将她唤醒,以至于能继续和陆高鸿陆绘灵二人对峙。
“我相信他。”齐望舒突然走出来,梁寂拉住了她的手,很明显,如今梁焕卿都成了这个样子,只一个年轻的太医,确实很难让人信服,可是齐望舒回头看了一眼梁寂,转身面对众人,说道:“就是这位太医曾经将母妃唤醒的,你们不记得了吗?就在除夕家宴之上……”
那是近日来天朝的耻辱,众人都难以忘记,夏容馨也一瞬间想了起来,只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昏迷不醒,就是他施针将自己唤醒过来的,于是乎她也站出来,对着满脸怀疑的齐秉煜说道:“皇上,正是这位太医将臣妾救醒的,如今既然他说有法子,不若让他试试?”
齐秉煜其实心里并不是不相信这位太医,对于他宫中的太医,他还是很信任的,但是如今梁焕卿出这么大的事,腹中还有一个孩子,梁风眠就在这里,若是让他看到齐秉煜只叫了一个太医过来,实在是怕寒了老将的心啊!
齐秉煜看向梁风眠,申屠尘也跟着看向梁风眠,看着梁风眠的时候,申屠尘心中始终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感觉,梁风眠便是杨姑娘的夫君,自己视杨姑娘为娘亲,自然而然的也会把梁风眠看做是自己的父亲一般来弥补自己对于家人情感之上的空缺。
梁风眠低头看了一眼申屠尘,看他满腔热血,满目真诚,想起方才二人之间的对话,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无条件的相信这个少年。
梁风眠点了点头,随后对皇上说道:“皇上,不若就让申屠太医试试吧,王妃如今……”
梁风眠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光是闻到那股来自自己女儿的血腥味在整个琳琅园之中漫布着,他便觉得于心不忍。
齐秉煜了然,随后便看着申屠尘说道:“那申屠太医,便全力以赴吧。”
申屠尘抱拳行礼,随后目不斜视的背着药箱走了进去,所有人都望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
刚一推开半掩着的门,申屠尘就能看见床榻之上整个亵衣被血水染的通红的靖王妃梁焕卿,床前站着靖王爷齐景钦,床位便跪着此时哭的不能自已的月白。
齐景钦此时眼神空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中满满的都是对梁焕卿的愧疚,他想要去触碰梁焕卿时,又担心她会感到疼痛,因为还没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皮肤表面传来的炽热。
申屠尘不去看齐景钦和月白,径直走向梁焕卿,看她的症状,似乎是和自己预估的一样,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此时昏睡不醒。
第三百二十二章
齐景钦转身便看见了申屠尘,他看着申屠尘一身官服,便能认得出来他是太医。
申屠尘直接略过齐景钦,他皱着眉头在梁焕卿床边蹲下,将药箱放在一旁,上手就要去触碰梁焕卿的脸,想要看一看她的眼睛。
但是月白很快就拦住了他,月白说道:“不要!王妃会疼的!”
“折骨不会让人昏迷不醒,你们到底做了什么?”申屠尘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月白,厉声质问道。
齐景钦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仿佛有底了一般,至少这位太医知道梁焕卿中的是折骨剧毒,而并非是什么中了蛊术或者是感染了瘟疫。
齐景钦看着申屠尘,有一丝惊讶为什么这位太医如此的有个性,且从言行举止之间带着一丝本不属于官宦的狂妄。
月白一脸震惊胆怯的看着申屠尘,随后怯生生的说道:“我……我们是看着靖王妃太痛苦了,便让王太医开了**药,眼下喝了下去……”
申屠尘转而凝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梁焕卿,心中暗自叫骂一声:怎么能用**药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梁焕卿会更加难受的,就像一个大活人被封禁在一个空间狭隘的棺材里一个,怎么都动弹不得,但是浑身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活动一样,让人蚀骨灼心般难受。
“你们都出去吧。”申屠尘一边翻着自己的药箱,想要找个东西能不用大面积触碰到梁焕卿的皮肤,就能试探她的脉搏。
齐景钦也是一愣,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对自己说话,可是如今梁焕卿危在旦夕,早已经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了,便和月白一同依言走了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寝殿之外站满了等消息的人,有人只单单是为了梁焕卿,可是有人却是在担忧梁焕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有人在计划着怎么利用这件事将东宫拉下台。
梁焕卿此时意识清醒,她能感觉到周围的任何一点变化,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但是却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了齐景钦的离去,听见了月白的离去,听见了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她有一些害怕,会不会因为这样就被所有人都抛弃了呢?
梁焕卿此时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受着火的炙烤和掏心的疼痛,她想要就这么死去,但是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灵魂,寄托着对这个小小生命的渴望,梁焕卿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的,若不是这样,她完全可以让梁寂一剑杀了自己,为母则刚,或许在自己身为人母的那一刻才能完全体会到。
梁焕卿以为自己身边空无一人,正准备自行忍受着无边的痛苦和慌乱时,一丝冰线附上了自己的手腕,仿佛没有那么疼痛了,自己的身体炙热难耐,皮肤脆弱至极,但是冰线轻轻附上来,就仿佛能消减一下这样的疼痛。
申屠尘小心翼翼的将冰线缠绕住她的手腕,等到看见她面色平静,不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感到难受时,才敢放心下来——从前师父曾给中了折骨的人看过病,用的就是被冰浸过的银线,不是太热的温度,能让他们不会感受到那么剧烈的疼痛,人本身就带有体温,若是直接上去探脉搏,恐怕会引起难受。
申屠尘看到她不那么抗拒之后,便赶紧将手指放在银线之上,仔细感受梁焕卿此时的脉搏,若是再等一会儿,恐怕银线会失去冰凉的感觉,从而取下就更加难忍。
梁焕卿此时的脉搏十分混乱,申屠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再细细感受一番,能从中感受到一个轻微的弹跳,申屠尘知道,那是梁焕卿的孩子,可是从脉象所看,那孩子定然也沾染到了折骨……
保不住了。申屠尘这么想着。
由此不由得感觉到一丝悲凉,申屠尘跟随师父行走江湖,四处游医,见惯了生离死别,但是却偏偏也最忍受不了这种。
今生未能再见到杨姑娘,那时自己也才四五岁,却能将杨姑娘的温柔记上一辈子,得而再次遇见梁焕卿时,能一眼就看出二人之间的相似,巧的是,杨姑娘竟然是梁焕卿的母亲。
十多年前你因病去世,我学医数年却未能救你,而今得幸能遇见你的后人,如今有难,便愿倾尽全力救治。
申屠尘睁开眼睛,将冰线放进了自己的药箱,他看着梁焕卿,此时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定然与当初杨姑娘相差无几,若是自己那个时候能求着师父在边塞多留上一两年,或许杨姑娘就不用死了,世事无常,谁人能预料呢?
申屠尘从未想过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对于那个曾经给过他星点温暖的杨姑娘却一直感念在心:随师父游历山河,尝遍百草,而今就是为了来报您恩德。
申屠尘站起身子,转而往寝殿外走去,方才一直在犹豫,但是现在却做好了准备了,他一定要救梁焕卿,自己孑然一身,就算此次不幸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最多只是可惜失去了一个太医,可是梁焕卿不一样,她有人爱有人疼,有着申屠尘一直向往的家人,门外全都是关心她的人,她要活下来才对。
申屠尘打开门,齐景钦梁风眠他们便赶忙迎了上来:“申屠太医!怎么样了?治好了吗?”
想来方才在门外,他们都把申屠太医能治好梁焕卿的消息告诉了齐景钦和月白,此时他们见到申屠尘走出来,便赶忙迎上来。
申屠尘看着齐景钦,又看了一眼梁风眠,随后看着月白说道:“劳烦姑娘替我准备一些冰块。”随后犹豫了一会儿,想想这件事应该和齐景钦提前知会一声,便说道,“还请王爷移驾,微臣有话与您说一下。”
齐景钦眼底有一丝犹豫,他感觉到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定然是和梁焕卿有关系的,但是既然如此,还是准备跟着他过去。
他们正准备进去看一下梁焕卿,申屠尘连忙制止住了,只需要他们准备好给梁焕卿止疼的冰块,随后便和齐景钦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看着四下无人,齐景钦说道,“可是与王妃有关?”
第三百二十三章
申屠尘看了一会儿齐景钦,随后点头说道:“靖王妃如今情况比较复杂,以往中毒者都只是呕血不止,浑身炙热,但是头脑清醒,而今她被灌下**药,意识相对模糊,最重要的是,她还怀有身孕。”
一提到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齐景钦就表现得有一丝沉默起来,今日听说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喝下了那么多酒,一瞬间就酒醒了,那个孩子对于如今的皇室而言,意味重大,齐景钦也有可能会因为那个孩子的出世而被立为太子,自己对于如今的朝局可谓是运筹帷幄,各方势力都在支持着自己。
而且眼下的状态,对于齐景钦而言是最好的,那个孩子的出现,应该是让他离皇位更进一步的垫脚石,本不应该这样的,梁焕卿不应该喝下那杯毒酒的,齐景炀和赵佩瑜也大可不必如此,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为什么非要这样成天争权夺势呢?
齐景钦此时多少对齐景炀带了一丝恨意,若是齐景炀能够和他光明正大的竞争,他定当佩服齐景炀,甘愿让位。但是如今齐景炀却如此小人,在背后耍阴招,伤害他身边的人,实在罪不可赦!
“孩子……保不住了吗?”齐景钦拳头攥的紧紧的,尽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听着申屠尘这番话,像是要从他口中说出一些不如意的话来了,齐景钦侧过脸看向申屠尘,问道,“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申屠尘和他并肩而立着,余光能够瞥见齐景钦看着自己,便低下头来,看了看方才缠绕冰线时,袖子上所沾染的血迹,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保不住,不仅保不住……”申屠尘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缓缓点亮的灯笼,这才意识到万家灯火之时,正有人经历着悲欢别离,“往后也不会再有身孕了。”
申屠尘知道这件事情特别残忍,但是别说此时梁焕卿怀了身孕,按照师父所说的那种方法,若是真的实施了,无论男女,都终身不会有子嗣了,申屠尘也亦然,不过他心中怅然了,本就是孑然一身,况且用了这个方法,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下来,他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齐景钦情绪有一些激动了,他一把抓过申屠尘的肩膀,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就不能怀孕了呢?他追问道,“为什么?是因为那个毒药吗?”
申屠尘抓着他的手,此时他能够理解齐景钦的心情,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梁焕卿的性命不是吗?
申屠尘说道:“是不是因为毒药我不知道,但是跟我要用的手法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你要怎么救她?”齐景钦看着申屠尘,所有人都说难以治愈的状况,为什么偏偏到了申屠尘这里就有了能够笃定的办法呢?
“换血。”申屠尘看着齐景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和靖王妃换血。”
顾名思义,便是要和梁焕卿互换血液,将血液互换之后,被换过血液的人能重获新生,但是听师父说过,若是患者和异性互换血液,则会失去生殖能力,可是又不是任何一个人都符合能给梁焕卿换血的条件。
折骨毒性极强,明明毒性能够一招致命,但是偏偏要让人折磨致死,更加恐怖的是还没有解药可以医治,而今非要让人从小尝遍百草之人,体内自带无数草药的人符合换血条件,这是最最保险的办法了。
江湖之中,有一些秘密组织在山谷之中从小圈养一些孩子,日夜泡在药水里,喂食百草,是为药人,专供给各大门派用以换血以及延年益寿,而为了能生育,药人有男有女,可供无数上位者享用。
可如今找不到合适的人了,药人这个组织神秘至极,若非有熟人介绍,根本不能够接触到,申屠尘也只是听师父说起过。
说起师父,仿佛身上藏着许多故事,无论庙堂之高,无论江湖之远,师父总是能够知道无数密事,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离开水乡秦淮,总是爱往偏远的地方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他师从何处,是否有过一个爱人,或许曾经的故事,就连师父的名字都不曾有听过。
师父永远如此的神秘,但是却告诉了申屠尘许多终身受用的事情,一直到现在,申屠尘自身并无阅历,依靠的全都是师父亲口传授的许多知识。
“换血?”齐景钦感到有一丝疑惑。
齐景钦身为皇子,然而药人这种秘密组织,就是在江湖之上都很少有人听说过,里面圈养的药人,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边塞这种地方战事频发,有许多被遗弃的孩子,然而这些孩子就成了药人组织的目标。
无需孩子长得有多伶俐多乖巧聪明,只要身体健康就行,只要进了药谷,那么便会十几年如一日的被泡在药水之中,喂食无数草药,自身血液也对任何毒性免疫,从而为伤患者进行换血救治,能用到这种方法的人非富即贵,即使是牺牲一个药人也不会可惜,药人会以高价被卖出,至于如何处置,都是听从买家的了。
药谷这种事自然是瞒着朝廷偷偷的做,齐景钦自然没有听说过这种事,然而换血一事,也只是申屠尘最后的一个选择,自幼自己也服用过不少药物,跟随师父走南闯北,行医济世,各地草药都有用过,除了没有被浸泡在药水之外,申屠尘算得上是一个有意识的药人,他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但这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个办法了。
申屠尘看着齐景钦,说道:“就是将我的血液用一根管子传输到靖王妃的身体里,然后另一边再拿另外一根管子将她的血传到我的身体里。”
“那……你会不会死?”齐景钦看着申屠尘,听闻他这种方法之后,很难想象世间竟然会有这种奇能异士。
申屠尘摇摇头,随后将头低了下来,转而看向远方,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申屠尘不愿意说谎,再者说,他活不活着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也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死。
传闻中药人能用两次,换了一次血之后,还能再换一次,等到换了最后一次之后,就会死亡……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风险的行为,而申屠尘没有药人那么厉害,只不过是想尝试,将梁焕卿的血液转移到他的身上,即使替她承受痛苦,即使替她死亡……
至于会不会死,申屠尘不知道,曾经也翻阅过许多书籍,但是从来也没见过有关于药谷药人的传说,只从师父的只言片语之中听闻过有这么一个组织,现在自己的做法也是根据师父当时所描述的方法进行揣摩。
一切都是未知的,申屠尘能保证自己救回梁焕卿,因为对于自己身体中血液的一种自信,但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这完全是个未知数。
齐景钦有一丝愕然,记忆中,申屠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医而已,能知道这些事情,可能是和他从前的阅历有关,但是从未听说过申屠尘和梁焕卿有过什么渊源,在和梁焕卿成婚之前,齐景钦早已经将梁焕卿的过往都查阅了一遍,他从没有在其中看到过有申屠尘的身影。
这是自然,申屠尘从来没有和梁焕卿正面说过一句话,之前在盛宴之上,有的也只是眼神交流罢了,而真正让申屠尘注意到梁焕卿的最重要的因素是梁焕卿的亲生母亲,曾经也给过申屠尘一星半点温暖的杨姑娘。
然而齐景钦是惜才的,面对如此有想法和能力的申屠尘,若是死了岂不是可惜?
再者,齐景钦不知为何,总是觉得申屠尘对待梁焕卿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仿佛超过了普通医患关系,这让他不是很舒服。
“不能用别人的血吗?”若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那么莫说是天朝,就是上京,随便找个人都能来给梁焕卿换血,这乱世之中,为了几两银子而出卖生命的人数不胜数,若是真的可以,齐景钦真的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位才干。
“我自幼跟随师父尝遍百草…”他低头呢喃了一句,随后抬头侧过脸看着身侧的齐景钦,说道,“谁也没有我合适。眼下若是能救靖王妃一命,微臣区区小命,又何足惜。”
听申屠尘这么一说,齐景钦反倒沉默了,梁焕卿是他的王妃,但是齐景钦却觉得申屠尘能为梁焕卿付出生命,此间感情像是十分深厚的。
但是申屠尘只单单是把梁焕卿当做了是杨素影一样,为自己生命当中所被弥补的一段空缺做出感恩。
申屠尘看着齐景钦,说道:“微臣此次就是想与靖王爷您提前说一声,靖王妃苏醒之后是没有办法再次怀有身孕的,提前做好准备吧。”
其实申屠尘觉得说了和没说也没有区别,他从不参与朝政一事,成日在太医院研究自己的医术,对于如今的两党之争三方势力,完全不明白。
申屠尘总以为太子齐景炀终归是太子,就算满宫上下传遍了他的坏话,但是最后还是会登基的。
而齐景钦虽不过只是一个王爷,王妃不能生育了,想要传宗接代什么的,有着王爷的身份,何愁不能一朝看遍长安花?能给他生孩子的数不胜数,这件事应该提前告诉靖王妃才是,但是如今她情况不好,申屠尘也不敢说太多,生怕刺激到她。
说完这句话,申屠尘就转身回去了,救人这种事,就像是在和死神赛跑,申屠尘也不知道现在梁焕卿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痛苦。
齐景钦站在连廊之下,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有一丝怅然,随后便也跟着回到了寝殿门外等消息。
既然听说梁焕卿有救了,齐秉煜和夏容馨便也不好再站在外面等着,被棹棋请下去用膳,他们不愿意回宫,想着来都来了,便执意要等到梁焕卿醒来再做打算,而夏容馨跟着齐秉煜,便是想从中打听一下齐秉煜对于这件事的看法,而齐秉煜关切梁风眠的心情,担心他的身体,便也一同邀约下去用膳了。
此时门外站着齐望舒秦瑞兰梁寂魏深几个人,他们怎么也不愿意下去休息,就只想待在门外等着申屠尘把梁焕卿救醒,当时梁焕卿看向他们求助的眼神,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0
月白早已经派人将冰块都拿了过来,但是不知道申屠尘要做什么,便就只放在门外。
申屠尘和齐景钦说完话,就赶紧往这边来了,他一看到这些冰块,便连忙指挥道:“把这些冰块都搬进去,码成一张冰床。”
申屠尘担心梁焕卿体表温度太高,这样容易有灼烧感,梁焕卿会感觉到疼痛之外,也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便想着直接造一架冰床,铺上一层被子,让梁焕卿躺在上面,那样不容易直接触碰到冰块,应该能降下来一些温度。
听申屠尘这么说,月白一下子就明白了,靖王妃体表温度太高了,若是能早一些想到这个,就不用让靖王妃喝下**药了,根本不能让靖王妃感觉到好受之外,还平白增加了一些风险。
申屠尘跟着那些仆役们走了进去,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搏,想用这点碎片时间来给自己检测一下如今的状况。
申屠尘刚走进去,齐景钦就也回来了,齐望舒连忙跑了上来,对于方才申屠太医只让齐景钦过去的事情,齐望舒有一些疑问:“皇兄,申屠太医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梁寂也自然而然的走了上来,方才听闻梁焕卿中毒,可能是因为替齐景钦喝下了这杯酒,心中多少对齐景钦有一些不悦,如今想知道申屠太医说了什么,便也不好意思问,只能跟着在一旁听着。
齐景钦注意到了梁寂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如今有一些理亏,对于梁焕卿如今的状况,他有一丝愧疚,面对齐望舒的疑问,他看了一眼随之看过了的众人,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等焕卿醒了再说吧……”
若是这个时候,梁焕卿还没醒,齐景钦便告诉他们梁焕卿不能再有身孕,他们会不会难过是另外一回事,梁寂定然会恼怒,毕竟是因为齐景钦,梁焕卿才会喝下那杯毒酒,才到了如今这个下场。
梁寂听了之后,便转身走了,目光紧紧的盯着寝殿的门。
申屠尘在梁焕卿身上施了几针,能让梁焕卿短暂失去一些知觉,随后仆役们便帮着将梁焕卿搬到了冰床上。
申屠尘需要一个冷静的环境,便让仆役们都出去了,转而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自药箱之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尖刀……
第三百二十五章
齐望舒他们见仆役们都出来了,就意味着申屠尘要开始医治梁焕卿了,他们连忙想要凑上去看寝殿门内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所有人以及所有资料都表示不能解开的毒药,怎么申屠尘就有办法呢?
众人除了好奇方才申屠尘和齐景钦说了什么之外,最好奇的还是申屠尘会用怎么样的办法去救治梁焕卿。
虽然好奇,但是他们还是知道申屠尘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医治梁焕卿,其他事情可以等到梁焕卿醒了之后再说。
齐景钦站在原地,见他们都在往寝殿那边凑的时候,自己却在一旁想着方才申屠尘同自己说的那番话——梁焕卿此次之后便不能再有孕了。
梁焕卿有无身孕,于齐景钦而言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齐景钦可以有许多个妃子,未来也可能会有无数个子嗣,不一定非要梁焕卿替他生下世子,若是梁焕卿喜欢,还可以过继无数个孩子在她膝下承欢。
但是齐景钦为梁焕卿感到难过,更感觉到自责,无论是梁焕卿还是那个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都是因为齐景钦才会这么受尽磨难的。
在往后的日子里,梁焕卿就算活了下来,但还是会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感到悲伤难过,或许会因此消沉下去,而齐景钦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弥补她,这是于大家而言都不好的一个结局。
秦瑞兰现在寝殿门外,余光瞥了一眼齐景钦,总觉得看他沉思的样子,一看就是方才申屠太医对他说了什么,至于申屠尘能对齐景钦说什么,那自然就是有关于梁焕卿的事儿了,可是看着齐景钦这幅表情,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
心思细腻的秦瑞兰平白又多添加了一丝烦恼,看着齐景钦这个样子,心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梁焕卿到底会怎么样呢?申屠尘到底说了什么?
现在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他们焦急的在寝殿外来回踱步,不停的在为梁焕卿祈祷着。
寝殿内,申屠尘一直在一旁准备着进行这个换血的手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一点经验。
梁焕卿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之外传来了一丝冰凉,身子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身旁有一个人,但是她现在睁不开眼睛,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精神上变得特别痛苦难受。
申屠尘轻轻掀开她的袖子,想要将管子插入她的手臂,随后进行换血,他知道这个时候,梁焕卿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被灌下了**药之后,产生了不同层次的昏迷。
申屠尘看着梁焕卿闭着眼睛,但是眉头却不停的在抽搐,他轻声说道:“靖王妃,你不要害怕,你一定会平安醒过来的。”
说到这话的时候,申屠尘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在边塞的杨素影,她躺在病榻之上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梁焕卿一样皱着眉头,心中不停的在颤抖着,只可惜那个时候自己也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在她的身边,更加无能为力护她周全。
若是申屠尘早就知道杨素影会经历那样的痛苦,便说什么也要让师父重回一次边塞,师父医术高超,或许杨素影还有救。
而今能有幸再次遇到杨素影的女儿,本就只是孑然一身的申屠尘,便想着要拼尽全力去救治梁焕卿,用以还杨素影的恩德。
梁焕卿仿佛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她的眉头渐渐舒缓,开始放松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不了话,不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但是依旧能知道配合太医的治疗,她心中有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忍受万般痛苦活下去。
申屠尘是太医,有时候能与患者产生共情,而这个时候,他能理解梁焕卿的心情,若是常人在这个时候,早就想要自杀了,但是梁焕卿似乎没有这个想法,想来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申屠尘并不想亲口告诉她这个不是特别美满的消息,于是乎他找到齐景钦,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齐景钦,想要让齐景钦和梁焕卿说清楚,毕竟有无子嗣,这是他们的选择。
梁焕卿不知道这些,便一直默默忍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有时能感觉到血液不停的从嘴角渗出,她像被囚禁在一个全是尖刀利刃的铁笼子里一样,稍微动弹一下,便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不要害怕,我会救你的。”申屠尘卷起她的袖子,之后把尖刀放在火上消毒,他要在梁焕卿的胳膊上用尖刀划开一个口子,好让管子伸进去。
但是考虑到梁焕卿此时已经这么痛苦了,若是再捅她一刀,怕是会有伤口上撒盐的疼痛。
于是申屠尘轻声安抚着梁焕卿,他这时忽然有一些庆幸梁焕卿身子动弹不得,也看不见自己的手臂被割开,那样他能够很好的进行这个换血手术。
随后申屠尘给梁焕卿的手臂施针,让她的手臂暂时失去知觉,随后擦拭了一下尖刀,在小手臂能清晰看见血管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口子,将管子插了进去,随后将一些药草敷在了上面,起到之痛麻痹的作用,免得等会儿换血的时候,申屠尘忍受疼痛的同时,还要分心照顾她。
梁焕卿的血液从管子里流了出来,炙热滚烫,能清晰可见的看到有一些暗沉,这是中毒的现象。
申屠尘连忙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如法炮制的在手臂上挖开一个口子,将管子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申屠尘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看着梁焕卿,仿佛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掩盖了换血的伤口,她没有特别剧烈的反应。
反倒是申屠尘,能感觉到梁焕卿的血液流进自己的体内,炙热滚烫,引起了他的一些不适,而为了换血能够顺利完成,申屠尘坐在一旁默默忍耐着,眼神飘忽不定的在寝殿没张望,从不远处的一面铜镜之中,看见了自己煞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眶……
申屠尘能感到有一丝满足,多年来一直想着有机会能报杨素影的恩德,如今以命换命,救了她的女儿,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了。
此时齐秉煜,夏容馨,梁风眠三人在花厅内用膳,梁风眠担忧梁焕卿,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第三百二十六章
齐秉煜此时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齐景炀,此时梁风眠不高兴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自己也有女儿,若是齐望舒被奸人所害变成那样,齐秉煜也定然不会放过对方的。
此时的恩怨情仇,瞬间就变成了两个家长之间的矛盾,然而齐秉煜想要护住齐景炀,梁风眠此时身为国家栋梁,也万般不能亏待的。
梁风眠这会儿正在一旁低头喝着甜汤,他此时此刻也正想着这个事情,听他们说,梁焕卿如今身受重伤,正是太子妃赵佩瑜所害,梁风眠并没有去过春日宴,可是听说在春日宴之上,梁焕卿替齐景钦喝下了那杯毒酒,才会导致如今这种结果,可是,梁焕卿当时那么难受,为什么会替齐景钦喝下那杯毒酒呢?
梁风眠并不傻,他转而看向了夏容馨,当时听说是夏容馨劝说梁焕卿喝下那杯毒酒的,可是为什么偏偏那么巧,所有人对齐景钦敬酒,唯独夏容馨却让梁焕卿喝下赵佩瑜的那杯酒呢?
夏容馨感觉到了梁风眠的眼神,但是在宫中多年,她早已经学会了处变不惊,转而也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看向梁风眠,眼睛里写满了大无畏mm。
夏容馨自己知道,若是真的要深究下去,那么夏容馨也迟早要被赵佩瑜给抖露出来,毕竟当时的那个眼神,还是夏容馨让云惜跟上去之后回来便劝说梁焕卿喝下那杯毒酒,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真的要说起来,梁焕卿如今成这个样子,少不了夏容馨给赵佩瑜打助攻。
夏容馨被梁风眠的眼神多少看的有一些不自然了,她笑了笑,说道:“是菜肴不合口味吗?梁大将军一直不动筷子。”
齐秉煜本来心中也藏了事儿,如今听夏容馨一说,便抬起头来看着梁风眠,叹了一口气,说道:“风眠无需太过担心了,这会儿焕卿正在治疗,想来会好的。”
梁风眠知道齐秉煜此时对自己多少带有一丝愧疚,本来梁焕卿被他养在深闺之中,是齐秉煜亲手将梁焕卿拉了出来,拉到皇位之争的正中间,自从那道赐婚圣旨下来之后,梁焕卿为此不知受了多少苦,梁风眠看在眼里,如何不痛心呢!
“多谢皇上……”梁风眠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如果真的和他们所说的那样,真的是齐景炀和赵佩瑜所为,要他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们吗?那样如何对得起杨素影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么一个女儿呢!
齐秉煜和夏容馨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今齐秉煜也正是因为如此,而丧失了判断推理的能力,直接就相信是赵佩瑜所为了。
当时赵佩瑜敬酒,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的,这过了几个时辰,若是梁焕卿没有怀孕,途中吃了什么东西那便还怀疑不到她头上去,可是而今梁焕卿怀有身孕,一天下来吃的东西屈指可数,之中唯有赵佩瑜的那杯酒最有蹊跷!
夏容馨看着齐秉煜这幅样子,心中大概知道了一些什么,左右这会儿赵佩瑜该是慌了神了,何誉带着人将东宫包围,要搜出一些证据,就算没有搜出什么,也会将齐景炀和赵佩瑜带过来,到时候若是赵佩瑜执意要说自己知道的话,那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如今都这个时候了,大家还会相信她吗?
花厅之内好一阵安静,三人坐着都不说话,这个时候都心系正在治疗的梁焕卿了,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但是梁焕卿一日不醒,不说他们二人,梁风眠自己都难以处理任何事情了,总觉得没有照顾好梁焕卿,便对不起自己的亡妻……
何昇站在门外侯着,此时,宫里跑来一个御林军,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何昇早一步拦下了他,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三个主子,便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何故如此匆忙?”
看这个御林军的样子,脸上都出了许多汗水,像是一路跑过来都没有停下的。
御林军停下之后,连忙喘了几口粗气,见到是何昇公公,便想到皇上定然也在这儿了,面对何昇总管的疑问,他连忙说道:“东宫……东宫……”
何昇一听到东宫,就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花厅里面,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便赶忙问道:“哎呀!你倒是说呀!东宫怎么了?”
眼下东宫和靖王府正就是风口浪尖之时,何昇听到东宫的消息,自然是有一丝慌忙的,见御林军支支吾吾的样子,半天说不清一句话,心里着急的不行。
“东宫太子妃……殡天薨逝了!”御林军顺了半天的气儿,才把这句话说出来,“何誉公公让属下来问问皇上怎么办才好?”
“什么?”何昇听了之后,都有一丝惊讶,太子妃赵佩瑜薨逝了??怎么会呢!今日所见还好好的……莫非……真的是她下的毒……,“太子妃……怎么薨逝的?”
“自缢身亡!”御林军皱着眉头焦急的看着何昇,说道,“何昇公公还是赶紧通报一声吧,何誉公公还在东宫呢,此时乱成一团了,咱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佩瑜死了,身份依旧还是太子妃,也永远停留在了太子妃的这个时光了。
太子是为储君,太子妃就乃是未来的国母,其尊位相当于国母薨逝,该是满城素缟,为太子妃披麻戴孝,可偏偏是在这么一种环境下去世的!
何昇心中也暗自叫骂一声,便赶忙跑进花厅,小跑着走到齐秉煜身边,说道:“皇上,出大事了。”
齐秉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转而问道:“怎么了?”
梁风眠听得见何昇说些什么,便也侧过脸看着他,以为是梁焕卿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自缢身亡了。”何昇轻声说道。
“什么?”齐秉煜也是表现得十分惊讶的9样子,他站起身来,对何昇反复确认道,“自缢身亡?!”
夏容馨听了,也是有一些愕然,但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赵佩瑜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夏容馨是故意让梁焕卿喝下那杯毒酒的事实了,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惊讶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梁风眠也是有一丝惊讶,本还在怀疑赵佩瑜的时候,怎么她就自缢身亡了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件事确实让他们感到十分震惊,齐秉煜也是无法接受的,怎么靖王府这边出了事儿,东宫那边又出了事儿呢!
何昇站在一旁稍微虚扶着齐秉煜,担心他年纪大了,今日事情太多,会因此而晕倒,但是这件事必须要让他知道的:“皇上,何誉这会儿还在东宫呢,他让人来问问,要不要让太子再过来一趟……方才……”
方才齐秉煜正怒气冲冲的说着让人把齐景炀和赵佩瑜都带过来,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赵佩瑜就死了……
“去东宫!”齐秉煜终究还是最疼爱齐景炀的,他毕竟是陆芙霜在这个世界上给自己唯一留下的一个亲人,齐秉煜深知齐景炀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先是陆芙霜病逝,再是陆高鸿被处死,如今又是赵佩瑜自缢身亡,所有待在齐景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了他,齐秉煜担心梁焕卿,但是更担心此时的齐景炀。
一时之间,竟然让他失去了这个平衡。
“皇上!”夏容馨自然是明白齐秉煜如今的想法。
在皇宫数十年,夏容馨一直活在这种不公平的情况之下,眼下是赵佩瑜下毒害了梁焕卿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今畏罪自杀,为何齐秉煜明显的往东宫偏去了呢?
“景钦也是您的孩子,焕卿肚子里的是天朝第一位皇孙!您……您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吗?”夏容馨有一些痛心,无论她做什么,齐景钦和齐望舒做的如何好,从小到大齐秉煜最关心的还是陆芙霜和齐景炀。
当齐秉煜越发年老的时候,就越怀念和陆芙霜的过去,因为那是一段年轻的记忆,每当想起陆芙霜的时候,齐秉煜总会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岁,就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样。
若是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齐秉煜定然会加倍珍惜陆芙霜,而他这么做,完全忽略了夏容馨的感受。
夏容馨此时心理愈发变态起来,只要有关于陆芙霜齐景炀二人的事儿,她就变得十分敏感,这让在一旁的梁风眠和何昇都不由得震惊了,按照他们的思维来看,现在梁焕卿得到了妥善的治疗,但是赵佩瑜这会儿却是死了,难道皇上不应该回去看一看吗?
梁风眠看着夏容馨,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在这种时候,梁风眠表现的相对显得冷静许多,但这毕竟是皇宫后院的事情,就算梁风眠心里觉得愕然奇怪,但是皇上的家事,他们作为臣子的,也不能多说些什么,若是有可能的话,梁风眠还是想要到琳琅园去等着,这样会比现在安心许多。
想起刚才那个申屠太医,梁风眠就觉得有一丝奇怪,为什么那位太医能够信誓旦旦的说能够救梁焕卿呢?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杨素影的事情,从前,在塞外的时候,杨素影和这个孩子到底有一段怎样的渊源呢?
梁风眠不得而知,但是从申屠尘的语气当中可以知道,若是此次要救梁焕卿,想来是需要申屠尘自己付出一丝代价才行的了,他反复确认反复拿捏,到底还是想要确认梁焕卿到底值不值得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吧?
看这个样子,像是因为杨素影,申屠尘才会出手相助的,若真的是这样,是否又能说是杨素影在天有灵呢?上辈子积了恩德,全在梁焕卿身上得到了应验。
梁风眠此时站在一旁,为太子妃的离去感到惊讶,但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他的女儿身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娘娘……”何昇想要去劝阻,但是这毕竟是梅贵妃娘娘多年来的积怨。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夏容馨特别在乎这些东西,但是齐秉煜总是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在明贤皇后死去的这段日子里,夏容馨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比陆芙霜好,但是每次要在齐秉煜面前做出一个比较的时候,总是会因此失望。
由此跌跌撞撞碰墙角碰了数年之久,在上一次除夕家宴之时,本该死去的心而今不知怎么又活了过来,她原以为自己能和齐秉煜一同参加春日宴,看到在春日宴上的齐秉煜的神情,看向齐景钦时的那种欣赏和满意,当得知梁焕卿如今这幅样子是赵佩瑜所害时,齐秉煜那种震怒的神情,让夏容馨以为齐秉煜在乎他们比在乎陆芙霜齐景炀要多,但是没有想到,如今居然还是这幅样子。
夏容馨眼中闪着泪花,满脸失望的看着齐秉煜,方才自己说出的那句话,全都是这几年来的积怨和愤恨,脸颊上带着两行清泪,一脸无惧的看着齐秉煜。
齐秉煜顿住了准备走出去的脚步,一直以来,他都在陆芙霜和夏容馨二人之间徘徊不定,自然也是明白二人多年以来的积怨,可是怎么也没想到,都这么久过去了,夏容馨还是没有走出来。
而今这种事情发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夏容馨表现得有一丝歇斯底里和无理取闹了,齐秉煜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她说道:“两个都是朕的儿子,你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齐秉煜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心中多少对夏容馨带有一丝不满意,而今都什么时候了!夏容馨居然还要争这些东西!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齐秉煜说完就赶忙走了,如今这种紧要关头,何昇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而今靖王府一团糟,东宫也是一团糟,说不定等到赵佩瑜死亡的消息一传出来,皇宫后宫那些妃子们也是会去凑个热闹什么的,齐秉煜坐在轿子上,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软枕:“从除夕盛宴开始,今年便是个多事之秋!”
何昇听了,便也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跟着走着。0
说的确实没错,但仿佛从去年齐景钦和梁焕卿成婚之后,天朝便一直有事情发生,一会儿是战争,一会儿又是除夕盛宴丢了那么多的人,再之前瘟疫爆发,而今皇宫皇室又是这般模样,齐秉煜年老体衰,实在招架不住了。
何昇也不由得从而担心齐秉煜的身体情况,毕竟现在朝政还不稳定,在陆高鸿死后换下了无数大臣,就连底下阶级都有一些受到了牵连,在许多地方和陆高鸿有过关系的官员都被换掉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经历了一场战争之后,所有国家都认识到了天朝的兵力,但这纯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们不知道天朝的朝廷究竟有多么的**,天朝的皇室之中又有多少矛盾没有化解。
齐秉煜如今老了,然而朝政还没有稳定下来,如果在等到传位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恐怕天朝会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由此,就必须要一个合适的君王来接手这一切,这也是为什么齐秉煜心中将齐景钦定为了储君的原因了——而今已经没有人能比齐景钦更加适合这个皇位了。
齐秉煜为此感到烦恼,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安顿齐景炀,根据自己的心性,在登基之后,自己心狠手辣的除去了自己的兄弟们,他不想齐景钦也这么做。
但是看看眼下的情形,齐秉煜不敢保证了,赵佩瑜给梁焕卿下毒之后,让齐景钦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在齐景钦登基之后,或许并不可能善待齐景炀。
马车飞快的朝皇宫跑去,随后齐秉煜连忙到了东宫,这会儿御林军都将东宫守得严严实实的了,就算后妃们想来看热闹也不敢来凑这种热闹。
刚一进门,齐秉煜就感觉到了一种萧肃的气氛,仿佛让他回到了八年前,陆芙霜死去的那一夜。
何昇扶着齐秉煜走到鹤园,这会儿齐景炀失神落魄的跪在赵佩瑜的尸体旁,全然没有太子的模样了。
齐景炀的眼睛一直盯着赵佩瑜的尸体,看着她雪白的脖子上那一道简直刺眼的勒痕。
空岩和荣富都跪在齐景炀身后,菡瑶也跟着跪在一旁,都为赵佩瑜的死去而感到难过。
齐景炀手紧紧牵住了赵佩瑜的手:为什么你要走,本宫说了会保住你的,就算丢了这个太子之位,把我贬为亲王,郡王,就算只是一个世子也好,只要你还活着,一切我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去死呢!!
齐景炀越想越觉得悲凉,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自己,难道自己就这么的不招人喜欢吗?
齐景炀手中赵佩瑜的手正在慢慢的变凉,不似梁焕卿炙热的皮肤一样,二人仿佛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景炀。”齐秉煜在门外看了许久,他明白齐景炀此时的心情,不管他们二人感情如何,赵佩瑜都是齐景炀身边所剩下的唯一的一个人了,齐秉煜作为父亲,想要尽力给他一些安慰。
齐景炀听见了父皇的声音,但是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一脸失神落魄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赵佩瑜。
齐秉煜的脚步声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殿显得格外响亮,他慢慢的朝齐景炀走去。
荣富和空岩见太子殿下没有理会皇上,便连忙在身后提醒道:“太子……皇上来了。”
他们不敢说的太大声,生怕在这个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太过于突兀。
齐景炀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一见到父皇,他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满脸悲伤难受的看着父皇,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物什被自己弄丢了一样,他哭着看向父皇,唤道:“父皇……”
在齐秉煜身后的何昇,也不由得动容了,毕竟在齐景炀很小的时候,也还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谁也不知道如今长大了会变成这个样子,见着齐景炀这副模样,不由得让他们都想到了从前。
齐秉煜年老了,见到这种悲欢离合的场面不由得会动容,他眼神中闪烁着一点泪花,对齐景炀说道:“没事儿的,都会过去的。”
此时齐秉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齐景炀了,当初自己丧妻之时,旁人也没有任何办法,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疗伤才对。
此时夜十分静谧,因为赵佩瑜的死,整个东宫连夜披上了素缟,也没有人会再去纠结之前谁给梁焕卿下毒这件事儿了。
因为失血过多,申屠尘也趴在梁焕卿身边睡了好长的时间,他迷迷糊糊之中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长大了之后,和杨素影相见了,他把杨素影一直当做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母亲一般,她在朦胧的氤氲之中对着自己笑,自己想要跑过去,但是那条路变得格外的漫长,自己怎么跑也不能靠近一点点。
梁焕卿此时意识十分清醒,慢慢的,**药也失去了功效,她试图睁开双眼……
随后看见了自己躺在寝殿之中的一架冰床上,身上全都是自己吐出来的献血,身体也没有之前那般疼痛,她低头一看,发现一个男子趴在自己身边,而二人之间,有一根管子在连接着,正有血液不停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向自己的体内……
“醒醒……”梁焕卿感到有一丝错愕,方才闭着眼睛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正慢慢的好转起来,可是问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被输入了别人的血液。
申屠尘睡眠比较浅,梁焕卿说了两声之后,申屠尘便醒了过来,可是这会儿却换做是他脸色苍白,眼角之间还有一些泪痕,额头上有方才趴着睡觉压住的痕迹。
他恍然的睁开眼睛,抬头便看见梁焕卿看着自己,这幅场景,像极了十多年前的杨素影。
“这……你在做什么?”梁焕卿此时意识恢复清醒,口中还是有一些血液,但很明显已经没有再流出来的迹象了,胸口没有翻江倒海的疼痛,皮肤上也没有很炙热的灼烧感,浑身上下犹如新生,梁焕卿都差点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方才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她想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梁焕卿看着他们手臂之间连接的管子,随即又看向他。
申屠尘见她状态不错,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随即便伸手去探她的脉象,随后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会不会疼?”
梁焕卿摇了摇头,说道:“不疼了……”
梁焕卿一直盯着申屠尘,从衣着上来看,他看起来像是宫里的太医,但是总觉得有一丝眼熟……:“你……你是上次盛宴的那位小太医对吧?”
申屠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任何问题,随后便低头处理他们连接的这根管子,还正经的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找人把你扶到床上去。”
随后申屠尘便站了起来,但是失血过多,身体中又有着和梁焕卿换下来的大量毒血,他一站起身,便踉跄了一步,觉得天地都在旋转,随即便倒头在地……
第三百二十九章
“喂!”梁焕卿见状一下子就慌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申屠尘会晕倒呢?
梁焕卿张望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一个局势,见申屠尘晕倒之后,梁焕卿想要起身来扶他,但是稍微有一些大幅度的动作,身子便是格外的酸痛,尝试几次之后,梁焕卿都不敢随便乱动了。
但是申屠尘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方才意识模糊之间,梁焕卿仍然有意识,她能知道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这位年轻的太医,只可惜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梁焕卿躺在冰床之上,身下垫着一层厚厚的蚕丝被,方才自己身体炙热之时,这些冰块简直就是救命良药,缓解了她无尽的痛苦,但是经过一番救治之后,梁焕卿的症状慢慢的变好,身体的疑问也慢慢恢复了起来,现在冰块仍然在慢慢的渗透着寒气,随着在常温之下待得时间越来越久,冰块也在慢慢融化,渗透了蚕丝被,现在的梁焕卿犹如躺在一个潮湿的滩涂旁。
“你醒醒呀……”刚换过血之后,梁焕卿身体精力也支撑不住这么久,她刚醒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变得十分嗜睡,但是如今申屠尘还没有醒过来,可是梁焕卿的眼皮很快就要耷拉下来了。
她觉得寝殿天昏地暗的,但是现在申屠太医生死未卜,自己也还虚弱无力,定然要想办法找人进来才是。
梁焕卿转过头来,半睁着眼睛看着整个寝殿,看见门外似乎有几个人影,只可惜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呼唤他们前来帮忙了,可是梁焕卿心里清楚,他们定然一直守在这里,这些都是最爱她的人们。
仆役们垒起来的冰床恰好就在寝殿帷帐床的前面,而梁焕卿只需要伸手就能碰到摆着一旁的盆栽,那是一簇矮栀子花,是齐景钦当日邀请她来靖王府后花园游玩的时候,见她爱极了这种味道,想着梁焕卿日后嫁入靖王府,便就会在琳琅园住下,所以早早的就派人放了许多矮栀子在屋内。
梁焕卿从前也没注意到放在梳妆台前围拱的这些盆栽是什么,只知道它们成日都是绿油油的,而今人间四月芳菲尽之时,这盆植物居然开出了一些小小的花苞,转眼间便张开了,梁焕卿这会儿才知道这是矮栀子,屋子里面全都是这种芳香四溢的味道,沁人心脾,让梁焕卿心中有一丝宁静的感觉。
梁焕卿躺在冰床之上,微微侧着脑袋看着这一盆矮栀子,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若是自己方才没有做梦的话,那阵嘤嘤的闷着声音流泪的哭声,夹杂在月白抽泣之中的声音,想来就是齐景钦的吧?
当时太过于害怕,没有能够听得真切,便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待到看到这盆栀子花的时候,心中才会心一笑——齐景钦并不只是单纯的利用自己,而是真正的爱着自己的。
梁焕卿想到这一切,心中便觉得暖暖的。
可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个适合她煽情的时候,梁焕卿眼皮子就快要撑不住了,但是这会儿申屠尘又躺在地上,而自己又是一副“半身不遂”的样子,若是再不让人发现这里面的动静,那就大事不好了。
梁焕卿缓缓的抬起手来,手指扣住了栀子花盆的盆边,做完这些,眼睛也随之闭上了,手垂下的同时,被扣住的花盆也随即摔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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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天色早已经从黄昏变成了昏暗,靖王府里的仆人们也纷纷将灯笼点了起来,这是金碧辉煌的靖王府,象征着皇室尊严的靖王府,就算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仆人们也按部就班的将一切事情做好,让住在周围的百姓们根本就看不出来此时靖王府正在发生一件大事,更乃至皇宫也有一件让人为之震惊的事件。
齐秉煜从靖王府离开之后,夏容馨愤恨不已,云惜姑姑在身后也不敢劝说什么,在云惜看来,此时太子妃赵佩瑜死亡,实在乃宫中大事,而眼下梁焕卿正在接受治疗,可能就快有好转的迹象了,太子一个人在宫中,太子妃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打击,皇上是太子眼下唯一的至亲,要回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何昇都说到那个地步上了,若是想要拦住皇上不让其回宫去,根本就不太可能,就算拦着住皇上,也不可能改变他想要回去的想法,在云惜看来,梅贵妃娘娘说出这一点来,实际上是有一点自讨苦吃的,非但不能让皇上改变自己的决定和想法,还会让皇上觉得梅贵妃是在无理取闹。
云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了,与其只看着夏容馨在这件事情之上变得如此歇斯底里想要皇上的一点偏心,倒不如说是从最开始的隐忍到如今终于爆发了出来……
感情是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放下的,夏容馨一直以为自己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自己永远输给陆芙霜的这个结局,可是当要让齐秉煜在齐景炀和齐景钦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当夏容馨看见齐秉煜很自然的就选了陆芙霜的儿子齐景炀时,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又在作祟——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要永远的活在陆芙霜的阴影之下呢?为什么自己活在陆芙霜的阴影之下一直走不出来?!连带着齐景钦和齐望舒也永远在齐秉煜眼里比齐景炀低人一等!
方才夏容馨想到这些,便不由自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本能的想要齐秉煜留下,证明他爱自己比爱陆芙霜多一些,但是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容馨没有更早的认识齐秉煜,但是她对齐秉煜的爱意全然不输给先一步认识齐秉煜的陆芙霜,她自认为比陆芙霜更了解齐秉煜,更关心齐秉煜更体贴齐秉煜,夏容馨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付出了许多东西,但是这些付出终究是从一开始就输给了陆芙霜的。
梁风眠站在一旁,看着夏容馨这个样子,便本身就不好过问天子家室,可是夏容馨在他们面前做出了这么一番举动,梁风眠大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可是总也不好说什么,看着夏容馨在齐秉煜走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坐了下来,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梁风眠站在那儿也属实尴尬了起来。
夏容馨这会儿意识到了梁风眠还在这儿,想象自己真是在臣子面前丢人了,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看向梁风眠,虚弱的笑了笑,说道:“让梁大将军见笑了,过了这许久,或许焕卿也快醒了,若是梁大将军担心,便去看一看吧,本宫等会儿也要过去了。”
梁风眠见夏容馨能这么说,自然是极好的,左右梁风眠在这儿也不舒服,而今没见着梁焕卿几眼便被皇上唤来一同用膳,来的路上还在担心梁焕卿伤势,可是在见到申屠尘之后,听到申屠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能救治好梁焕卿,梁风眠的心仿佛就放下了,没有来时那么慌张,但是作为父亲,梁风眠还是想要在自己女儿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就像小时候梁焕卿永远躲在他身后一样保护着她。
“多谢娘娘体恤,微臣告退。”梁风眠说完转身便就离开了,他和梁伯快步往琳琅园走去,这会儿归心似箭,梁寂所想的那些都太不切实际了,说什么若是能重来一定不让梁焕卿再嫁给齐景钦了,但是梁风眠自己心里清楚,当梁焕卿说要嫁给齐景钦的那一刻起,梁焕卿就认定了这个人了,无论生老病死,梁焕卿都会和当年杨素影一样执着的要和梁风眠在一起,梁风眠经历过这些,自然不会反对的了,此时梁风眠就想着能快一点见到梁焕卿,只要她还能活着,一切都无所谓了……
梁风眠走出去后,夏容馨仰头一下瘫软在了座椅上,随后看了一眼云惜,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本宫见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实在难受。”
云惜正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儿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控制一下面部情绪,竟然教梅贵妃看出了一些什么,她连忙回过神来说道:“娘娘,奴婢……奴婢什么也不想说。”
“那便是对本宫无话可说了。”夏容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却把云惜吓得不轻,她连忙跪下磕头道一声不敢。
“不敢……”夏容馨笑了笑,拿捏着手边的杯子,故意将杯盖摔落在地,周边伺候的仆役们见状全都跪了下来,不敢言语,夏容馨继续说道,“连你也觉得本宫是在无理取闹了,连你也觉得本宫是在无理取闹……你可是本宫身边最亲近的人,从秦淮一路到上京,这一生你一直陪在本宫身边,可是如今连你都觉得本宫是在无理取闹了!你该是最懂本宫的人呀!”
夏容馨俯下身子低头看着匍匐跪在地上的云惜,满脸的失望的痛心疾首,云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梅贵妃。
夏容馨见着云惜身子颤抖的样子,慢慢的将手覆在了她的背上,轻声说道:“本宫如今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wei'ben'gong唯本宫似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没……没有,娘娘,冤枉呀……”云惜跪在地上,都快被梅贵妃吓破了胆子,愣是平时伶牙俐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夏容馨厌烦了这一切,她坐直身子,望着齐秉煜远远走去的方向,她想着:如今齐景炀的太子之位定然是保不住了,齐景钦是唯一的储君,只要齐秉煜一死,齐景钦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只要齐秉煜一死……她就再也不用为了取悦别人而活着,每日为了争夺这种宠爱,实在是……太让人厌倦了……
夏容馨这般想着,她的眼神就溢出了一抹笑意,不似冬日的暖阳,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的蛰伏巨兽,而当野兽盯上了一个目标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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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风眠到了琳琅园之后,莫说梁寂魏深他们俩不拘小节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了,等了这么许久,就连齐景钦齐望舒二人也坐在了台阶上,而秦瑞兰还一直站在一旁,但是已经倚靠在柱子上了,汤雪一直让他们去休息,但是这会儿像是担心梁焕卿,谁也不肯去休息,非得要守在门口才能安心。
一见到梁风眠过来,便一个个连忙站了起来,若是按辈分算,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他=梁风眠的晚辈了。
“焕卿怎么样了?”梁风眠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生怕自己动静太大会影响到申屠尘治病,但是怎么也不知道,申屠尘怎么会和梁焕卿在里面待那么久,平时治病不过就是望闻问切针灸服药之类的,梁风眠个想想自己都走了都有一个多时辰了,然而他们还没出来,梁风眠都觉得梁焕卿这会儿该饿了。
梁风眠是看着齐景钦说的这句话,自然是齐景钦上前一步来对梁风眠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一直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当所有人都在轻声细语的说话时,周遭一片静溢之时,寝殿之内传出一阵巨响,像是又什么东西被摔碎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要知道,琳琅园建材上乘,隔音效果也是极佳的,若是能让人听见这般巨响,定然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此时申屠尘在帮梁焕卿换血,二人本身就是在虚弱虚极的状态之下,齐景钦第一时间感到错愕,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所有人都相互对视了一眼,虽不方便打开门,但一个个的都贴着门在听,想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除了那一声巨响之后,便陷入了平静,安静的就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齐景钦回过头来,身后都是关心着梁焕卿的人,谁也不希望梁焕卿受到一丁点伤害,这个时候他若是想贸然闯进去,定然是要和他们知会一声的。
而这个时候,大家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彼此之间都能明白一些什么,梁风眠张开手臂,将众人拦在身后,默默无闻的带着众人往后退了几步。
齐景钦瞬间就了然了,他和梁风眠曾经在一起并肩作战,自然是明白的,等到他们都往后退了之后,齐景钦想了想还是要先和里面的人知会一声,于是他对着门大声说道:“你们若是能听到我们说话,便就知会一声,我们要将门打开了。”
“皇兄,你快一点吧!”齐望舒在背后焦急的看着这一切,方才的那一声巨响听着并不是什么好事,便赶忙催着齐景钦。
齐景钦此时便也不磨叽了,三下五除二,踹了两脚之后便将门给踹开了,随后他第一个进入寝殿,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却让他一下子呆住了。
梁风眠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上前去看——只见梁焕卿浑身是血,衣襟湿透了躺在冰床之上,手还耷拉了下来,而冰床旁边,躺着申屠尘……
第三百三十章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失败了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齐景钦看着二人衣襟上满是血迹,不由得想起了申屠尘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齐景钦知道他们二人浑身血迹的样子是在换血,但是为什么梁焕卿过了快两个时辰了都还没有醒过来,如今连申屠尘也倒在了地上,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快让王太医过来!”为了避免有什么意外发生,王太医还是留守在靖王府,王太医毕竟还是一个太医,虽然王太医是妇科圣手,但是对于一些基本急救的病状还是比较比较了解的,既然申屠成说自己有把握去救治梁焕卿,索性他们也只是让王太医留下来好解决一些不必要的急救,便也没有从皇宫再传太医来,只是这个时候,上京城外还有许多等着治疗的逃难群众,为了那些群众能得到治疗,并且太医院中汇集了举国上下优秀的名医,他们不仅仅是为皇室权贵服务的,更要紧的是在必要之时拯救天下苍生。
月白在后面都快要吓傻了,她眼泪早已经哭到干涸,以为能够见到靖王妃醒过来,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吓得月白在身后都说不出话来。
而这个时候棹棋也不在这里,齐景钦在琳琅园守着梁焕卿,如今王府之中又有许多需要招待的贵客,靖王府上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棹棋来打理。
司南屏一直好奇申屠尘用的到底是什么办法,在这儿等了一会之后就回铭轩榭了,司南屏担忧梁焕卿,但是知道要担心梁焕卿还轮不到自己,自己无权无势,只空有才华,得靖王爷欣赏才有如今稳定的居所,更别说要私底下与梁焕卿私相授受一事了,就算没有齐景钦,司南屏也不会对梁焕卿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司南屏一直很明白自己的心理,这时铭轩榭空无一人,司南屏坐在书房之中,想着若是能看到齐景钦登基,稳定下来之后就要离开上京城了,当初自己劝说齐景钦争夺皇位之时,齐景钦还说过要给自己拜相,要让司南屏做未来小皇子的太傅,但想来都不会再实现了,如今想想,当初师父要云游四方之时,也是这么一般豁达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梁焕卿和申屠尘身上,对于齐景钦的嘶吼,所有人都无动于衷,齐景钦蹲下身子先要将申屠尘扶起来,随后对身后只光顾着看的人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太医啊!”
齐景钦这下是真的着急了,梁焕卿不醒过来倒也罢了,但是申屠尘怎么又昏倒了呢,梁焕卿身中折骨,申屠尘是唯一可以救她的人了,现在梁焕卿还没有醒过来,申屠尘怎么可以就此昏迷。
听到靖王爷这一声怒吼,大家这才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月白和汤雪连忙跑了出去。
“快把焕卿扶到床上去。”这会儿,齐景钦的冷静就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后面的这几个人,不是女流之辈,就是梁焕卿至亲至爱的人,梁风眠方才也只是稍稍从外面看了一眼梁焕卿,知道了她的惨状,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近看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她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躺在冰床之上,纤瘦的手臂漏了出来,有一个血窟窿不停的往外渗着血……
梁风眠眼眶湿润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然后敷在了梁焕卿的手臂上,利用军中的包扎手法很快的帮梁焕卿止住了血,梁寂也走上前来,一把抱过梁焕卿,将她抱到了床上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魏深和齐景钦一起将申屠尘扶到了寝殿的软塌之上,做完这些之后,他们环顾四周,相互对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望舒是从小被养在皇宫大院里,见到梁焕卿这浑身是血的样子,还亲眼看见了那个流着血的大窟窿,不由得想起了在盛宴之上,丛林当中狩猎的时候,齐望舒一箭射中了小莲,当时那个窟窿,大概就是这么大的样子,寝殿当中又有令人恐惧的血腥味儿。
齐望舒不由得掩嘴哭泣,她看着梁焕卿,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虚幻了,为什么梁焕卿总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明明今天才刚传来一个好消息,众人想着要来靖王府给她贺礼来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秦瑞兰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刚才申屠太医说自己能治疗梁焕卿的时候,谁也没来得及问起申屠太医到底用的什么办法,为什么只是治病而已,申屠尘自己的手臂上也会有一个大小相同的血窟窿,并且申屠尘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在短时间之内晕倒的呢?方才在寝殿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秦瑞兰环顾四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沉默着等王太医的到来,只能听见齐望舒的微微的抽泣声,别的声音都没有,若是能让人短时间内晕倒,除了药物之外还有人为得原因,要么就是自身劳累体弱多病导致的,可是申屠尘看着十分健康,脸色也全然没有太大的变化,环顾寝殿四周,窗子微微开着,没有人出入的景象,更何况他们所有人几乎都守在这里,若是有人故意想要终止申屠尘治疗梁焕卿从而达到让梁焕卿非死不可的目的,仿佛不太可能。
秦瑞兰又看向方才梁焕卿躺着的冰床,室内温度不断的升高,冰块也在慢慢的融化下来,但是能明显的看到,冰床之上的那一层蚕丝被有大量的血迹,因为还没有干涸而在水的稀释下慢慢被淡化,下面就放着申屠太医的药箱,方才申屠太医就是晕倒在他的药箱旁边,而药箱里面,还有一根软管,但是里面全是血液,此时一头在药箱里面,而另外一头正悬在药箱外面,一点一点的滴着血液。
秦瑞兰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实在有一些疑惑申屠太医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要来治疗这个所有人所有书籍都表明无药可救的病呢?
转而,秦瑞兰看向齐景钦,方才申屠尘在让众人准备冰块的时候,还特地要求和齐景钦单独说话,说是有什么话要对齐景钦说,那么既然如此,齐景钦或许就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
“靖王爷。”秦瑞兰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或许这样,就能知道为什么申屠太医也会昏迷不醒的原因了。
当秦瑞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她,好奇她为什么会叫齐景钦。
然而齐景钦此时也很自然的转过头来,眉宇之间带有一丝不耐烦,因为从自己和申屠尘谈完话开始,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与申屠尘的谈话内容,秦瑞兰就一直这样带有一丝怀疑的看着自己,而今叫自己时,齐景钦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总之秦瑞兰因为梁焕卿为了齐景钦而喝下这杯毒酒导致如今这种下场,最重要的是梁焕卿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这就让秦瑞兰一直耿耿于怀,为自己的好妹妹感到不值得,方才见齐景钦那副伤心的样子还在心中交口称赞他对梁焕卿用情不深呢,感情梁焕卿经历的所有曲折都是齐景钦赐予的。
“秦小姐。”齐景钦本来一直看着梁焕卿,但是这会儿却转过头来看着秦瑞兰,自己心中也清楚秦瑞兰这个时候并不看好自己,但是齐景钦身为王爷,在朝廷数年,倒也是拎的清楚,秦瑞兰这会儿还是丞相之女,这个时候齐景钦正是需要群臣支持,尽管是他们的家人,自己也万不敢有一点懈怠。
秦瑞兰看着齐景钦这幅样子,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齐景钦早发现了自己的目光,但是如今对自己隐忍大概除了因为梁焕卿的原因之外,还有因为自己是当今丞相秦远道的女儿吧。
秦瑞兰厌恶极了这种步步为营的人,想着当初就不应该让梁焕卿嫁入王府。
“靖王爷可知道申屠太医用的是什么办法救治焕卿的?”但是如今秦瑞兰也就只有这一个疑问,为什么申屠太医在救治梁焕卿的时候自己还会晕倒呢?
若是平常劳累的话,这一会儿也该是要醒过来了,但是申屠尘仿佛像是睡死了过去,胸口也没有太大的起伏。
齐景钦看着秦瑞兰,此时她问的这个问题是大家都想要知道的,所有人都在好奇申屠太医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能保证自己可以救活梁焕卿的,而这个谜底的答案,在他们看来也就只有齐景钦可以知道,因为就在刚才,申屠尘就好齐景钦私下说过话,齐景钦刚一进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梁焕卿的状况,而是先去扶起了申屠尘,这让众人就有一丝好奇了。
齐景钦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左右这本身就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1,只是申屠尘以前告诉他这个办法的风险——救了梁焕卿,就永远也不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然而梁焕卿此时还从没有感受到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这么要永远的被剥夺这个权利了,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皇兄,您说呀……”在这里出于身份的原因没有人会再去催促齐景钦,但是齐望舒看到齐景钦知道但是怎么也不愿意说,看样子还在考虑的时候,齐望舒便出声催促道,“为什么不愿意说呢?这可是关系到焕卿的性命,焕卿可是你的王妃呀!”
这说的确实没有错,只有知道申屠太医到底是怎么救治梁焕卿的,别的太医来了才好对症下药,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向齐景钦,想要让他尽快说出这个办法,他越这样憋着,众人就越想要知道。
“换血。”齐景钦沉默一会儿之后,便抬头说道,“申屠太医要用换血的办法救治焕卿。”
“换血?”众人愕然,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办法。
齐景钦转而看向躺在软塌之上的申屠尘,随后说道:“本王也灭=没听过这样的办法……”
但是顾名思义就是讲梁焕卿和申屠尘体内的血液用特殊的方式交换一下,如果这件事真的做成了,那么申屠尘体内就是梁焕卿的毒血了。
“那申屠太医……是死了吗?”秦瑞兰感到一丝错愕,这相当于是一种以命换命的办法呀……
梁风眠看着申屠尘,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变得生疼生疼。
齐景钦摇了摇头,说道:“他说自己从小跟随师父尝遍百草,体内血液能治好焕卿的病,但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这个还不知道。”
齐景钦终究还是没有亲口说出梁焕卿就此不能怀孕的事情,这会儿朝政正需要他来稳定,而他要稳定朝局,就必定要梁风眠梁寂以及秦远道的扶持,只有他们一心向着齐景钦,那些背地里支持太子的势力才会真正闭嘴,这个时候齐景钦可没有什么精力去对付那些人,唯有这种办法能够解决掉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此时梁焕卿怀有身孕,已经知道她是在春日宴上被下的毒,而且现在大致已经能知道就是赵佩瑜的那杯酒有问题了,但是跟更加重要的是梁焕卿是因为替齐景钦挡酒才喝下去的,这种话要是让齐景钦亲自说出口,恐怕会让梁风眠等人心寒不已,更会让众人不放心,会担心齐景钦因此而抛弃梁焕卿,但是齐景钦却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申屠尘的身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医为了自己家人的后半生自然是可以尽全力救治,但是申屠尘无父无母,做了太医才有在上京城立足的机会,他全然没有后顾之忧,怎么会因为所谓的赏赐和家人的后半生而因此付出性命来救治梁焕卿呢?
这个问题齐景钦也想要知道,看申屠尘那个样子,仿佛是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知道这是以命换命的事情,申屠尘和梁焕卿非亲非故的1,甚至说梁焕卿连申屠尘叫什么名字都不一定知道,申屠尘到底图什么要去用性命救治梁焕卿呢?而且听说申屠尘本性是比较淡漠的,有一些事他基本上是不愿意掺和,但是为什么梁焕卿的事,他却要这么拼尽全力的管到底?
齐景钦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这种关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因为……”梁风眠想起了方才遇到申屠尘之后发生的对话,他抬起头来说道,“焕卿的娘亲。”
“什么?”众人又是一番疑惑,杨素影不是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吗?申屠尘入上京不过才几年之久,而且他自身年龄不过也才是二十岁,怎么可能和杨素影相识?
这会儿谁都出现了一点疑惑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大家所不能想到的?
“申屠太医是因为素影,才选择以命换命救治焕卿的。”梁风眠语气淡然,但是思绪却飘到了十多年前,大概就是在边塞的时候,杨素影的善良给梁焕卿种下了一刻希望的种子。
虽说赵佩瑜现在死了,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齐秉煜不可能这么纵容东宫犯错,更何况那个时候,梁焕卿肚子里还怀有齐皇室的皇孙,怎么可能就如此纵容东宫心生妒忌而肆意杀害靖王妃呢,当时春日宴之上还有外宾到场。
在赵佩瑜的尸体上,也发现了包着毒药的油纸,其侍女菡瑶对此事供认不讳,齐秉煜由此剥夺了齐景炀东宫太子的封号,贬为淙王,择日搬出东宫。
第三百三十一章
齐秉煜知道这件事情会是压死齐景炀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从中齐秉煜也确实了解到了齐景炀仿佛并不是很适合皇位,再者到了第二日,满朝文武定然都会知道当今东宫太子齐景炀心生妒忌而欲加谋害靖王爷齐景钦,再加上现在齐秉煜将大部分政权都交到了齐景钦的手上,太子齐景炀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可想而知。
而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齐景钦和齐景炀二人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倒是太子妃赵佩瑜自缢身亡,靖王妃梁焕卿生死未卜,可是她们二人的家室都是天朝的倚靠的栋梁,特别是现在战况刚刚结束,百姓的热情高涨,梁风眠更是得民心者。
齐秉煜知道若是要让别人来催着处理这件事情,恐怕会伤害到齐景炀,梁风眠在上京,在朝中,身份高贵,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大将军,若不是梁风眠本身性子敦厚,齐秉煜便早容他不得。
眼下正是需要梁风眠的时候,齐秉煜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既然赵佩瑜如今已然死了,便也就照着他们说的昭告天下,说这件事实乃赵佩瑜一人所为,有了赵佩瑜身上的油纸和菡瑶的证词,想来蜀中王也不会说什么了,更重要的是,这样也好能为齐景炀开脱。
如若这件事真的要等到明日一早群臣上书弹劾太子,恐怕梁风眠爱女心切,会提出一些类似于发配上京之外的意见,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齐秉煜可就完全被动了。
出于要保护齐景炀的心理,齐秉煜先行一步下旨将齐景炀太子之位废除,随后封为淙王,不予上朝理政之权,让他安心做一个逍遥王爷,在齐秉煜看来,这就是齐景炀心中一直想要的东西。
齐景炀瘫坐在地上,听着父皇褫夺自己出生以来就有的封号,这是自己的母后留给自己的东西,但是今日却被褫夺了。
齐景炀心中并没有惊讶没有愕然,也没有半点悲伤,这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怪任何人……
齐秉煜看着齐景炀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心中也觉得心疼不已,便朝何昇使了个眼色,让何昇劝着他起身,随后赶紧连夜搬出东宫,这种被贬逐的事情,最好还是赶紧在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做好,青天白日之下,就是齐景钦入主东宫之时了。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无论是表面还是真相,齐景钦和梁焕卿都是受害者,眼看着梁焕卿伤成那个样子,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是保不住的了,为了不让夏容馨和群臣们多说一些什么,齐秉煜倒是想赶紧结束这一切,齐景炀入主东宫早就是他心中所想,而今却也是找了个机会实现,但就是可惜了齐景炀和梁焕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了。
齐秉煜不愿再节外生枝,摆了摆手,示意让何昇来料理这一切,随后何誉便扶着齐秉煜回勤政殿去了。
何昇知道皇上如今的心思,只有自己下狠心先废黜太子,立了贤君,这样才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更何况今日这件事本来就是齐景炀理亏。
“淙王爷,奴才扶您起身吧?这东宫,您可不能再待了。”等到皇上走后,何昇连忙弯下身子,轻声在齐景炀身边劝说着,如今的齐景炀早就不是东宫的太子殿下了,宫外的一座府邸,曾经是皇上的亲弟弟住的,方才便就被赐给了齐景炀做淙王府宅院,从今往后,这东宫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齐景炀悲伤到了一定程度,方才听父皇说起那些旨意的时候,自己脑子一片空白,眼前竟然浮现出了母后的样子,她身边站着舅舅陆高鸿,还有陆绘灵陆琛,身后还站着面色苍白的赵佩瑜,原来他们都到一起去了……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淙王,呵呵……流水淙淙之声,父皇到底还是从来没有高看过我呀,在父皇眼中,自己只是山间淙淙流水,永远都没有撼天动地之力……
何昇见齐景炀不说话,便要伸手扶他,谁知道齐景炀一手甩开,自己一手支撑着站起身来,声色淡漠的说道:“不用你扶,本王自己来。”
齐景炀不哭不闹,像是早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何昇多少还是有一些愕然,这也算的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方才皇上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何昇虽看着齐景炀瘫坐在地上不说话,但是见他睫毛轻轻颤抖就知道,齐景炀一直都很难过,而今能表现得这么正常,想来一定是隐忍了许久了。
空岩也顺势扶起菡瑶,荣富跟在齐景炀身后,准备要连夜搬出东宫,为明日齐景钦入主东宫腾位置了。
齐景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身子稍微有一些踉跄,何昇和荣富都赶忙上前去要搀扶住他,齐景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道:“荣富空岩菡瑶,你们都下去把使唤人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吧,菡瑶莫要忘记,将太子妃……”
说到一半他才恍然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权印已经被收走,自己即刻也要搬出东宫,赵佩瑜怎么也不会再是太子妃了,但是她确实是死在了太子妃的身份之上,若不是因为赵佩瑜是太子妃,便不会因为齐景炀而去毒杀齐景钦,也不会惹出今日的大祸,齐景钦没死,就意味着齐景炀要下台……齐景炀怎么也不愿意称赵佩瑜为淙王妃……
“将佩瑜的尸首安顿好,物什也要都一样不落的带走……”齐景炀再怎么隐藏自己心里的难过,在脸上还是能看到一些伤心的样子,大家都以为这时齐景炀在怀念赵佩瑜,但是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在这一天,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让那些小娘子们都出宫去吧。本王不需要他们了。”左右可能用情了都会失去的东西,然而当时自己想要招小娘子入东宫,也不过都是为了气赵佩瑜,但是现在她不在了,那那些歌姬舞女小娘子,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本王去休息一下,你们都收拾着吧,不属于本王的东西,一件也不要拿,是本王的,一件都不要落下。”
最后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还是让人听出了一丝愤怒,齐景炀在气愤齐景钦夺走了他的一切,什么也没有丢下,事到如今,皇上只有两个皇子,除去了齐景炀之外,就只有齐景钦了,只要废黜了齐景炀,都无需下旨,群臣及天下都会明白皇上的意思——立齐景钦为太子。
这或许会在他们眼中寓意为是对齐景钦和梁焕卿的一种补偿,但是齐景炀知道,只要齐景钦上位了,之前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齐景钦都会加倍奉还。
世人眼中温润如玉年少有为的靖王爷齐景钦,有多么的记仇,齐景炀再清楚不过了,所以齐景炀得势之时对齐景钦的一再打压,都是看在身份有别之上,那时齐景炀不懂得风水轮流转的意思,可是如今却要知道什么叫做自食其果了。
齐景炀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走出了鹤园寝殿,走进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走到了自己的寝宫,烛影摇曳,依旧月色迷人,谁知道昨日竟然是在东宫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齐景炀坐在软塌之上,身子慢慢的往一边靠着,用手枕着头,眼睛看着门口放着的长信宫灯,眼角划出了两行清泪,但是面容依旧呆滞,心中想着自己在东宫的朝朝暮暮与往昔岁月,原来直到要离开了才会懂得珍惜,这句话说的一直都对,只可惜齐景炀愚昧,等到所有东西都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齐景炀手慢慢的攥成一个拳头,咬牙切齿的隐忍着,最终怒吼一声,一挥手将桌案上的果盘茶盏一并推倒在地,殿内伺候的宫人连忙跪下大呼:“太子息怒。”
他们还并不知道齐景炀此时已经不是太子了,但他们的不知在齐景炀眼中全然成了嘲讽,齐景炀坐在软塌之上,用力的捶了一下桌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可能让你有反击的机会!不可能!”
齐景炀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就算破釜沉舟,也要让齐景钦付出代价,决不能让齐景钦有机会来报复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所承受过的苦难,让齐景钦和夏容馨切身体会一遍!要让他们也知道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拜他们所赐的刻骨铭心的疼痛!
今夜的漫漫长夜依旧是慢慢长夜,但是对于东宫而言,却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天朝的东宫经历了十几位太子,但是却没有一位太子是在还没有登基上位就被废黜的,这一定会成为天朝东宫史中的屈辱,而这本人,就是齐景炀。
在荣富和空岩的指挥之下,东宫的宫人们有序的将所有东西都装运好,赵佩瑜的尸体也被盖上了棺木,即将要运往现在的淙王府举办葬礼。
菡瑶扶着棺木一路泣不成声的走出东宫,齐景炀就跟在身后,双手垂着,宽大的袖摆随风飘摇着,这会儿宫中并没有什么人,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一行人扶着棺木慢慢的走出东宫,走过长长的甬道,走出皇宫大院……
菡瑶扶着棺木,身子早已经就哭的支撑不住自己了——八年前,赵佩瑜坐着大红色的八抬大轿一路风风光光嫁入上京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坐着轿子到了东宫,那是个举国欢庆的时候,整个上京城都在为他们献礼,皇宫张灯结彩,火红一片,他们登上高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誓,拜天地成夫妻,立誓携手共度余生,她永远都会是他的妻。
那时菡瑶就在身后看着,为他们高兴落泪,菡瑶知道这是郡主一直想要嫁的人,而今终于实现了愿望,菡瑶高兴的落下了眼泪。
当时举国欢庆的一幕似乎还在眼前,满朝文武山呼而来的喜庆话儿似乎还在耳畔响起,但是此时红衣变白褂,喜轿变灵棺,只听他们都走出了东宫之时,何昇冷冷的看着方才挂上的白幡,甩了甩拂尘,对身后的一个太监说道:“赶紧让人把这些撤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过几日新太子入主东宫,可别沾了晦气。”
齐景炀听见了,脊梁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稍微顿住了一下脚步,身子稍稍倾斜了一点,想要回过头去看何昇,但是很快就又转了回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晦不晦气还不得是别人说的算吗?
一旁内务府过来的礼事官正要吹奏丧乐时,何昇见他正把唢呐举起来,连忙小跑着过来了,轻声说道:“啊呀!你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安安静静的先出宫去吧,惊扰了皇上和后妃休息,你可担得起责任?!”
齐景炀停了下来,看着何昇,何昇也只是赔着脸笑了笑,说道:“淙王爷莫怪罪,皇上睡得浅,这会儿醒了可再睡不着了。”
吹唢呐的礼事官慢慢放下唢呐,看向齐景炀,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仓皇的离宫,显然是有一些委屈了。
齐景炀别过头去,又低下头,随后看着何昇,眼中已经闪烁这一星半点儿的泪花了,他说道:“那就按照何总管说的做吧,到底还是父皇要紧一些。”
何昇笑了笑,说道:“哎!”
何昇没有半点难过的意思,不是他不会装了,他也知道,齐景炀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而今对齐景炀好,恐怕就会成为夏容馨的眼中钉,看着刚才夏容馨那个情绪,恐怕是很讨厌关于齐景炀的所有人吧,这个时候,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要去管了,总归现在齐景炀也给不了自己任何好处,又何必呢。
齐景炀心中像是赌了一口气,这会儿终于知道了墙倒众人推是什么意思了,齐景炀的背影萧瑟凄凉,荣富和空岩看着心中都忍不住的心疼。
这会儿勤政殿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齐秉煜洗漱一番之后,坐着桌案之前饮着一壶小酒,何誉在一旁早已经劝说了无数次:“皇上,该歇下了。”
但是齐秉煜心中有郁结,怎么也睡不着,他担心这个时候的齐景炀,齐景钦,还有到如今还没传来消息的梁焕卿,种种事情,让齐秉煜怎么睡得着……
“何誉,朕是真的老了……”齐秉煜叹了一口气,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们总在朕面前闹,朕真的很痛心。”
何誉也只能苦着脸说道:“皇上得保重龙体才是,天下还仰仗着皇上呢。”
齐秉煜摇摇头:“不行了……天下该是他的了,朕不行了。”
说罢,齐秉煜喝完酒樽中的最后一口酒,起身走向的龙榻……
何誉自然是知道皇上口中的“他”是谁,想来皇上早已经下定了废黜太子的决心了,今日之事,不过只是一个起火点罢了……
*
第三百三十二章
齐景炀一行人披着月色出了宫,这毕竟不是什么极其光彩的事情,整个皇宫都静溢的可怕,可是又那么热闹,像是曾经在宫中惨死的那些人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们队伍之中那一口描金纹的黑棺材,这是赵佩瑜最后的体面了,她罪大恶极,本不该有此殊荣。
棺匣一路从东宫出来,穿过长长的甬道,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样,何昇选了一条偏僻的甬道,他们抬着棺匣,运着大箱小箱的行礼,堂而皇之的在这条甬道上走着,齐景炀坦荡着走在甬道之上,这里没有什么人住,后妃基本上都不住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人值守,晚间的风呼啸穿过长长的甬道,发出了凄凉的风声,让人不由得有一些害怕。
扶着棺木的宫人们听到这样的呼啸声,都不由得多想起来,这条甬道,这面宫墙,想来就是宫里头最最恐怖的地方,说是有许多在宫中惨死的人的影子出现在了这面宫墙之上,当初明贤皇后去世之后,也曾见到太子爷在这条甬道上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就是为了验证那个传说是否是真的。
齐景炀的衣袂翩翩飞舞着,他本是低着头闷着脑袋往前走着,但是这会儿确实将头抬了起来,慢慢的看向朱红色的宫墙,都说在宫中死去的人有一天会出现在这面宫墙之上,宫中不乏有人见过这些,但是齐景炀来来回回转了许久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鬼影,这让他十分沮丧。
晚风呼呼的吹过齐景炀的脸颊,其实这个时候的晚风还是微凉的,带着一丝萧瑟,队伍当中没有一个人讲话,只听到菡瑶和几个鹤园的宫女扶着棺木一边走一边抽泣着,齐景炀看着宫墙,希望能见到母后和赵佩瑜的身影,这即将是他在宫中的最后一天了,齐景炀不再是太子,未来也不会登基为帝,宫中没有他的母后,也东宫住着别人,未得传唤想必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家宴上能够入宫了,而那个时候,就是齐景炀最尴尬窘迫的时候。
齐景炀向来是心高气傲的,往后定然也不会再入皇宫来遭受这个羞辱,而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待在皇宫里了……
齐景炀故意放慢脚步四下张望着,想要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东西,慢慢的也就把整个队伍的进度给拖慢了。
何昇带着几个人跟在后面,见到前面走的这么慢,便斜着身子张望了一会儿,随后便跑上前去,走到齐景炀身边说道:“淙王,天快要亮了,到了二更天,可就有人要起身了……”
何昇只不过是想要催促一番,他还着急着回勤政殿去伺候皇上起身上早朝呢,但是眼下还没将齐景炀送出宫去,如何能回去和皇上交代呢。
荣富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有一些生气了,这意思不就是要赶齐景炀出宫去吗?话说的如此明显,想来是根本无所畏惧啊!
可这齐景炀事到如今毕竟还是一个王爷,虽说不如从前身份高贵了,但总归还是主子,是皇上的儿子,哪里容得他来作践?
荣富上前一步干净利索的说道:“何总管这句话就说岔了吧,淙王到底还是主子,是皇上的亲生皇子,是先皇后的亲子,是整个天朝的嫡长子,你要知道,秉煜年间可就只有明贤皇后一位皇后!”
荣富是想要提醒何昇,皇上对明贤皇后用情至深,就算是现在齐景炀太子被废,但是那又如何,谁人看不出来现在皇上废太子实则是保全齐景炀最好的办法,这说明了皇上心中还是在为齐景炀着想的,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一直都是如此。
此时正值夜间,荣富不敢高声语,但恐惊扰梦中人,但是这般言论,荣富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倒也是既具有力量的。
何昇一脸愕然的看着他,随后咽了咽口水,收回了目光,而后笑了笑。
荣富看着何昇这种笑容,还以为他是在嘲弄,正要上前说起时,齐景炀拉住了他的手,眼睛却直直的看着何昇,淡然的说道:“不要把事情闹大,我们先走。”
说完,齐景炀就先转身走了,荣富甩了甩袖子,给空岩递了个眼色,空岩便朝后招了招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何昇笑了笑,站到甬道一边,身后的几个太监也都站了出来,他们对齐景炀作揖施礼,何昇说道:“淙王爷,前边就是正阳门,您好走,奴才便不送了。”
齐景炀步子没有停一下,昔日东宫太子,如今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赶着出了东宫,可是谁也不知道,齐景炀并非是一无所有的离开,他手中还有虞陈和戴望那一批死士,而这一批死士,齐景炀打算在合适的时候为齐景钦和夏容馨献上贺礼。
从一开始,如果就下定决心除去齐景钦,便也无事了,只要齐景钦死了,就会只剩下齐景炀一位皇子,倒是皇上和群臣还不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都怪自己心慈手软,惦念齐景钦是自己的同胞兄弟,而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根……
结局本不该如此的,如果当初就能下定决心除掉齐景钦,事态而今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对齐景钦始终怀有悲悯之心,但是一直以来齐景钦都是想拉他下位,从始至终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何昇看着齐景炀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身后的小太监支支吾吾的说道:“何总管,淙王毕竟还是主子,虽说被废了太子,但是皇上也没对他有什么处罚,您这样会不会得罪到淙王爷呀?”
何昇笑了笑,听着这话儿反倒不生气,笑着说道:“一个弃子罢了,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这个时候,该是不要让新太子和那位娘娘盯上才是,这会儿他们如日中天的,旁人巴结都来不及,可不敢多得罪。”
何昇最是明白现在的局面,谁在皇上跟前儿红火,那跟着谁日子就好过,有时候跟着皇上,还不如巴结他们来的风光,但总归是皇上身边的人,这话万万不敢再说错,他斜着眼睛看着那个说话的小太监,压着嗓子说道:“这话儿要是传出去了,可仔细着你的皮。”
那小太监连忙点头哈腰说道:“不敢,不敢,公公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万不敢跟别人嘴碎。”
“最好是这样了。”何昇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看着齐景炀走出这条长长的甬道,随后转身便回勤政殿去了。
今夜东宫大变,在众人浑然入梦之际,前太子齐景炀悲戚的搬出皇宫,而到了第二日,即使满宫上下都听说了昨日之事,但依旧没有什么惊讶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深宫之中,自身都难以保全,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呢?
然而此时在靖王府,众人还在琳琅园等着梁焕卿和申屠尘清醒过来。
东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不清楚,一直等到王太医来时,梁焕卿和申屠尘二人都没有醒过来。
秦瑞兰对齐景钦是带有偏见的,若只是治疗的方法,为什么申屠太医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或许,根本就没有说清楚的必要,若只是担心自己会死的话,更没有必要特意和齐景钦说了,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齐景钦难道会因为这个而放弃能送他登皇位的“纵云梯”梁焕卿吗?
秦瑞兰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自从齐景钦和梁焕卿成亲之后,得了不少好处,最重要的是,梁焕卿替他明里暗里挡了无数枪,别的不说,若是今日齐景钦中毒,申屠尘不一定会舍身取义,这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申屠尘孑然一身,若不是为了报恩,哪里会去管梁焕卿呢。
王太医来了之后,他们几个人全部都退出了房内,齐景钦一直站在连廊之下沉思,想着要不要告诉梁焕卿她再也不能怀孕的事情。
当所有人都站在房间门口着急等待的时候,秦瑞兰见到齐景钦一个人站在连廊下的时候,便好奇的走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王爷看起来不太高兴?”
齐景钦感觉到有人来了之后,便也不再去想这件事情,秦瑞兰是一个难缠的人,她比梁焕卿更加难以哄骗,心思更加细腻,导致齐景钦不太愿意和她往来,但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齐景钦便也不想躲,他皱着眉头看向秦瑞兰,说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确实,如今对于齐景钦而言,想必还没有传来什么高兴的事情,梁焕卿怀有身孕,本不该喝下那杯酒,但是如果不喝下那杯酒,死的就会是齐景钦,依照申屠尘那么淡漠的性子,除非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个办法能够医治,如若不然,申屠尘是绝对不会自找麻烦的,折骨无药可医,唯有换血这一条出路,可是若是齐景钦喝下那杯毒酒,方才梁风眠也说了,申屠尘是看在杨素影的份上才去救治梁焕卿的,意思就是,如若是别人,申屠尘不会这么冒险以命换命。
听着究竟是有多么惊险,齐景钦若是喝下了那杯毒酒,现在躺在那儿呕血并且无药可治的就是齐景钦了,此时的他,竟然有那么一刻庆幸是梁焕卿喝下的那杯酒。
“确实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王爷与焕卿成婚不到一年,焕卿接连好几次都快把命送了,而今王太医进去查看,流了那么多血,想来焕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吧。”秦瑞兰在说的时候,还特意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齐景钦,她实在想不出来,申屠尘到底是有什么话一定要和齐景钦说的,明明二人也不熟,不过只是因为梁焕卿,二人才有这机会一同说话,那说的不就肯定是和梁焕卿有关的吗?
若只是换血,那大可不必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因为申屠尘会丧命而选择放弃梁焕卿,申屠尘那么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齐景钦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是眼神发生了一丝变化,他与秦瑞兰四目相对,秦瑞兰就正好捕捉到了这么一丝变化,随后她嘴角佯装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随即问道:“是这样吗?孩子保不住了?”
秦瑞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梁焕卿出了那么多血,孩子也才足月大而已,怎么可能保得住呢,就算能保住,谁又能保证那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身体里会不会有毒素?他未来可是皇孙,怎么可以有任何缺陷呢?
但是一想到这儿,秦瑞兰便不由得心疼梁焕卿,明明生活正开始有了一丝起色,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要这般残忍的对待她呢?若是知道这个消息的梁焕卿得有多么绝望,当时躺在血泊之中的她,朝众人伸出手,便就是想要求他们救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尽管他也不过才足月大,还没有让梁焕卿感受过一刻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
齐景钦想到这儿,眼眶微微发红,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孩子,难道他不心疼吗,更重要的是,梁焕卿现在是王妃,将来或许会成为皇后,皇后无子,会遭人非议,齐景钦知道这一切,便不由得心疼和痛惜这个孩子的离世。
面对秦瑞兰的质问,齐景钦红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摇摇头。
“那是怎么样?”秦瑞兰见齐景钦摇着头,依旧红着眼睛焦急问道。
齐景钦抬起头来,强迫自己不要让眼泪流出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随后看着秦瑞兰,压抑着嗓子,哽咽道:“申屠尘告诉我,焕卿失去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不会再有了……”
说到最后,齐景炀以手掩面,难受的倚靠着柱子,这会儿他不想去恨也不想去埋怨任何人,只想要自己冷静一会儿。
而秦瑞兰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眼,她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赶忙跑到寝殿门前,想要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
“秦小姐……”月白他们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秦瑞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想要问一问。
秦瑞兰趴在门上,不顾形象的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这么什么也看不到,让秦瑞兰眼泪都掉落下来了。
“瑞兰,你这是做什么……”魏深看不下去,赶忙上前要拉住秦瑞兰,“别打扰太医……”
“别动我!”此刻秦瑞兰情绪有一些激动,她和梁焕卿一同长大,和梁焕卿情同姐妹,为什么命运何其不公,要剥夺梁焕卿现在拥有的一切。
眼看秦瑞兰这个样子,谁也不敢去劝,唯有齐景钦也同样哭红了眼睛看着秦瑞兰。
秦瑞兰手指扒在门上,像是感觉到了齐景钦的眼神一样,转而回头看向他,众人见着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不由得有一丝奇怪。
第三百三十三章
梁风眠他们就站在一旁,看着齐景钦和秦瑞兰二人相互对视着,难免会觉得有一丝奇怪,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对视呢?
秦瑞兰看着齐景钦的眼神都带有一丝恨意,虽然这个毒药不是齐景钦给梁焕卿喝下的,但是那也是因为齐景钦。梁焕卿才会去喝那杯毒酒,而今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是大家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今日本是齐景钦和梁焕卿成婚以来的第一场春日宴,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本是象征着新的一年夫妻和睦以及美好生活的开始,但是眼下看来,今天所经历的种种事情,都会让未来的齐景钦和梁焕卿二人永远难以忘怀。
秦瑞兰慢慢的蹲下身子,她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去看向齐景钦,眼眶之中全都是泪水,眼眶有一些微微发红,她看着齐景钦,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若不是因为梁焕卿,现在的齐景钦恐怕还是在陆高鸿的压制之下喘不过气来吧,他身上的赫赫军功,这在皇上面前泼天的恩宠,哪一样不是梁焕卿带给他的。
可是如今,梁焕卿身染重疾,已然不能生子,齐景钦这幅样子,实在是很难让秦瑞兰他们对齐景钦放下心来,若是齐景钦从一开始只是为了梁焕卿能帮助他夺得皇位,担心梁焕卿成了皇后之后,梁家功高盖主,便故意设计梁焕卿,让其永远怀不上孩子,随后还把这件事嫁祸给齐景炀和赵佩瑜,简直是一举两得。
齐景钦心中本也是很难过的了,但是看到秦瑞兰这么看着自己,心中有一丝疑惑,他知道秦瑞兰和梁焕卿关系好,方才不告诉他们,都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情会让他们多想,可是如今告诉了秦瑞兰,齐景钦才真正的后悔起来,就是不应该告诉她的,这里面最容易多想的根本就不是梁风眠,只有秦瑞兰。
“瑞兰,这是怎么了?”方才他们二人在一旁说话,梁风眠等人就注意到了,但是大家都在等着王太医出来,或许那会儿梁焕卿就会醒过来,便也没管他们,但是现在看着秦瑞兰这种反应,他们纷纷好奇方才二人之间到底聊了一些什么事情,会导致秦瑞兰情绪得不到控制,梁风眠随即便开口问道,“你们方才都说了一些什么?”
只是告诉秦瑞兰一个人,局面就如此的不受控制,齐景钦怎么还敢说出来呢,他皱着眉头有一些为难的看着梁风眠,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
秦瑞兰至始至终一直都盯着齐景钦,见他这幅样子,嘲讽的笑了笑,只是笑他敢做不敢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利用的态度和想法接近梁焕卿,若是当初自己早一点看清楚,说什么也不会让梁焕卿嫁入王府,或许就避免的梁焕卿受到这么多的伤害了。
秦瑞兰看着齐景钦,面对众人的疑问,她没有选择自己开口,反倒是一直看着齐景钦,她说道:“王爷能把方才对臣女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当着众人再说一遍。”秦瑞兰慢慢的站起身子,随后重复道。
秦瑞兰的这个反应就让众人很是疑惑了,难道方才说了和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为什么秦瑞兰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呢?
所有人都和秦瑞兰一样齐刷刷的往齐景钦看去,良久,梁风眠才问道:“王爷,你方才与瑞兰都说了一些什么?”
齐景钦知道这件事情迟早都瞒不住,申屠尘完全是有机会和他们说清楚的,但是眼下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想来也是提前预料到了究竟会有多么棘手,今日梁焕卿怀孕一事早已经满城皆知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更加重要的是——梁焕卿不能再生孩子了。
等到若干年之后,梁焕卿膝下无子,他们会不会又想到这么本该出世但终究还是没有出世的孩子,就这么被无情的扼杀在了母亲的肚子里,这让众人之后会有多么痛惜?
齐景钦深呼吸了一口,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被人昭告天下的,为何不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来呢?正当齐景钦准备说的时候,寝殿的门却被打开了。
王太医从里面匆忙的跑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快!快打一盆水来!靖王妃小产了!”
王太医此时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方才他在给梁焕卿做各项检查和针灸疗法的时候,怎么也不知道她下体流出了大量的血,这下子王太医才反应缓过来梁焕卿是怀孕的人了,这会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小产肯定是难免的,王太医一直只顾着想办法让梁焕卿和申屠尘两个人醒过来,完全都忘了还有这一茬。
血染红了整片被褥,王太医这才想起来,赶紧要往外跑,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帮靖王妃处理一下,若是处理不好,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身孕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王太医自然是着急的不行了。
众人都朝王太医望去,见他满手鲜血的样子,自然是明白了,知道现在情况究竟有多么紧急,月白连忙和汤雪一块儿跑出去打热水,经过月白汤雪一阵忙乎,整个琳琅园又重新沸腾了起来。
他们的对话自然也被终止打断了,这会儿说这些实在都不是时候,只有赶紧处理好梁焕卿肚子里的死胎才是对的。
这会儿梁焕卿还没有醒过来,若是等她醒了,场面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从她的反应中也可以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在乎那个孩子,现在她活了下来,可是孩子却要永远的死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才一个月大的胎儿,遇到这样的情况,绕是华佗再世也保不下来。
想到这些,齐景钦心中便是有万般悲痛喷涌而出,他抬头看着天,背着众人,靠在柱子上,哭的泣不成声,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这个孩子保不住,往后他和梁焕卿便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齐望舒和秦瑞兰到底还只是个姑娘家家,尽管秦瑞兰年纪比较长,但是哪里又见过这样的局面呢,她也是掩嘴惊讶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她们只见着王太医在这里忙近忙出的,就是想赶紧替靖王妃处理好这一切,免得到后来怀不上孩子。
齐景钦缩着身在背对着众人蹲在墙柱后面,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哭声,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哭过的齐景钦此时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感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冷血无情的铁血王爷,面对这种事情也再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夏容馨没有心思去管琳琅园的事情,这会儿正是烦恼的时候呢,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赵佩瑜自缢身亡会不会让齐秉煜产生同情心理,夏容馨最知道这个时候齐秉煜有多么的优柔寡断了,若是让齐秉煜的心态造成了影响,那么必定对往后齐景钦登基之路造成很大的阻碍。
只可惜现在宫里也很难有消息传出来,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夏容馨再怎么着急也不能乱闯宫围,现在也不知道宫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状况。
夏容馨着急的在王府里走来走去。
而此时的皇宫——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梨园”两个烫金大字。
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样。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引得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姓。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似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远山黛隐身姿影绰。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
就算是东宫易主,但依旧不妨碍这个时候在夜幕的笼罩之下,所有人都回寝宫休息时,皇宫所呈现的静态之美。
齐皇室的皇宫经历了十多次的朝代很低调,改朝换代无数次,依旧威猛挺拔的屹立在神州大地之上。
夏容馨着急的在王府来回踱步,想要找个办法打探到皇宫里面的消息,现在她一刻都等不及了。。
“贵妃娘娘,这会儿可急不得呀,马上可就要天亮了,再多等一会儿吧,奴婢扶着您去休息一下?”云惜姑姑上前劝说着,这会儿也不是该着急的时候。
夏容馨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宫门下钥了,怎么还能有人出的来呢,于是乎点了点头,要随着云惜姑姑下去休息。
云惜见状,连忙扶着梅贵妃去了棹棋收拾好的院落鸡休息去,这会儿夏容馨丝毫没有想起被她害的到如今还没有醒过来的梁焕卿。
刚一走进寝殿,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锦被,侧过身,一房古代女子的闺房映入眼帘,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缓缓往里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往前一望,见白石,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进入石洞来.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花绣槛,皆隐于山,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沁芳溪在这里汇合流出大观园,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对岸。
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
一槅一槅,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槅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绫轻覆,竟系幽户。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夏容馨有一丝讶异,问道:“王府竟然还有这样的院落吗?”
这明显是女子的庭院,可是在靖王府当中,也就只有梁焕卿一位女子,并且住在琳琅园,那么这个院子是从哪儿来的,环顾着看了看,还如此精心布置了一番。
棹棋就在一旁,听梅贵妃这么问着,便说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是王爷上次救王妃从云霄寺回来之后就吩咐布置的,说是为了给一个救了他们的小姑娘住……”
棹棋刚说完,就意识但不对劲了,说的仿佛有一些多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梅贵妃听棹棋这么一说,果不其然的皱起了眉头,她环顾四周,打量一番这个庭院,满满的全是心思。
云惜姑姑也觉得奇怪极了,从来也没听王爷说起过,若不是今日梅贵妃娘娘要暂住靖王府,可能还不会发现有这么一个院落。
棹棋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重新来解释仿佛有一些奇怪。
但是就算是棹棋也不能够理解齐景钦的这个行为——当初齐景钦回到靖王府之后,特意让人收拾处了一个庭院,看着心思细腻的收拾的装点,棹棋还以为是给梁焕卿住的,但是后来梁焕卿嫁入王府之后,棹棋问其是选在哪个庭院,齐景钦很自然的就让梁焕卿住进了主院琳琅园。
这下棹棋就变得十分惊讶了,明明精心收拾了一处院落,怎么不是给靖王妃住的呢?
棹棋特意去问了齐景钦,齐景钦这才告诉棹棋当初在找梁焕卿的时候,在悬崖峭壁之下有一处竹林,里面住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他的一个孙女儿。
后来齐景钦还特意让人去找了,可是听说他们回了泾州,齐景钦似乎也不愿意让人发现这一点儿,便也没有太过于声张,之后就放任着去了。
棹棋见齐景钦这么想要找到那个小姑娘,便打算趁着有空下州府的时候在泾州城找找,当初便就是听说他们会回到泾州城老家,但是齐景钦拒绝了,那爷孙俩儿当初救他们的时候,他们衣衫褴褛破烂不堪,爷孙俩儿还不知道他们是皇室中人呢,不过看着他们那般简单快乐的样子,就是想要报恩,也不愿意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了,随后便就将这件事搁置了。
靖王府中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王爷想要收拾一个庭院出来,那又何尝不可,根本就不需要给7任何人解释,就是司南屏也不清楚这件事情。
夏容馨环顾四周,心中觉得有一丝讶异,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性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夏容馨清楚齐景钦性子淡漠,对同性本就保持着距离,和异性更是没有任何联系。
夏容馨着急着要和建威大将军府和亲除了有像利用梁风眠势力之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在当初和齐景钦同样学习的郡王世子们都有了夫人,许多都还有了孩子,唯独问起齐景钦偏偏是什么都没有,夏容馨还以为只是齐景钦出于羞涩便不愿意告诉夏容馨。
但是她明里暗里打听了无数次,还把棹棋司南屏等人找过来问了个遍,险些夏容馨就要一位是他们这些个男人在齐景钦身边待久了,让齐景钦生出了龙阳之好,心中着急着便赶忙替齐景钦物色了一位王妃。
今日听闻棹棋说起这件事,明显是齐景钦对那个小姑娘产生了什么兴趣,才会这么上心,夏容馨是齐景钦的母妃,自己儿子还能不了解吗?
“王爷可还说了什么?那姑娘姓甚名谁?多大了?”夏容馨环顾四周之后,想着会让齐景钦上心的姑娘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便4赶忙问道。
云惜姑姑看了一眼梅贵妃,又看了一眼棹棋,心中多少也有一丝好奇,齐景钦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齐景钦在小的时候,重华宫从来不要小宫女伺候,身边也不喜欢有太多的人,当初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直到齐景钦长大了一天,性子变得越发冷漠孤僻,表情永远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眼下听说齐景钦有一在意的姑娘,便也想着了解一番。
棹棋抬头看了看梅贵妃娘娘,随后又瞥了一眼同样在看着自己的云惜姑姑,手指在衣角上缠绕了好几下,这到底还是出卖王爷的行为,王爷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些,就连司南屏也不清楚这件事,这下棹棋如果告诉她们,往后王爷要是知道了,自己肯定又要挨罚的,说不准还会坏了王爷的事儿,这样想下来,棹棋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们。
梅贵妃娘娘仿佛看出了棹棋的顾虑,随后说道:“你暂且说着,本宫和云惜,是不会告诉王爷的,本宫做娘亲的,多少还是想了解一下王爷的生活不是吗?”
但眼下仿佛不是时候,琳琅园那边还正是一团糟呢,梅贵妃娘娘却只在意自己和齐景钦,就连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根本拿不上台面的事情也要过问,棹棋是只认梁焕卿这一个王妃的,见这个样子,心中难免唏嘘不已,为梁焕卿感到有一丝难过。
“嗯?怎么?不方便说吗?”梅贵妃娘娘见棹棋低着头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中就更想知道了,现在梁焕卿生死未卜,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保不住了,梅贵妃自己生过孩子,又身为女人,保不准这样的事故,让梁焕卿未来很难生育。
就算梁焕卿活了下来,齐景钦未来可是要称帝的,梁焕卿做皇后不假,梁风眠和梁寂还在呢,夏容馨不可能对梁焕卿的后位动什么太大的心思,若是不让梁焕卿做皇后的话,建威大将军府帮了齐景钦多少,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这样过河拆桥,恐怕要遭天下人唾弃。
但是夏容馨自己清楚得很,在后宫当中位份高不一定最好,皇帝的荣宠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就是要考虑到梁焕卿未来生育困难,齐景钦又不太愿意和女性亲近,而今梁焕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皇室不可能无子,听闻有一个能让齐景钦上心的姑娘,夏容馨定然是着急的想要问个清楚了。
见梅贵妃娘娘和云惜姑姑都看着自己,棹棋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了,索性硬着头皮说道:“听王爷说那姑娘不过十岁,还只是个孩子,叫……叫什么……季……清欢……”
“不到十岁?”这下可让夏容馨和云惜有一丝讶异了,不到十岁的孩子?
夏容馨和云惜面面相觑,那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呀……
棹棋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一些什么,便赶忙说道:“王爷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季清欢了,想来也只是忘了,那个小姑娘和她爷爷相依为命的,当初若不是因为他们爷孙俩儿,估计王爷和王妃……娘娘,王爷对那爷孙俩儿是充满感激的,可能是担心那老人家大限将至,小姑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便心生出把她接到王府来住,这左右没找到人儿,便将这件事搁置了下来……”
这么一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方才夏容馨还以为对方至少是已过及笄之年的,但没想到年岁居然如此之小,心中为方才的想法有一些窘迫了,随后夏容馨又问道:“王妃可不知道这处庭院是做何用处的吧?”
棹棋知道这种事是不能告诉梁焕卿的,所以连在月白面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那位王妃性子古灵精怪的,但是能看得出来她是爱极了王爷的,眼下梁焕卿都成这个模样了,方才听说着还想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可想而知梁焕卿实乃想要保住她和齐景钦的孩子才是真的,可见梁焕卿对齐景钦感情之深厚,这种事情也是没来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他们真的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让梁焕卿知道了,心中总会有一些芥蒂的,谁愿意让自己的夫君特意为另一个姑娘上心的?
“没有,王妃不知道这件事,也从来没来过这个庭院。”所幸梁焕卿为人比较懒洋洋的,平时就爱待在琳琅园里,王府这么大,她也是只去过后花园走走,往常就是跟着司南屏到处瞎逛,对于王府里几进几出的院落,她4是根本就没有搞明白,更别说问起这个院子用来做什么的了。
“可不能告诉她。”如今可是齐景钦的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还是需要梁焕卿他们家的帮助的。
眼看着赵佩瑜死了,齐景炀自己孑然一身,上无明贤皇后,下无丞相陆高鸿,夏容馨不担心他能闹出怎样的花样来,但是现在就正是齐景钦最关键的时候,多少还是需要梁风眠和秦远道他们帮忙的,有了他们,定然是事半功倍的,也不需要夏容馨多操心,只要齐秉煜一死,就算没有传位诏书,他们也可以扶持齐景钦登上皇位。
“遵命。”棹棋点了点头,拱手说道。
夏容馨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云惜便使唤人打来了热水给夏容馨洗漱。
但是夏容馨一直心不在焉的,就算到了房内,她也睡不着:“现在宫里也不知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方才在花厅她们不好说,现在到了这个庭院里,便是找了个机会就说了起来。
云惜一边蹲下身子给梅贵妃娘娘捏腿,一边宽慰着说道:“太子妃现在已经死了,娘娘就请放宽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云惜说的正是夏容馨故意让梁焕卿喝下那杯毒酒的事情,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莫说是齐景钦和齐秉煜会4感到讶异了,就连建威大将军府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当时夏容馨这么做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听到云惜这番话,夏容馨摇了摇头,说道:“本宫哪里是担心这件事,总归赵佩瑜已经死了,你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呢。”
夏容馨知道自己近期的做法有一些出乎云惜的预料了,云惜多少会觉得自己有一些陌生,担心云惜终有一天会背叛自己,故意这么说着。
云惜在夏容馨身边这么久,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一些什么了,云惜连忙说道:“奴婢万不敢背叛娘娘的。”
夏容馨微微低头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心中暗自说道:谅你也不敢。
“本宫是担心,此时伤心欲绝的太子,会干扰到皇上的7判断能力。”夏容馨站起身子,叹了一口气便往前踱步着走动,“咱们这位万岁爷,年纪越大,是越发糊涂起来了……”
“娘娘!”这般在背后议论皇上的是非,让别人听了过去,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夏容馨,云惜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声说道:“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呀。”
夏容馨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惜,笑了笑说道:“这里是靖王府,是本宫儿子的王府,还有什么是本宫不能说的?在仪春殿时,要谨言慎行,恐隔墙有耳,但是在靖王府,本宫需要怕什么?”
说着说着,夏容馨情绪更加愤慨激昂,她指着皇宫的方向说道:“等有朝一日!本宫定将成为那座皇宫的主人!让所有人对本宫俯首称臣,本宫,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乾宁宫…明华堂,关于陆芙霜的所有东西,一件都不许留!本宫不许她睡在皇陵,不许她有全尸,本宫要让陆芙霜体会到这些年来!本宫在她阴影之下孙经历的一切!”
说到最后,夏容馨情绪有一些歇斯底里,云惜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眼下谁也不要妄想能够拦住夏容馨。
看着夏容馨此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望着皇宫的方向,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真正的将齐秉煜从心里放下之后,夏容馨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且年轻了许多岁,这个时候,夏容馨一门心思就想着让齐景钦登上皇位,她不需要再仰仗任何人,不需要活在任何人阴影之下,她要做皇城的主人!
多年来的恩怨终有一天爆发出来,谁也不要想拦住她。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琳琅园内的树影婆娑,他们几个人依旧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外等着王太医。
等了不知有多久,王太医终于从里面出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盆子,里面全都是血水,隐隐约约仿佛还能看见一坨红色的肉……
迎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几个都没用晚膳的人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王太医一脸歉意的将盆子递给旁边的小厮,让他去倒掉,随后看着齐景钦和梁风眠说道:“王妃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体内有毒素,没成型的孩子已经夭折了……下官已经想办法把死胎弄了出来,到时候再开一副药,每日按时煎服就好了……但是……”
王太医方才发现了一丝异常,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说,梁风眠见状,连忙催促道:“但是什么,烦请太医说个清楚。”
王太医叹了一口气,知道这种事瞒不了,随后便说道:“这次中毒和小产,对王妃身体伤害太大了,下官方才用银针试了许多回,王妃身体里依旧存有毒素,想必……很难再有身孕……还有就是,申屠太医只是身体受累,下官已经把他安置好了,等会儿换个地方休息休息就好……”
再难有身孕?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众人脑海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