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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朝十四     卿卿醉光阴txt下载     卿卿醉光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七章

    何昇对梅贵妃永远感恩在心,也打心眼里尊敬这位主子。

    可是也不仅如此,梅贵妃娘娘也是何昇觉得她是在这整个皇宫里,最爱皇上的那个人,就连为皇上郁郁而终的明贤皇后,都不及梅贵妃娘娘对皇上的爱意深重。

    何昇见梅贵妃娘娘这么说,自然也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娘娘,老奴明白的。而今非常时刻,娘娘也要多注意身体,年后前线大捷,想来靖王爷很快就能回来了,娘娘那个时候,儿女双全,就能享天伦之乐了。云惜姑姑也要多多注意娘娘才是,像今日化雪的天气,本不该让娘娘出来的,路滑…要注意安全啊。”

    何昇就像个老者一样叮嘱着梅贵妃,他比皇上和梅贵妃都年长一些,对于梅贵妃,他多少还是超乎了对主子的关怀,更多的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家人一样,有一些什么事情,自然是最为上心的了。

    夏容馨点了点头,也是应和着说道:“本宫明白…那,皇上这边,还是劳烦何昇公公多多照顾了,若是皇上愿意见本宫,你便差个人过来同本宫说一声…”

    夏容馨依依不舍的看着勤政殿的大门,云惜姑姑扶着她,生怕梅贵妃一走神便就摔倒了。

    何昇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娘娘放心吧,老奴明白,您便安心回去养好身子,皇上这边,老奴会时常和娘娘说的。”

    这宫里异常的平静,想来是前段时间的热闹,映衬的年后大雪更加安静了。

    夏容馨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了,云惜扶着她,与何昇公公告别之后便要往仪春殿走去。

    走到一半,夏容馨又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勤政殿紧闭的大门,何昇和云惜皆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梅贵妃而今是要做什么。

    “娘娘…您怎么了?”云惜也顺着梅贵妃娘娘的视线看过去,可除了紧闭的大门之外,什么也没有,云惜也不知道梅贵妃在看一些什么。

    “本宫不想回去了,本宫就在这儿等着,皇上一定会出来的。我想见见他。”夏容馨缓缓的说道。

    走到一半,夏容馨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恐怕也不能帮到齐秉煜,她此行就是想替齐秉煜摆脱心结,而齐秉煜的心结,也就是夏容馨一直嫉恨着的陆芙霜,若是不趁早把陆芙霜摆除,恐怕接下来的余生,夏容馨也依旧会活在陆芙霜以及陆绘灵的阴影之下。

    很多时候,夏容馨都在怀疑,齐秉煜是不是那种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只有失去了才会后悔莫及的那种人。

    曾经的陆芙霜死后,齐秉煜一度一蹶不振,为了陆芙霜第一次不上早朝,一直过了八年之久,整整八年,齐秉煜都没有把陆芙霜忘记,这几年来选秀,只要和陆芙霜沾上一点点关系的,齐秉煜都会收入后宫。

    可笑的是,到最后尽管那个女子样貌家世皆不上承,可只因为名字里也有一个“芙”字,齐秉煜便也留了牌子。

    照例也就是入宫当天与之鱼水之欢,而后便也是如同尹薷一样的下场,在皇宫里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妃子,孤独终老。

    如今的陆绘灵,就算犯了滔天大罪,可是齐秉煜也依旧不愿意杀她,只因为她长得极其像陆芙霜,疯了也要将她流放宁古塔。

    而今还因为陆绘灵的事儿,在勤政殿不见任何人,不做任何事。

    夏容馨怕了,她害怕会永远生活在陆芙霜的阴影之下,可是如今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直等在门口,希望皇上能注意到她,注意到皇宫之中,不仅仅是有陆芙霜不灭的亡灵以及她永远都存在的影子,还有一个夏容馨,至始至终一直爱着他的夏容馨。

    云惜见梅贵妃娘娘这么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才好,何昇方才都那么说了,既然梅贵妃娘娘执意如此,何昇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站在勤政殿门口,如同方才一样默默的等着。

    台阶之下,风雪之中,夏容馨站在下面,顾不得自身的寒冷,一昧的站在下面倔犟的等着,就连云惜姑姑都能感觉到梅贵妃娘娘正在颤抖,但是云惜知道自己劝说不住,便也只好放弃,只有跟在夏容馨身后,同舟共济。

    齐秉煜坐在勤政殿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他感觉到自己又处在了无人之巅,曾经能陪着他一同走下去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自己,齐秉煜感觉到十分苦恼。

    他想起了之前陆芙霜刚入东宫时,也和陆绘灵一样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总也会开心的对着自己笑,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偶尔也会娇嗔,直到他登基为帝入了皇宫,陆芙霜虽然也是宽宏大量。

    可是在后来,夏容馨的出现开始让陆芙霜慌张不已。她变得多愁善感,多愁且焦虑,慢慢的再也不像齐秉煜曾经深深爱着的那个女子。

    齐秉煜又回想起陆绘灵在自己身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陆绘灵心思不单纯的时候,那段时光同样的也让齐秉煜想起了和陆芙霜在一起的日子,简单又快乐。

    两个不同时光的回忆交叠在一起,让齐秉煜头疼欲裂。

    他撑着脑袋看着桌案前堆满的奏折,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自己如果不是皇帝该多好,那么陆绘灵如果来到自己身边,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心思了,如果他不皇帝,那么也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事情,只用和自己心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了。

    有了这个想法,齐秉煜便赌气的把奏折全部推倒在地:“都给朕滚!!!”

    齐秉煜如今心里无限的烦闷,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觉得自己身为帝王,却有着万般的无奈和苦楚,这让他十分的无力。0

    齐秉煜瘫软在龙椅上,闭上眼睛在沉思,他回想起昨日,陆绘灵突然放声大笑,随后疯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那一刻,齐秉煜突然察觉到,无论之前陆绘灵做了什么,仿佛都能够被原谅,齐秉煜也不想在计较了。

    但是面对满朝文武百官,齐秉煜又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随后便说出了流放宁古塔的决策,但就是因为这个决策,齐秉煜还和他们大吵了一架。

    总有人觉得,陆绘灵作恶多端,不仅破坏盛宴,还设计天朝长公主和靖王妃,这摆明了是涉及朝政一事,后妃不能干政,更别说陆绘灵本来心思就不单纯了。

    但是齐秉煜却依旧说陆绘灵如今都已经疯了,再者她曾经是自己的妃子,还是太子殿下的表妹,算得上皇室贵胄,如是封个郡主都不为过,齐秉煜一直在替陆绘灵狡辩着,说陆绘灵杀人未遂,本就是陆高鸿指使。

    堂堂一位君王,为了一个犯了罪的妃子,公然在朝堂之上和大臣们相互争论着。

    齐秉煜知道,而今把疯了的陆绘灵流放宁古塔,也无异于是杀了她一样,自己既见不到她,她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其实争这个分明没有意义。i.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齐秉煜偏偏就想为了陆绘灵争一争,即使生生不见,但是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而今,齐秉煜坐在勤政殿里,也依旧能感觉到陆绘灵还在自己身边,就一如往常自己为朝政繁忙着,但是陆绘灵却依旧乖巧的坐在一旁。

    齐秉煜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今日陆绘灵就要启程去宁古塔,自己在那之后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便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勤政殿的门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那一步。

    若是不见陆绘灵,那么这一辈子,齐秉煜心中定然会留有遗憾,这接下来的余生,恐怕再也不会遇见一个那么像陆芙霜的女子了…

    若是见,那就违背了天下百姓,辜负了满朝文武百官,也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原谅了陆绘灵的举动,此时更为意味着,自己爱陆绘灵胜过爱自己的女儿…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齐秉煜否决了,自己对陆绘灵的爱,是基于她长得像陆芙霜,与陆芙霜脾气相似,而自己对齐望舒的爱,则是因为自己是她的父亲,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随后,齐秉煜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走到勤政殿门口,齐秉煜正准备抬起手打开大门的时候,他有一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身为皇帝,如今的做法是否得体。

    齐秉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果断的抬起手打开这扇大门。

    门外的何昇和何誉都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是皇上,便连忙跪了下来:“皇上。”

    齐秉煜不愿理会他们,便随口吩咐道:“准备一下,朕要去天牢看看。”

第两百五十九章

    “啊?”何昇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还是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他仿佛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便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齐秉煜冷冷的看着他,随后说道:“何昇老了吗?朕说摆驾天牢,朕要去天牢。”

    何昇这下才听得清楚,他一下子慌了,连忙劝说道:“皇上,您九五至尊,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您身子不太好,那地方潮湿肮脏,怎么能让您亲自去,您要做什么?让老奴代劳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去呢?”0

    门口的动静让背对着勤政殿看远处大雪的夏容馨缓缓转过头来,她看着台阶之上的齐秉煜,现在看来,他的状态果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好,面色有一丝苍白。

    何昇跪在齐秉煜脚边苦苦哀求着,但是齐秉煜依旧无动于衷。

    夏容馨的转身回头引起了齐秉煜的注意,他们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夏容馨都忘记了给齐秉煜行礼。0

    何昇不停的说着:“皇上,您不能去天牢呀皇上!”

    夏容馨听见了,皇上要去天牢,这样一想,夏容馨很快就知道,齐秉煜去天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叫陆绘灵,她知道,齐秉煜放不下陆绘灵,所以才不杀她,同样的,齐秉煜更放不下陆芙霜,所以在陆绘灵临走之前要去见她一面。

    夏容馨听了之后,心里便明白了,随后慢慢的收回眼神,低下头来,眼前蒙上了一层氤氲,眼中的光芒也由此黯淡——他至始至终都是把陆芙霜放在第一位,从来如此,往后也一定会是这样。

    齐秉煜的这个行为,让夏容馨彻底的明白,自己赢不了陆芙霜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赢得了陆芙霜,所以…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夏容馨放弃了,她不想再这样挣扎了。

    如今想来,自己儿女双全,位份属于宫中最高的,皇上依赖着自己,需要自己为他执掌后宫,料理后宫大事,所以意味着自己似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夏容馨也释怀了,皇上的宠爱仿佛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毕竟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么想了之后,夏容馨缓缓的屈膝跪下,跪在大雪之中,一如昨天在勤政殿外跪了许久那样。

    “臣妾见过皇上…”夏容馨缓缓开口对皇上行礼,但是至始至终都操持着同样的姿势,未曾动过。

    齐秉煜看着夏容馨慢慢的朝自己行跪拜礼,一时间心里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面对夏容馨,他第一次想要逃离。

    何昇也不再劝说了,他本以为梅贵妃娘娘看见了,会出于对皇上身子的考虑而劝说皇上打消去天牢的念头。

    但是何昇看着梅贵妃娘娘缓缓跪下身子朝皇上行礼,心里便也全都知道了,贵妃娘娘对皇上绝望了。

    “备轿。”齐秉煜看着夏容馨跪下的身影,却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去天牢见陆绘灵,若是不见,自己毕生都会后悔。

    说完,齐秉煜便走下了台阶,看都没看夏容馨一眼便径直离开了,他不想再和夏容馨纠缠,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昇看着皇上离开的身影,看着皇上看都没看梅贵妃娘娘一眼便离开了,心里便只能替娘娘感到惋惜,随后在何誉的搀扶之下慢慢起身,朝皇上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梅贵妃娘娘跟前时,何昇跪了下来,对梅贵妃娘娘说道:“贵妃娘娘…您起来了,皇上走了。”

    何昇看着如今梅贵妃依旧一动不动的身影,还以为她不知道皇上已经走了,便出言提醒了一句。i

    但是夏容馨怎么会不知道齐秉煜已经离开了呢,她跪在地上俯下身子,能感觉到齐秉煜经过自己跟前,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夏容馨也听得出来,齐秉煜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他着急着去见陆绘灵。

    夏容馨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积雪上,在雪白绵软的大雪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洼,夏容馨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从此便也对齐秉煜失去了希望。

    何昇见梅贵妃娘娘依旧一动不动,但是皇上又已经走远了,不得已,在权衡之下,何昇叹了一口气,对梅贵妃娘娘说道:“贵妃娘娘,珍重自己才是啊!老奴言已至此,皇上那边还等着老奴呢,老奴…便走了。云惜姑姑,好好照顾娘娘。”

    云惜点了点头,说道:“公公放心吧。”

    何昇点了点头,便匆忙跟着皇上去了。

    云惜姑姑看着梅贵妃娘娘俯下身子跪在地上的身影,不由得觉得心疼,她伏低身子,轻声说道:“娘娘,您起来吧,不然膝盖又得疼了。”

    说着,云惜就要扶梅贵妃起来。

    夏容馨浑身失去了力气,便也跟着云惜缓缓起身,她双颊微红,满脸泪痕的坐在雪地上,眼神看着齐秉煜远去的背影,双目又是流下了两行热泪。

    齐秉煜行色匆匆的赶到天牢,守天牢的官兵们见皇上驾到,便觉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倒在地迎接:“皇上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还望恕罪!”

    齐秉煜走在最前面,何昇和何誉还有一大群御林军跟在后面,数十个人将整个天牢都快占满了。

    齐秉煜环顾四周,他从没来过天牢,这第一次来天牢,才知道什么叫做黑暗。

    他顾不得这些,便赶紧问道:“陆绘灵关在哪里?”

    典狱司明显紧张的听不清楚皇上在说些什么,便抬头问道:“啊?皇…皇上…您…”

    何昇担心典狱司会再惹皇上生气,便赶忙说道:“皇上问你,从前的明妃娘娘,陆绘灵,现在关在哪里,皇上要见她。你找个干净的地方把她带过来!”

    何昇总是担心皇上会因为这里潮湿肮脏的环境而再次病情加重,便多提了一句。

    这下典狱司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是来看陆绘灵的呀。

    随后连忙说道:“还请皇上入正堂稍等片刻,明妃娘娘在…”

    “朕不等,你直接带朕过去!”齐秉煜的语气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不容让人忽视。

    “皇上!”何昇有一些着急,“这…”

    典狱司都有一些惊慌失措,他看了看何昇,仿佛在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第两百六十章

    齐秉煜冷冷的看了一眼何昇,说道:“怎么?你听朕的还是朕要听你的?”

    何昇连忙摇了摇头,跪下说道:“皇上恕罪啊!这天牢环境不好,皇上您着凉了,身子弱,太医本就嘱咐过让您好好休息,这……奴才也是担心您啊皇上!”

    见何昇跪下,周围的人都纷纷跪下了:“皇上恕罪!”

    齐秉煜看着这些人纷纷跪下阻挠自己,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他更加气愤了,他指着他们说道:“好!很好!如今都来阻挠朕了是吗!朕的话在你们眼里就不管用了吗!”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注意到了身边御林军腰间挂着的佩剑,随后抽了出来,直直的搭在典狱司的脖子上,说道:“带朕去见陆绘灵!”

    典狱司都快吓傻了,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不是别人,可是天朝的皇帝,他若是要自己死,便是如何也活不到明天的,这么想着,便赶忙磕头,颤颤巍巍的说道:“皇…皇上…皇上饶命啊!”

    何昇见着,更是觉得害怕不已,担心皇上如果因为要见陆绘灵而杀了典狱司,恐怕传出去会对皇上的名声有损,便顾不得自己如今还跪着求皇上原谅,连忙上前抓住的皇上握着佩剑的手,苦苦哀求道:“皇上三思啊!切莫冲动啊!”

    何誉见师父都上前劝阻了,就赶忙了跪了上去,生怕皇上会动手伤害自己的师父,入宫以来,若不是何昇一直有意庇护着,恐怕自己的小命早就没了,何昇对于何誉来说,是养身之恩,再造之恩,知遇之恩,这些足矣让何誉代替何昇去死。

    齐秉煜如今气愤上头了,他顾不上何昇何誉的劝阻,就要将佩剑指着何昇说道:“你让不让朕进去?”

    典狱司见状,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全仰仗着何昇公公,连忙跪着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带您进去!这刀剑无眼,您千万不要伤着自己啊!”

    何昇低着头没有说话,可心里总觉得齐秉煜变了不少,从前他还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从来不会这样无端动怒,可是自从这件事之后,皇上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梅贵妃无情,也更是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不顾旁人劝阻。

    今日在朝堂之上为了陆绘灵与众朝臣相争,而没过两个时辰,又因为要见陆绘灵而闯入天牢,就连何昇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想念着明贤皇后陆芙霜,还是只因为陆绘灵而这么做的。

    但是何昇一直在皇上身边,自然也是知道皇上在失去明贤皇后的这八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从前年轻时身子并不差,但是这几年来,夜里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踏实,心情时常喜怒无常,因为一些事情气坏了身子,也越发不注意自己的饮食和休息,渐渐的染上了风寒…

    何昇知道,这是皇上特别思念明贤皇后,皇上有愧于明贤皇后,每当下雨的夜晚,他时常是一个人站在乾宁宫,看着寂静的乾宁宫独自出神,在明贤皇后忌日的时候,他也是在明华堂能坐上一天,这一切都是何昇有目共睹的。

    自从明妃娘娘入宫之后,齐秉煜对明贤皇后的思念仿佛有了寄托,陆绘灵是那么的年轻,像极了从前的明贤皇后,这也让齐秉煜感觉到自己越发年轻起来。

    可是没想到,明妃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欺骗,都是在利用皇上对明贤皇后的思念在欺骗皇上。

    这莫说齐秉煜了,就连何昇知道真相之后,都有一些接受不了。

    所有的美好都是泡影,陆绘灵在利用自己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谁能接受的了呢?

    可是何昇不能理解的是,陆绘灵都这么过分了,皇上为何不舍得杀了她,难道就是因为她已经疯了吗?

    这在何昇眼里根本不可能原谅的事情,可是齐秉煜却原谅了,为此还因为陆绘灵和朝臣们吵了起来,而今又要因为陆绘灵在天牢杀人,简直是出乎了何昇的意料。

    但既然皇上执意要这么做,何昇作为奴才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说道:“那皇上要注意安全才是。”

    随后典狱司看着何昇,一脸慌张为难的样子,何昇下意识叹了一口气,随后对典狱司说道:“大人带路吧。”

    听何昇这么说了,就没有人会阻拦齐秉煜了,齐秉煜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典狱司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跟了上去。

    何誉将何昇扶了起来,小声说道:“师父何必豁出性命阻挠皇上呢,这本就是阻止不了的事情呀。”

    在何誉眼里,皇上做的决定,奴才是改变不了的,与其要去阻挠,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听命于皇上,这样也没有必要受苦了。

    何昇看着齐秉煜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我们都不阻挠了,那就真的没有人对皇上说实话了。”

    随后何昇看着何誉,认真的说道:“往后若是你伺候皇上,定要学会谏言,别人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你必须要说要去做。”

    何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实际上还是不能够理解,若是做了这些事惹得皇上生气了,那倒霉的不就是自己了吗?可是看着师父如此受皇上信任,恐怕也是因为这样吧。

    他们比别人更能接触到皇上,知道皇上的一举一动,所以要敢于谏言,做皇上的一面镜子,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可是如今,皇上貌似并不听信何昇的话了,在面对明贤皇后和陆绘灵的事情上,齐秉煜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倔犟。

    何昇也叹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齐秉煜大步流星的走着,典狱司连忙在一旁带路,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来看一个犯了大罪的宫妇,典狱司并不知道明贤皇后的事情,就连陆绘灵的事情,也是后来关押的时候听说的。

    他们只听说前丞相陆高鸿一家犯了大错,但是为什么涉及到了明妃娘娘陆绘灵,他们不得而知,因为比较陆绘灵都入宫做了娘娘了,那么理应是和陆高鸿一家再没什么关系的,就算是陆高鸿叛国了,可是诛九族也诛不到明妃娘娘的头上吧?

    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典狱司再蠢再笨,也知道皇上亲自来看陆绘灵,定然就是在乎了,这陆绘灵犯了罪,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枕边人不是吗?

    典狱司特别担心皇上看到明妃娘娘又痴又傻的样子,会责怪他们。

第两百六十一章

    陆绘灵被关押进天牢的时候,本就是又痴又傻的样子,他们最烦的就是这样的犯人了。

    而后听说陆丞相一家都犯了事儿,他们便想着就不需要去管他们了,总归也没人给他们好处,便随意把陆绘灵关进一个牢房里,给水给吃食,但是陆绘灵疯了之后,行为就更是怪异的让人看不明白。

    早先陆绘灵的惩治下来了之后,说是下午要把陆绘灵押送到宁古塔关押起来,宁古塔本就是处于极其寒冷的地带,眼下冬季还没过去,上京都下了大雪,就更别说宁古塔了。

    在那儿可没有人会精心伺候着陆绘灵,光是一个正常的人都不能在那儿好好的活下来,就更别说陆绘灵如今本就痴傻了,所有人都在想着陆绘灵会不会撑不过今年。

    典狱司在准备装押运车的时候前去看了一眼陆绘灵,再者前不久刚下早朝的时候,太子殿下也特意来看过一趟了,典狱司看见了陆绘灵如今身子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样子,也并不打算让人给她收拾一下。

    总归如今陆绘灵成了罪人,也没有人会在乎她了,典狱司也不愿意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但是皇上来的时候,典狱司心里还是十分紧张担心的,这陆绘灵再怎么样从前也是皇上的女人,如今虽然疯了,但是也得要个干净体面吧。便想着让人收拾一下再给皇上送过去,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要亲自去看陆绘灵,这让典狱司就十分的担心了,他担心皇上会因为自己没有善待陆绘灵而责怪自己。

    跟在皇上身边的典狱司心里害怕的打鼓。

    何昇连忙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心里也在担心若是齐秉煜看着陆绘灵如今这个样子,感觉到心疼该怎么办,若是一下子下令赦免了她的罪过,那么又该怎么和朝臣们交代呢。

    皇上可不止是皇上啊,皇上可不是别人想象当中那样什么都可以做,他需要考虑多重的因素太多了,何昇作为皇上身边得力的助手,如今皇上的理智被感情压制着,那就意味着何昇必须替皇上考虑许多。

    齐秉煜着急的走着,一边左顾右盼着希望能早点看到陆绘灵,但是一边又在害怕看到陆绘灵而今的模样,他也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他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

    此行究竟是因为想见陆绘灵,还是想要弥补当初对陆芙霜的遗憾呢。

    自己的一生也就这么短暂,如今已然错过了陆芙霜,齐秉煜不愿意再在陆绘灵身上留有遗憾了。

    被关押在一旁的罪犯们见到皇上来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陆夫人和陆琛,尹任昭和尹薷,还有许多今日被关押进来的罪臣们,见到皇上来了,都缩在角落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皇上,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来天牢这种污秽之地。

    “皇上,就是这儿了,明妃娘娘就在这儿。”七转八转大半天,典狱司终于把皇上带到了陆绘灵的牢房前。

    此时的陆绘灵正蹲在角落里,看着墙壁上高高的一扇窗户,看着有光射了进来,她直直的看着那一道光,眼睛里全都是欣喜,她伸出手要去抓它,但是怎么也抓不住,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齐秉煜停在了陆绘灵的牢房前,隔着木栅栏看着陆绘灵蹲在地上,蓬头垢面,脸上浮现着孩子一样傻傻的笑容,嘴角上带着一丝口水,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鞋子更是一只在丢在了牢房的地上。

    这和他心目中的陆绘灵完全不一样了,更是在恍惚之间,把她看做是陆芙霜的样子,见着她这般可怜落魄,齐秉煜的目光中略带一丝惊讶和怜悯,他有一些吃惊,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齐秉煜站在木栅栏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一直看着陆绘灵。

    典狱司也不敢说话,他特别担心看到这个样子的明妃娘娘之后,皇上会埋怨自己,方才佩剑停留在自己脖子上那个冰冷的触感,简直让他从头到尾都出了一层冷汗。

    何昇跟在齐秉煜身后,看见了陆绘灵这个样子,何昇都有一丝吃惊,平时看到的陆绘灵,脸上带着一丝嚣张高傲和狂妄,眼神更是目中无人的,衣着永远高贵端庄,从来不会有一丝不得体的样子。

    而今看到的陆绘灵,却是蓬头垢面的,嘴角还残留着口水,还将脏兮兮的手放进嘴巴里,心智简直就像是一个一两三岁的孩子一样。

    陆绘灵此时傻傻的看着天窗,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方才“齐景钦”和她说过了不许乱吃东西,但她饿了,便只能含自己的手指,想着总有一天“齐景钦”还会来看自己,那会儿就和钦哥哥说自己乖着呢,听他的话没有乱吃东西。

    她看着天窗,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大,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小房子里待着呢,但是转念一想,在这儿能见到自己的钦哥哥,那倒也不错。

    想着,陆绘灵又傻傻的笑了出来。

    “开门。”齐秉煜看着陆绘灵的身影,眼神中闪耀着泪花,良久,他说出了这句毋庸置疑的话。

    “皇上!”何昇先是着急了一下,想要去劝说,但是转眼又看到陆绘灵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皇上定然会心疼,都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是劝不动的了。

    典狱司看着何昇,不知道该不该去开这个门,随后何昇点了点头,对皇上说道:“那皇上小心一点,陆姑娘如今心智不全,恐怕会伤着皇上龙体…”

    他本想婉言告诉皇上不要进去,但是齐秉煜并没有听他的。

    等到典狱司将门打开之后,齐秉煜一个健步走了进去,在陆绘灵的跟前蹲下,顾不得脏便伸手将她的脏手从嘴里拿了出来,还扯出了一丝口水,但齐秉煜并没有嫌弃,掏出手帕便替她擦拭着。

    陆绘灵呆呆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人,看着他仔细的替自己擦着手,总觉得他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是谁,良久才问道:“你…你是谁呀?”

    齐秉煜不忍心看陆绘灵的眼神,害怕自己会心软,便从进来开始,就只顾着低头替她擦手,听闻陆绘灵这么一问,齐秉煜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随后说道:“你以后,不许吃手了。”

    陆绘灵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让自己吃呢,但是尽管这样,最要紧的还是想要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便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呀?”

    何昇也跟了进去,站在齐秉煜身后,看着陆绘灵,心中也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第两百六十二章

    陆绘灵如今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从前那种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单纯,眼睛里闪闪亮的,就像是个幼小的孩童一样。

    何昇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了,尽管之前她说过那么狠毒的话,做过那么恶毒的事情,可是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经释然了。

    莫说是齐秉煜,就连何昇都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留在这里。

    当陆绘灵褪去了所有浓妆艳抹和金贵的头饰装扮之后,这会儿大家才意识到,其实陆绘灵也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和望舒公主一般大的年纪,做出了那些事实在是让人心寒和害怕。

    陆绘灵瞪着小鹿一样纯净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齐秉煜,见他光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抬头看向了站在齐秉煜身后的何昇。

    陆绘灵看着他们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了。

    齐秉煜蹲在陆绘灵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从前陆芙霜也有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要说陆绘灵哪儿最像陆芙霜,那就是这对闪亮的大眼睛了。

    从前齐秉煜并不觉得,只是能看得出来,她们二人极其的相似,只不过从前并没有从陆绘灵的眼神中看出陆芙霜的影子,而今陆绘灵眼里再也没有那些势力的光芒,这种纯洁无瑕的眼神让齐秉煜不由得想起了他做太子时,迎娶陆芙霜,新婚之夜掀开陆芙霜盖头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用的就是既单纯又怯懦的眼神。

    何昇见陆绘灵抬头看着自己,便俯下身子说道:“陆姑娘,这是皇上。”

    陆绘灵如今已然成了罪人,但是何昇知道齐秉煜还一直忘不掉她,与其说是忘不掉陆绘灵,倒不如说是一直对陆芙霜怀有愧疚罢了。何昇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陆绘灵才好,若是叫明妃娘娘,陆绘灵此时戴罪之身,如何能再称娘娘;若是称陆绘灵为陆小姐,那么陆高鸿此时都已经被斩首示众了,上京陆相府早已经成了上京秦相府,陆绘灵是陆家大小姐的身份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陆绘灵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到齐秉煜身上,就算何昇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是皇上,以她现在的智商也搞不懂这些,也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齐秉煜,问道:“皇上,是什么东西?”

    何昇听到这句话都快被吓死了,陆绘灵居然说皇上是什么东西,吓得何昇赶紧说道:“陆姑娘,皇上可不是东西。”

    说完,何昇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巴掌,怎么自己如今也糊涂了吗,居然说皇上不是东西,正想着,他连忙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急忙说道:“皇上恕罪,奴才口不择言,该死!”

    说完,就连忙作势要扇自己几个耳光,没想到陆绘灵见到何昇这个样子居然笑了。

    齐秉煜并没有在意他们刚才的无心之失,他只顾着看着陆绘灵在自己眼前的一颦一笑,陆绘灵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没有人会比齐秉煜更清楚了,恐怕这次见面,即将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么想着,齐秉煜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见陆芙霜的最后一面,自己已经厌倦了她的无理取闹,便都是不欢而散,说了许多让她伤心的话,齐秉煜后悔不已,觉得陆绘灵如今的出现就死为了惩罚自己。

    有生之年有幸再能遇到和你如此相似的人,但很可惜,结局又是这样的悲惨。

    “皇上,你怎么流眼泪了?”陆绘灵抬头看着何昇抽自己巴掌时不住的发出笑声,但是又转眼看见自己眼前的齐秉煜,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怜悯和两行热泪,这让陆绘灵突然觉得很难过,不由得便问道。

    何昇听陆绘灵这么说,便也有一丝惊讶,他蹲下身子想要去看皇上,但是齐秉煜是什么人啊,他就算是古来稀的年纪,但是怎么也还是要面子的,见何昇蹲下身子,便赶忙转过身去将眼泪擦干净。

    何昇转过头看了看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便急忙给他们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想让他们赶紧移开眼神,不要这样使皇上难堪。

    但是陆绘灵却不懂这些,她蹲在地上,见齐秉煜躲着众人,还非要凑过去,问道:“你怎么哭了?”

    齐秉煜十分尴尬,他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何昇见了也赶忙跟出去,典狱司连忙上前关住了门。

    齐秉煜正准备直接走出天牢的时候,陆绘灵趴在木栅栏上对齐秉煜说道:“皇上,你还会来看我吗?”

    陆绘灵笑着看着齐秉煜的背影,憨憨的问道。

    齐秉煜停住了脚步,一时间愣住了,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陆绘灵接出去带回宫里藏起来。

    何昇也一时愣住了,他知道皇上心软,若是一时间做出了什么冲动的事情,史官谏言官可不会放过齐秉煜的。

    “皇上…”何昇又想试图劝说齐秉煜,但是怎么也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齐秉煜慢慢转过身,看向陆绘灵,陆绘灵睁着大眼睛看着齐秉煜,脸上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皇上,你会再来看我吗?”陆绘灵笑着再次问道。

    这个问题齐秉煜没办法回答,因为他知道,陆绘灵等会儿就要被送去宁古塔,远离上京,那是极寒之地,一个普通女子都没办法在那儿活下来,更别说此时陆绘灵已经疯了,丧失了正常人的能力,根本没办法照顾好自己,怕是这辈子他们都没有办法再相见了。

    齐秉煜看着陆绘灵,牢房里潮湿阴暗,但是墙上的那个小窗透出了一丝光亮,正好就照在陆绘灵的身上,就好似已经不在人间了。

    齐秉煜收回目光,低着头匆忙走出了天牢。

    何昇跟在齐秉煜身后,心里知道齐秉煜的痛苦,自从明贤皇后去世,距今已有八年之久了,这八年来,何昇是看着齐秉煜如何思念明贤皇后的,而今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和明贤皇后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但是那人居然让皇上如此为难失望,实在是…

    就连何昇看着心里都极其的不痛快。

    齐秉煜走出了天牢,典狱司也一直跟在后面,正准备上马车回皇宫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回头和典狱司说道:“去宁古塔的路上,对陆绘灵要多加关照,和宁古塔那边的人也说一声,尽量保住她的性命。”

    何昇听闻此话,没再劝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如今陆绘灵已经疯了,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第两百六十三章

    云惜姑姑扶着梅贵妃娘娘一路踏着风雪走回仪春殿,路上也不知道怎么着,今日本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该是个化雪的时候了,可是天空居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云惜劝说道:“娘娘,咱们走快些吧,这会儿下雪了呢,小心点别着凉了。”

    夏容馨此时心如死灰,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她靠着云惜的身子踉踉跄跄的走着,回想起曾经和齐秉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夏容馨都觉得委屈不已。

    自己这么些年来,替齐秉煜生下一儿一女,若是没有她,整个皇家除了太子之外再无贵胄,陆芙霜死后,她尽心尽力的帮着操持宫中事务,任劳任怨,绝不让齐秉煜操心。

    知道他想念陆芙霜,自己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还帮着在选秀上挑选出和陆芙霜长得像的女子供他挑选,自己从来都是真心诚意的待他,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他好像还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呢。

    夏容馨不明白,难道皇上就真的只是那种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人吗?会不会自己死了以后,齐秉煜也会这样的怀念自己呢?

    夏容馨满脸绝望,昨日盛宴一事,他当众斥责自己,自己能够理解,但是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陆绘灵搞砸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要了陆绘灵的性命,而今还当着她的面公然去天牢看她,实在让她心寒。

    “梅花是不是不会再开了?”夏容馨抬头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大雪,随后无意间看见了旁边早已经枯萎了的梅花树,不由得问了一句。

    云惜姑姑身子微微一愣,随后顺着梅贵妃眼睛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棵树早已经开过了梅花,想来这个冬天是不会再开了,但是如今这么说,定然会伤了梅贵妃的心。

    “娘娘,梅花明年还会再开放的。”云惜姑姑温声细语的说道。

    云惜姑姑一直待在梅贵妃娘娘身边,从娘娘还只是一个贵人的时候便在身旁伺候,她知道梅贵妃对皇上用情至深,在她看来早已经超过了明贤皇后对皇上的感情。

    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始终看不到呢?

    看不到梅贵妃的情真意切和良苦用心,而今为了一个陆绘灵,将梅贵妃扔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如何忍得下心啊!

    但是此时云惜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梅贵妃才是,现在的梅贵妃定然十分绝望,她肯定都不知道,曾经自己做的那些可还有什么意义。

    很快,她们便走到了仪春殿,夏容馨走了进去抬起头来,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仪春殿”。

    这象征着皇上对夏容馨无上的宠爱,但是这些在夏容馨眼里,早就成了一片虚无。

    “娘娘,奴婢扶您去休息吧。”云惜姑姑看着梅贵妃这副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夏容馨倚靠在贵妃塌上,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唱起了在秦淮时的小调:“南国有才子,轻巧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混乱雪萦风。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歌声凄惨流连,在仪春殿婉转不定,让人心疼不已。

    云惜姑姑随后跪在贵妃塌边上,也是默默流着眼泪。

    荣福公公站在门外,听着贵妃娘娘的歌声,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此时,齐望舒带着清吟正准备来仪春殿给母妃请安,谁知道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般歌声,她也愣住了。

    齐望舒走了进去,荣福见是公主来了,正准备行礼传报,齐望舒抬手制止了他,随后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夏容馨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云惜姑姑感觉到了公主走了进来,连忙要起身相迎,齐望舒抬起手同样制止了她,随后走到母妃身边。

    只见母妃此时身形略显单薄,斯文的脸上五官精致,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的脸上显得醒目而突出。

    她的两颊深深地陷进去,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在此时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角微微蠕动,急促地呼吸着。

    忽然,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费力牵动嘴角,从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病时相逢,欲语泪先流,那娇弱的病态,那美人脸上的点点泪痕。

    这般模样,让齐望舒看的心疼极了,她是母妃的女儿,母女连心,她最能知道此时此刻母妃究竟有多心疼。

    她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方才在勤政殿发生的事情,她想象不出来,为什么父皇能对母妃如此残忍?

    但是齐望舒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握住母妃的手,蹲在一旁,抬头看着这满天纷飞的大雪。

    此时的边塞。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天朝和大凉的终极决战,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

    齐景钦盯着寒风坐在马背上,眼眶微红,为了这一战,他们熬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曾闔眼。

    狂风卷着沙子划过他的脸颊,经过了快半年多的战斗,他的面容早已经变得沧桑和坚韧了。

    他的肩膀上承载着天朝百姓对他的信任,这一战,他决不能输!

第两百六十四章

    距离除夕盛宴一事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上京城蓝空碧如洗,淡淡的鸟叫声,源源不绝,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佳人风姿绰约,玉郎英俊潇洒,百姓苍生一片和祥,络绎不绝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玲珑簪,胭脂粉,香味远传的美食,好吸眼球,人们接踵而至。天下苍生和乐矣。

    人们几乎都忘记了除夕盛宴后发生的大事儿,所有人都在天朝皇室的统治之下安居乐业。

    在没有陆相府的侵扰之下,靖王府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此时正值早春,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在经过祁山拜花神回来之后,梁焕卿又一如既往的闲赋在家。

    “想来去年的今日,我还没嫁入王府呢,在祁山行宫拜花神的时候,那陆绘灵和太子妃赵佩瑜…还…呵呵…”梁焕卿坐在桃花树下喝着新启的桃花酿,一边和来看自己的秦瑞兰笑着聊天。

    此时的秦瑞兰已然成了京城第一大小姐,其父是肃清余孽的重臣,在暂任丞相一职的一个月后,百官便上书皇帝将秦远道扶正,而后,秦相府的门匾也才正式挂了上去。

    “想来你嫁给王爷也快有一年了。”秦瑞兰笑着呡了一口桃花酿,啧啧称道,“王府的桃花酿,确实要比外面的好许多。”

    梁焕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杯,随后亲自又给她满上了一杯,随后笑着说道:“相府的桃花酿哪里会比我们的差呢。”

    秦瑞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爹爹勤政,两袖清风,何来上好的桃花酿。自从担任丞相一职之后,就更是要做好表率了,我是眼看着爹爹两鬓斑白,就似老了十岁一般,这丞相不好做。”

    梁焕卿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毕竟前丞相陆高鸿做出了那种事,大家未免对丞相会有一丝改观,不过好在秦丞相公正廉洁,两袖清风,都道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呢。秦叔叔压力完全不需要那么大。”

    秦瑞兰叹了一口气,随后笑道:“不说这些了。前线战事已然激发,王爷有传信说何时回来吗?你嫁入王府快一年了,也不曾常待在王爷身边吧?偌大的王府,也就你一人操持了。”

    梁焕卿手中摇晃酒杯的手瞬间停住了,她眼睛看着湖面五光十色的春光愣住了,随后才回过神来,低头笑了笑,转而看向秦瑞兰,说道:“不怕瑞兰姐姐笑话,王爷也才年前给我寄过一封家书,随后便是渺无音讯了。我们不理朝政,有许多事,都是公主特意来告诉我的。”

    秦瑞兰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抓住梁焕卿的手,仔细的拍了拍,说道:“王爷勤政,前线战事吃紧,就是想你也自然是无暇顾及,不过这也是王爷相信你的意思呀,等到王爷凯旋归来了,得让他好好陪陪你才是。”

    梁焕卿笑了笑,当初惊动整个天朝的婚宴,让旁人都道是齐景钦爱梁焕卿至深,就连秦瑞兰都误以为齐景钦最后是因为爱上了梁焕卿才迎娶她的,那用心至极的婚礼,饶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忍心拒绝吧,而且就是去年的祁山行宫和云霄寺遇刺一事,在秦瑞兰眼里,齐景钦定然将梁焕卿放在心上了。

    可是只有梁焕卿自己心里清楚,齐景钦不过只是怕自己死了没人会支持他罢了,但是眼下梁焕卿也不做过多抵抗,现在她与齐景钦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就算之前齐景钦骗了她,那也没有关系,梁焕卿有信心能与他同舟共济。

    秦瑞兰以为自己的话戳到了梁焕卿的痛楚,毕竟靖王爷刚一成亲后就遇到边境失守,要和梁大将军一同出征,这是为了他的仕途和江山社稷,但是把梁焕卿一人留在上京,还因为靖王爷的缘故,被陆高鸿和陆绘灵设计,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为了操持这个王府,和处理许多事情,梁焕卿已然早就不像从前在建威大将军的大小姐那样轻松了,成日便是要忙里忙外,齐景钦和棹棋不在,所有事都要梁焕卿一个人处理,有事一些小事月白帮着也能处理,但是年后,有许多人来王府拜访,梁焕卿有时候一天就要与好几个人周旋,这放在从前,哪里会发生这种事呢。

    见梁焕卿只笑而不语,秦瑞兰便要转移话题问道:“公主和梁寂近日如何了?”

    梁焕卿抬起头来看着秦瑞兰,这个问题可算是出乎她意料了。

    那日盛宴时,大家都能看的出来,梁寂对齐望舒有一些不一样了,这可是自从王府一别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想来梁寂对之前说过的话也有些许悔意,但是梁焕卿也没有去问过梁寂的意思。

    “不知道呀,那两个人,成日便闹着别扭,谁知道呢。”梁焕卿眼下也无可奈何了,自己兄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外冷内热,但是望舒公主如何她多少也是知道的,从来不肯低头。

    那日盛宴,他们谁都不知道梁寂和齐望舒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在那之后他们想来也没有再见过了。

    “祁山行宫拜花神的时候,也没听望舒公主提起过,想来是兄长太过分了,望舒公主没再提起,也没见她去找过兄长,瑞兰姐姐你也知道,兄长那个人…”梁焕卿不好再说下去。

    原先还以为齐望舒喜欢梁寂,再来个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可没想到…在王府的那番话,定然是伤透了公主的心了。

    秦瑞兰笑了笑,说道:“魏深可是说梁寂是爱着公主的呢。那日不光是着急着你,他快马加鞭赶去泾州,多半也是气陆绘灵居然敢设计公主,而且听赵钊说…那日公主去拿宫女的小像,梁寂还抱了公主。此番战事吃紧,年后朝廷之上诸事繁多,望舒公主肯定不方便去找梁寂,多半也是难为情了。”

    秦瑞兰掩嘴一笑,她心里对于这些自然有数,她知道梁寂是怎么想的,但是也想知道齐望舒是怎么想的。

    人总归都很八卦,魏深看着梁寂这般纠结,也是想让秦瑞兰帮着打听打听,若是公主不再有意,那岂不是辜负了梁寂。

    梁焕卿有一丝讶异,她将酒杯放在桌案上,站起身来说道:“此话当真?”

    “自然。”秦瑞兰笑着点了点头,迎着和煦的春风,笑的光彩照人,“魏深这般告诉我,也是想要替梁寂打听打听公主的心意。你身为他的妹妹,想来也不能知道他内心有多纠结呢。”

第两百六十五章

    “我左右又不是兄长肚子里的蛔虫,我们一同长大,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呢?他何时有和姑娘接触过,上京城多的是喜欢他的女子,他何时有给过好脸色?”梁焕卿佯装不高兴的样子,但很快又笑了笑,“那日看到梁寂和骆勋走的近,我险些还以为兄长是喜欢男人的。”

    秦瑞兰连忙上前拍了梁焕卿一下,说道:“快呸呸呸吧。这话怎么能乱说,小心你们梁家无后了!”

    梁焕卿笑了笑说道:“那你想让我怎么说呀?”

    “总归眼下也没有什么事,你去找公主问问呗?”秦瑞兰朝梁焕卿挤眉弄眼了一番,想要让她赶紧入宫去找齐望舒问清楚。

    面对八卦这种事,秦瑞兰表现出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兴趣,想来也是因为和魏深相爱之后,便想着赶紧撮合着别人了。

    这会儿月白和筱儿端着下酒的点心正往渡光亭走着,见两位主子检讨正欢,便忍不住问道:“王妃和小姐说些什么呢?笑的如此开心?”

    月白和筱儿在梁焕卿和秦瑞兰眼里,早已经不只是丫鬟了,在她们的心目中,月白和筱儿已然成了他们的姐妹,她们说这种话,自然算不上不得体了。

    “筱儿你来的正好,给本王妃说说,近来你家小姐和我们家的魏深发展怎么样了?”梁焕卿先秦瑞兰一步调侃道,随后还对她眨了眨眼睛,“可别只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议论你哦。”

    “筱儿你可不要瞎说!”秦瑞兰脸皮还是薄的,担心筱儿会瞎说,便忍不住娇嗔道。

    筱儿也是个极其好玩的丫鬟,见她们这会儿正调侃着秦瑞兰和魏深的事儿呢,便忍不住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啊~近来和魏深公子出去的频繁,都不许奴婢跟着了。”

    “魏深和瑞兰姐姐谈情说爱的呢,你跟着岂不是煞风景吗?”梁焕卿听得出来他们感情越来越好了,心里也由衷的感到高兴。

    “王妃娘娘教训的是~”筱儿抬头看了秦瑞兰一眼,随后说道,“想来若是和魏深将军同住了,以后小姐就不再需要筱儿跟着了。”

    “你瞎说什么呀!”秦瑞兰脸颊一红,便佯装要去打筱儿,筱儿连忙往月白身后去躲。

    梁焕卿也赶忙上去笑着拦住秦瑞兰,而后说道:“姐姐何时准备与魏深成亲呀?如今年岁也到了,感情也一直都这么好,想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这么一问倒是把秦瑞兰给问住了,她不是没暗示过魏深,自己比梁焕卿年长几岁,梁焕卿都出嫁一年了,自己若再不出嫁,便是该着急了,魏深倒是不急的,他无父无母,总要想着先把仕途弄好,再想成家一事。

    梁焕卿看出了秦瑞兰的为难,随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到时候等我爹回来了,便替魏深做主了,魏深多少也算是我爹的义子,他说话,魏深不能不听。”

    秦瑞兰愣住了,随后笑了笑,说道:“那…那岂不是成了我逼着他成亲了。”

    “这如何能算逼着成亲。只是…魏深什么情况,姐姐比我更清楚,你如今身份高贵,上京城第一大小姐,若没有显赫的家世,如何能与你匹配?先前倒是有听说,骆家爷爷有意与秦叔叔说亲事,那可是骆勋,这让魏深心里如何能过意的去。”梁焕卿温声细语的说道。

    “若此生不是魏深,我谁也不嫁。”说起这件事,秦瑞兰便有些赌气了,盛宴之上谁人不清楚,她与魏深手牵着手在众人面前,那骆家爷爷,又何必要来秦相府提亲,不过就是看中了秦家的势力,想要给骆勋找个好出路吗。

    但好在秦远道是个懂礼的人,这种婚姻大事,他并非觉得一定要父母做主,再者,魏深在他眼里也是一个上进的少年,于他而言,魏深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梁焕卿听了秦瑞兰这话,心中莫名有一种心酸,在自己没成亲之前,也想着要嫁一个对自己好,自己非嫁不可的人,现在的齐景钦,明明就是在利用自己,但是自己却始终不能够释怀,心中已然对齐景钦变成了感情了…

    秦瑞兰见梁焕卿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随后笑着说道:“你看你,在王府待久了,都没出去走走,今日不如进宫一趟,也好和公主叙叙旧吧。”

    “姐姐莫不是嫌弃我王府不好玩儿了,想要走了?”梁焕卿站起身来,对秦瑞兰笑着说道。

    “下午小姐还要去军营找魏深将军呢。”筱儿又是嘴快的说道。

    秦瑞兰站起身来,瞥了筱儿一眼,随后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瓜子,说道:“就你事儿多。”

    梁焕卿掩嘴一笑:“倒也罢,我也许久没有入宫看母妃了,那姐姐慢走吧。”

    “我改日便来看你。”秦瑞兰上前抓着梁焕卿的手,笑着说道。

    “下次便叫魏深一同来好了,免得姐姐中途又要走。”梁焕卿打趣道。

    秦瑞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人多说了几句后,秦瑞兰便离开了,而梁焕卿正也准备去皇宫里走走。

    月白给梁焕卿准备了一顶软轿,抬着梁焕卿便摇摇晃晃的往皇宫走去。

    梁焕卿闭着眼睛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一边回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儿。

    自己的人生在遇到齐景钦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不需要她考虑的事情,如今她都要考虑,从前从未见过的险恶,如今都摆在她面前,一一呈现着。

    这让梁焕卿一时之间无从适应,自己从前只想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齐景钦,如今她不敢多想什么…

    忽然,只听闻街道上传来一阵喧闹声,扰得梁焕卿不得已睁开眼睛,掀开轿子的帷裳,问月白:“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呀。”月白也是被人挤的踉踉跄跄的,但也在尽力护着轿子,她往后张望着,只见一行穿着铁甲那些画戟长矛的士兵在道路两旁列队,一直要把京街清空一样。

    这些士兵可不像京兆府的官兵啊,月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闻远处敲锣打鼓放鞭炮,两个官兵身戴红绸,敲着金锣从上京城门往皇宫跑,一面跑还一面喊——“靖王爷和梁大将军凯旋还朝!靖王爷和梁大将军凯旋还朝!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这声音让上京城的全部百姓们瞬间沸腾起来了,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在京街上,等着齐景钦和梁风眠骑着高头大马凯旋还朝。

    月白听见了,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看着梁焕卿说道:“王妃,王妃,靖王爷和梁大将军回来!他们回来了!”

    梁焕卿自然也听见了,此时两行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她愣在了原地。

第两百六十六章

    月白见大家伙儿此时将注意力放在了靖王妃梁焕卿身上,还在一旁议论纷纷的,她一下子也慌了神,警惕的站在马车车门口,护着梁焕卿,不让别人挤上前来伤着梁焕卿。

    梁焕卿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百姓们的议论,手指不停的搅动着手中的手帕,心里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去见他们一面,反正迟早也会见到的,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可反正迟早也会见到的,自己为什么要去躲呢...

    “你们别挤了,别挤着王妃了!”眼前的百姓们纷纷挤上前来围着马车,大概是因为如今梁焕卿的身份与靖王爷和建威大将军有着莫大的关系吧,眼瞅着靖王爷和建威大将军都还没过来,便挤着梁焕卿这边凑热闹。

    一时间,梁焕卿带出来的几个侍卫根本就无力抵抗这群来势汹汹的百姓,月白也焦急的不行,身子拦在马车前面不让这些百姓碰到梁焕卿。

    梁焕卿的马车忽然就被这群百姓们挤得摇摇晃晃的,梁焕卿坐在里面也一时之间有些头晕,她轻轻呼唤道:“月白...快走,不要再逗留了。”

    月白自然也是想要赶紧走的,但是这群百姓们围在马车四周,怎么也不肯离开,那群身穿盔甲的人将京街封住了,本就不算宽敞的地方一时之间就更难以脱身了。

    “王妃您再忍忍,n奴婢已经让人去找梁寂将军过来了,您再忍忍。”这会儿王府的普通侍卫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唯有军队才能自由出入这条京街,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此时此刻就要让梁寂护送王妃回到王府才是。

    百姓们一听月白说的话,就知道靖王妃定然就坐在里面,他们有一些是随军出征的士兵的家属,此时见不到靖王爷和梁大将军,好些着急上火的人便围了上来:“王妃,王妃,我家那口子还活着吗?他什么时候来呀?王妃,他可是我们一家子的顶梁柱,是我们的希望呀王妃!”

    “王妃!我那儿子在哪儿呀!?我和他爹都在家等着他呢,眼看都快有一年了,怎么都每封信带回家呢?王妃,王妃求求你回答一下我们把!”

    此时众人有一部分是为了来看靖王爷和建威大将军的军队班师回朝,可是上京多的是这孤儿寡母,他们听说军队回来了,便急急忙忙的赶到街上来,可是这会儿军队还在城在,前来的这些人不过是来开路和给皇宫送信的。

    她们一时之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见着靖王妃了,想着她是靖王爷的妃子,还是建威大将军的女儿,对这种事应当是知道的,便一个劲儿的扒着马车就要问道。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梁焕卿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军队要班师回朝这件事,仿佛是突然就决定的,在此之前没有人告诉过她,她此时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也在担心着齐景钦和自己的爹爹是否安好。

    “你们别问王妃了,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快让一下,别挡着马车了!”梁焕卿坐在马车里,不知道外面此时究竟有多乱,见不到靖王爷和建威大将军,众人便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梁焕卿身上,一直在周围问个不停,月白自然是担心梁焕卿,不得已便出声呵斥众人:“你们都快让一下,王妃要回王府了!”

    “王妃!求求您告诉我们吧,前面到底怎么样了,如今突然班师回朝,也不提前发个喜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前段日子我眼皮子总是跳,会不会是我那苦命的儿子啊!”此时一个老婆婆哭着就扒着马车的窗户,对梁焕卿哭喊道。

    月白见状连忙上前就扶住老婆婆,高声安抚道:“老婆婆,我们家王妃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您要找您的儿子,应该去军营,这会儿他们刚凯旋而归,还在城外等着皇上圣旨才能进京呢!若是您有什么疑问,就先在京街上等着,皇上会在这儿给他们饮接风洗尘酒,到时候您问问王爷吧!我家王妃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们要王妃来跟我们说!”忽然人群之中有一人高呼,一时间人群就又沸腾起来了。

    这会儿有些将士们将京街封锁,中间空出了一条大道,但是久久不见有人走过来,百姓们等的快要不耐烦了,京兆府和皇宫也不派人出来维护一下局面,百姓们也是不得已,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权贵,自然是怎么也不肯放她走了。

    “这...”月白一下子慌了,她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梁焕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而又看着众人,说道:“我们王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让王妃说什么呢,各位父老乡亲们让一让吧,王妃身子不适要回王府休息了,若是耽搁了,到时候吃罪的可是你们。”

    不得已,月白也不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赶紧让开,只好这么说着,希望他们能够赶紧让他们走了。

    几个侍卫也是极其尽心尽力的挡在马车前,不让别人伤害到梁焕卿,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坐在马车里的梁焕卿也未免受到了一丝侵扰。

    月白的声音几乎被人群熙攘声盖过,没有人听清了月白到底在喊一些什么,他们呼喊着让王妃出来说话,一声高过一声。

    此时月白望向道路两旁,一眼看过去,除了人就是人,皇宫也丝毫没有一丝动静,上京城门那边也没有来人过来维护一下秩序,靖王爷和建威大将军凯旋还朝的消息犹如一枚炸弹,将人群都炸的匪徒起来,但是梁焕卿就犹如沸点的中心,就只有她这边人声鼎沸的。

    见场面一时之间无法控制,梁焕卿思虑再三,手在帷帐前犹豫了好久,随后一咬牙,将帷帐掀开,整个人从马车中走出来,站在御戎之上,双手端放在腰间,一套素金华服在春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头上的头饰竟然也掩盖不住她更加夺目的光彩,她皱着眉头端庄大气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百姓们一时之间停住了吵闹,眼睛直直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靖王妃梁焕卿,月白见场面得到了控制,便大喝一声:“见了靖王妃,还不快快行礼!”

    见了皇室中人,任何人都得跪下行礼,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听月白这么说,众人纷纷在原地跪下,高呼:“草民拜见靖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第两百六十七章

    梁焕卿闭着眼睛听着万民呼喊,随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说道:“平身。”

    “多谢王妃。”远处的百姓们见这里都纷纷跪下行礼,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便搀扶着起身了。

    梁焕卿看着他们站起身,王府的侍卫将他们隔开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马车半步,梁焕卿就站在御戎之上,面无表情的藐视众人。

    月白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御戎之上面色淡然自若的梁焕卿,看着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有一副天朝王妃的威严,心中也自然是替梁焕卿感到自豪,但是心里也止不住的替她捏了一把汗,月白心里清楚,梁焕卿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眼下前方传来捷报,但是齐景钦和梁风眠迟迟没有出现,传令官已经抵达皇宫,但是皇宫中也没有派人出来,京兆府尹派来的官兵难以维持全上京城百姓倾巢而出的阵仗,在京街等了这么许久,他们见了靖王妃,自然是想要问个清楚的了。

    看着人群熙熙攘攘的样子,梁焕卿心中也难免会有一丝胆怯,从前她还只是建威大将军府的大小姐的时候,从来都是遇见了什么事,就躲在兄长和爹爹身后寻求庇护。

    毕竟之前也只还是个武官家的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所能惹到的事情也无非不过是与谁家的小姐少爷世子世孙发生了一些口诀,最差的也就只是发生了一些拳脚上的冲突,许多时候光是梁伯出面赔礼道歉,当着别家的长辈面佯装教训她一下即可,谁家顽皮闹事一些的孩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梁焕卿距离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也不过才过去了一年,但是也才一年而已,她便从一个成日无所事事成日在市井瞎混的大小姐变成了如今万人瞩目敬仰的靖王妃,梁焕卿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面对众位百姓,既然皇室没有出面来解释,她自然是要暂时担任起这个责任的了。

    梁焕卿定了定神,无人知晓她藏在素金华服大袖摆里的手正微微冒着细密的汗珠,她凝眉看着众人,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有人问道:“王妃,靖王爷凯旋还朝,都没有告诉您吗?”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方才只是有人担心自己的亲人此去再也回不来了,但是见王妃出来之后,也才知道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再逼问下去,唯恐被扣上了冲撞皇室的死罪,但有些好事者,却从中听见了一丝别的信息。

    这建威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梁焕卿,被皇帝赐婚于靖王爷齐景钦,本是天作之合,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先前就听说了二人不合,虽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的,但是从一开始梁焕卿哭着闹着要退亲就能看得出来,面对这桩婚事,两人从一开始就抱有抵触的态度,随后也不过才过了两个月,他们就开始在上京城大摆婚宴,众人那会儿是全都在凑热闹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如今想来,确实能发现一些端疑的,如今就算是靖王爷自己要凯旋回朝也没有给王府寄一封家书。

    这段婚事是在上京城全城百姓的瞩目下结合在一起的,他们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了,本还以为,王爷和王妃生活在宫外,自然是锦瑟和鸣,为百姓眼中爱情的典范,自从靖王爷出征之后,上京城百姓茶闲饭后,都会议论一下独守空房的靖王妃,梁焕卿对于这些事自然知晓,便也是为了不让众人议论,想要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这才总是待在靖王府不出来,可是没想到,这一会儿的抛头露面,竟然还是成了众人眼中炙手可热的话题。

    那人说话带着一种戏谑和质疑,这让大家都不得不怀疑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要知道,一旦他们感情公开出现了裂痕,对于皇室的名声而言自然是不利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威严尊贵的皇室,倘若出现了这样的传闻,沦为了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她们自然也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月白连忙抬起头看了看梁焕卿,而后又着急的看着众人,他们显然是被那个人说的那句话带偏了,此时正私下议论纷纷呢,月白身为靖王妃身边的一等女官,自然是有义务维护王妃在外的名声。

    月白凝眉端正着脊梁,随后指着那个人厉声呵斥道:“罔谈皇室!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这句话果然起到了一点威慑作用,但是众人皆相信法不责众,再者这本就是事实说了也无妨,只就只有那个人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脑袋,但是其他的人仿佛从月白女官的只言片语中证实了这一点,都私下议论纷纷的。

    梁焕卿站在最高处,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仿佛开始有一些挂不住了,虽说月白极力否认着,但是事实究竟如何,只有梁焕卿心里最清楚,除了年前那一封牛头不对马嘴别扭至极的问候家书之外,所有关于齐景钦的事情,不是齐望舒告诉她的,就是司南屏告诉她的了,就连梁焕卿自己都觉得那一封家书,说不定都是他看着所有将士在给自己家里寄信或者是爹爹似有若无的提起,他这才想起要写一封信问候一下自己。

    但其实梁焕卿自己也能够理解,二人之间因为一纸婚书走到了一起,本就是没有感情基础,从前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齐景钦自然也习惯了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日子,梁焕卿都能够理解,但是这样传出去实在不妥当。

    正当梁焕卿感觉到窘迫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敲锣打鼓鸣炮的声音,这样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离城门口离得近的百姓们自然而然的响起一阵欢呼:“靖王爷!大将军!”

    所有人几乎都拥挤着往城门口跑去,他们迫不及待的要迎接这两位为国家击退贼寇的大英雄回国了。

    梁焕卿站在高高的御戎之上,听到这个消息,身后从脊梁骨便开始发寒,由上至下传出了一股冷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月白和王府的侍卫连忙拦在马车前护着,生怕百姓们莽莽撞撞的将王妃推倒。

    “王妃,您下来吧...”月白回头看了看城门那边,这边离皇宫近,似乎大将军和靖王爷还没有转过那个巷口,所有人都蜂拥而至,月白担心这些将士们都拦不住的百姓们会将王妃弄倒。

第两百六十八章

    梁焕卿这会儿楞在了原地,刚才拼了命的想要逃离,但是怎么也不知道,如今为何想逃也逃不掉了。

    她听着一声接一声的高呼,逐渐走进的锣鼓声,大家的欢声笑语充斥着她的耳膜,但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表情一直凝固在脸上,月白拉了拉她的衣袖,但是梁焕卿怎么也没动静。

    在齐景钦和梁风眠都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梁焕卿渐渐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了,能够做一个让众人都相当满意的天朝靖王妃了,连之后的家宴上,皇帝都忍不住赞叹梁焕卿要比之前沉稳许多。

    但是这在梁焕卿眼里便成了忐忑,这意味着她变了,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让所有人满意的自己,是否也能让齐景钦感到满意呢?

    在爹爹梁风眠眼里,她始终都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不敢以这般姿态面对自己的父亲,如今能够在众人面前独当一面,这个中辛苦,梁焕卿能知道,梁风眠也定然知道,梁焕卿担心爹爹看见了会心疼难过,便迟迟不愿意相见。

    但是听着他们的行进声音渐行渐近,梁焕卿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她目光呆滞着看着前方,面色有一丝没来由的愧疚和惶恐,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想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

    月白牵着梁焕卿的手,一边在阻挠别人靠近梁焕卿,一边又在担心梁焕卿眼下的情况,月白大致是能猜到梁焕卿心里是怎么想的了,看她方才那么着急要回王府,十分抗拒在这种场合去见到靖王爷,就能知道其实梁焕卿心中也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如今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物是人非,谁还知道齐景钦回来之后会不会还能与她逢场作戏呢。

    尽管梁焕卿心中有数,但是始终不愿意去揭开心中的那道伤口,那道心口上的创口,比肩膀上穿骨而过的箭伤还要刺挠,自从知道陆绘灵也爱着齐景钦之后,看到陆绘灵能为了齐景钦牺牲自我的去报复自己,除去所有外在因素,梁焕卿觉得自己的爱、自己的喜欢,好渺小好渺小。

    “焕卿?”就在梁焕卿站在马车的御戎之上胡思乱想直至泪两行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又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它穿过了拥挤喧闹的人潮传入梁焕卿的耳朵,清晰亲切,又让梁焕卿觉得无处可逃。

    这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停住的脚步和动作,就连敲锣打鼓的声音也一瞬间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空旷辽阔。

    梁焕卿缓缓转过身,只看见骑着高头大马行至队伍最前面的、身穿铠甲、肩上披着披风、脸上写满刚毅的男子——正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齐景钦。

    齐景钦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沿着京街慢慢的朝皇宫打马而去,他坐在马背上,看着欢呼热闹的人群,表面上虽是要保持着元帅的做派,但是心里实在是痛快高兴,走着走着,远远的便看见一位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马车的御戎之上,他本就觉得奇怪,但是再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王府的车轿,那站在上面的女子定然就是梁焕卿了。

    梁焕卿转过身之后,他也将马勒停,二人四目相对,之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们之间分别了太长的时间,就是梁风眠和齐景钦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她这位王妃要多许多。

    方才议论着王爷和王妃二人夫妻关系的一些百姓们连忙噤声低头不敢说话,生怕王妃怪罪下来,王爷为了维护皇室尊严,自然严惩不贷。

    月白也跟着梁焕卿转过头去,便看见了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靖王爷,时隔半年多没见,月白都快要忘记了这位王爷长什么样子的,但是月白的目光并没有在靖王爷身上做过多停留,她的视线慢慢的移到了在走在靖王爷身后的侍卫——棹棋身上。

    这半年多未见,塞外虽是寒冷,但是昼夜温差之大,白天的阳光还是将棹棋原本一个白白净净的贴身书童变成了一个可以和魏深赵钊等人媲美的小将军了。

    月白的眼睛湿润了,这么久没见到棹棋,二人虽没有夫妻之名,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彼此心中都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要相守一生的那个人,这么久没见,月白对棹棋的思念一点儿也不比梁焕卿对齐景钦的思念要少上半分。

    棹棋此时看到了靖王妃之后,自然就会知道,月白一定就在附近,眼神便连忙在人群当中寻找月白的影子,相比齐景钦和梁焕卿二人的相顾无言,棹棋见到了月白,恨不得连忙下马跑到月白面前好好的抱一抱她,但是碍于如今场合,棹棋也只能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激动之情。

    塞外的军旅生活十分艰苦,许多不打仗的日子里,都变得异常的珍贵和宁静,每每这种时候,将士们闲暇下来总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说的大多都是上京的生活,那纸醉金迷的繁华盛景,值得他们用生命去捍卫。

    棹棋就靠着对月白和上京的这份思念一直苦苦熬到了今天,如今得以回到上京,能够再次见到月白,对于棹棋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齐景钦看见梁焕卿,看到她眼神中的一丝惊讶和恍惚,看见她双颊微红,眼角带泪,不知为何,本来对这些并没有感觉的齐景钦心头也有一丝悸动,他想张口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便又咽了下去。

    梁焕卿看了他许久,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下来,便看见了与齐景钦并排而行的、此次大军的副元帅梁风眠,梁风眠已然两鬓斑白,这个年纪的他,身子依旧硬朗,但是每次上了战场之后,都难免落下一些伤,此番再看时,梁焕卿见他脖子上又新添了一道浅浅的划痕,眼泪便又是汹涌的落下。

    梁风眠不忍心让女儿瞧见自己这个模样,他知道自己身子再不如从前了,但是也不愿意让自己孩子担心,更不愿意看见焕卿落泪。

    梁风眠对她笑了笑,眼眶瞬间被眼泪充斥,梁焕卿再也忍不住了,她跳下马车御戎,提着裙子便朝梁风眠跑去,周围百姓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爹!”梁焕卿哭着喊道。

    她知道梁风眠一定会回来,但是战场瞬息万变,饶是不败之将,也难对一场战役下绝对的保证,但是好在,他们都回来了,一个也没有少。

第两百六十九章

    梁风眠不像棹棋要有那么多的顾虑,他是营中的副元帅,自然是不会有人去指责他做一些什么事情,况且梁风眠宠爱女儿是出了名了,旁人自然不会去多苛责一些什么。

    梁风眠见着梁焕卿朝自己哭着跑过来,他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就要迎上去一把抱住自己阔别已久的女儿,还朝的队伍一时间停留在了原地久久不肯前进,后边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状况,纷纷派人上前来查看,见着梁大将军和其女儿久违的相拥而泣,都不忍心再去催促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把齐景钦尴尬的晾在了一旁,他坐在马上,犹如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梁风眠和梁焕卿父女俩抱在一起,身边百姓们也为他们深厚的父女情谊深受打动。

    齐景钦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更是衬得他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作壁上观,可是他心里也满满的不是滋味,本该觉得梁焕卿应该是离不开他,第一时间扑向他的怀抱里的,但是如今扑向梁风眠怀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挺堵得。

    旁人见了,不知道的根本就看不出来齐景钦和梁焕卿二人是应该小别胜新婚的夫妻。

    梁焕卿在梁风眠的怀里抽泣着,梁风眠激动过了一会儿之后,也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原本还以为小半年没见,你会有所成长,但是没想到还是这样一副孩子脾气,如今是什么身份,当街哭闹成什么样子?”

    虽是斥责的话语,可是梁风眠对梁焕卿话语间透露着宠溺,竟然让人听不出来半点责备的意思。

    梁焕卿也似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从梁风眠的怀里钻出来,随后不要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看着满眼宠爱的爹爹破涕为笑。

    见着梁家父女俩拦着队伍前进,还将自己视若无物,齐景钦不动声色的掩嘴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

    梁焕卿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还有个夫君站在一旁,便也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正想着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身的时候,齐景钦笑了笑,随后也朝她张开了怀抱。

    从来只见过靖王爷冷漠着一张脸的众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今日可算是来着了,还能见到这样的一副奇景,实在是难得,想来之前所猜测的王妃和王爷感情不好纯属猜疑罢了,两个身份尊贵的年轻的夫妻俩,又相识不久,自然是不比寻常百姓人家,哪里能到处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人设和身份。

    但是如今看来,靖王爷和靖王妃的感情还是可以的,虽不说锦瑟和鸣,但至少相敬如宾,好些人见到靖王爷的这个笑容,都不禁在犯花痴了,他们不停地窃窃私语着。

    “看来靖王爷在边塞时也是会想念王妃的嘛...平时都没见过王爷笑的。”有一围观者对身边的人笑着耳语道。

    “王妃怎么还楞在原地不动呢?想来他们的感情实际上也不过如此。王爷是平时不待见王妃吧?如若不然便是这么一笑,王妃就好似十分惊奇的样子,王爷和王妃不是夫妻吗?便是这位王妃不讨喜欢,从不惹得王爷高兴吧。我瞧呀,这会儿也就是当着咱们的面乐呵着呢,指不定王府里是何等的冷清。瞧见方才王妃说自己不知道王爷今日班师回朝吗?如若是我,便是什么也要知道我家夫君做些什么的。嫁入皇室便也见不得多好,除了破天的权贵之外,受尽的凄凉。”有一好事者非要在一旁娇嗔要惹起事端。

    “哎~瞧你这话说的,盼不得别人一点儿好了是吗?王妃和王爷这许久未见,王妃这么久没见王爷,姑娘家自然是有一些娇羞的,王爷难以压抑多日来的相思之情,便对王妃好些怎么了,咱们不过只是旁观者,你别以为你这么说就好像是能改变一些什么似的,梁家大小姐身份本就非比寻常,如今交好的世家还是秦丞相,那秦家大小姐待王妃如亲妹妹,就算...我说,就算她不嫁入王府,不做这个王妃,又有谁能耐她如何?”

    “我说什么了?你要这般羞辱?”那娇嗔的女子便也是个暴脾气,听人说她,非要挑起这个事端来。

    “我说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靖王爷和靖王妃府里欢乐,你何曾晓得,便是偏要在这种大好的日子上瞎搅和。”

    她们吵得闹哄哄的,但是一点儿也没传入齐景钦和梁焕卿的耳朵里,其实就如众人所说,梁焕卿不仅不常看见齐景钦笑,自己嫁入王府之后,都不常看见齐景钦的踪影。

    如今这个样子,不禁让梁焕卿自己想起了自己在从云霄寺回来的那天,途中遇到了一群山匪,那些人似乎就是想要她的性命,一路追着到悬崖瀑布,最后一箭将自己射了下去,掉进了就在那个节气里还算是冰冷刺骨的潭水里,梁焕卿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她脑子一片空白,身子仿佛在被人拆散了重新拼装好一样难受,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一样,整个人飘飘浮浮的,永远都安定不下来,但是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齐景钦,心中便是有了一丝温暖。

    还有新婚那天晚上,他们瞒过众人,偷偷从洞房之中跑出来,一路肆无忌惮的跑到了去岁上元节那天梁焕卿第一次见到齐景钦的地方,临近冬日,河水似乎是上元那天的冰凉,整片河水上漂浮着点着蜡烛的莲灯,每一盏莲灯之上都由他亲笔隽写上她的名姓,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写着“愿其岁岁喜乐,年年太平”。

    就是在这些时候,梁焕卿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齐景钦,觉得他能给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但是前段日子见到陆绘灵之后,梁焕卿仿佛才从梦境中瞬间清醒过来,其实从前的那些都是幻境罢了,她开始正视自己与齐景钦的感情,齐景钦从一开始就承认了自己不过是为了想要梁家的势力给自己加持所以才同意娶她的,但是后来,其实梁焕卿大致也能猜得到,大婚之前的所有温柔,都是在自己摇摆不定的时候给自己吃了一粒定心丸,想要自己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罢了。

    梁焕卿在齐景钦回来之前本来已经从这种梦境中走出来了,但是再次见到这样的情形时,梁焕卿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第两百七十章

    月白和棹棋两个人,也是没见过这样的一个情况,齐景钦平日来严肃的很,就是月白在王府不常见过王爷的人也能感觉得到,王爷平时是有多严肃,往常不总在王府,但是王府的下人一定恪守律己,这全都仰仗着齐景钦平日御下有术。

    见着梁焕卿呆愣在原地,齐景钦张开双臂迎接她多时,但是梁焕卿此刻脑中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的一副样子,月白和棹棋都不由得在心里替梁焕卿捏了一把汗。

    齐景钦也是第一次这么急着给人投怀送抱,看着别人议论纷纷的样子,心里其实也能知道,自己婚后不久就出征,对于梁焕卿而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可眼下就算不是为了梁焕卿,就算是为了齐王室,齐景钦也是要在众人面前澄清自己和梁焕卿的感情并不是和大家所怀疑的那样不合,可是梁焕卿就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确实是让梁焕卿有一些着急。

    知女者莫若父。梁风眠知道自己女儿心中的顾虑,但是齐景钦都做到这份上了,梁焕卿便没有理由这么久拒绝,再者,与齐景钦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这些日子里,梁风眠也逐渐的认可了齐景钦的为人,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可以扶持的明君,至此,再也不是为了,齐景钦是自己女婿的原因、为了自己的女儿未来着想的这些念头去支持他,如今是心怀天下,思虑众生百姓,便觉得齐景钦会比齐景炀更加合适这个皇位。

    眼下看着梁焕卿还没有缓过神来,然而众人都围观在前交头接耳的,齐景钦面上似乎开始有一些挂不住了,笑容也渐渐的僵住,心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

    梁风眠心里暗自一笑,随后便不着痕迹的在梁焕卿身后推了一把她的腰,还没回过神来的梁焕卿自然是反应不过来,顺势便往前一倒,直直的扑进的齐景钦的怀里。

    就在二人中间的棹棋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又打赢了一场战役那样举起手欢呼起来,月白也是松了一口气,二人竟然异口同声的欢呼鼓掌,这样一下子就带动了周围围观的百姓,他们也是瞬间沸腾起来,欢声笑语的样子实在是热闹至极。

    梁焕卿扑进齐景钦怀里,听着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再次抬起同样时,眼前赫然出现了齐景钦那张看似和蔼可亲温润如玉的笑脸,他的眼睛罕见的弯成月牙状,嘴角带着一抹好看的弧线,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梁焕卿被吓了一跳,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看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双颊便热的通红,她低着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还不住的去偷看齐景钦,这个可爱的模样迎得齐景钦心中止不住的欢喜,嘴角的笑容便是怎么也放不下来。

    这可便宜了人群当中的曾心悦靖王爷多时的姑娘们,她们见到王爷这个笑容,忍不住泛起了花痴,自今日起,上京城中便又传出了一段有关于靖王爷和靖王妃锦瑟和鸣的佳话...

    这会儿梁风眠便也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了,他不是很清楚齐景钦和梁焕卿之间的感情,梁焕卿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当初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梁焕卿本是拒绝,梁风眠自然是能够理解,自己女儿自己自然是清楚了,这从来没有过交集的靖王爷,怎么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可后来梁风眠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焕卿就好似着了魔一般,信誓旦旦的要嫁给齐景钦,梁风眠不能够理解,但是也是无条件支持,儿女们的爱情,自己一个孤寡老人了,恐怕也理解不到哪儿去,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担心梁寂就好了,眼下自己回来了,梁寂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就在此时,何昇公公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他脸上带着笑意,但又有一丝着急,他见着齐景钦和梁风眠停住了行军的步伐在京街前面一点停住,便连忙跑上前去。

    齐景钦见着久违和何昇公公,便迎上前,先行对何昇拘礼道:“何总管。”

    何昇在齐秉煜身边已久,早已经被他和齐望舒当做半个长辈一样尊敬了,但是何昇也并没有因此而恃宠而骄,依旧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见靖王爷朝自己行礼,他连忙上前扶住:“王爷可是折煞老奴了!”

    说着,他又朝梁风眠笑了笑:“恭喜梁大将军凯旋还朝了!”

    看见了站在后面梁焕卿,心中有一些奇怪王妃怎么在此,但是转念一想此次凯旋还朝的人和王妃有着莫大的关系,便也不觉得奇怪了,便还是和睦的对她拘礼:“王妃福寿安康。”

    梁风眠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轻松:梁焕卿则点了点头,见齐景钦对其如此恭敬,自己身为齐景钦的夫人,自然是要夫唱妇随的了,便也乖允的屈膝回了一礼

    何昇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随后又对齐景钦说道:“王爷怎么在此处就停下了呢?皇上的仪仗可在宫门口等着呢,文武百官可都聚集了,太子殿下和贵妃娘娘都到了呢,等您的车架来了,那仪仗驶过白玉桥,喝下了接风洗尘酒,这一仗才算得上圆满啊!”

    说着,何昇脸上又浮现出了战胜的喜悦,这份欣喜难以言表,但是又抑制不住,天朝有多久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更别说这次还是皇帝二皇子第一次亲征,虽说梁风眠功不可没,但是第一次便取得如此傲人的战绩,还是让人由衷的高兴的。

    这么说着,梁焕卿又羞愧的低下了头,整个队伍停在这儿,不还是因为她吗...

    齐景钦笑了笑,便说道:“有劳公公提醒,本王知道了。”

    何昇点头笑了笑,随后便对梁风眠、齐景钦、梁焕卿三人拘礼:“皇上便是让老奴来看看,这边没发生什么事儿便也就放心了,老奴先赶回去了,还望诸位莫要让皇上久等了呀。”

    齐景钦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暗红色的披风随着他动作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着实又一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梁风眠等人也跟着上马,仪仗敲锣打鼓鸣炮声随即又响了起来,围观百姓们又一次被点燃了热情,他们又开始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之中了。

    梁焕卿站在他们中间,觉得有一些尴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齐景钦给身后的棹棋使了个眼色,棹棋瞬间了然,立刻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梁焕卿。

第两百七十一章

    梁焕卿又一次愣住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棹棋,棹棋讪笑的给她使眼色,她了然的看着齐景钦,只见齐景钦坐在高头大马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迎面而来的春风吹起的他披在肩上披风和他额角的黑发,显得他整个人刚毅又威严,可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仿佛能看到梁焕卿此刻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梁焕卿一直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军队要去皇宫门口,她实在是不便继续打扰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棹棋将缰绳放在她的手上,笑着说道:“许久未见王妃,性子确实变了许多。王爷的意思是让您也一同跟随王爷凯旋,这胜利有您一份。”

    棹棋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男儿前线保家卫国,即使是贵如梁焕卿,也只不过是为人妇,齐景钦体谅她独自在王府的辛苦,也正是因为无数守卫小家的母亲和妻子,这才也换取了此次战役的胜利,梁焕卿便代表着广大妻子一同享受这份胜利的尊重。

    月白站在梁焕卿身后,笑着看着这一切,看着棹棋递给梁焕卿的缰绳,见梁焕卿看着手中的缰绳迟迟不动身,便轻声说道:“王妃,快上马呀,大家伙儿都等着呢。”说罢,她又笑着看了看棹棋,战争胜利结束固然让人高兴,但是回来之后若是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喜悦了,但是好在,他们都回来了。

    梁焕卿今日不知怎么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了的状态,反倒是让别人看了笑话,旁人些许都以为靖王妃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但这会儿众人都到齐景钦是个好男人,靖王爷和靖王妃之间感情可真好。

    梁焕卿经过月白的提醒,总算也是认清了如今的状况,棹棋笑着看向她随后侧过身子示意梁焕卿上自己方才乘坐的这匹马,梁焕卿点点头,对棹棋客气的说道:“一路辛苦了。”

    棹棋只是笑着看向了月白,说道:“不辛苦。”

    个中缘由,当局者比旁观者更为清楚。

    梁焕卿上了马坐定之后,敲锣打鼓声才又一次隆重的想起,前面等着的百姓们热情高涨,不停欢呼着,相互奔告着胜利的喜悦,齐景钦回过头看着梁焕卿,笑着示意她走在自己的右后方,与其父梁风眠并行,梁焕卿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随后作罢。

    棹棋没有骑马参与队伍之后,一下子就跳到了月白的身边,此刻若不是人多,他可要好好的抱一抱月白了,可是只单单棹棋牵着她的手,月白就双颊通红,二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连时常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太多,二人感情是细说长流,许久未见,感情更加深厚。

    棹棋和月白走在他们后面,有些眼尖的百姓便是能瞧出个中端疑的,想来靖王爷和靖王妃锦瑟和鸣,其手下的侍卫和丫鬟便也是感情深厚了,若两位主子关系不好,他们自然也不会走得这么近了,这下可是有给那些曾说靖王爷和靖王妃关系不好的人打脸了。

    军队是一条长长的龙,那些在龙尾的士兵们也纷纷走进了上京城,自己的亲人们就正围在街道两侧驻足张望着,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之后,他们都不由得喜极而泣,可是碍于军队纪律不能来得及去拥抱他们,自己的亲人们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像是要确认他们真的回来了一样,一时间,场面及其热闹。

    齐景钦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看着京街两侧欢呼雀跃的百姓们,自己的面容也缓和了许多,眼神直视着前方,两侧百姓们齐声呼喊他的尊讳,他享受其中,百姓堵路,便也只能慢慢的往前走着。

    梁风眠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年轻时时常出征,自从调任上京之后,每次出征都是由他挂帅,从前便是也会像齐景钦这般有一丝骄傲,但是眼下的自己,明白每次战胜的来之不易,和每一次战争背后,国家与人民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梁风眠开始有一些不喜欢这样的战争了,但是每一次为了自己国家的百姓出征时,那种慢慢的使命感又将他填满,或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吧,面对这样的场合,他也不似从前那般激动了,只是骑着马在齐景钦后面默默的跟着,笑着看向两侧的百姓,心中多少都有一丝温暖。

    梁焕卿今日早晨起床之际,一直到方才与秦瑞兰分别后出门,一整天都该是平静至极的,但是却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皇上定然是会提前知道的了,可是齐景钦要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给王府传个消息好教她们做准备迎接呢。

    不过梁焕卿尚且还未从这样的喜悦之中反应过来,就坐在高头大马上跟随齐景钦的队伍一同去面圣,就连梁焕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早在几天前,边塞就战胜了,大凉呈上了降书,随即军队便要拔营回上京城,这些齐秉煜早就收到了消息,只不过是还没有公布罢了,梁焕卿成日深居简出了,对于这种消息,若不是有人特意来告诉她,她是极其难知道了。

    夏容馨和齐望舒深居后宫,自从上次陆绘灵一事发生之后,皇上更是严令禁止后宫干政,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们也不太清楚,今日听闻齐景钦抵达的上京城外,都被吓了一跳,怎么如此突然就到了呢!

    一时间,满朝文武,后宫上下皆收到了消息,不管怎么说,齐景钦的凯旋而归,也是天朝的勋章殊荣,他们作为天朝的一员,有人肯舍己为人解决了这等燃眉之急,他们自然是开心的不行,好些年迈的大臣们纷纷落下眼泪,如今还能见着天朝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一幕,可真是万幸。

    这场战役的胜利,不仅极大的击败了大凉,更是建立了人民的自信心,也让别的国家的人从此对天朝军队闻风丧胆,不说别的,就但是边境百姓,日子也会比之前好过许多,这无一不是他们的功劳。

    然而,在他们欢歌笑语庆祝胜利的背景下,东宫太子齐景炀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本是储君的他,显得更加郁闷,心中郁结难以舒缓,按照礼数,东宫太子身为储君,面对这种场合理应出席,但是他却坐在东宫久久没有出去,荣富公公在一旁求了大半天了,可是齐景炀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攥着拳头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我的太子殿下呀,皇上那边的仪仗都准备好了,您可是太子,这种场合可不能不去啊!”荣富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近来在太子身边当差本就不好当,陆丞相死后就没人能制约他了,他也就此一蹶不振,眼下靖王又凯旋归来,本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事儿,可是在东宫,确实如临大敌。

    齐景炀坐在原地,双手毕恭毕敬的放在膝盖上,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微皱紧锁,听着荣富这句话,他更是头疼的不行。

    本来如今的局面对他来说就相当不利,自己还在极力的在父皇面前洗脱自己曾经的嫌疑,如今齐景钦回来了,可谓是把他逼得好紧。

    齐景炀都能想象得到,倒时会是一种怎样尴尬的局面,如今朝堂之上,支持他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是那几位老太师太傅,在朝堂之上并无什么实权,只是看在他血统纯正,符合礼数,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齐景钦就不同了,如今有一个在后宫可以遮天蔽日的梅贵妃做母妃,朝堂之上,且莫说如今的丞相已经换成了秦远道,秦远道偏生立场坚定,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支持他,况且秦相府和建威大将军府交情甚好,就是看在梁焕卿的面子上,秦相府自然也会不由自主的站在齐景钦那一边。

    再者说梁焕卿,平时看着默默无闻其貌不扬,为人低调随和,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心思这么重,居然仅仅凭借一个宫女的一句话就能让整个陆家满盘皆输,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太子,恐怕也会受到牵连,但是如今,父皇已经不怎么信任自己了,自己平时和陆相府走得近,要说那件事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但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倒好,齐景炀自己一身腥臊还未曾摆除,齐景钦那边又获得了这么大的荣耀,就是在百姓的心目中,也会觉得齐景钦才是内定的储君人选吧。

    “岂有此理!”齐景炀越想越气愤,抓起手边的一个杯子就扔了出去。

    这一举动吓得在一旁劝说的荣富和空岩连忙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太子息怒,太子息怒啊!”

    “太子?呵呵……如今居然还会有人觉得本宫是太子吗?齐景钦回来了……”齐景炀环顾四周,随后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语气变得有一丝凄凉,“这东宫,想来也快要易主了吧……”

    “不!不会的,太子殿下,不会的,您不要想这么多了!”荣富连忙宽慰道,“您才是太子,您才是皇上和明贤皇后亲生的嫡长子,靖王与您而言,不过只是俯首称臣的臣下罢了,他战胜归来于天朝来说是好事,这也……这也对您有好处的呀!”

    齐景炀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听着荣富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侧过脸看着荣富,空岩也是一脸惶恐的看着他,齐景炀问道:“荣富你也老了,对本宫能有什么好处?”

第两百七十二章

    空岩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荣富,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靖王爷齐景钦回来对于太子殿下齐景炀来说,根本就是一件祸事——齐景钦不回来的时候齐景炀尚且自身难保,如今齐景钦回来了,带着功勋凯旋而归,又有梁风眠和秦远道加持,这东宫早晚也会是齐景钦的了。

    其实荣富也只是好言安慰太子罢了,见太子如此消沉可也不是个办法,只好说道:“太子,您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储君,靖王只不过是庶出,哪里比得上您嫡长子的身份,他是在替您打江山,这样又有何惧呢?”

    齐景炀翻了个白眼,心里就知道荣富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转而摆摆手,无力的说道:“你去给父皇告个假,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去不了了。”

    齐景炀想着眼不见心为净,若是见了齐景钦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那倒不如不见,他可不像舅舅陆高鸿那样有那么深的城府,就是见到了仇人也是只会笑脸相迎,若是他见到齐景钦,定然是恨不得上去生吞活剥的了。

    荣富一脸为难的和空岩对视了一眼,太子殿下逃避的如此明显,别说会引起皇上反感和靖王笑话了,还会让一些朝臣觉得太子气量不够,且没有担当,这样一来,本就处于弱势的太子殿下,眼下如果这么做了,就更是对之后的登基不利了。

    如今陆高鸿不在,明贤皇后也去世了,皇上整天日理万机操劳国事,根本没有空来东宫管一下太子,太子一蹶不振,东宫又没有人管的住他,再这么下去,就是皇上有意让太子继承大统,等登上了皇位之后,他还能有能力做好一个绝世明君吗?荣富和空岩有一点担心。

    齐景炀说完这句丧气话之后,便一倒头就躺在了榻上,一副无论如何都不会起来的姿态。

    荣富和空岩对视了一眼,纷纷苦着脸皱了皱眉头:这样怎么可以呢,等会儿皇上怪罪下来,太子殿下又会拿他们撒气,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太子殿下去为靖王爷接风洗尘。

    齐景炀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是事到如今,他是怎么也不肯去自取其辱了。

    就在荣富和空岩为如何劝诫太子殿下同意去宫门口而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求见。”

    经过上次祭奠的事之后,齐景炀已经逐渐对赵佩瑜没有那么排斥了,再加上如今陆高鸿已死,齐景炀如今在朝堂之上无依无靠,唯有远在蜀中被特封异姓王的赵家了,而赵佩瑜就是他们之间强有力的枢纽,齐景炀于公于私都不能放弃赵佩瑜。

    但是眼下齐景炀正是烦闷的时候,见赵佩瑜来了,表面上也自然没有好脸色可以看的了。

    齐景炀烦躁的抬起头坐起身子来,看着门外喃喃一句:“她又是要来给本宫添堵的吗?”

    荣富如今是不希望齐景炀对赵佩瑜会有一些什么嫌弃的,毕竟就现在来看,唯一能够帮助到齐景炀的就只有赵佩瑜了,如果赵佩瑜都对齐景炀死心了,那么这个东宫,才是真正的要易主了。

    见齐景炀久久不说话,荣富便小心翼翼的上前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正在外头求见呢,要不宣她进来吧?”

    荣富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又微微抬起头来看齐景炀的脸色,担心就这样的状况下,齐景炀会不过脑子的拒见赵佩瑜,那样实在不好……

    齐景炀叹了一口气,心里大概也是能明白如今自己处在怎么样的局面,是绝不可能容许自己多造次的,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宣她进来吧。”

    荣富点头哈腰笑了笑,随即便转过身吩咐空岩:“没听见吗,把太子妃请进来啊!”

    空岩也是摸不清楚状况的一个人,见荣富公公这么说了,便连忙服了服身子,小跑这穿过大殿跑了出去,身后的太子殿下揉着眉心一阵叹息。……

    空岩跑到门外,赵佩瑜正带着菡瑶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等着太子殿下传唤,见着太子妃对太子殿下依旧如初见一般美好,反观太子殿下,视太子妃如无物,时常弃之如履,想到这儿,空岩便忍不住在心中一阵叹息。

    赵佩瑜见空岩出来了,便立马提起了精神,上前问道:“太子殿下传唤我了吗?”

    空岩先紧着给太子妃赵佩瑜拘身行礼,随后点头说道:“是呢,太子殿下正要奴才请您进去。”

    赵佩瑜听后开心的笑了,回过头与菡瑶对视了一眼,便理了理自己方才有一些褶皱的衣襟,随后对空岩说道:“有劳公公了。”

    空岩也尴尬的笑了笑,这于他而言本就是分内的事情,天底下也就只有太子妃这一个主子会和下人道谢了吧?空岩如是想着:如今东宫里只有太子和太子妃两个主子,一个性情暴躁,时常发脾气,另一个则性情温和,待下人和善,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却因缘巧合的成了夫妻,太子虽口头上嫌弃太子妃,但是从来也没说过要休妻这种话,想来除了这桩婚事是皇上御赐不敢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内心其实已经对赵佩瑜产生了依赖……

    空岩对赵佩瑜福了福身子,便侧过身来让她进去。

    赵佩瑜走进大殿之后,到了正中央便朝齐景炀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齐景炀只颔首了然的“嗯”了一声,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赵佩瑜多少都猜得到齐景炀是因为齐景钦凯旋还朝的事情感到郁闷,可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如今和齐景炀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齐景炀的旦夕祸福,与她息息相关。

    再者,荣富公公从她走进大殿开始就一直对她挤眉弄眼的,想要提醒赵佩瑜说话可要注意一点,千万仔细着别惹太子不高兴了,赵佩瑜自然了然。

    赵佩瑜低头笑了笑,慢慢走上前说道:“太子何必如此苦恼,只不过是一个齐景钦罢了……”

    她慢慢的在齐景炀脚下坐下,抬着头看着他。

    齐景炀被她这句话吸引了,便低头看着她,问道:“此话怎讲?”

    赵佩瑜笑了笑,说道:“皇位必须得有一位皇室血统的皇子继承,可是父皇也只有两位皇子,除了齐景钦,便就是太子殿下您了……”

    赵佩瑜的这句“除了”,可谓是让人生出一身冷汗了,齐景炀反应半天,这才后知后觉:“你是说……”

    这会儿谁都担心隔墙有耳,齐景炀没有说出来,只但做了个“杀”的手势,赵佩瑜便也点了点头。

    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荣富可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也不知道太子妃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要怎么做?”齐景炀犹豫了许久,自己曾经是有过一瞬想过要杀了齐景钦,但是如今从别人口中提出来,总还是觉得有一丝可怕。

    赵佩瑜自从上次陆高鸿死了之后,便成日想方设法的要帮助太子殿下,不惜一切代价,最终便想到了如果能将齐景钦杀了,这样下能以绝后患……于是,她便悄悄的派人给蜀中的家传信,带回了一种只在蜀中和苗疆那边才会有的奇毒……

    赵佩瑜示意齐景炀低下头来,自己在他耳边轻声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随后齐景炀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在荣富看来,这或许是齐景炀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太子妃吧,就连荣富没有听到这个计划都觉得惊呆了。

    “所以这会儿……太子殿下应该不动声色的去祝贺他凯旋还朝,莫要让父皇觉得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了。”赵佩瑜脸上带着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她有自信这个计划绝对奏效,必定能帮助太子夺得皇位的。

    齐景炀皱着眉头深思熟虑一番,竟然也觉得这个计划没有半点纰漏,要知道,之前陆绘灵和陆高鸿曾经也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但是最终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可是如今的齐景炀已经别无选择了,只有眼前这一条路行得通,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最终齐景炀还是不情不愿的和赵佩瑜一起来到皇宫门口,坐在后面专属于他们的仪仗上准备迎接军队凯旋。

    齐景炀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父皇,他今日好像非常高兴,双手一直交叉在一起摩挲,期待着齐景钦快点出现,从前齐景炀也看见过父皇这么高兴的样子。

    在小的时候,只要完成了太师太傅交代的课业,父皇就会很高兴,再大一点,每次为父皇做了点什么事,或者主动去提了一点什么意见,父皇也会很高兴,但是自从母后去世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父皇对自己展露笑容,仿佛越长大,要让父皇开心一点就特别难,再看如今的齐景钦,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有可能博得父皇的欢心……

    不知道等了多久,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和鸣炮声越来越近,宫门也随即打开了,皇室仪仗先行从宫门口驶出去,行过白玉桥来到京街口之后,随行的文武百官再从两个侧门鱼贯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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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醉光阴介绍:
他是心存野心的天朝王爷,为了皇位之争可以牺牲一切。她是天真烂漫的官家小姐,从小生活在父兄的庇佑下与世无争。一场上元灯会让两人阴差阳错的相识…他利用她,最后却伤害她。她帮助他,最后却想要离开他。当他为了江山安稳将她拱手让出的那一刻,她心里对他的最后一丝情谊也消失殆尽。她说:“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到你。”他说:“若有来生,我愿倾尽所有护你周全。”陪一个少年成长,本就是一场豪赌,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她是赢是输…卿卿醉光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卿卿醉光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卿卿醉光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