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章
“梅贵妃娘娘自己也说了,这件事是薷贵人做的,你们为何不信呢!”陆绘灵气急败坏,她看着梁焕卿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
“本宫何时说过!”夏容馨见陆绘灵要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也不打算继续沉寂下去了,转而看着齐秉煜说道,“皇上,臣妾当时并不知道这事情的背后有明妃的功劳,况且臣妾尽心尽力操持盛宴,如何也防不胜防,各种事由,还是要等到靖王妃的证据到来,毕竟王妃和公主,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证据证据,靖王妃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如今涉案人都在此处,梅贵妃何故寻求那根本不存在的证据,薷贵人在这儿,你问不就是了吗!”陆绘灵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她指着薷贵人对她说道:“你说啊!告诉他们你是怎么筹划这个案子,是怎么利用梅贵妃,是想达到怎样的目的,又是为什么要陷害我的!你说啊!”
尹薷一下子就呆住了,她瞬间被陆绘灵推上了风尖浪口,而此时梁焕卿已经知道尹薷是被陆绘灵指使,只要陆绘灵手上一直掌握着尹薷所在乎的东西,就根本不要想着能从尹薷口中得出真话。
然而所有人果然被陆绘灵所带偏了,就连齐秉煜也凝眉看着尹薷,问道:“既然如此,你便说说吧。”
梁焕卿愕然瞪大眼睛看着皇上:不是说了要等她的证据吗?可是这么久了,证据还没有来,梁焕卿自己都有一些心慌了。
尹薷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君主,唯唯诺诺的先俯身磕了一个头,也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众人看着她慢慢抬起头来,一张素白的脸上带着些许泪痕,双眼纯净透彻,齐秉煜从前只看到了她酷似明贤皇后的樱桃小嘴,可怎么也没注意到,尹薷有这么一对明珠般透彻纯净的双眼,这一眼,我见犹怜,好似天上明珠一般令人赞叹不已。
“事到如今,臣妾也不想再瞒着大家了…皇上,臣妾罪该万死!所犯之罪死有余辜!”尹薷缓缓说道。
梁焕卿看着尹薷承认自己的罪行,惊讶之余,也有一丝愤慨和心疼,尹薷究竟是为什么要答应陆绘灵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虽说尹薷不是主谋,可是在这场案件当中,尹薷也充当了不可磨灭的一个角色。
所有人都看着尹薷,惊讶于这个深宫之中的女人,居然有如此的野心和城府。
可齐望舒在注意梁焕卿的神色,梁焕卿回过头看着尹薷,齐望舒侧过身看着梁焕卿的侧脸,她太担心梁焕卿会冲动了,不出所料,当尹薷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梁焕卿就猛然转身要对皇上说些什么,可是齐望舒抓住她的手,对着梁焕卿摇了摇头。
齐望舒想着,如今尹薷也算是罪有余辜,若是他们骗皇上骗的更多,等会儿梁寂他们来了,也能有力的打脸,此时若是尹薷不说一些什么,那么陆绘灵就一定会追着咬着梁焕卿不放,但且让她说着,也好给他们充足的时间等梁寂他们回来。
夏容馨怎么也没想到,方才还口口声声否认的尹薷,如今却赫然承认了,然而陆绘灵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看着皇上,大呼道:“皇上!如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陆绘灵三言两语间,又把话题引到了尹薷身上。
齐秉煜看着尹薷,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说着,他怒拍了一下龙椅上的把手,这场宴会的失败,让他在众国使臣面前丢尽了脸,也让天朝在别国面前丢尽了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是尹薷,一个后宫的女子做的!
尹薷听到皇上这句话,吓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手支撑在地上,也不停的颤抖着,身子几乎柔软的跪不起来。
“梅贵妃!朕给予你掌管后宫的权利!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薷贵人所犯之罪!与你御下不严有着千丝万缕之联系!”齐秉煜气的整个胸腔都在燃烧,他指着夏容馨又是一顿破口大骂。
“臣妾知罪。”夏容馨连忙俯下身子跪好,不敢多言半句,无论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既然是在她手里发生的意外,那么就是她的责任。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绘灵会觉得这件计划有着一举双雕功效的原因了,眼前的情况,实在是正合陆绘灵的意愿。
梁焕卿焦急的看着这一切,想要抬头和皇上说明这一切的真相,可是这会儿齐望舒紧紧拉着梁焕卿不让她说,她们就这样相互制衡支撑着。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齐秉煜对尹薷厉声问道。
尹薷吓了一跳,浑身都在颤抖,这会儿陆高鸿恰合适宜的咳嗽了几声,众人都知道他身子也不好,在地上跪久了难免会有些不舒服,便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太子齐景炀一脸担忧的看着陆高鸿,心里多少有一些担心。
陆高鸿的咳嗽声,传到了尹薷耳里就成了一种强有力的威胁,尹薷知道,自己的父亲得以活下来,全仰仗着陆高鸿的帮衬,陆高鸿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能将尹任昭救出来,给他安好的晚年,也能让他从此痛不欲生的活着。
尹薷之前做了那么多,到底还是想给家人一个安定的生活的,如今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总归也要死,倒不如痛快一点。
“皇上…臣妾自从八年前入宫以来,见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两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臣妾在兰苑阁里空度光阴…”尹薷苍白无力的笑了笑,如今能拿来做借口理由动机的,也不过只有这上不了台面的妒忌。
“我嫉妒,嫉妒梅贵妃娘娘深得皇上重视,嫉妒明妃娘娘年轻貌美,深得皇上宠爱。这一切都是我渴求而得不到的…”尹薷缓缓说道。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在兰苑阁的每一个冬天,都要我数着炭火还够用多少天、是不是要让阿寻去内务府要木炭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尹薷笑了笑,她自嘲着,这些话上不了台面,都是女人敏感的小心思,是她用来给陆绘灵顶罪的借口,也是她的真心话。
“别人都道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入宫之前我不信,如今倒是信了…”尹薷抬起头看着齐秉煜,笑了笑,慢慢站起身说道。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唆使梅贵妃改变的涉猎制度,是我一步一步靠近梅贵妃,处心积虑的要陷害她!是我更换的羽箭,是我指使那个宫女去和公主王妃说那句话来勾销明妃娘娘!一切都是我做的!自从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没想着要活了,那个尹薷,早就死在了八年前的选秀!”
尹薷站直了身子,目光丝毫不惧怕齐秉煜,她与他目光交汇着,隔着一个大殿都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怒气。
“你是在怪朕?!”齐秉煜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他难以置信,这一生居然还会有后宫中的女子对自己这么说话。
第两百四十一章
齐秉煜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斥责,对方还是自己后宫里地位卑微的小小贵人,他已经不敢想象,如今他身为皇帝,如今在朝堂之上被掩人耳目,后宫之中,也一直有人在背后不满他的任何举动。
如今他就像一个孤立无援的人一样,气急败坏的看着站起身直视着自己但丝毫不忌惮自己很有可能会杀了她的尹薷。
对于尹薷的这个行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从前并不是不认识尹薷,尹薷是个极其有才学的女子,当初尚在闺阁之中,却才名在外,就连陆高鸿也赞扬她若是个男子,定然不输其父。
然而自八年前尹薷入宫选秀,宫外再难听到她的消息,但是八年前那个才动上京的尹薷,依然能一瞬间引起大家的回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尹薷入宫的这八年,是这么过的,不过而久又释然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无情人乃帝王呀...
这毕竟关乎宫闱内事,尹薷说的再委屈,再真情惬意,都不会引起齐秉煜的一丝怜悯,尹薷今日不但让天朝在众国使臣面前丢尽了颜面,还让皇室在朝臣面前丢尽了脸面。
此时尹薷这番认罪,在陆绘灵和陆高鸿的意料之内,但怎么也没想到她说出了让大家都张目结舌的话来,皇宫自古以来都代表着威严象征着皇权的存在,一直以来,世人总是特别忌惮皇室,但是如今尹薷所说的这一切,却将皇宫说成了一个特别可怖又可恨的地方。
夏容馨转过身抬起头看着尹薷,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自己怎么也没意识到,这个看着纯良的女子,在她不争不抢的性子下,居然有这般可怖的心思。
梁焕卿和齐望舒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她们看着尹薷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也十分讶异,尹薷是个聪明人,方才梁焕卿说的那番话像是要把陆绘灵和陆高鸿的罪名坐实,但是她这番悲痛欲绝带着怨气的控诉,却能让众人相信,这就是她做的。
深宫怨妇,蛰伏整整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日夜夜,皇上的无视与冷漠,宫中奴才的冷嘲热讽,众人忽然能释怀,能理解尹薷为什么这么做了。
就连陆绘灵和陆高鸿,如若他们没有提前知晓这件事,恐怕也会认为尹薷当真是为了心中郁郁寡欢难以释怀所以做出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的吧。
尹薷知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倒也不惧怕任何事情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本就特别可怕。
尹薷抬起头看着齐秉煜,面对皇上震怒的质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尹薷怎么回答皇上。
齐秉煜站在勤政殿的龙台之上,他的位置本身就高于所有人,他从龙椅上拍案而起,一只手指着尹薷,额头青筋凸起,双目已经被气的充血,他气急败坏的甩手指向尹薷的那一刹那,宽大的龙袍袖摆发出一阵破空的鸣啸,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纷纷跪下俯低自己的身子,生怕皇上的怒气会撒在自己身上。
如今大殿中只有尹薷和齐秉煜对立的站着,尹薷看着齐秉煜,笑了一笑,说道:“臣妾哪里敢怪皇上,皇上九五之尊,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臣妾唇齿长得像明明贤皇后,便就草草封了个贵人定居在兰苑阁,一晃八年过去了,皇上依旧还是惦记着明贤皇后,就是自己的外甥女也不放过!”
尹薷仿佛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她公然斥责齐秉煜也就罢了,居然还提到了这朝堂上下乃至后宫都禁锢的话题明贤皇后和如今身在四妃主位的明贤皇后的亲侄女陆绘灵。
尹薷的话像是一枚定时炸弹,朝臣们赫然沸腾起来,陆绘灵本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太子殿下的表妹,陆高鸿的亲女儿,如今却也不知道为何就成了皇上的明妃,若说这其中没有一丝猫腻,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现在经过尹薷言语之间的指点,大家这才发现,如今的明妃娘娘陆绘灵,赫然活成了当初母仪天下的皇后陆芙霜的模样。
这才想到,当初明贤皇后去世,皇帝悲痛欲绝,即位以来,出现了第一次怠政的情况,众朝臣皆能理解,毕竟就算是皇上,可到底还是凡夫俗子,这种丧偶之痛是难以释怀的,那时大家也都能理解的原因还有就是皇上和皇后向来锦瑟和鸣,是以天下众位夫妇之典范。
当初皇上封陆绘灵为妃的时候,众朝臣多少有一些觉得讶异,但这毕竟是皇上自己的家室,若是陆高鸿都没有反对,他们也都不好再说些什么,如今看来,皇上是因为思念明贤皇后,一直以来都从没有忘记过明贤皇后,三番两次的选秀,多的都是与明贤皇后有关的女子,他将她们藏入皇宫,编织了一个金色的笼子,将她们永远的囚禁在里面。
如今连自己的外甥女陆绘灵都没有放过。
尹薷的这番话,确确实实将齐秉煜比喻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禽兽,自从发妻死后,他便盯上了自己幼小的外甥女吗?这让众朝臣不耻。
就连太子殿下齐景炀也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虽然这是体现着父皇思念母后,可是这种行为也确实上不了台面。
看着众人窃窃私语的样子,一瞬间陆绘灵又被推上了风尖浪口,她恼羞成怒,对着尹薷喊道:“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太子殿下尚未登基,齐景钦在梁风眠等人的扶持之下,依旧能反超齐景炀,这种关键时候,陆绘灵和陆高鸿不允许任何人来揣测她入宫的用意。
而此时齐秉煜早已经要被尹薷气疯了,后宫的事,没有多少是可以拿在明面上说的,可是如今的尹薷,却把所有不能说的事情,所有大家心知肚明的禁忌全都说出口了。
然而尹薷一时间也沉浸在自己这种大无畏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八年来的心酸苦楚,终于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实在酣畅,实在痛快!
“皇上,薷贵人所犯之罪,破坏天朝盛宴,有失天朝颜面,污蔑梅贵妃与臣妾,危及公主及靖王妃性命,让众人引起恐慌...条条件件罄竹难书,如今又口无遮拦,臣妾建议,要早些处置才是。”陆绘灵如今内心难以启齿,低着头求皇上早些处置尹薷,若再让她说下去,生怕不受控制。
“朕...来人!”齐秉煜被尹薷气的早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怒喊道。
门外跑进一队御林军,他们个个精神抖擞,赫然站在门口抱拳等待皇上下令。
何见皇上如此生气,也不免心里替皇上的身子捏了一把汗。
梁焕卿见御林军鱼贯而入,回过头去看着门外,却不见自己兄长的踪迹,她又抬头看了看皇上,若是此时皇上下令定案,到时候就很难再翻案了呀!
齐秉煜指着尹薷:“给朕把此疯妇拉下去,凌迟处死!尹氏一族,并罪同罚!”
尹薷听闻要诛九族,这才醒悟过来,一脸慌乱的看着就要走上前的御林军,又好似要对陆绘灵求助。
“慢着!”梁焕卿无法再淡定了,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可如今所有人都被尹薷三言两语骗了过去,全然不记得之前梁焕卿说了什么。
第两百四十二章
梁焕卿一声喝止,那几个御林军便一下子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们纷纷抬头看着皇上,像听从皇上的发落。
梅贵妃以为这件事已经定案了,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梁焕卿此番举动,无异于是往枪口上撞,她不由得说了一句:“梁焕卿,不得放肆!”
跪在一旁担心梁焕卿会出言给她自己惹麻烦的齐望舒此时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自古以来,只有皇上下命令,这叫君命难违,哪里有见过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皇上顶撞的。
本来为诛九族一事担忧不已的尹薷,此时见梁焕卿喝止了御林军的行为,便慌忙的跪了下来,她对梁焕卿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梁大将军的女儿,如今却也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
陆高鸿和陆绘灵眼看着事情就要结束了,偏偏此时梁焕卿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神经,但心里总归升腾出一丝不好的想法。
齐景炀跪在一旁,这件事从发生开始,他和众人一样,都是局外人,如今更是惊讶于为什么她们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齐秉煜今日真是被气糊涂了,尹薷这般,他能理解是八年来沉寂后宫的不得志,在临死之前要抒发一下自己沉寂多年的情绪,可是如今的梁焕卿,他却不知道该为何了。
梁焕卿却并不着急和皇上解释,她先是回过头看着勤政殿大门口,她有一种预感梁寂和赵钊马上就会带着证据出现,目前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让案子尽快定案,她要尽量的拖延时间。
目前皇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就只有宫里知道,隔了一道宫墙之后的百姓,对于这件事情浑然不知,当然,皇上也并不想让百姓们知道这种宫闱密事,到时候还不知道那些人会传出怎样伤风败俗的言论来呢。
然而除夕佳节,皇宫速来会燃放巨大的花灯和无数的烟火,寓意新的一年到来,那时,皇上会站在高高的灵台之上,点燃灯火,与民同乐,所有人都期待着,而今年宫中盛宴搞砸,但也不能让百姓们察觉到,所以无论如何,齐秉煜都要上灵台点燃烟火。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着急着赶紧破案的原因。
但是如今的这个结局,并不是梁焕卿所了解到的真相,她必须要为梁寂拖延时间,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这个大殿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
齐望舒看着父皇的眼神紧紧盯着梁焕卿,然而梁焕卿却一直回过头看着勤政殿的大门,她公然喝止御林军的行为,却没曾想过给大家一个交代。
齐望舒拉了拉梁焕卿的袖子,梁焕卿这才回过头来,齐望舒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突然喝止他们的行为?”
其实在齐望舒看来,尹薷也并非完全无辜,她虽说是陆绘灵手中的棋子,但是若没有她唆使梅贵妃,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尽管真相不是如此,可是如今梁寂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齐望舒并不想她们再一次被推上风尖浪口。
可梁焕卿却不这么想,她一定要寻得一个真相,才对得起死去的江依和小莲,才能永绝后患。
梁焕卿并没有回答齐望舒的问题,而是一副大无畏的姿态看着皇上,她说道:“父皇,这一切并不是薷贵人做的,明明就是明妃娘娘教唆她。敢问后宫有多少像薷贵人这样的官女子,她们纵然心中愤愤不平,可是身份的尊卑和骨子里刻写的三纲五常并不允许她们做,再者,这分明就是诛九族会连累家人的事情,后宫嫔妃多的便是官家女子。后宫与前朝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也息息相关,她们难道会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吗?”
说着,梁焕卿又转过头看着尹薷,说道:“薷贵人入宫之前,才动上京,纵使儿臣年纪小,却也能有所耳闻,这样的一个才女子,真的会这么愚蠢到放弃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去做一件根本就不稳妥的事情吗?薷贵人口口声声说要陷害梅贵妃和,明妃娘娘才会这么做,看似周全的计划,实则漏洞百出,这件事出之后,无论是谁都会往薷贵人身上想,如果真的想要嫁祸明妃娘娘,何必做的如此拙劣?”
说完,梁焕卿意味深长的看着陆绘灵:“薷贵人说是要陷害明妃娘娘,所以才安排小莲在我和望舒公主面前指证这件事是明妃娘娘所为,好利用我和望舒公主扰乱皇上断案的思路,可是真的会有人这么傻吗?薷贵人若是真的恨明妃娘娘,能够花心思兜这么大的圈子来污蔑明妃以求报复,那么有一千种办法让那支羽箭朝明妃娘娘的心脏飞去!”
“梁焕卿,你放肆!”陆绘灵见梁焕卿又在死死咬着自己不放,便连忙出言喝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薷贵人既然已经认罪,你又是何苦揪着本宫不放?!本宫知道,从前有些事对你不起,可是你没有必要把这么大一个罪名无端安在本宫头上吧?!“
如今事关自己未来命运的几何,陆绘灵也顾不得堂前坐着的还有皇上,便旁若无人的与梁焕卿争执不休。
陆高鸿跪在一旁一言不发,冥冥之中,他突然觉得,梁焕卿手中真的掌握了他1的什么证据,一股无力和慌张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已经无力和梁焕卿做过多的争执了。
虽然陆绘灵一直在狡辩,但是梁焕卿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她继续说道:“薷贵人与我和公主无冤无仇,明明嫉恨着梅贵妃和明妃娘娘,可是在与梅贵妃相处那一个多月以来,按照梅贵妃娘娘对薷贵人的信任程度,有一千一万种可靠的办法报仇,可是你偏偏要选择涉及更多的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说你要报复的是两位娘娘,何苦不想个计划让两位娘娘进你的包围圈?那支羽箭,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分明就是,为了杀我,为了陷害公主!”
尹薷跪在原地瑟瑟发抖,她心里清楚的很,梁焕卿说的都是对的,她与梁焕卿齐望舒无冤无仇,因为这分明就是陆绘灵的计划!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的背后,是陆相府一家对你的胁迫!是他们!”梁焕卿说到动情处,不由得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尹薷,手却指着陆绘灵和陆高鸿。
陆绘灵气急之下,也站起身来,一把挥开梁焕卿的手:“你胡说!你说这些话时不需要负责的吗!你有证据吗!”
梁焕卿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她殷切期盼已久的声音“微臣秦远道、微臣梁寂,求见皇上。”
梁焕卿赫然回过头看着皇上,说道:“父皇,儿臣说的证据来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
梁寂此时前来,实在是雪中送炭,梁焕卿看着陆高鸿和陆绘灵面面相觑的样子,心中实在解气。
当梁寂和秦远道的声音在外同时响起的时候,勤政殿内的所有人都有一丝诧异。
朝臣们纷纷转身在自己身边寻找秦远道的影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大殿当中果然没有秦远道的身影,他们也不知道秦远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只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在勤政殿外跪着,皇上在里面与朝臣们共进午膳,那会儿人人得而自危,哪里还有空顾得上别人,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件事究竟会查到谁的头上,他们身在官场,有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如今却也十分被动,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呢?
饶是谁都不知道秦远道到底死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可是陆高鸿却知道了,当他听到秦远道和梁寂的声音同时在外面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在劫难逃。
然而陆绘灵却此刻有着难得的愚蠢,她不知道秦远道和梁寂地出现意味着什么,与梁焕卿争论久了,她倒真的以为这件事是梁焕卿故意污蔑她的,见梁焕卿对皇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还一脸无辜的对着皇上大呼臣妾冤枉。
然而此时没有人会将视线放在陆绘灵身上,所有人都盯着勤政殿门外。
站在门口的那一队御林军也识趣的移开身子,可是梁寂和秦远道站在台阶下面,他们并不能看见台阶下的他们。
齐望舒一听梁寂来了,就知道她们苦苦等待的证据也到了,历时两个多时辰,宫里的人苦苦熬着,想来他们在宫外,冒着严寒大雪也定然不会好受,齐望舒眼眶饱含热泪,她回过头看着勤政殿的大门,不由得喜极而泣。
然而夏容馨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梁焕卿和齐望舒的计划她都不知道,如今梁寂和秦远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出现之后会发生什么,夏容馨都不得而知,但是听到梁寂和秦远道求见的声音的时候,夏容馨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安,至此对梁寂也心生了许多好感。
然而齐景炀一直都是个局外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梁寂还有秦远道有什么关系,这庄案件在齐景炀看来已然定案,无非就是后宫争斗引发了一系列事情,他心中还暗自想着,倘若自己能够顺利登基当了皇帝,定然要雨露均沾,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天生纨绔的齐景炀,如今看尹薷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倒也不知道为何会觉得自己的父皇有一丝暴殄天物。
梁焕卿仰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看着皇上,皇上看了他一眼,随后盯着勤政殿的大门,他心中也在疑惑为什么此时又牵扯到了梁寂和秦远道,方才实际上,齐秉煜已经相信了尹薷的话,相信这一切不过就是她因爱生恨,因爱生妒而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名,可他现在不知道的是,若是陆高鸿和陆绘灵所有的罪名摆在他面前,那才是罄竹难书,令人难以置信。
当众人都在不约而同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的时候,何昇俯下身子,在齐秉煜耳边私语:“皇上,要宣秦大人和梁寂将军觐见吗?”
声音十分小,但是在安静的勤政殿里却是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又看着齐秉煜,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然而齐秉煜此时也是处于一个懵的状态,但是既然梁焕卿说证据被梁寂和秦远道带来了,那么也不妨看上一看,看看梁焕卿口中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齐秉煜挥了挥手,何昇福了福身子,随即站着端正,高声说道:“宣——吏部侍郎秦远道、建威少将军梁寂——觐见——”
门口站着的传令官,将何昇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了一遍。
站在台阶下的秦远道、梁寂、赵钊、骆勋、魏深、秦瑞兰以及方禄尹任昭,和守着那辆马车的邓信程亮,皆然抬起了头,秦远道和梁寂对视一眼,传令官见两位大人闻声不动,便提醒了一句:“大人,皇上传唤你们呢。”
随后梁寂点了点头,对秦远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转而又看向骆勋,方才一路上已经被骆勋缠着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如今骆勋也收起了平日纨绔子弟的做派,护送着他们来到勤政殿。
骆勋见梁寂回头看他,便点了点头说道:“你只管去吧,他们在宫里,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这不还有你的四个手下吗,你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他们?”
随即,魏深赵钊,邓信程亮孑然对梁寂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现在进勤政殿,就没有回头路了,他们能够指证陆绘灵和陆高鸿,可全靠这些证据,今日查证是十分容易的,所有官员皆入宫陪同皇上,官府也没有人出面阻拦,最重要的是,陆高鸿没有办法知道这一切,今日所做之事,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齐了,今日天要亡陆高鸿。
当梁寂和秦远道进去之后,他们只要看管好方禄和尹任昭不要出意外,那么这一切就算得上稳妥了,现在最怕的不是方禄尹任昭临阵倒戈,而就是怕他们会自杀。
得到他们的承诺之后,梁寂和秦远道这才转身看着勤政殿的大门,一步一步的走向大殿。
所有官员都看着秦远道和梁寂一步一步走进来,梁焕卿和齐望舒看着他们平安回来,不由得展露笑颜,然而陆高鸿只觉得脊背发凉,陆绘灵此时也有一阵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梁寂看着梁焕卿和齐望舒殷切期盼的眼神,便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自己出宫这么久,她们定然十分担心,所幸自己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梁焕卿和齐望舒在大殿内跪了许久,一直扶着膝盖,梁寂细心却发现了,心中有一丝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
然而此时情况危急,并不是她们在这儿叙旧的时候,秦远道看了看一脸惊讶的朝臣们,还有跪在大殿中央此时已经羞愧的抬不起头的陆高鸿,他与梁寂一同走到前面,对着一直看着他们走进来的皇上拱手跪下行礼:“微臣秦远道(微臣梁寂)参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二人,从哪儿来的?”齐秉煜看着他们走进来,真是一头雾水,这就是梁焕卿所说的证据吗?他们能证明什么呢?
秦远道抬起头,对皇上拱手作揖:“回皇上的话,微臣与梁寂,从泾州而来,奉靖王妃嘱托,带回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齐秉煜问道。
是什么东西需要大老远的从泾州去取,而且,梁焕卿是如何知道这件能证明陆绘灵和陆高鸿罪名的东西是在泾州的?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秦远道和梁寂没有回答,反倒是直接看向了梁焕卿,这一切都是梁焕卿叮嘱他们去办的,就该由梁焕卿亲手为大家揭开这个谜团。
齐秉煜转而又看向梁焕卿,他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梁焕卿,你倒是是说说,这能证明什么?”
梁焕卿回过头看了一眼秦远道和梁寂,后者会以她坚定的眼神,她抬起头看着皇上,说道:“可以证明儿臣方才所说的一切,绝无半句虚假。”
随后又看向陆绘灵:“明妃娘娘不是说,要我拿出你威胁薷贵人替你顶罪以及破坏这场盛宴的证据吗?如今证据全都到了。”
梁焕卿未等陆绘灵做过多的反应,随即又看着尹薷:“薷贵人不要以为自己的片面之词就可以顶替所有罪名,会有比你言语更有力的证据出现的。”
然而梁焕卿的这番话,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夏容馨更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搞些什么鬼:“焕卿,你不如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梁焕卿转而看着齐秉煜,齐秉煜点了点头,允许她说。
梁焕卿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如果儿臣没有猜错的话,一个月之前,明妃娘娘掌握着宫里的执掌大权,随即被父皇剥夺,交由母妃手中。”
这一切她本不会知道,但是先前在仪春殿时,齐望舒与她分析时无意中提起过,梁焕卿便拿这件事做了一个补充,本想从陆绘灵入宫开始,但是又害怕牵扯的事情太多,况且她们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明妃娘娘心生怨恨,便想着要破坏这场盛宴,用以报复母妃,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但是经由先前的一些事情,明妃娘娘若是主动示好,母妃定然不会相信,所以这个时候,明妃娘娘就私底下找到了薷贵人,薷贵人在宫中八年来不争不抢,想来母妃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明妃娘娘让薷贵人潜藏在母妃身边,暗中插手盛宴事宜,这也是为了最后事情败露,找了一个替罪羔羊。”梁焕卿看着齐秉煜,欲要站起身子,后者点了点头默许,她便在大殿中来回踱步,一边说道。
所有官员都跟随着梁焕卿的思路走着,随即有一名与秦远道一同在吏部共事的三品官员问道:“靖王妃,薷贵人八年来不争不抢,何故会听信明妃娘娘的话呢?”
所有人都安静听着,但是难免会发出一些适当的疑问,此时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礼数。
梁焕卿看了一眼那个官员,点了点头,她就担心会没有人对这件事发出疑问:“问得好。薷贵人一直在宫中不争不抢,何故会听信明妃娘娘的话...”
此时的尹薷背后已经沁满了汗珠,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层细密的汗水,她低着头跪在原地,心里不住的发慌,脸上都有一些僵硬了,尹薷心里清楚,梁焕卿说的都对,与现实情况一字不差。
第两百四十四章
众人都在思考这个问他,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尹薷为什么会听陆绘灵的话呢?
陆绘灵看着梁焕卿一副信誓旦旦势在必得的样子,这会儿反倒没有勇气与她对峙了,她不知道,梁寂和秦远道到底带来了什么东西,足够支持梁焕卿这样的自信。
梁焕卿见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转而问道:“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在一个多月之前,太子殿下引领众朝臣为前线捐款捐粮一事,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引起众朝臣慷慨解囊,解决了前线的燃眉之急。”
这种事当然能记得清楚,但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和如今盛宴一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众人不能理解,难道今日盛宴一事,还牵扯到了东宫?
这会儿反倒是陆高鸿紧张起来了,他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身子不停的颤抖,他知道,梁焕卿一切都清楚了,梁焕卿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然而他不敢说话,他只能低着头,全然没有当朝百官之首丞相的模样了。
太子殿下齐景炀见梁焕卿说到他,略微有一些不满,他问道:“靖王妃这话什么意思?从薷贵人说到本宫头上,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与这件事也有关系吗?”
梁焕卿笑了笑,如今她并不着急,索性外面就是她手中的证据,然而皇上和众朝臣也在仔细倾听自己在说话,她只顾着娓娓道来便是。
“太子殿下务须紧张,盛宴这件事与您没有关系,可是尹薷为何听从明妃娘娘差遣,不惜牺牲性命,却与众朝臣和众商贾捐款息息相关,所以焕卿在此必须提到这件事。”梁焕卿对太子作揖解释道。
“照靖王妃这么说,太子殿下率领百官捐款,倒还是一件错事了?那率军出征的,可是你爹梁风眠将军和你新婚夫君靖王爷啊!靖王妃这般说就太没有良心了吧!”说这话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大人,他年轻气盛,由陆高鸿一手提拔才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他并不清楚而今盛宴一事,只觉得梁焕卿在针对这太子,作为太子党派,他不得不出面说上一句。
当大家提到久违的靖王爷齐景钦时,陆绘灵脊背僵住了,她有一丝后悔和错愕,自己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还怎么在齐景钦凯旋归来之际见到他呢...
梁焕卿得体的笑了笑,对大理寺少卿说道:“这位大人,家父与王爷是临危受命,听从皇上旨意出征,其意义是代表着天朝上下百姓,此次出征是为了击退侵略者和保卫家园,何故在大人口中,却成了是王爷和家父蓄意为之?当然,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能在前线危难之际做出如此大义凌然之举,实在是天朝之福分。可是焕卿今日所说,重点并不在太子殿下为前线筹备粮草上。”
大理寺少卿被梁焕卿这一番话堵住了,脸都羞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容馨和齐望舒还有梁寂和秦远道亲眼见到梁焕卿如今能独当一面不慌不忙的模样,也是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夏容馨作为她坚实的后盾,她知道这件事就一定如梁焕卿所说是陆绘灵所为时,便也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对着大理寺少卿说道:“大人总归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话,就只管听着就好了,省得聒噪起来惹人烦躁。”
夏容馨身为如今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子,平日出现在大家面前,也是俨然一副国母的威严模样,见梅贵妃这般斥责,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低下头来闷闷的说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然而齐秉煜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齐景炀看着梁焕卿这样卖关子,心中很是着急:“那你倒是说说,本宫筹集钱款一事,是怎么与薷贵人听从明妃娘娘一事息息相关了?”
梁焕卿点了点头,这正是她准备说的正事,她转身面向皇上,抬头说道:“在筹集到钱款之后,父皇曾任命尹千户等官员暂管此钱银,他们却假公徇私,贪污枉法,不知道这件事,众位还有印象?”
梁焕卿此话说完,众位朝臣接=皆然点了点头,又相互议论纷纷。
此时陆绘灵早已经心虚的不行了,她反复想到这件事情的始末,也没觉得哪里出现了纰漏,怎么梁焕卿就能从一个宫女的话得出这么多结论呢?
尹薷沉痛的闭上眼睛,听着梁焕卿一言一语,她已经认命了,如今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也不会放过她的家人,这才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梁焕卿转过身看着尹薷继续说道:“尹千户等人被抓入大牢等候发落之时,惜命如金的尹千户自然第一时间想到八年前入宫选秀,如今在宫中为妃的女儿,可是薷贵人在宫中无权无势,入宫八年以来,见皇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面对前来求助的父亲,尹薷自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静静的听着梁焕卿细细说起那段尹薷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就在薷贵人万般无助的时候,明妃娘娘对薷贵人示好,声称自己能想办法救出薷贵人的父亲,然而就只需要让薷贵人利用自身的优势替她做一件事。”梁焕卿看向陆绘灵。
陆绘灵抬起头来看着梁焕卿,眼里全是满满的仇恨。
梁焕卿无视陆绘灵的这个眼神,转而漠然的看着她说道:“明妃娘娘利用薷贵人的家门不幸诱导薷贵人,让她在梅贵妃身边做自己的眼线,明妃娘娘暗中操控着薷贵人,教她怎么利用自身优势博得梅贵妃的信任。”
“而明妃娘娘之所以能威胁到薷贵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后宫享有专房之宠的宠妃,更是因为,她是陆相府家的大小姐,是当今百官之首陆丞相的女儿。”梁焕卿不给任何人发问的机会,一环扣着一环的慢慢说道。
梁焕卿看着陆高鸿,此时的陆高鸿一副颓然的样子,他心里清楚的很,此时的挣扎早已经没用了,梁焕卿手中定然是有确凿的证据才会这么说。
“陆丞相深受皇上信任,专门调查这件事,明妃娘娘有求,自然想尽办法安排,况且这件事对于陆丞相来说,不说是一句话的事。”梁焕卿看着那群朝臣,她知道,定然有许多陆高鸿的爪牙也参与了这件事,“只要陆丞相说话,便有无数人前仆后继。陆丞相,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梁焕卿看着陆高鸿,这个眼神像是要把陆高鸿看穿一样,他不由得看向皇上,此时皇上面如铁青,拳头早已经攥得紧紧的,陆高鸿连滚带爬的上前了几步,说道:“皇上!皇上!微臣对天朝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异心啊皇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微臣!靖王妃胡言乱语,切莫相信啊!当时审理案件时,都有案牍,案牍就在大理寺,皇上一看便知!”
陆高鸿为了掩人耳目,便早早的修改了案牍,然而在秦远道和梁寂眼里,这些早就被洞穿了。
“陆丞相敢这么说,恐怕案牍上写着的早就不是真相了吧!”梁焕卿牙尖嘴利,自然能堵住陆高鸿的这番话。
而朝臣之中,见情况紧急,正准备出来替陆高鸿说话的大理寺少卿也不敢站起来发言了,那案牍是他亲手改的,他自然最是明白。
梁焕卿冷冷的笑了笑,她看了一眼梁寂和秦远道,后者了然的上前说道:“皇上,微臣此番出宫,特地从大理寺带回了当时的案牍,同时,微臣也带回了大理寺少卿大人的墨宝,还请皇上过目。”
说着,秦远道便从怀里掏出那些从大理寺中拿出来的案牍和少卿大人书房中的笔墨纸砚,呈于额前,皇上颔首示意,何昇赶忙下去接过案牍。
随即,秦远道又似乎无意间说道:“想来大理寺少卿一职俸禄实在低,逼得少卿大人要去营房做一个文书小吏谋生了,本是衙门小吏记得案牍上,竟然会有少卿大人的笔迹,实在令本官匪夷所思。”
此话说的已经相当明显了,这无非就是在说大理寺少卿和陆高鸿暗中勾结,改掉案牍以假乱真暗度陈仓一事吗!
齐秉煜都毋须再看了,接过案牍翻看了两页之后,就将案牍甩在桌案上:“你们如今是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大理寺少卿也连忙跪下俯身不敢抬起头来,此时他再狡辩,言语也显得苍白无力,然而这样,陆高鸿的罪名也定性了。
可是陆绘灵依然不依不饶:“这样怎么能说是本宫利用这件事胁迫薷贵人呢!你们凡事不能只看一个证据吧,这个案牍能被大理寺少卿修改,怎么能避免被你们修改呢?”
“方才明妃娘娘可是说让我们拿出证据,如今又这般说辞,真是可笑,您自己不觉得自相矛盾吗!”梁焕卿气不过,非要与她争论一番。
“微臣此番从泾州回来,特地带来一个人,见到了他,想来陆丞相和明妃娘娘,以及…薷贵人,也不会再这般狡辩了吧!”秦远道只是笑了笑,他早就暗藏了一手。
第两百四十五章
饶是梁焕卿,都不知道秦远道还藏了这么一手,方才以为案牍就是证据了,这般陆绘灵说起时,梁焕卿都险些被她这句话噎住,本来以为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们该认罪的都应该认了吧,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陆绘灵又在这儿垂死挣扎,梁焕卿都做好了和她争论一番的准备时,秦远道说出这句话实在是雪中送炭。
听秦远道这么一说,大家又都在好奇秦远道口中这个能让尹薷和陆绘灵都认罪的人会是谁了。
陆绘灵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听秦远道说的这般玄乎,忍不住呛声道:“秦大人又在这儿故作玄虚了,您能改了案牍,自然是什么证据都能做得出来的了,这些证据都出自你手,如何能让皇上信任呢?再者,此时非同小可,秦大人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对。”
方才对于案牍被改一事,许多人自然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秦远道这般心细,然而听闻明妃娘娘这般说辞,又想到陆高鸿与梁风眠如今本来就是支持着两个不同的皇子,若是梁焕卿有意而为之,让秦远道去造假证也是有可能的,这官场风云诡谲,一时间所有人都跟着他们的思路不停的来回转动,倒是也不知道谁真谁假了。
可是尹薷心里此时亮堂的和明镜儿似的,她听秦远道说从泾州回来时,就想到他们有可能是去找自己的父亲尹任昭了,虽然尹任昭如今犯下滔天大错,让尹家蒙羞,但是在尹薷心里,尹任昭依旧还是八年前她离家时那个慈祥和善的父亲,尹任昭自幼教尹薷知礼懂礼,教她读书写字,虽然是小门小户,可是尹任昭中探花之后入上京为官,尹薷相比较之下,一点儿也没有比上京的官家小姐差到哪儿去。
这一点,尹薷永远感激父亲对自己的栽培,如今多年没有好好相聚,再见时自己却犯下了如此罄竹难书,会连累尹家上下株连九族的罪名,尹薷一时间却无颜面对自己的父亲。
她看着秦远道,眼中全是祈求,她喃喃道:“不要...”
但是勤政殿的所有人,没有人将目光放在尹薷身上,她无力的俯下身子,将头深深埋低,在无颜面对父亲的同时,尹薷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之一,她以为自己在父亲眼里,永远都是没长大的孩子,犯错了就是要被责罚。
秦远道不理会陆绘灵,眼神径直看向皇上,说道:“此人就在勤政殿外,若是皇上同意,微臣这就唤他进来。”
齐秉煜今天眉头没有一刻是舒展开来的,他依旧严肃着面容,点了点头:“传他进来吧。”
秦远道点了点头,对何昇说道:“还劳烦何主管代为传报一声,只要尹任昭进来就可以了。”
门外的方禄以及宫女的尸体,都是接下来要打陆高鸿脸的秘密武器,如若早早的呈现在大家面前,岂不是输了阵仗。
秦远道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众人对他的这番话也没有多想,或许就是他身边的手下呢。
何昇点了点头,随后绕过众人,沿着墙根走了出去。
陆绘灵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依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但是齐秉煜此时心里已经早就有数了,面对陆绘灵和陆高鸿的恶行,不用再需要任何证据呈上来,齐秉煜其实心里已经清楚了个大概。
此番不过是看在他们二人依旧执迷不悟和知错不改的样子,想要在众朝臣面前给他们一个交代,若是仅仅只凭借秦远道和梁焕卿这几句就要定他们的罪的话,恐怕难以让一些言官服众,齐秉煜也不想让人误以为他是偏袒齐景钦,虽然心里却是也会偏向齐景钦一些...
众人都道齐秉煜乃年老体弱,变得昏庸无能,所有事情都靠着陆高鸿和梁风眠,但是齐秉煜并非是个睁眼瞎,他虽然被陆高鸿一时蒙蔽了双眼,但是他的心不瞎。
陆高鸿明显是知道这一点的,看着皇上一言不发的样子,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朝堂之上事务并不是这么繁重的时候,陆高鸿总会入宫和皇上在瑶池后园手谈几局,每当眼看着陆高鸿就要胜过皇上一筹时,皇上总是这般冷静淡定,后来陆高鸿才知道,皇上其实早就洞穿了自己的一切心思,自己能瞒得过他一时,却没有办法永远瞒着他。
那时皇上就如眼前这般淡定冷静,只微微蹙眉,眉宇之间却早就把自己看的清楚了。
陆高鸿心生一丝胆颤,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次见到皇上的这种眼神。
然而陆绘灵明显是不了解皇上的,她看着皇上沉默的样子,心里还以为万事皆有回旋的余地,心中满是期待,到如今她还想着,今日百姓为何欢呼雀跃,是因为年后齐景钦会一举进攻大凉,而待到齐景钦凯旋还朝的日子,不远了...
大殿内所有人心思各异,今日除夕盛宴,此时本应该与皇帝共登雀楼赏花灯观烟火,和家人一同共享一时天伦之乐,却不曾想今日之事如此的突然...
尹薷跪在大殿中,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头垂的十分低,她在颤抖,在忏悔,如何自己要做出这样的事情,破坏大家共享天伦之乐的机会呢,可是自己不做,如何保得家人平安,如何再能让自己默默无闻的在宫里熬上数十年的光阴呢?
夏容馨微微侧过脸看着低头颤抖哭泣的尹薷,在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中,夏容馨也难得相信了她,实在是因为,尹薷心思单纯,为人率真,怎么看都不像是十恶不赦之人,夏容馨如今已然相信了梁焕卿所说,尹薷是被陆绘灵胁迫,这样看来,再回想起方才尹薷口出狂言,说的无不是自己沉寂多年的肺腑之言。
再回看宫中,有多少这样的女子,她们在最美的年纪入了皇宫,本骐骥着能给家族带来荣耀,能为天朝皇室增添贵胄,其实最后如意者,岂非寥寥...
此时正是宫外坊市的商贾自发燃放烟花的时候,皇宫里自然也能看到那满天的璀璨,宫里多少娘娘都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看着,想念着从前儿时女儿家的日子,那才叫一个快活呢。
如今就算是夏容馨,位份已经做到了副后的位置,但还是觉得从前在宫外,做秦淮首府家大小姐的日子才叫舒服,如今所有人对自己前仆后继的那根本就不是夏容馨想要的生活。
宫外的烟花放的震天响,宫中也能听得见,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开来,梁焕卿抬起头,心中默默想念着此时远在塞外的梁风眠和齐景钦,还有永远沉睡在边塞的杨素影...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着门外天空中绽放着的烟花,何昇公公走了出来,看着台阶之下,站在大学暮色之中的众人,心中一下子明白了秦远道所说的那句话,跟随皇上数年之久,何昇懂得了知而不言。
此时天空中又绽放着烟花,台阶下的魏深秦瑞兰尹任昭等人都不由得抬头去看,何昇方才听得尹薷那般说着,心生恻隐,便想着等烟花放完了再做传唤...
尹任昭此时抬头看着上京城坊市上空的烟花,仿佛真的能听到坊市之中百姓的欢呼声,他不由得扯开嘴角笑了笑,以往在上京时,被名和利蒙蔽了双眼,还从未注意过这些,如今却已是迟了,他想过无数种再见到自己女儿的方式,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要向皇上承认自己的错误,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作为一个父亲,他想用这种不切实际,以一千换八百的方式重新再爱女儿一次。
再美丽的烟花也有谢幕的时候,很快,烟花就放完了,何昇感触颇多,眼眶都有一些湿润了,但自己要事在身,不能耽误,于是他连忙捏起衣角擦了擦眼睛,随后看向台阶下的尹任昭。
尹任昭此时也正慢慢移开眼神,却无意间瞥见了站在台阶上的何昇,二人眼神交汇在一起,其实尹任昭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何昇出来到底所为何事了,饶是心里提前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要上去说明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丝忐忑的。
何昇见尹任昭看到了自己,便缓缓走下台阶,魏深顺着何昇眼神的方向看着尹任昭,尹任昭倒也不慌不忙,身上多少还带有一丝文人风骨。
待到何昇走到跟前,尹任昭抬手拘礼:“何总管。”
何昇微微一愣,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到尹任昭会如此淡定,但还是抬手回礼,说道:“尹大人,皇上招你觐见。”
“总管客气,草民早已经被贬官回家了。”
尹任昭言语中带着一丝谦卑和客气,这下到让何昇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只好转过身要往勤政殿走,临走前,他凑近才看到,这魏深身后还跟着方禄,这下也不知道为何了,何昇权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只管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但是想都不用想的就是,陆高鸿怕是熬不过这个除夕了。
何昇心中虽然并不为陆高鸿感到可惜,但是太子殿下身为皇上的亲儿子,也是何昇自幼看到大的,从前明贤皇后去世的那晚,只有太子殿下陪在身旁,那时太子殿下还只是一个刚被批准入朝旁听的清朗少年,却让他清晰又清楚的看着自己的母后郁郁而终,何昇想到这儿就觉得心疼。
再后来,齐景炀放纵自己,皇上明面上自然是要指责太子,将太子的太傅太师全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私底下,只有何昇知道,皇帝正悄悄的感到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太子,对不起那个陪自己从东宫一直走上皇位的明贤皇后,至此,皇上对太子殿下有万般的耐心,旁人都道是陆丞相和蜀中王的帮忙,但是也就只有何昇清楚,这是皇上的愧疚。
只可惜太子殿下并没有珍惜皇上对他的这份独有的耐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自己,陆高鸿而今做这些事,其实也是对太子恨铁不成钢,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何昇知道今日陆高鸿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可怜太子殿下,从今往后只有他自己为自己谋出路了,若是齐景钦登基,齐景钦愿意放过他,梅贵妃想必就是看在明贤皇后的份上也绝对不会放过太子的。
何昇清楚,夏容馨绝非表面上看着那么仁慈,她在后宫能够脱颖而出,也必定是个狠毒的角色。
尹任昭跟着何昇一步一步走上勤政殿,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当他一只脚踏入勤政殿发出声响时,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坐在正中央的齐秉煜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有陆高鸿和尹薷没有回头。
前者是因为心虚,知道尹任昭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后者则是因为心神难安,无颜面对父亲。
陆绘灵回过头看着尹任昭,而后恍然想起其中的一些关系,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秦远道会去泾州千里迢迢找尹任昭回来,遥记得当时,他们并没有和尹任昭说起过尹薷怎么会找到他们帮忙,想来秦远道洞察到这一切之后,便都告诉了尹任昭,所以就出现了尹任昭会与陆高鸿对簿公堂的局面。
陆绘灵这般想着,倒也连忙回过头来不敢看尹任昭。
梁焕卿和梁寂秦远道看到尹任昭走了进来,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看这下人证物证具在,陆高鸿和陆绘灵还有什么好说的!
朝臣们见尹任昭进来了,有一些曾经和陆高鸿一起共过事的官员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都不愚蠢,大概都能猜出陆高鸿今日是在劫难逃了,纷纷想着自己有没有和这件事牵扯上关系,如若没有,那一切皆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不知道的是,秦远道和梁寂不仅仅是要扫除陆高鸿这么一个朝廷的毒瘤,今日带来的方禄,更是为了借这件事肃清官场而来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盛宴的幕后黑手绳之以法才行。
何昇走上前,对皇上说道:“皇上,尹任昭带来了。”
齐秉煜自然是看见了。
尹任昭自从进勤政殿起始,眼睛便一直盯着尹薷的身影不离开,他回想起在泾州时,秦远道说的那一番话,心里由衷的对女儿尹薷感到愧疚,如今看着她以罪犯的姿态跪在大殿中央,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自己时只有尹薷强忍着回头的**,尹任昭心里清楚,女儿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而尹任昭如今也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尹薷,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乖女儿,其实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受。
这么想着,尹任昭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自己怎么还有脸面做人的父亲的,在女儿最难熬的时候还要雪上加霜。
尹薷听着尹任昭的脚步声慢慢向自己靠近时,身子却不住的往一旁闪躲,她低着头,眼泪啪塔啪塔的往下掉着...
尹任昭收回自己的眼神,但实际上眼眶早已经通红,他低头跪下,双手拘礼举于额前:“草民尹任昭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尹任昭,被剥夺了锦帽官翎后,只能以“草民”自称。
秦远道也随之拱手上前说道:“皇上,这便是微臣从泾州带回的证人尹任昭。他能够证明,案牍确实有被修改,以及,是陆丞相一家所为。想来就是如靖王妃所说,明妃娘娘与陆丞相暗中勾结,里应外合,这才让薷贵人心甘情愿的替明妃娘娘潜伏在梅贵妃娘娘身边,从而从中作梗破坏盛宴,同时也解释了为何当时羽箭的目标是望舒公主以及靖王妃了...”
秦远道并没有继续明说下去,这一切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若真的是薷贵人所为,那么这场盛宴的对象以及矛头皆指向梅贵妃、望舒公主、以及靖王妃,这些人,可都与靖王爷有着莫大关系,薷贵人没有必要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就是替陆绘灵办事,而陆绘灵,则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要非杀了梁焕卿不可。
当秦远道说完之后,陆绘灵的眼神明显有一丝慌张,她抬着头正要和皇上解释的时候,皇上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看着尹任昭,厉声问道:“确有此事?”
尹任昭知道皇上是在审问自己,便低着头说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当时罪民鬼迷心窍,辜负皇上信任,贪污了巨款填补自己欠下的赌债,随后东窗事发,罪民便托人送信给身在宫中的薷贵人...贵人当时为了救罪民,私下变卖了自己身边唯一值钱的东西,但依旧不能弥补亏空...可是罪民不知贵人处境困难,依旧逼着贵人...随后明妃娘娘找到了贵人,说是能...能替贵人救罪民,只要贵人能听她的话...”
尹任昭当时在台阶下细想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如今脑海里还能浮现出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让自己女儿低声下气求人时的卑微模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泣不成声:“随后陆丞相就找到了罪民,说是罪民有个好女儿...当时罪民鬼迷心窍,浑然不知道是贵人为了救我...若是早就知道...若是早就知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罪民的错,罪民罪该万死,求您宽宏大量,饶了贵人吧...”
听到这里,其实陆高鸿心早已经死了,他已经不敢再抬头去看齐秉煜的神色的,不用看他都知道,此时皇上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一台白玉砚台从齐秉煜手中砸了下来,直直的砸在尹任昭额前,随之齐秉煜指着他说道:“你自然是罪该万死!”
尹任昭额前一下子血流如注,尹薷见了,连忙爬过去扶住尹任昭,本就素净的脸上早已经是全是泪痕了。
她扶着尹任昭,看着自己父亲额头被砚台砸出血,内心心疼又愧疚,她看着皇上,说道:“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您要罚就罚臣妾吧...皇上...”
齐秉煜此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尹任昭死有余辜,可是尹薷实乃是受奸人谄媚才筑下滔天大祸,罪魁祸首本就是陆绘灵和陆高鸿父女。
第两百四十六章
齐秉煜挥挥手,示意何昇让他们先行下去,不要污染了自己的眼睛,况且这件事的始末还没有完全理清楚,陆绘灵和陆高鸿的罪行远远不止这一些,今日是定然要弄个清楚的。
此时尹任昭和尹薷备受内心的煎熬,陆绘灵的心里也一直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办了,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和爹爹,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心默默的跪在一旁,生恐皇上会注意到自己。
然而梁焕卿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呢,就当大家在为尹薷孝女行为感到一丝心疼和怅然之际,秦远道和梁焕卿互换了一个眼色,随后梁焕卿上前说道:“父皇,陆相府中,不仅有陆丞相以及明妃娘娘参与了这件事,儿臣先前曾说过,与儿臣以及公主说出罪魁祸首是明妃娘娘的宫女小莲曾亲眼目睹...”
眼看着梁焕卿要对自己一家赶尽杀绝之际,陆高鸿再也忍不住了,他出言喝止道:“梁焕卿!你一个女子,何必如此狠心!要如此苦苦相逼呢!”
陆高鸿知道梁焕卿接下来就要说自己儿子陆琛杀害御花园值守宫女一事,但是自己和陆绘灵已然在劫难逃了,他总还想着要给陆家留一个后人。
可是事到如今。梁焕卿偏偏不愿如他的意:“这么说,陆丞相是承认了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再不承认又有什么办法呢,人证物证俱全,自己和陆绘灵都没办法脱罪。
陆高鸿低着头不肯说话,然而齐秉煜此时对陆高鸿失望至极,一眼都不愿看他。
见陆高鸿闪烁其词,齐秉煜觉得其中依然还有隐情,索性今日盛宴无法再继续,何不将事情全都说清楚呢。
“焕卿,你无需理会他,将你所知道的所有事,原原本本都告诉朕!朕倒是要看看,陆家是何等的胆大包天,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齐秉煜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台下众朝臣,愤然说道。
朝臣们都不敢再抬头了,他们心里知道,陆家垮台,也意味着他们会接二连三的出事,今日看来,皇城必然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梁焕卿得到了齐秉煜的首肯,自然是毫无顾虑的继续说了:“宫女小莲曾亲眼目睹陆家公子陆琛杀害御花园宫女,也就是明妃娘娘指使那名宫女,更换了望舒公主的箭匣,陆琛从而杀人灭口。”
梁焕卿一想到因为这件事无辜丧命的小莲和那名宫女,就心痛不已,誓死也要让陆琛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高鸿和陆绘灵如今罪名已定,但是还是想要为陆家保住一支血脉,陆琛无论如何也是要好好活着的。
“你休要血口喷人了!”陆绘灵一着急,就顾不得自己戴罪之身,当着皇上的面就要斥责梁焕卿,“陆琛从入宫开始就一直待在我身边,怎么可能...”
说到最后,陆绘灵都有一丝心虚了,陆琛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不假,可是自己竟然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还怎么信誓旦旦的为陆琛做保证呢?
“那依明妃娘娘的意思,陆琛公子实属清白,御花园也不会少了宫女对吗?可如若不是这样,小莲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是明妃娘娘大作呢?要知道,刚才我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明妃娘娘可也是这般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清白的呀。一直到尹任昭和薷贵人都招了,陆丞相和明妃娘娘也才肯认罪...”梁焕卿勾起嘴角笑了笑,事到如今,他们为何还要这般嘴硬呢?
当梁焕卿伶牙俐齿的与陆绘灵周旋的时候,朝臣当中不免有一些年纪稍长的臣子对梁焕卿投以欣赏的目光,靖王爷得妻如此,可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陆绘灵脑子一片空白,就连陆高鸿也没有脸面再争辩下去了,可是...陆家已经成这样了,明日早朝,定然是有谏言官上书弹劾他们,齐景炀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站在一旁,迟迟不敢说话,饶是如此,齐景炀也能知道陆高鸿究竟为了什么,他看着梁焕卿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一点将舅舅一家逼上绝路,就回想到当年母后病死床前的那一瞬间,自己又像当时一样无助。
梁焕卿不等陆绘灵回复她,便转身看着皇上,说道:“父皇,既然如此,为何不请陆琛公子出来当面澄清,也好让众位大臣们和明妃娘娘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齐秉煜年纪大了之后,一直都心存一丝善念,之前陆绘灵上位后,接连杀了两名宫女,再有之前在明华堂,梁焕卿贴身婢女江依撞死明华堂,这一切都昭示着陆绘灵心思何其歹毒,为何自己如今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传!”齐秉煜咬牙切齿的说道。
从前陆家公子本就纨绔,但是之前就是小打小闹的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况且陆琛还是自己的外甥子,齐秉煜看在亡妻陆芙霜的份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陆琛也不过是孩子气的打闹,哪个官家子弟都会有的一丝桀骜不驯,齐秉煜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何况自己御前哪个御林军统帅骆勋也是这么一个人,但是骆勋为人也算靠谱。
齐秉煜本也以为陆琛也是如此,只不过没有得到重用,曾经也有意在陆高鸿面前提起过不如让陆琛从仕途,但是陆高鸿自己拒绝了他,还说陆琛纨绔不堪重用,本以为是一句客套话,可如今看来,陆琛本就是草包一个!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在皇宫行凶!实在让人可恶!
何昇得到命令之后匆匆跑了出去,可是陆高鸿和陆绘灵却是忐忑不安,齐秉煜一直没说怎么处置他们二人,但是随后见齐秉煜给夏容馨和齐望舒赐座的态度上来看,齐秉煜这是在隐忍,想要等到事情完全澄清之后再行处置。
陆绘灵和陆高鸿想到,只要齐秉煜对明贤皇后还有一丝眷恋,那么他们就不会就此倒台,他们是皇亲国戚,齐秉煜在之前齐景炀设计杀害梁焕卿的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糊弄过去,若是皇上还念及明贤皇后,还有那么一丝心疼太子的话,就不会杀了他们。
可是他们二人不知道的是,梁寂和秦远道找回来的证据,根本没想要放过他们,陆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曾明里暗里打压过不少忠臣,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了!
何昇一路小跑着跑去明华堂,何誉生怕师父摔着,便赶忙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不住的问道:“师父,如今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何誉一直在门口候着,根本不知道勤政殿里到底有多么凶险。
何昇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但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过,他当时在里面,可是听得心惊胆战啊,今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可能陆高鸿自己也不会知道,昨日本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如今却不知道自己命运几何了。
“你呀!还是要学会谨言慎行,有一些东西,不该你好奇的事,你千万不要去好奇。”何昇虽然心里慌得不行,但嘴上还是极有耐心的回答着何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何誉就是接下来接任大内主管的人选了,何昇是个好师父,自然万事尽心竭力的教着,一如当年自己师父细心教着自己的模样。
何誉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想到了一些什么似的问道:“那师父,今年的除夕烟花,还会放吗?灵台那边准备好了,都已经差人来问过了。”
今日情况实在特殊,要放在平时,烟花早就放了,也许现在宫外的百姓还犯嘀咕呢,怎么今年的烟花不放了呢。
何昇抬起头看看了一望无际的夜空,他叹了一口气,白色的热气从嘴里冒出来,他说道:“会放的,无论如何都是会放的,晚些吧,你等会儿去灵台那边说一声,随时都有可能放,要特别叮嘱京兆府尹,今日皇宫外,怎么样都不能出事了...”
今日事情实在太多了,若是再有些事,何昇都怕皇上支撑不住了,方才听尹任昭说那些话的时候,何昇亲眼看到皇上的身子气的一直发颤,何昇生怕皇上就这么被他们气得...
靖王爷可还没回来呢,皇上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何誉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跟在师父身边提着灯笼往明华堂走去。
此时陆夫人和陆琛在明华堂里正喝着暖茶,方才看过一阵烟花之后,便还议论着什么时候皇宫会放出今年的烟花来。
母子二人坐在屋檐下观月,却听闻一阵敲门声,有太监便连忙去开门,只听来人问道:“陆琛公子可在此处?”
听这么一问可就觉得奇怪了,这里是明华堂,来也是找明妃娘娘啊,怎么会有来找陆琛的呢。
陆夫人与陆琛对视一眼,随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是何总管。”陆夫人一眼就看出了何昇身上的官服,便笑着说道:“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吗?”
陆琛就站在陆夫人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何昇。
何昇甩了甩拂尘,而今他们罪臣之家,便也不用与他们客气了:“皇上差咱家召见陆琛公子去勤政殿问话。”
陆夫人回头与陆琛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皇上找陆琛,可有什么事吗?无故为何会召见陆琛啊?”
何昇此时也不愿与他们多言,转身便说道:“皇上有旨,咱家也不好过问,陆公子还是跟着走一趟吧。”
见何昇如此说,他们也没有办法,陆夫人便陪着陆琛一同去了勤政殿。
刚到勤政殿门口时,却看见方禄和魏深他们在一起,陆琛觉得不对劲,便喊了一句:“方管家!”
方禄听了回头看他们,转而就躲到了一旁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神,自己对于陆家来说,早已经成了叛徒,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再面对他们了。
陆琛觉得奇怪,刚要上前追问的时候,何昇又在前面催着,没有办法,陆琛和陆夫人只好继续上前走着,走到门口时,何昇停住了脚步,对陆夫人说道:“夫人还请止步,皇上只召见陆琛公子,其余人等不能入内。”
何昇既然这么说了,陆夫人也只好让陆琛一个人进去了。
陆琛从一开始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刚一进勤政殿,就看到爹爹和姐姐跪在大殿中央,可是印象里不应该是那个叫尹薷的贵人吗...
陆琛一进门,陆绘灵就转过头看着他,神色焦急紧张,还微微摇了摇头,陆琛能感觉到场面有可能不利,但是又不理解陆绘灵在说些什么。
然而此时陆高鸿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心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陆琛走上前,端端正正的跪下,对皇上说道:“陆琛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琛。”齐秉煜看了一眼梁焕卿,示意她继续说着之前没说完的话。
陆琛听闻皇上叫他的名字,便抬头看着,但没想到梁焕卿站了出来,问道:“今日从盛宴开始到结束,你都在哪儿?”
陆琛一脸狐疑的看着梁焕卿,不知道为何是她来问着自己,又转眼看了看皇上,齐秉煜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样子,陆琛只好又看向梁焕卿,说道:“自然是,与明妃娘娘在一起。她是我姐姐。”
陆琛生怕他们不信,又补充了一句废话。
“中途可有离开过?”梁焕卿继续问道。
“不曾。”陆琛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他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事,未免别人怀疑,问到这种事情上,他第一反应便是一口否决。
梁焕卿转头看着梁寂和秦远道,证据是他们去找的,自然是他们最为清楚一些。
梁寂抬头看了看皇上,皇上点了点头,梁寂便起身跑到勤政殿门口对赵钊说道:“带你们找到的尸体进来。”
随后又给魏深递了个眼色,叮嘱他看好方禄,毕竟此时陆夫人就在门口,若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方禄被策反,就没人来证明陆琛确实杀了宫女这件事了。
陆夫人站在门口,看着梁寂这些奇怪的行为,面上有一些不悦,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如今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了,仿佛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利,陆夫人担心极了。
赵钊点了点头,对邓信和程亮使了个眼色,二人从马车中抽出一块白布将宫女的脸蒙上抬了出来,骆勋皱了皱眉头后侧身躲开。
陆夫人见他们如此,心中大呼大事不好了。
但是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尸体抬了进去。
赵钊一进大殿,便对皇上抱拳行礼,皇上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打心眼里赞赏梁寂和秦远道的能力,短短几个时辰,什么事情都弄好了。
众朝臣见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即将会发生的一切。
邓信和程亮将尸体抬到陆琛身边,陆绘灵和陆高鸿见了这具尸体,都不由得脑子一片空白: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具尸体的?
夏容馨和齐望舒看到他们抬了一个人进来,纷纷皱起了眉头。
陆琛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看着众人,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要这么做:“你们这时要做什么?!”
梁寂笑了笑,对赵钊点了点头,赵钊会意之后,蹲下身子掀开宫女脸上的白布,对陆琛问道:“陆公子可还记得这名宫女?”
陆琛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连忙移开视线:他怎么会不记得呢,人就是他杀的呀,但是尸体怎么落到他们手里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陆琛抬起头来看着梁寂,又想到了方才在勤政殿门外看到方禄时,他喊方禄的名字,可是方禄怎么也不理会他,这让他很奇怪,但是现在想来,是梁寂他们搞的鬼了。
可是陆琛此时面对这么多人,一时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他茫然的看了看梁寂,又看了看站在身后和秦远道和梁焕卿二人,他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审问自己。
陆琛没有回答他们,转头又看了皇上一眼,此时的他略显慌张,手心止不住的冒汗,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等着他回答。
最后,陆琛的眼神停留在陆高鸿和陆绘灵身上,此时的陆高鸿低着头跪在原地,想来是十分悲痛的了,他不忍心看到陆家就这么没了,是陆高鸿亲手带着陆氏一族举家来到上京城,本以为会辉煌的度过这一生,在自己的前半生里,陆高鸿经历了许多,他从一介落魄书生做到了官居一品的百官之首,是皇亲国戚,深受皇帝重用。
可是没想到,如今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就连自己的儿子,身上都要背负一些罪过。
陆绘灵无声的哭泣着,纵然哭的梨花带雨,可如今齐秉煜也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陆绘灵看着陆琛,想要告诉他这桩事情已经败露,但是这么多人在这儿,她却也无法开口了。
梁寂见陆琛和陆绘灵眼神交汇这么久,所有人也都在等着他们呢,便又追问了一句:“陆公子可认得这具尸体?”
“陆琛,回答他。”齐秉煜也等的有一丝不耐烦了,便也出声说道。
陆琛回过头来看着皇上,此时他已经完全瘫在地上了,跪着也没个正行,齐秉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转而陆琛看着梁寂,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宫女,随后眼神连忙扭开,支支吾吾的说道:“不,我不认识。”
“当真不认得吗?可是有人说过亲眼看见是你在御花园杀了她还将尸体运出去的呀。”梁寂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陆家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没见过!你们认错人了…”陆琛眼神闪躲,嘴上却丝毫不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算陆琛傻,但是他也能知道,若是随便就承认自己见过这个宫女,那么就会和这个宫女的死牵扯上关系,眼下看来,自己的爹爹和姐姐仿佛身陷囹圄,自己是千万也不能出事了。
见陆琛这么说,梁焕卿和秦远道他们对视了一眼,心下自然是知道他是狡辩的,如今要在御前问他,不过是为了要给陆家致命一击罢了。
陆高鸿见状暗自摇了摇头,他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了,如今这么做不过只是为了要彻底击垮陆家,可是事已至此,陆高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现在梁焕卿明着要击垮他,他也毫无招架之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梁焕卿的手上。
陆绘灵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她看着陆琛垂死挣扎,心里也很是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设计这场计划该多好,如果…直接杀了梁焕卿该多好。
梁寂死死盯着陆琛,他拿这种无赖最没办法了。
陆琛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随后说道:“你说曾有人亲眼目睹我杀了这个宫女的人,那,那个人呢,如今在哪儿?”
陆琛并不相信他们如果真的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还会在此和他啰嗦,如果还要问他,想来是一定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才会如此的了。
“她死了。”梁焕卿看着陆琛,缓缓开口说道。
“那你们怎么证明这个宫女是我杀的呢?我一直待在明妃娘娘身边,这个宫女,我不曾见过。”陆琛知道目击者死了之后,便更加理直气壮的质问梁焕卿。
梁焕卿不愿和他争执,总归刚才陆绘灵也都认了这些事情,但是赵钊偏不放过陆琛,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的证据,一定要物尽其用才是。
“去找方禄。”梁寂低声对赵钊说道。
赵钊看着梁寂,不由得觉得他们有一丝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赵钊点了点头,从后面绕了出去,走下台阶,对方禄说道:“而今要该你上场了。”
方禄抬头看了一眼勤政殿门口的陆夫人,不由得觉得心虚,他连忙低下头,有一丝踌躇。
赵钊问道:“你不想要命了吗?陆家可不是靠得住的了。你不记得秦大人对你说的话了吗?”
方禄哪里会忘记,他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随后便也跟着赵钊走了上去。
在经过勤政殿门口的时候,陆夫人不由得脱口而出:“方禄!给我站住!”
方禄顿时被定住了一样待在原地,毕竟是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如今要因为自己的性命背叛他们,到底还是没脸见人。
陆夫人看这情况,大概能猜到他们的计划已经事发东窗了,而秦远道为人奸诈,居然想到了找方禄作证。
“相爷待你可不薄,你如今对得起他吗?”陆夫人知道方禄知道他们所有的事情,如果方禄全都招了,就算陆家是皇亲国戚,是太子的舅舅,恐怕也难逃一死。
方禄有一丝犹豫,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赵钊看着有一些着急,他们特别害怕方禄会临阵倒戈,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能接受任何一丝变故。
“方禄,进去吧。”赵钊说着,又看向陆夫人,又像是对方禄说道,“如今自身难保,还是不要操心别人才是。”
赵钊说的正是陆夫人私带羽箭进宫一事,陆夫人自然了然,她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堂堂正一品诰命夫人,居然是一介小将也能斥责威胁的。
陆夫人抬起手指着赵钊,厉声说道:“本夫人乃先帝亲封的正一品诰命夫人,见到皇上我都可以不用行礼,你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赵钊最是知道,如今的陆家不过是纸老虎一个,根本不足为惧,随即回嘴道:“下官不过是在实话实话罢了,若是夫人内心坦荡,何必在意这些?”
“本夫人做了什么需要你这般阴阳怪气?!”陆夫人恨不得直接上手甩赵钊一个耳光,但是随后又指着方禄说道:“你这个狗东西,陆相府待你可不薄,你如今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
方禄低着头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赵钊挡在方禄面前,对陆夫人说道:“这里是勤政殿,可不是陆相府!”
第两百四十八章
说完,赵钊也不愿意和陆夫人纠缠下去,索性陆家一家子都是疯子,赵钊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推着方禄走了进去。
今日除夕大雪,勤政殿内自然是升起了暖炉,为了避免大殿外有寒风吹进来,每每冬日殿门就会挂上帷帐用来挡风。
赵钊他们进去时,陆夫人也趁机往里面看了一下,便瞥见陆高鸿和陆绘灵的身影,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落寞,而陆琛则瘫软身子跪在前面,身旁放着那一具刚才梁寂出来使唤人抬进去的尸体。
陆夫人看到这儿心都要碎了,她被赵钊一语噎住,从赵钊的态度来看,陆家是凶多吉少的,可是陆夫人依旧不认命,她知道陆高鸿和陆绘灵都做了一些什么,可是陆家如今是何等的局势?
陆高鸿的妹妹陆芙霜,是天朝皇帝齐秉煜的唯一的一位皇后,九死一生替齐秉煜诞下太子,如今明贤皇后去世八年之久,饶是夏容馨有着绝世容颜享无上荣宠,也不过是当了个贵妃而已。
陆家是太子殿下如今算得上唯一的支柱了,齐秉煜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处死陆高鸿吧?
陆夫人这么想着,自己从前是陆芙霜的闺中好友,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齐秉煜多少有一些接触,齐秉煜看起来冷酷无情,是则内心柔软,不然也不可能如此怀念亡妻陆芙霜,只要让太子帮着求情,定然能救下他们的性命。
可是陆高鸿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太子帮忙求情呢,这无异于是把脏水往太子身上泼,眼下陆家出了事,莫说陆高鸿了,陆绘灵参与其中就已经让皇帝寒了心,现在陆琛又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难免会让人联想到和陆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东宫太子了。
如今方禄这个墙头草也要跟着叛变,实在让陆夫人担心不已,方禄知道太多事情了,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如何挽回这一切,只有让太子帮着求情,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除夕之夜,想来皇上也不会忍心让齐景炀又失去一位至亲的。
陆夫人思虑再三,看着相公和一双儿女都在勤政殿接受着皇上的质问,她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陆高鸿怎么也不可能向太子求助,陆绘灵像极了她父亲的脾气,陆夫人决定铤而走险,她决不能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说着,陆夫人也要跟着走进勤政殿,何誉连忙拦住她:“陆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你放我进去,我要见皇上!”陆夫人心急之下,居然也丝毫顾不得堂堂诰命夫人的身份,公然的和何誉撕扭起来。
台阶之下的骆勋见了,不免嗤之以鼻:“一家子都是罪臣,她是怎么好意思在勤政殿门外如此放肆的。”
方才来的路上,梁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经过都和他们说了一遍,骆勋向来又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看到这儿自然是有一丝情绪的。
魏深和秦瑞兰听见了,转头过去看了他一眼,骆勋感觉到了他们的眼神,好不自然的说道:“看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听到这儿,秦瑞兰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没想到骆大人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呢。”
骆勋听了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勤政殿,想起了自己早已经过世的父母,他们当年就是被奸臣所害,无辜丧命,现在想来,也是十分痛心的,如今骆勋见到奸臣,自然是恨不得亲自手刃才是。
何誉说来也是十分年轻腼腆的一个小太监,面对来势汹汹的陆夫人,他自然是招架不住,可身边勤政殿外候着的也都是男人,对她一介女流,怎么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才是。
何誉拼命挡着帷帐,说道:“夫人您就消停一会儿吧!这勤政殿外,哪个是不想进去的,可是皇上没有召见您,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这个门呀!”
这三言两语哪里劝得住陆夫人呢,那里面跪着的可是她的相公和儿女,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呢,陆高鸿此时明显已经认命了。
他是活够了罪有应得,可是让陆绘灵和陆琛怎么办,陆夫人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给他们求情。
“你快放我进去!”陆夫人指着何誉的鼻子破口骂道,“什么时候你个阉人也敢随意碰本夫人了!”
何誉顿时哑然,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夫人趁机推开他,直接掀开帷帐走了进去。
何誉恍惚的转过身看着陆夫人的背影。
何昇不是没教过自己,要接受如今已经不是个正常男人的事实,自己七八岁入宫,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件事,再者说宫里的男人除了皇上和御林军以及太医之外,大家都是一样的,自己一直在何昇身边伺候着,还从没有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自己阉人。
何誉不去拦她,只想着若是苍天有眼,那么陆家人真的该死,陆夫人和她哪个女儿都是一个德行的,没一个好东西。
陆绘灵得势之后,就连他们在勤政殿伺候的人一个都不放在眼里,齐秉煜多次叮嘱要宽容,可陆绘灵偏生要用小事给自己立威严,何昇她多少都有一些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何誉呢。
这样的话,陆绘灵也曾对身边的太监说道说,何誉第一次听到阉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瞬间从头到脚都麻了。
现在的局面,何誉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陆夫人就这样闯进去,必然会受到责罚,方才听师父说起来,陆家犯了这种事,定然会从此消亡。
陆夫人掀开帷帐走了进去,所有人都看着勤政殿门口,坐在大殿上的齐秉煜也看向了她,而后皱了皱眉头看着何昇,略带一丝不满:如今陆家人都这般的蛮不讲理吗?朕都没有传唤她怎么就能随便进来呢?
此时何誉也踉踉跄跄的走进来,一进来就在门边上跪下,看着皇上略带责备的眼神,随后磕头道:“皇上恕罪...是...是夫人自己要进来的,奴才怎么也拦不住呀!”
陆夫人看着陆高鸿、陆绘灵以及陆琛跪着的身影,陆高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满脸的沧桑,就也才几个时辰没见,陆高鸿仿佛就老了三十多岁一样,两鬓苍白,额角冒着细密的汗珠,沾染着一丝丝凌乱的头发,显得沧桑又令人心疼。
陆夫人眼眶瞬间红了,她抬头看着皇上跪下,哽咽道:“臣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绘灵此时低着头跪在原地,眼泪鼻涕已经将她精致的妆容弄花了,她心里实在后悔做过这些错事,当初怎么也没想过如今会落得这般下场,居然将自己的家人都卷了进来…
第两百四十九章
梁焕卿看着她这副模样,竟然有了一丝心疼,像梁焕卿这种自由没怎么经历过母亲爱护的孩子,是怎么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有人心心念念的想着你为你好,从来没想过要在你身上汲取一些什么,即使有时候会有一些责备,但也一定是为了你好的。
梁焕卿怎么也没想到,被父母从小呵护着长大的陆绘灵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寂等人此时看着陆夫人低头痛哭的样子,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情绪,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夏容馨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怪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齐景炀看着自己舅舅家如今变得这个样子,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心痛的,心中不停的哀嚎着,为何老天爷要这样待他,是真的要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夺走才甘心吗?
齐秉煜皱着眉头看着陆夫人,不是他能忍得下这份心,主要是陆家人实在是过分,陆高鸿一直都在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傻子来看,妄想着夺走一切权利,如今更是蒙蔽他蒙蔽的好苦,通过盛宴一事牵扯出来的所有事情,都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半壁江山,早已经被陆高鸿收入囊中有了一半,也只能怪自己昏庸无能,若真的到死都没发现,恐怕齐景炀登基之后,会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陆绘灵就更是可恶了,居然利用自身优势和自己对陆芙霜的思念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他们没有说明白,可是齐秉煜也不会是个傻子,都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能不明白吗?陆绘灵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太子殿下,陆家举全家之力扶持太子,不惜在盛宴上对梁焕卿动手,还是借齐望舒的手杀人,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还拉了一个薷贵人过来顶罪。
这还只是在上京皇宫,他们就敢这么做,实在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齐秉煜如是想着,皱着眉头对何昇使了个眼色,何昇点了点头,福着身子走了下去,对陆夫人说道:“夫人,还请你出去吧,皇上在此和众位大人谈论事情,你在这儿不合适。”
齐秉煜之所以还对她如此客气,无非就是看在陆夫人是先帝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罢了,念及从前陆夫人常去东宫和陆芙霜说话的份上,如今尽管陆家出事,齐秉煜念及从前的情谊,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为难一个妇人。
可是陆夫人倔强的很,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被这么多人审问着,执意要跪在大殿上:“皇上,还请皇上容臣妇旁听,皇上,不要赶我走...”
说着,陆夫人就对齐秉煜磕了一个响头,何昇一脸无奈的看向皇上,自己又不好拉着陆夫人出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齐秉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摆了摆手,示意陆夫人跪到边上去,何昇便也只能对陆夫人指了指一旁,毕竟皇上现在不愿意看到陆家任何一个人,能让陆夫人留在这儿也能算是皇恩浩荡了。
朝臣们见了这一幕,只觉得有一丝尴尬,纷纷摸了摸鼻子,从前陆家什么时候遭遇过这样的待遇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陆高鸿也是痛心疾首,没成想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梁焕卿别过眼神,不再看着他们,陆夫人一进来,像是把整个气氛都弄得更加沉重了,莫说是陆绘灵和陆琛,脸梁焕卿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个复杂的心情。
但尽管如此,陆家人的罪行依旧是罄竹难书,对不起天朝百姓,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齐秉煜清了清嗓子,众人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在这件案子上,此时距离除夕子时也只剩下一个时辰,等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这会儿上京城的百姓们还在翘首期盼着,皇宫里皇上登上灵台点燃圣火放出烟花祈福呢。
梁寂给赵钊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钊点了点头,对皇上抱拳行礼说道:“启禀皇上,微臣带来了一名证人,此人能证明陆琛确实有杀害这名宫女。”
为了避免陆琛再次说起“凡事要讲究证据”这种陆家人随口就能说出的废话,秦远道他们将证据准备的十分充分,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听赵钊这么说,众人也才注意到了站在赵钊身边和赵钊一同进来的那个各自矮小一直低着头的男人。
没人会不认识他——方禄。
众朝臣中,就算没见过陆琛,都一定见过方禄,若是要和陆高鸿攀上一点关系,就一定会通过方禄。
所有人都有一丝惊讶,为什么方禄会成为梁寂他们的证人,这不是两个明明该是死对头的人吗?如今怎么会待在一起?
他们都只道方禄是一个聪明狡猾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其实他很会看眼色行事,眼下陆家靠不住了,便赶忙答应帮秦远道做证人,争取将功补过。
但是陆高鸿这是第一次看清方禄的为人,他痛心疾首,方禄知道他太多秘密,若是有方禄的指证,他就算是皇亲国戚恐怕也很难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了。
齐秉煜定睛一看,他也认识眼前的方禄,随后又看向陆高鸿,如今陆高鸿定然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吧。
方禄颤颤巍巍的跪下,对皇上磕了一个响头:“奴才拜见皇上。”
齐秉煜看着方禄,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说,你能证明这个宫女是由陆琛所杀是吗?”
当齐秉煜问到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方禄,陆高鸿齐景炀看着方禄,则是担心他点头承认,如果是那样,陆琛可就完了,除此盛宴公然在皇宫内杀人还抛尸,视宫规纪律于无物,然而梁焕卿秦远道则是担心方禄临阵倒戈,这样对他们来说相当不利。
陆琛更是紧张的看着方禄,很害怕方禄会说出于自己不利的话。
方禄低着头,贼眉鼠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敢去直视陆高鸿和陆琛的眼神,经过一番心里挣扎之后,他点头说道:“是。这个宫女,是由陆琛公子所杀,随后他带出宫,让奴才帮着抛尸。”
“你胡说!你不曾亲眼见过,怎么能笃定这个人就是我杀的呢!方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陆家人听到方禄这句话,心都凉了半截,陆琛更是顾不得在君前的礼仪,指着方禄就激动地破口大骂起来。
赵钊不动声色的挡在方禄跟前,以免陆琛会伤害到这个重要的证人。
齐秉煜见陆琛这般无理,便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陆琛便不敢说话,噤声跪在原地,但眼神却像是要将方禄杀了一般。
“你怎么知道这是陆琛亲手所杀?”齐秉煜看着方禄问道。
方禄低着头,听闻这话,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来,回头看了一眼陆绘灵,随后说道:“是...是明妃娘娘吩咐的...盛宴这件事...明妃娘娘交代了,不能让太多不相干的人插手...”
第两百五十章
陆绘灵先前吩咐过,这件事绝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就连在自己的明华堂,都只有胥兰和自己知道,这宫里的人有不少对她忠心、见她得势想替她卖命的,但是陆绘灵不肯相信别人,就连明华堂里对自己一片赤诚的文胜,陆绘灵都不愿意冒这个险,所以找到御花园的宫女换了箭匣之后,一定要杀人灭口。
然而陆绘灵又不能亲自动手,跟别说相信别人了,权衡之下,陆绘灵也不得已让陆琛冒这个险替自己杀人,而且这也算是最稳妥的办法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会被方禄揭穿。
当齐秉煜从他们的字里行间得知这一切又和陆绘灵脱不了干系之后,对陆绘灵投以一个失望的眼神,他没想到,自己待陆绘灵这么好,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可怎么也没想到,陆绘灵异心太大,居然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身边还能策划这么一场令人发指的计划。
齐秉煜指节捏的泛白,他强忍住对陆绘灵的厌恶,看着方禄说道:“明妃娘娘还吩咐过什么,你都给朕从实招来!”
方禄颤颤巍巍的回头看了陆绘灵一眼,随后抬头看着皇上,索性眼睛一闭,说道:“明妃娘娘还吩咐了,不能让别人发现了这具尸体...”
现在想来可真是可笑,尸体如今被呈现在大家眼前,陆绘灵所有的一切计划都已经泡汤了,如今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们究竟是怎么暗度陈仓的!都给朕从实招来!”齐秉煜真是被他们给气糊涂了,皇宫戒备如此森严,可是在陆家人眼里仿若无物一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无非就是自己平时太惯着陆高鸿和陆绘灵二人了。
陆琛看到事情变得这个样子,腿软的早就跪不起来了,他看着方禄一字一句说出他们的计划,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的份上,他可能早就抱着陆高鸿害怕到要哭出来了。
“羽箭是怎么来的?!”齐秉煜越问越是觉得生气,回想起方才方禄所说,陆琛杀人并把尸体运出宫外,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若是有人雇佣陆琛来行刺,是不是仗着自己身后有陆高鸿撑腰也不会被发现。
秦远道和梁焕卿他们之前只是猜想,如今听方禄说完,才知道事情究竟有多可怕。
陆琛能在盛宴之上瞒过所有人公然杀害一名宫女并成功的将尸体丢出宫外交由方禄去处理,全然只凭借自己是陆高鸿之子和当今宫中荣获盛宠的明妃娘娘的亲弟弟,只要有这个头衔在,就没有人会去搜他的车,齐秉煜简直是要气炸了,如今陆高鸿的名声在宫里也是如此好用吗?那在自己看不见的宫外、上京城外呢?是不是陆高鸿的话会比自己的更加奏效?
相权是用来制约皇权的没错,可是当初先祖创立这套体制的时候早就说过,皇权至高无上,高于一切,可如今看来仿佛并不是如此,陆高鸿在朝堂之上的权力远远高于皇帝,半个朝堂都听陆高鸿的话,如今陆绘灵入了皇宫,皇宫都要分陆家一半了。
方禄一时没有说话,这样一来又会牵扯到陆夫人,他虽然决心要背叛陆家,但是对于陆夫人,他除了害怕之余,多少还残留一些感激的,如今事情并没有涉及陆夫人,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先前秦远道和梁寂是有问过方禄,他们自然也是知道实际上羽箭是陆夫人带进宫里的,但是眼下不知道怎么的就生了恻隐之心,他们不想亲自说出这一切,就看方禄自己愿不愿意说了。
陆夫人跪在角落里,知道这下皇上说的是自己了,那羽箭确实也是她藏进华服之中亲自夹带进宫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齐秉煜第一时间又看向陆琛,他怀疑是陆琛带进宫来的,陆琛也感觉到了皇上怀疑的眼神,连忙磕头说道:“皇上,不是我,羽箭不是我带进来的,不是我。”
陆琛明显就慌张了许多,他担心自己身上再多加一条罪过,本就胆小的他连忙否认这项欲加之罪。
“启禀皇上,是臣妇。”陆夫人双手端着万福礼举过头顶,身子跪得笔直,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她重复说道:“羽箭是臣妇私自夹带进宫的。”
这下听清楚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原来今日盛宴上的闹剧,完全就是陆家全家上下参与所为的,与之前想到的使臣作祟完全不沾边,这根本就是陆家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夏容馨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不是惊讶于陆夫人也有参与他们的计划,而是佩服陆夫人如此气定神闲的样子,要知道,方才就算是陆高鸿也是哭着喊着冤枉,还要秦远道和梁焕卿把证据一个个摆在他眼前他才肯承认,与眼下陆夫人坦然承认自己所作所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陆夫人如此坦荡的承认,秦远道和梁寂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如鲠在喉,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把陆家逼的太惨了。
昨日明明还是上京城能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丞相,如今转眼间就要成了阶下囚。
梁焕卿看着陆夫人,心口像是憋了一股气一样,如何也咽不下去。
齐景炀瞬间就要崩溃了,他很想质问舅舅,为什么要瞒着他,如果早就和他商量一番的话,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齐秉煜看着跪在角落里的陆夫人,他可没有其余人的那种心情去佩服陆夫人,他怒拍桌案,将桌案上的卷轴通通丢了下去,说道:“朕待你们陆相府不薄!如今你们这般在盛宴上动手脚,携带违禁品入宫犹如进无人之地,处心积虑的让朕当着外来使臣的面蒙羞,要借公主的手杀了王妃,你们是想做什么?!你们是想要朕将这皇位也让给你们陆相府吗!”
见皇上震怒,所有人都纷纷跪下高呼:“皇上息怒。”
陆高鸿此时跪在殿下,俯下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他心里清楚的很,此事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陆高鸿这仕途就只能走到这儿了,曾还想着扶持太子登基,帮着处理朝政,还能被封为异姓王,可如今能保住一条命就算是皇恩浩荡了。
“息怒?你们要朕如何息怒!”齐秉煜恨不得如今就将陆高鸿大卸八块用以泄愤。
“皇帝,保重龙体才最重要啊!”说话的正是齐秉煜做太子时,在东宫教他念书的老太傅,如今早已白发苍苍,恐怕活不了几年了,他也很是痛心如今的朝堂被陆高鸿这些乌合之卒弄得乌烟瘴气,只恨自己没再年轻个二十岁,若是还能年轻一点,或许还能替皇帝分忧。
齐秉煜看着自己的恩师,不由得痛心疾首,当初老师教自己要做一代明君,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被陆高鸿蒙蔽了双眼。
齐秉煜指着陆高鸿,手被气的发抖:“朕非要杀了你不可!”
“皇上!”陆绘灵和陆琛都不敢说话的时候,陆夫人焦急开口了,“皇上,他...他可是太子的亲舅舅啊...您就看在明贤皇后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吧皇上!”
第两百五十一章
“你们还有脸提明贤皇后?!”齐秉煜忘不掉明贤皇后,自然也不会忘记陆绘灵是如何利用自身与陆芙霜相似的一张脸来诓骗自己的事了,“你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如何对得起明贤?!如何又对得起太子?!”
“可是从前陆高鸿也为天朝尽心尽力做过许多事,他是真的想为天朝办事的人呀!皇上,这么多年来,陆高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您...就饶了他一命吧!”陆夫人跪着向前挪步,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被泪水打湿,转而又看向齐景炀,“太子殿下,他可是你亲舅舅,绘灵和陆琛可都是你的手足,你帮着求求皇上吧!”
陆夫人知道陆高鸿不愿意牵连到太子,可是事到如今,陆高鸿性命难保,陆夫人哪里又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齐景炀岁=虽然有一丝气愤,但是心里清楚舅舅和陆绘灵也是为了自己好,况且陆夫人都这么求着自己了,自己再不说句话就显得很没有良心。
“父皇...”当齐景炀想拱手对父皇说点什么的时候,父皇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胆敢求情者,并罪同罚!”
陆高鸿听闻此话,就知道没有人会给自己惹麻烦了,他如今也就释然了:“太子....”
陆高鸿看着太子,慢慢的磕了一个头,随后对皇上说道:“臣有罪...甘愿承担一切后果。”
见父亲认罪之后,陆绘灵也不想再挣扎了,她知道齐秉煜如今厌恶极了自己,就算自己长着和明贤皇后八分相似的脸,终究也不会得到他的怜悯。
不知为何,陆绘灵在这一刻,仿佛一瞬间轻松了许多,不用为了一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需要委曲求全的迎合别人,到头来弄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还不能痛快的只做自己...
可如今却好了,陆绘灵卸下了浑身上下的所有伪装,不由得公然笑出了声,她笑得猖狂,笑得放肆。
所有人都看着陆绘灵,又看了看皇上。
梁焕卿看着陆绘灵这幅样子,心里难免有一些奇怪的情愫,她这会儿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丝心疼陆绘灵,一直以来都苦苦追求着齐景钦,却不被重视着,被自己的父亲送到皇上身边,每日每夜都戴着父亲给的面具胆战心惊的活着,心中藏着仇恨以及所有阴暗的东西,终日不见阳光...
齐秉煜厌恶的看着陆绘灵这个样子,随后摆了摆手说道:“将这几个乱臣贼子都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想来齐秉煜此时全然没有精力再去处理这件事情了,于是要等到明日早朝时再做商议,他知道,朝臣当中,不止有大理寺少卿为陆高鸿党支,更是有许多数不清的眼线的臣子,表面上实在为天朝办事,实际上心思早就飞到了陆相府,他们知道,陆丞相才能帮助他们飞黄腾达。
等到御林军将陆高鸿等人关押下去之后,齐秉煜闭着眼睛撑着额头按压自己的眉心,大殿中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他。
良久,齐秉煜问道:“如今到子时了吗?”
何昇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回皇上的话,离子时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竟然耽误了这些许时候。”齐秉煜坐起身子站了起来,众朝臣也跟着站起身低头垂手的立在两旁,他说道:“今日除夕还未曾放过烟火,想来朕的子民们都等急了。”
说着,齐秉煜强撑着疲倦的身子就要往灵台走去,这是除夕当天的传统,如今迟了这么些时候都没见宫中放烟花,皇宫外的百姓们都一直在坊市等着,尽管孩子们困得不行了,但还是强忍着困意,想要看看今年皇宫的烟花。
齐秉煜宽大的袖子随着他走路的幅度不停的舞动着,由于下了大雪,路上结了一层冰,齐秉煜只好步行至灵台,心中担心过了子时,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他坚信如今依旧有百姓在等着自己。
老太傅年纪大了,可依旧步伐稳健的被人搀扶着也要跟在身后一同上灵台,看到这儿,老太傅不由得会心一笑,想来当年自己的教学还是颇有成效的,齐秉煜果真成了一位心怀天下,心系百姓的君王。
魏深、秦瑞兰以及同样站在外面等着的骆勋,见皇上走出来了,连忙跪下相迎,后来见所有人都有次序的鱼贯而入,便也安然的跟在后面,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皇上竟然还能想起来要登上灵台祈福。
秦瑞兰走到梁焕卿身边,想问一问方才勤政殿里发生了什么,还有皇上对陆高鸿陆绘灵的处决是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一行人安安静静的打着灯笼往灵台走去。
所到之处,竞相点燃起一排排烛光...
恰逢子时刚到,灵台上点燃起了圣火,早已经准备好的烟花应声在空中绽放开来,一时间,沉寂的上京城瞬间又沸腾起来了,见到皇宫中终于燃放起了烟花,百姓们空落落的心这才被填满...
夏容馨站在灵台后看着齐秉煜亲手点燃圣火,不由得捂住嘴痛哭了起来,齐望舒不知道所为何事,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作为安慰。
除夕之夜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第二日大年初一,京官依旧要上早朝,齐秉煜对于昨日除夕盛宴一事对陆相府一家等做出了以下惩罚:陆高鸿处以死刑,于初二日在东市街口当街问斩;陆绘灵已疯,便关押流放至宁古塔悔过;陆琛与陆氏夫人则流放八百里,便为庶人;尹任昭按律法即刻处死;尹薷御前前口出狂言,被打入冷宫,终生不得令不予外出。
另外,秦远道于此案中立功无数,念及为人正直可靠,且暂代丞相一职,官居一品;梁寂,赵钊,邓信,程亮等人,给予土地黄金等赏赐;靖王妃梁焕卿于此案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特赐黄金万两,免死金牌一块,以示抚慰。
除夕刚过,御林军就查封了陆相府,经由方禄提供的线索,共抓获贪污**官员十余人,查封的真金白银足足比如今国库还要多,一车一车的赃款由御林军护卫着送往皇宫,围观百姓不由得鼓掌叫好。
靖王府中。
司南屏听闻昨日皇宫中竟然发生了如此惊险的一件事,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左右看了看梁焕卿,不停的问道:“你没有受伤吧?你真的没事吗?”
见司南屏这么追着自己问一天了,梁焕卿窝在摇椅里,手中把玩着那块御赐的免死金牌,对着司南屏笑着说道:“我没事儿啊,你看,如今我有两条命了呢。”
司南屏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月白是昨日一直陪在梁焕卿身边的,虽然没有一直陪着进勤政殿,但是依旧能知道昨日的场景究竟是有多惊险了,她看着梁焕卿一副坦然的模样,忍不住说道:“王妃你还说呢,昨日要不是小莲...以后您要是再不注意着一点儿,就算有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了!”
月白是一直跟在梁焕卿身边的丫鬟,自然是什么话都敢说,见梁焕卿依旧一副不长记性的样子,月白忍不住说道了几句。
“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不会用到这块金牌了。”汤雪蹲在梁焕卿脚边,替她捏着腿,一边笑着说道。
昨日跪着快一天了,膝盖又酸又疼,索性梅贵妃体恤,差人送自己回来休息,要不然梁焕卿就不知怎么出宫了。
九死一生的梁焕卿此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陆绘灵疯了,陆家都垮台了,大概就不会再有人像她这般想至我于死地了吧。”
第两百五十二章
“可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妃你还是要小心些才是。”月白依旧不肯放心,她凝眉说道。
梁焕卿看着月白一副老道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自从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梁焕卿的心智已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可是在面对月白等好友时,她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梁焕卿抬手刮了一下月白的鼻子,笑着说道:“如今倒是人小鬼大了,连我你也敢教训。”
“我哪里有说错嘛。”月白终归还是十分担心她,皱着眉头担忧道:“如今你在勤政殿出尽了风头,打压了太子殿下的势力,还担心会没有人对付你吗?”
梁焕卿不愿说这些,如今判决出来了之后,她自己也清楚齐景炀私下会报复自己,秦叔叔也瑞兰姐姐也多次叮嘱自己要小心,至少要等到靖王爷的大将军回来才行。
她昨天累坏了,今日一天都瘫软在院子里,每每回想起昨日的事情,便觉得心有余悸,若是小莲没有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明年的除夕就会是自己的忌日了,那些关心着自己的人还怎么过这个年呀。
虽说梁焕卿看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实则是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她低头把玩着皇上御赐的免死金牌,随后慢慢举起来,对在一旁气鼓鼓的月白说道:“没事儿,我这不是还有免死金牌吗?想来他们近期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对我怎么样了,再说,经历了这件事情,我自然会提防一些的,你们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啊!我昨天听说您出事,我都快吓死了。”昨日的情形容不得他们停下来喘口气,这会儿回想起来,月白真是从脚底传上了一股冷气,直通脊梁骨。
“这免死金牌,可不是对谁都奏效,只是说你犯了事儿皇上会饶你一命罢了。万事还是要小心一点才行。”司南屏看着梁焕卿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自然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梁焕卿看着司南屏一副认真的样子,便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她说道:“哎呀,我知道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连陆高鸿和陆绘灵都拿我没有办法,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你们还在担心东宫会对我做什么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齐景炀就是靠着陆高鸿才稳固这个储君之位的。”
梁焕卿经历了这个有惊无险的事情之后,更加笃定了之前在云霄寺时那位大师说的话了,说不定,自己这次的举动,拔光了齐景炀身边的所有爪牙,真的能顺利帮助齐景钦登上皇位。
司南屏看着梁焕卿的这个样子,心里想着昨日一事对她的打击可能真的很大,如今梁焕卿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满心满眼全都是皇位之争,司南屏不知道如此是好还是坏,当初说要娶建威大将军府的大小姐回来不过也是为了有更好的筹码去与齐景炀争皇位。
可是娶了梁焕卿回来之后,貌似也没什么多大的区别,当时司南屏还曾笑话齐景钦将这后半生都搭进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司南屏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希望梁焕卿永远这么单纯,永远做自己的大小姐,永远在他人的庇佑之下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希望她涉及到这场旋涡之中...
如今事情的方向正朝着司南屏当初所设想的那个目的走去,但是如今司南屏却不希望这么做了,听说昨日梁焕卿险些又有了性命之忧,一些淡然自若的司南屏却淡定不下来了,他第一次恨自己没有入朝为官,既没有好好帮助到王爷,也没有好好守护住王妃。
想想梁焕卿之前的性子,遇到这种事定然是先大哭一场,等着爹爹和兄长来替自己解围,可是她昨日的那番运筹帷幄,能通过一小点线索将整个案件侦破,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司南屏此时有些心疼梁焕卿别人拿刀逼迫着成长起来,变成了当初大家都希望她成为的那个人。
司南屏站在原地懊恼不已,若早知今日,司南屏就是放弃着自由自在逍遥的生活入朝为官亲自去帮助齐景钦夺得皇位,尽管道路艰险坎坷,但是司南屏也不愿意将梁焕卿牵扯进来了,她本是天上逍遥自在令人只能远观的星星,如今有幸得见一眼本就是凡夫俗子的三生有幸,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可恶,居然想过要去利用一个女人。
梁焕卿感觉不到司南屏对自己心生的异样情愫,只想着自己如今已经折断了齐景炀的左膀右臂,想来齐景钦回来了,也定然会对自己心怀感激。
梁焕卿如今再回想起先前齐景钦对待自己的态度,也能知道齐景钦只是在利用自己建威大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而今想清楚之后,梁焕卿也曾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天真,祁山拜花神之后居然相信了齐景钦会真的爱自己。
梁焕卿摸着自己肩上当初被温石浩一箭穿骨而过的箭伤,自己从小到大也因为顽皮受过许多伤,但是危及性命的伤,全都是在和齐景钦接触之后拜他所赐。
尽管梁焕卿想到了这些,但依旧很快就释然了,自己如今已经是靖王妃了,而且梁焕卿自己心里清楚,齐景钦对自己可能并没有爱意,但是自己对齐景钦却是有爱意的,既然如此,未能短时间之内让齐景钦爱上自己,若是能为他做一些事让他对自己心怀感激,那倒也是不错的。
梁焕卿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免死金牌,她有一种预感,自己终有一天一定会用得上它...
正这么想着,梁焕卿抚开汤雪正在给她捶腿的手,低头看着这块金牌,随后站起身来,月白扶住她:“王妃,您是要进屋里休息了吗?”
她们此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昨日下了大雪,院子里也全是积雪,梁焕卿爱看这种景象,便吩咐过了不让她们扫雪,但是融雪的时候是最冷的了,当梁焕卿执意要到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月白都一度想要阻拦,但是见梁焕卿一副倔强的样子,便拿了一条厚厚的毛毯给她盖着,虽然梁焕卿人离开了,可月白吩咐了,屋子里的炭火要一直烧着,未免梁焕卿会着凉进屋里取暖。
梁焕卿摇了摇头,将免死金牌塞给月白,叮嘱道:“将这块金牌放好,一定要放好,可不能弄丢了。”
见靖王妃这么重视,月白也觉得哪里奇怪的,这免死金牌是御赐之物,更别说它本身就有极其大的意义了,王妃要放在手上把玩那才叫奇怪呢。
司南屏看着梁焕卿突然神色紧张凝重的样子,不由得想要问些什么,但是梁焕卿转身就对司南屏说道:“先生请先回去吧,而今我并无大碍,有劳先生特意前来探视了。”
梁焕卿而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生出了这种奇怪的预感,心情就再难好起来了,婉言下了逐客令之后,便由汤雪和月白搀着回了屋子里。
司南屏如鲠在喉,看着梁焕卿的背影,有许多不得体的话想对梁焕卿说,可是如今自己这样的身份怎么也说不出口来,记得从前从来不会觉得梁焕卿是王妃的,可现在却能感觉到,梁焕卿是靖王爷的正妃,有极大的可能,也会是未来的中宫皇后,天朝的国母。
这么一想,司南屏倒觉得,如今才是梁焕卿该有的最好的状态了。
此时的东宫之中,齐景炀大门紧闭,正偷偷拿着空岩从坊市之间偷偷给自己带来的黄纸烧着,荣富在门口不停的张望着,生怕皇上会过来发现齐景炀正在奠基死去的陆高鸿。
赵佩瑜听说了昨日发生的事情,想起了昨日陆绘灵在自己身边,明明策划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计划,但是陆绘灵依旧能云淡风轻的和自己交谈,赵佩瑜如今想来,也是丝毫没看出来陆绘灵神色上有哪些破绽,由此,她也是很佩服梁焕卿能够洞察他们的计划,遥想勤政殿上,若是能亲眼得见,也是一副极其让人惊讶的场面吧。
她对于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对陆高鸿等人的审判也多少有了耳闻,她很难想象,齐景炀是怎么在金銮殿不动声色的听完何昇念完这些审判结果的,饶是连赵佩瑜和陆家感情并不深厚,但听闻他们做出了这种事,想也不用想就是在为齐景炀铺路的了。
如今倒好,事发东窗,上京再无陆相府了,东宫太子齐景炀此后便是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人会全心全意的念着他了。
赵佩瑜默默的跟在齐景炀身后,就像那年除夕盛宴,她也是踏着风雪跟在齐景炀身后,才平安的回到了自己的父王身边,如今齐景炀想来内心定然是十分柔软的,时隔多少年,赵佩瑜不再是那个大雪里身着红衣看着喜庆却在花园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但是在赵佩瑜眼里,齐景炀依旧是多年之前明月清风的俊朗少年。
从前他送了自己一份心安,让自己惦记了许多年,现在自己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也想能给他一份心安
第两百五十三章
宫中最忌讳这种东西,即使是东宫太子齐景炀,也要避着别人偷偷摸摸的纪念着自己今日就要死去的舅舅。
本想着能在舅舅临刑之前见他最后一面,但是没想到,父皇好像担心舅舅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于是下令任何人都不许探视,齐景炀百般无奈,却得以见到自己已经疯了的表妹陆绘灵。
从前的陆绘灵,古灵精怪,虽然有些刁蛮任性,但是也是极其聪明,特别会讨人开心,可是如今再见时,隔着天牢的木栅栏,看见陆绘灵蹲在脏兮兮的天牢里,天牢中潮湿阴暗,有许多陆绘灵曾经厌恶不已的爬虫蟑螂臭虫老鼠,可眼下,身边到处都是这些东西,陆绘灵也只是会傻笑,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齐景炀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眼睛舒润了,他看见陆绘灵双手中拿着地上铺垫的稻草,一只手笑着塞进嘴里,另一只手伸向前面,就仿佛眼前有一个人一样,她笑着说道:“钦哥哥,给你吃...给你吃...这个可好吃了...你不吃吗?你不吃,那灵儿可就吃了。”
说着,陆绘灵就傻笑着把潮湿肮脏的稻草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齐景炀哭着摇摇头,想让人开门让自己进去,但是典狱司说了,皇上吩咐过谁来也不许开这个门,齐景炀只能抓着木栏杆,对陆绘灵哭着说道:“绘灵,陆绘灵,你不要吃了,那个太脏了,你不要吃了...”
就是陆绘灵落魄至此,齐景炀依旧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母后从前的样子,看到陆绘灵如此卑微,齐景炀就不由得想起了母后临死之前的模样。
陆绘灵听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站起身抬头一看,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华服男子,陆绘灵如今谁也不认识了,她只看得出来,眼前的男子,有一些像自己朝思暮想的钦哥哥,她站了起来,慢慢松开了手中的稻草,她看着齐景炀,误以为这是她的钦哥哥,双眸便不由得湿润了起来,在黑暗了牢房里,像两颗闪耀着的小星星。
“绘灵,乖,把嘴里的稻草吐出来,太脏了,以后...以后去了宁古塔,就千万不要再吃了,若是为兄力所能及,定然会差人去看你...你一定要乖啊...”齐景炀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心疼的看着这个为了自己而入宫为妃,最后弄成这副模样的妹妹陆绘灵,他隔着栅栏伸出手去,试图牵住陆绘灵的手。
陆绘灵以为他是齐景钦,便听话的把嘴里的稻草吐了出来,口水粘在自己的胸襟上,弄得脏兮兮的,如今她满头的金银首饰都被摘了下来,唯独留在她身上的,就是这件华服了,可是现在也是乌黑一团。
陆绘灵眼中含泪,见“齐景钦”朝自己伸出手,便慢慢的抬起手朝他走去,恍然间,她仿佛听见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听“齐景钦”这么说,就好像不会经常见面一样...
她将手放在“齐景钦”的手心里,随后开心的笑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又沮丧着脸,看着自己的钦哥哥也是眼中含泪的看着自己,她慌忙的摇摇头说道:“灵儿哪儿也不去,就要陪在钦哥哥身边,钦哥哥不要赶灵儿走,灵儿哪儿也不去...钦哥哥不要灵儿,是因为灵儿乱吃东西吗?钦哥哥原谅灵儿,灵儿再也不贪吃,好不好,钦哥哥原谅灵儿...”
说着,陆绘灵眼泪就掉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打湿了她的前胸襟,一道道泪痕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她紧紧抓着“齐景钦”的手不放,生怕一眨眼“齐景钦”就离开了自己。
齐景炀知道此时陆绘灵把自己当做是齐景钦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戳穿她,随后抬起手摸了摸陆绘灵的头,帮她摘下发梢间的稻草,满脸不舍的说道:“绘灵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为兄登基后,便把你和舅母陆琛风风光光的接回上京。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可是心里默念着,自己是太子,本应该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但是齐景钦狼子野心,一个庶子,居然也妄想着登基称帝,齐景炀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还有那个该死的梁焕卿,若是没有她,如今陆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舅舅不会死,陆绘灵也不会疯,陆夫人和陆琛也不会被流放,梁焕卿真该死在那场暗杀中。
齐景炀摸着陆绘灵的头,见陆绘灵傻傻的笑着,心中恶狠狠的想着这一切。
齐景炀离开天牢的时候,陆绘灵一度以为是齐景钦不要自己了,齐景炀走出了很远,依旧能听见陆绘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于心不忍,但是也无可奈何...
如今他在东宫寻了一个角落,默默的跪在地上烧着黄纸,自己未能亲自送别舅舅,便想着如何也要尽一份孝心,舅舅在临死之前,定然也是极其担心自己的。
陆高鸿身为丞相时,死后便也该发讣告昭告天下的,如今虽死的惊天动地,但是换来的全是恶贯满盈的骂名。
荣富站在身后,看着太子殿下的行为,不免担心起来,齐景炀身为太子,向来只能奠基先祖和皇上皇后,如今皇后早已经死去了有八年之久,宫中皇上身子虽差,但也依旧活得好好的。
如今所有人都在极力找他们的毛病,若是让有心人瞧见了,未免会给齐景炀扣上诅咒皇帝的文章,眼下东宫本就难熬,若是再惹上点什么事,这东宫太子怕是要易主了...
荣富是宫里的老人,这一点自然掂量的清楚,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让荣富怎么能劝的下去呢...
齐景炀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团小小的火苗,木讷的将黄纸一张一张的丢进去,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又流了出来,一点一滴全砸在自己膝盖旁边,赵佩瑜也跟着跪在身后,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看着齐景炀颤抖着的身影,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少年郎。
此时齐景炀的心里肯定是十分难受的,八年前失去母后的时候,舅舅便竭尽全力护着他,在舅舅的庇佑之下,齐景炀尚且不能时常感受到失去母后的悲哀,如今连舅舅也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人会满腔热血的爱着他,这让他心里犹如被刀绞一样难受,一阵一阵的抽搐着。
赵佩瑜看着齐景炀的背影,犹豫了半天,随后缓缓的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齐景炀,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脊背上,赵佩瑜能感觉到,齐景炀脊背突然挺直了,就一下子慢慢的停止住了抽搐,想来这个拥抱对于齐景炀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齐景炀一向贪图享乐,东宫中有无数小娘子,舞姬也是养了一大堆,会有无数美人以无数种姿势投入他的怀抱,或者将他紧紧抱住,但是像赵佩瑜如此有感情的拥抱,可能除了儿时母后给过自己这种感觉之外,这也是齐景炀第一次有这种触电般的感觉了吧。
过了良久,赵佩瑜缓缓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臣妾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这一点您完全不用担心,臣妾永远都不会离开您,您身边永远都会有臣妾在...”
赵佩瑜此时只觉得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连最简单的宽慰人都做不到,但是如今说的一字一句,都是赵佩瑜沉寂心中许久的肺腑之言,她希望自己的这些话,能在冰天雪地之中,给予齐景炀一丝安慰。
可是就是这样的话,却像一道暖流一样流进了齐景炀的心里,他转过身来,看着赵佩瑜,赵佩瑜一脸惊慌的看着齐景炀,心中暗自懊恼自己鲁莽的行为,还在想着该怎么替自己解围,可是没想到的是,齐景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对她张开了双臂,紧紧的将赵佩瑜拥在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不仅让赵佩瑜觉得受宠若惊,就连站在身边的荣富和空岩,还有赵佩瑜的婢女菡瑶,都觉得有一丝惊讶。
要知道,在东宫里,太子殿下齐景炀便是宁可去一个小宫女的房里厮混,也不愿意去找赵佩瑜。
赵佩瑜长得不算丑,样貌有着蜀中女子的清丽,更是透露出一股温婉的气质,齐景炀承认,若是赵佩瑜不是父皇硬要塞给自己的太子妃,就凭着赵佩瑜的长相以及待自己细心温顺的脾气,自己很容易就会接纳她,但很可惜,齐景炀就最讨厌这样的婚姻关系,便一直百般冷落着赵佩瑜。
太子妃的容忍,东宫上下的奴才和宫女都看在眼里,就算赵佩瑜顶着这个无上光荣的头衔,但是齐景炀房里的任何一个小娘子都敢在她头上撒野,没有齐景炀的宠爱,娘家势力又在遥远的蜀中,赵佩瑜只有一昧的忍让,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齐秉煜主动抱住自己的这一天,原来也不止是在梦里,一时间,赵佩瑜也是喜极而泣,在齐景炀的怀里就哭了出来,随后张开手更用力的去抱住他。
第两百五十四章
齐景炀给了赵佩瑜这个拥抱,一度都让赵佩瑜想要替这个少年豁出性命去帮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赵佩瑜恨极了那些伤害过太子殿下的人,心中暗暗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梁焕卿更是赵佩瑜要报复的首要人选,也就是因为她,陆家才会就此消亡覆灭,而也是因为这样,自己心爱的太子殿下才会如此难过。
齐景炀抱着赵佩瑜,在赵佩瑜的安抚下,他慢慢的睡着了,膝盖依旧跪在地上,身子倚靠着赵佩瑜,眼睛紧紧闭着,就算是睡着了,可是眉头却依旧紧锁。
荣富公公和空岩上前扶住齐景炀,对赵佩瑜说道:“太子妃,奴才们送太子回去休息就好了,这化雪时最冷,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佩瑜小心翼翼的看着荣富他们扶着齐景炀离开,随后捏紧了掌心,看着齐景炀一蹶不振的样子,赵佩瑜也要变成下一个“陆高鸿”了。
“太子妃娘娘…”菡瑶看着赵佩瑜这副样子,觉得有一些害怕,便犹犹豫豫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赵佩瑜这才将视线从齐景炀的背影里收回来,她看着菡瑶,而后转身踏灭那一堆火苗,菡瑶连忙拉住赵佩瑜:“太子妃,太子妃,让奴婢来吧,您不要伤着自己了!”
说着,菡瑶俯下身子捧着一捧雪就往那堆烧了黄纸的火苗上扑,试图扑灭这个火苗。
赵佩瑜这才站在一边,对菡瑶说道:“你把这些收拾干净,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眼下的东宫,容不得别人再来指指点点了。
赵佩瑜说完就走了,她心里不知在筹划一些什么…
晚间时刻,一封密信从东宫传出,往蜀中发去…
虽说铲除了一大奸臣,但是齐秉煜心里一直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万般信任的陆高鸿居然在暗中背叛自己,并且还试图蒙蔽自己的双眼。
多久以来,自己在陆高鸿的蒙蔽之下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而自己却还一直以为,在自己的统治下,这天朝,朝政清明,海晏河清。
如今想来,实在可笑。
可是让齐秉煜心痛的不是这个,他更心痛于陆绘灵居然会借助她自身的优势来骗自己,明明就是陆高鸿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齐秉煜到最后看见陆绘灵疯了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一丝心疼,他到最后都没有责怪陆绘灵,虽然一直把她当做是陆芙霜的替身,但是这么久了,齐秉煜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她身上有着陆芙霜的大气自持,也有着只属于她自己的娇嗔。
齐秉煜坐在勤政殿,眼前堆满了谏言官弹劾陆高鸿的奏折,可是他都无心去看,禀退了左右之后,他托着脑袋在案前沉思。
回想起从前陆绘灵坐在一旁陪自己看奏折的场景,他头越发的疼痛起来,他轻轻皱着眉头,在旁人看来仿佛遇见了梦魇一般。
他不舍得杀了陆绘灵,他知道陆绘灵死了之后,这个世间就不会再有人像陆芙霜了…
一别多少年过去了,齐秉煜还是没能对陆芙霜的死真正释怀,他到如今每每回想起那个夜晚,想起在东宫时和陆芙霜耳鬓厮磨,登基时朝政不稳定,也是陆芙霜陪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上那万人之上的无人之巅。
可是齐秉煜却没能好好珍惜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教他郁郁而终,而今好不容易遇上了陆绘灵,在她的陪伴之下自己似乎不会再对陆芙霜的死耿耿于怀了,但是没想到,陆绘灵的行为并不单纯,她只想着从自己身上夺取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曾经齐秉煜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陆绘灵不爱自己,时而眼神淡漠,齐秉煜也是能够理解,毕竟那一晚上,也是自己的无端冲动才酿成大祸。
人都是这样,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行为上可能会存在一些错误。
齐秉煜回想起那日,前线初战告捷,陆绘灵起舞助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对陆绘灵做了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现在想来,那日突然闻到的一股香味,定然是陆绘灵刻意而为之。
但是事到如今,齐秉煜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些事情了,他只觉得脑子疼的厉害,想来今日又不能好好安眠了。
何昇何誉都站在勤政殿门外候着,现在齐秉煜什么心情,他们都能知道,若是生气也好了,那便是能发泄一下,何昇也能帮着劝说一番,可是皇上如今沉默着,从下早朝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勤政殿不说话,这让他们就相当难办了…
何昇和何誉站在门口也不敢说话,一时间,勤政殿死气沉沉的。
夏容馨在仪春殿待久了,总归身子也好了些,今日化雪,云惜姑姑担心梅贵妃的身子,便劝着她不要出门,身子也才刚好起来,这化雪的日子比往常更冷,云惜担心她吃不消,便怎么也不让她出去。
可是夏容馨怎么放心的下,她陪着齐秉煜这么久,对他的了解根本不亚于陆芙霜,她知道,在齐秉煜刻意营造的君王严肃的背后,其实也是一个柔情似水的男子,如今遭受背叛,自己管理之下的朝堂经历了一场大换血,更可恶的是,陆高鸿还利用皇上对陆芙霜的思念,将陆绘灵安插在皇上身边。
夏容馨知道齐秉煜有多想念陆芙霜,这是夏容馨耿耿于怀但又无济于事的事情,之所以知道齐秉煜有多爱陆芙霜,所以也更能知道,此时的齐秉煜得有多脆弱。
今日听闻齐秉煜下令处死陆高鸿等人,按罪行应该陆绘灵也在被处死的名录之上,可是齐秉煜偏偏将她流放宁古塔。
陆绘灵是疯了,几位太医一同会诊,她受到了剧烈的打击和刺激,早已经神志不清,如今齐秉煜不忍心将她处死,仍然让她苟且人间,夏容馨知道这是齐秉煜的恻隐之心在作怪。
由此,夏容馨就更能体会到齐秉煜的难过,现在想想齐秉煜该是最想念陆芙霜的时候了,夏容馨怎么能容忍一个死人频频出现在自己将来的生活里呢!
夏容馨顾不上云惜姑姑的反对,执意要冒着大风来到勤政殿。
经过昨日的事情,齐秉煜依然对她有一些愧疚,毕竟也是因为别人的有意设计,夏容馨才会犯下这样的错,齐秉煜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她一顿,可是齐秉煜毕竟是君王,这种巧妙的小心思自然不能流露在外面的。
夏容馨能感觉得到,昨日灵台之上,齐秉煜牵着自己的手,想来也是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对她的一丝小小的歉意。
夏容馨已然不再怪他,就算要责怪齐秉煜,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能对皇上做什么,更何况,那是自己心爱的男人。
这一次,夏容馨说什么也不想把齐秉煜拱手相让了。
云惜姑姑扶着夏容馨神色匆匆的往勤政殿赶去,夏容馨知道此时的齐秉煜十分的脆弱,经过陆高鸿一事之后,整个朝堂能信任的人所剩无几。
而今满朝文武百官皆上书说明陆高鸿曾经的罪行,像是要着急和陆高鸿撇清关系一样,可是这样,齐秉煜就更加心寒了。
原来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有齐秉煜自己不知道,所有人当中,只有齐秉煜自己被瞒在鼓里,到头来自己还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这样被背叛的感觉,齐秉煜是第一次尝试到,曾经他宁可相信天下人负他,也不愿怀疑陆高鸿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齐秉煜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多少也关系到东宫太子齐景炀,可是如今齐景炀也处于十分脆弱的状态,今日在朝堂之上,他明显的能感觉到,齐景炀低着头,身子在颤抖,目光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迷茫和无助。
他是皇帝,同时也是一名父亲,他知道两个儿子私下在相争,面对能力出众的齐景钦,作为太子的齐景炀自然会有一些压力,齐秉煜曾经也是太子,他自然能明白。
陆高鸿平时在朝堂之上帮齐景炀说话,暗地里也帮齐景炀说话,在皇上责怪太子的时候,陆高鸿也极力的维护他,在齐景炀心里,或许陆高鸿更像自己的亲生父亲吧。
从前的事,齐秉煜出于心疼齐景炀年幼丧母,便不与他计较,就连他派人追杀梁焕卿,破坏靖王的婚事,他都也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去追究,还帮着他抵挡文武百官的质疑,可是…如今陆高鸿太过分了,他居然想操控整个朝堂,而今居然联合陆绘灵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齐秉煜心中后悔不已…
夏容馨和云惜来到了勤政殿门外,只见台阶上只有小太监不停的扫着雪,担心皇上会因此摔倒,还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毯子。
其余的人,皆是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不敢说话,就连何昇也站在门口,没有进勤政殿里面伺候。
夏容馨知道,齐秉煜此时心中烦闷,自然是禀退左右独自黯然神伤了。
何誉低着头看着脚尖,曾经何昇曾教过他,当差时必须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他虽不曾抬眼去看,但是余光却瞟见了梅贵妃娘娘驾到。
何誉有一丝惊奇,昨日便看见梅贵妃昏迷许久,还曾在勤政殿晕倒,今日都没休息一会儿,就赶来勤政殿,随后他又看了看身旁的何昇。
师父何昇想来是年纪大了,再者说,他也正在为皇上的事担心呢——皇上年纪大了,对于情感之事更是多愁善感,而今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的出来…
“师父…梅贵妃娘娘来了。”何誉看见师父何昇没有发觉梅贵妃的来临,便轻声提醒道。
何昇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看向梅贵妃,赶忙迎了上去:“奴才见过梅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梅贵妃连忙上前虚扶住何昇,说道:“公公无需多礼…”
见梅贵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昇也猜到了个大概:“贵妃娘娘是来看皇上的吧?”
说来也是奇怪,何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今为何要问这种话,梅贵妃来勤政殿,不找皇上,难道会是来找他吗?
夏容馨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如今可还好吗?本宫担心他。”
何昇回头看了一眼勤政殿的大门,随后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从早朝回来之后便就是这个样子了,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勤政殿,禀退左右,咱家都叫了好几回了,连早膳都没吃呢。”
何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是从齐秉煜登基开始就一直在身边伺候的,莫说是娘娘们了,就是从前太后娘娘在的时候,都未曾有何昇如此了解过齐秉煜。
就是因为如此,何昇也才知道,齐秉煜怕是很难走出来了,本就是一个这样的年纪,近来心情不好,国事更是繁重,还闹得如此局面,昨日一事,让前来贺礼的使臣们看尽了笑话,为此,齐秉煜不得不多和几个国家周旋,这才得以把事情压下去。
今日一早便派兵封查陆相府的更是让一众百姓纷纷猜疑,但是这种关乎宫圍内事怎么可能传出去呢,面对百姓们,齐秉煜自然也是要给一个说法才是。
多件事情压下来,不知不觉间,国事便变得异常繁重,桌案上的文书堆的有人那么高,内阁官员们又不能随意处置,送来勤政殿的奏折,更是数不胜数,让齐秉煜看着头疼至极。
何昇看着皇上如此难受,自己心里也非常的心疼,本以为现在有着明妃娘娘安抚,皇上心情变得都比之前要好许多,何昇还以为明妃娘娘能让皇上轻松一些,至少心情好了之后,身子自然也会变得好。
明妃娘娘入宫之后,不仅是何昇,连太医院都曾说起明妃娘娘是皇上的灵丹妙药,这一点让齐秉煜高兴的不行,总觉得有着陆绘灵在身边,就可以像年轻了十多岁一样有精力。
可是现在,曾经给过齐秉煜光芒的陆绘灵,同时也狠狠的在齐秉煜的胸口上扎了深深的一刀,这一刀,让齐秉煜久久不能够释怀。
见何昇这么否认的摇摇头,夏容馨自然也是一脸为难的样子,问道:“那…麻烦何昇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吧,本宫担心皇上,想去看看。”
夏容馨知道何昇是最熟悉齐秉煜的人,既然何昇都这么说了,齐秉煜定然就是一蹶不振了。
夏容馨没有信心自己能安慰好齐秉煜,但是知道齐秉是在因为别的女人而感到难过,夏容馨心里总觉得不安。
陆绘灵一事东窗事发之后,那些曾经与陆绘灵交好的妃子,在今日一早纷纷来仪春殿给夏容馨行礼,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想要洗清楚自己的罪名,毕竟薷贵人一事确实让众位娘娘的担心,担心皇上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那几个和陆绘灵交好的妃嫔们,自然是一整晚没有安眠,听闻陆绘灵疯了,想来再也不可能有重回皇宫之日了,便一个个的去仪春殿讨好夏容馨,以免到时候皇上怀疑到自己头上来的时候,夏容馨还能帮着替自己说说话。
在宫中的妃嫔们,有多少事是禁不起皇上彻查的,若是真的出了事,那指不定前朝大换血,后宫也要大换血了。
可是夏容馨知道,齐秉煜如今不会主动去彻查后宫,眼下自己还是执掌六宫大权的妃嫔,对于这些妃嫔前来的讨好,夏容馨自然是知道为什么。
但是在夏容馨心目中比这些事更为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齐秉煜心情不好了。
听说太医院又派了好几名太医驻守勤政殿,可能就是在晚上深夜的时候,齐秉煜旧病重发吧。
夏容馨皱着眉头,一见担忧的看着勤政殿的门口,听何昇都这么说了,夏容馨自然也能明白。0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无妨,皇上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自然可以理解,你们也别逼着皇上了,就让御膳房随时准备着,你们只要记得按时提醒皇上就好了,皇上想吃,自然会吃。”
夏容馨看着勤政殿,随后又说道:“他可不止是夫君,不止是父亲,更是皇上啊…可是皇上也只是凡人而已,给他一点时间吧…”
夏容馨不知是在叮嘱何昇公公,还是在宽慰自己,总之这么说着,自己心里好像就好受了一点。
何昇也是能感觉到梅贵妃娘娘对皇上的情真意切。
自从梅贵妃入宫之后,在博得皇上宠爱荣获盛宠之后,何昇想着小主娘娘们都是恃宠而骄的,但是没想到梅贵妃没有这样,她对待下人一向宽容,即使犯了一些错误,只要没有触及到皇上,梅贵妃便也是能够原谅的。
何昇之所以对梅贵妃如此的尊重,大抵也是因为曾经在明贤皇后想见皇上,但是皇上那段时间不愿意见她,所以便为难自己的时候,梅贵妃多次顶着压力帮何昇解围,还因为这样被明贤皇后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