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若按照公主这般说辞,那臣妾的父亲陆丞相也是为国为民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臣子,只不过没有上阵杀敌,可于国于民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公主怎么能因为家中官位大小所为何职,而要让靖王妃做出这种事不受责罚呢?”陆绘灵牙尖嘴利的说道。
“明妃娘娘,你明知道本公主断然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在劝父皇要明察此事,事情缘由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吧。”齐望舒看着陆绘灵凝重的说道。
“明华堂在场的宫人皆可为证。”陆绘灵瞪大眼睛说道,“公主莫不是在污蔑臣妾信口雌黄?!”
“明妃一口一个污蔑,可事情究竟如何父皇和母妃都不清楚,明华堂全是明妃娘娘的宫人,明妃御下有术,若是要他们说些什么,这自然易如反掌!”齐望舒也丝毫不输气势。
“皇上,从前还没入宫之前公主便与臣妾有了嫌隙,如今更是瞧臣妾百般不顺眼,还请皇上替臣妾做主呀!”陆绘灵眼看挣不过齐望舒,便转而看向齐秉煜,她相信,齐秉煜这么宠爱她,自然是会偏向她一些的。
“父皇,儿臣确实私自出宫在靖王府住了许久,儿臣明显能感觉到王妃性子有所转变,定然不会如此冲动,想必明妃许是和她说了什么,才会惹得焕卿铸下大错。”齐望舒也转而看向父皇,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焕卿自从嫁入王府,对手下婢女都是如亲姐妹一般,也是谨遵了父皇善待仆佣的旨意,婢女江依自焕卿入王府,一直在身边伺候,是个人都会产生感情,可明妃却不分青红皂白将婢女江依杀害,如何能让人冷静下来。
焕卿生性纯良,是梁大将军的女儿,梁大将军是天朝良将,父皇对焕卿不熟悉,也该清楚梁大将军的为人,焕卿她虽然性子顽劣,可从没害过一条人命,不似明妃娘娘…蛇蝎心肠,简直枉生为人!”
齐望舒看着陆绘灵,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公主只单方面说臣妾杀了靖王妃的婢女江依,可有亲眼看见了?”这一番话正中陆绘灵的下怀,毕竟她没有下旨杀了江依,只是让江依受了一些皮肉之苦,可梁焕卿对她贸然动手是事实。
齐秉煜一直在一旁看着她们俩争得面红耳赤,眉头紧锁,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问齐望舒:“你可有亲眼看见婢女江依的尸体?”
“我…”齐望舒哑然,“儿臣没有。”
跪在一旁的夏容馨担心齐秉煜会斥责齐望舒,便出言说道:“皇上,虽然望舒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她不是说谎的孩子,定然是明妃这么说过,她才会这么笃定的。”
“梅贵妃可曾亲耳听见臣妾说杖杀江依了吗?”陆绘灵字字犀利,转而看向齐秉煜,“皇上,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如今梅贵妃并没有亲耳听闻,望舒公主没有亲眼看见,靖王妃更是只听闻只言片语没有亲眼求证,便对臣妾泼脏水下黑手,倘若再有这种事发生,明华堂且容不下臣妾,臣妾还如何在这宫里继续待下去?”
“父皇!既然明妃娘娘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她只单方面说身上的淤青是靖王妃所为,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见,就连当事人靖王妃此时也不见踪影。若只听信明妃娘娘一面之词,怕是难以服众!”齐望舒毫不避讳的在齐秉煜面前斥责陆绘灵。
就连跪在一旁的夏容馨心里也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
“靖王妃何在?”齐秉煜沉声问道。
何公公四处找了一圈,对皇上俯身说道:“皇上,没有见着靖王妃的身影。”
齐秉煜,夏容馨,齐望舒三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陆绘灵,似乎在询问梁焕卿的下落。
“皇上…靖王妃突然暴怒攻击臣妾,宫人们没法子,又劝说不了她,只好把她和江依一同关在侧殿,天地良心,臣妾断然是没有杀害江依的。”陆绘灵将手放在皇上的膝盖上,仰着头苦苦哀求,“皇上,臣妾一人进宫孤苦伶仃的,怎料梅贵妃她们这么对待臣妾,还望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
“明妃你好大的胆子!梁焕卿是靖王嫡妃,又是为国为民尽忠立业的梁大将军唯一的女儿!他们尚且在疆域守卫国土!因粮草不足还饥肠辘辘的,你居然将靖王妃关押在侧殿,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教天下人笑话吗!”齐望舒一听陆绘灵将梁焕卿关在侧殿便火冒三丈,指着陆绘灵就是一通臭骂。
“那也是靖王妃攻击臣妾在先!”陆绘灵真的无法忍受齐望舒这么冲动的性子,饶是在皇上面前要装作温柔贤淑的她也忍不住要和齐望舒吵起来,“公主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倘若不是靖王妃先攻击臣妾,臣妾何故会关押靖王妃呢?”
“行了!”齐秉煜不想再听她们两人争吵,“既然你说靖王妃在侧殿,那么便叫她过来一同审问,还有,倘若那婢女还活着,便把那个婢女也一同带上来,朕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胥兰,你且带几个人去将靖王妃及其婢女江依一同带上来吧。”陆绘灵不惧怕任何审问,因为她自信自己没有杀江依,梁焕卿也确实对她动了手,就算只有明华堂宫人看见了,那么在梁焕卿面前这也是不争的既定事实。
“何一同去。”齐秉煜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何公公跟了上去。
“父皇,儿臣也要去。”齐望舒跪得挺直,眼神看着皇上,坚定如炬。
胥兰和何公公都停住了脚步,等待皇上安排。
“你要去做什么,不就在侧殿吗?”齐秉煜看着齐望舒,有些烦闷的问道。
夏容馨也不动声色的拉了拉齐望舒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再闹了。
可齐望舒不管这些,她一向任性好动,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了才肯罢休:“靖王妃在后宫孤立无援,父亲及夫君皆远征在外…”她看向陆绘灵,“可偏偏有人将她关押在侧殿,她出身高贵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儿臣要去安抚一番才是。”
齐望舒一口一个梁焕卿的父亲和夫君远征在外,是想提醒皇上莫要伤忠君之臣的心,毕竟她也不敢保证,梁焕卿是否真的对陆绘灵动了手。
看陆绘灵的样子和微微散下的发髻,哭红了的双眼略显可怜,倘若真的是梁焕卿做的,那么就怕皇上宠爱陆绘灵,着急维护她心切,当真惩罚了梁焕卿。
“皇上…”夏容馨觉得言之有理,便也看着皇上,似乎要苦苦哀求。
齐秉煜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吧。”
齐望舒听了,来不及谢恩便赶忙跟着胥兰和何公公跑去了侧殿。
侧殿门外缠着一把锁,门外无人看守,胥兰提着灯笼引着她们走过去,屋内安静的像是无人之境。
齐望舒走在最前面,看着平静的侧殿门,内心却有一丝慌张,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里面出事了。
“你们把她们关在里面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了?”齐望舒问道。
“回…回公主的话,也才关了不到一个时辰,又不是犯人什么的,哪里还需要有人看管呢。”胥兰小心翼翼的说着,不知道望舒公主问这话的意思,但总害怕她会无缘无故生气。
侧殿离的很近,没走多久便到了门口,齐望舒赶忙要推门进去,却被一把锁拷拦了去路。
“快打开!”齐望舒对胥兰没好气的吩咐道。
“哎哎。”胥兰连忙掏出钥匙来上前开锁,“公主,请。”
齐望舒推开侧殿的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厚的血腥味儿,齐望舒掩鼻皱眉,顿时不敢再上前。
她回过头来看着胥兰,似乎想要质问她里面为什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儿,胥兰和何公公也自然闻到了,可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公主…奴婢也不知道啊。”胥兰害怕齐望舒看着她的眼神,便打着灯笼要进去查看。
明华堂从未住过人,自从建立起,陆绘灵是这儿的第一位活主子,侧殿也几乎没有用过。
胥兰捂着鼻子进去点燃了蜡烛,侧殿瞬间亮堂起来,她环顾四周要去找靖王妃和婢女江依的身影,突然,她看见墙角下摊在血泊中的两个人,愕然的瞪大眼睛:“啊”
这时齐望舒和何公公一同走进来查看,眼前的一幕让众人惊呆了。
“传太医!传太医!!”愣了一会儿后,齐望舒大喊道。
胥兰腿早已经瘫软下来,何公公回过神也赶忙跑出去找太医来,这毕竟是靖王妃,出了事情谁也担待不起。
齐望舒赶忙跑到梁焕卿身边,此时的梁焕卿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划痕,身上沾染着江依的血,一身素雅的华服瞬间变得暗红,她和江依一同躺在血泊中,血向四周蔓延开来,将侧殿地毯染红浸湿。
“焕卿,焕卿…”齐望舒抱着梁焕卿的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有些微弱,但目前还有生命气息。
第一百五十章
而再看江依,满脸是血,早已经失去了呼吸。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们扶起来啊!”齐望舒胸中一股无名之火燃起冒出,冲着身后瘫软在地上的胥兰等人喊道。
“是…是…”胥兰强撑着身子上前和望舒公主一起把梁焕卿扶出侧殿,而江依早已经失去了呼吸,几个宫女颤抖着身子把她抬了出来。
“焕卿,焕卿你醒醒啊!”齐望舒抱着梁焕卿浑身是血的身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害怕极了,她担心梁焕卿就这么死去,这个除了母妃和皇兄之外和她最亲近又极为相似的人。
齐望舒将头埋在梁焕卿的颈脖处,感受她浅浅的心跳和呼吸,觉得有一丝安心,至少还活着…
齐望舒眼泪不停的流着,身上也沾满了血迹,齐望舒用衣袖擦拭梁焕卿脸上沾染的鲜血,就连她发髻上的点翠,也全被鲜血染红。
齐望舒一直帮她擦着,可怎么也擦不掉,她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如果不是她非要拉着梁焕卿进宫来,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胥兰跪在一旁,看着昏迷不醒的靖王妃和已经死去了的江依,她不明白在那一个时辰里,侧殿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关靖王妃进去的时候,江依还是活着的,怎么顷刻间便死了呢?想来明妃娘娘这次便是百口莫辩了。
自齐望舒等人去了侧殿后,明华堂正殿就一片宁静,齐秉煜闭着眼睛皱眉头坐在上座,一旁跪着夏容馨和陆绘灵。
夏容馨看着陆绘灵,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而陆绘灵毫不在意,她能感觉到夏容馨针芒在背的眼神,可是她只低着头盘算等会儿要如何与梁焕卿对峙才能赢这一局。
其实今日之事毫无意义,陆绘灵就是想让梁焕卿吃点苦头,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倘若还能拉得梅贵妃下水,那真是一箭双雕之举了。
陆绘灵低头笑了笑,只想着等会儿齐望舒那个臭丫头能不要再捣乱,赶紧带梁焕卿过来,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梁焕卿落魄的样子了。
没过一会儿,想来齐望舒等人已经到了侧殿,他们静静的等着,可突然传来的一阵尖叫声划破了正殿的宁静。
齐秉煜睁开眼睛,皱着眉头警惕的站起身来要往门外走去:“怎么回事?”
夏容馨担心是齐望舒出了什么事,赶忙跟着跑了出去。
陆绘灵自然也心下一惊,总担心出了什么事,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到明华堂庭院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知从哪儿来的两个“血人”,浑身沾满了鲜血,齐望舒跪在地上抱着其中一个痛哭流涕,而方才跟着一同去侧殿的宫女们全都跪在一旁。
夏容馨惊叫一声,她赶忙跑去齐望舒身边:“望舒,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齐望舒抬起头来看着母妃,泪眼婆娑,让人心疼不已,她看了看身后也同样愕然的父皇,哭着说道:“父皇…求您救救焕卿吧。”
“都愣着做什么!传太医!”齐秉煜皱着眉头凝视着这一切,厉声呵斥着身后呆愣的太监。
太监回过神来,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找太医。
陆绘灵愕然的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明明把她们关进去的时候,人都是完好无损的,如今为何江依死去,梁焕卿昏迷不醒呢,这下可如何是好?
陆绘灵在齐秉煜身后紧张的不知怎么办,她想解释,可无端解释起来又像是急于撇清关系,如今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局面如何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皇上!求您给焕卿一个交代!明妃口口声声说没杀江依,口口声声说是焕卿袭击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与明妃所说的一句不符,皇上!还望您给焕卿一个清白呀,莫要让无辜之人枉死!”夏容馨转身便朝着齐秉煜行跪拜礼,字字铿锵有力的指控陆绘灵,“江依枉死,焕卿昏迷,这一切都和明妃有莫大关系!”
“皇上冤枉啊!臣妾冤枉!”陆绘灵一听,也赶紧跪下,拽着齐秉煜的衣角苦苦哀求,“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杀靖王妃的婢女,靖王妃在被关进侧殿时还是好好的,如今为何昏迷不醒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既然说了江依没死,那臣妾何故又要去杀害江依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嘛!皇上英明,还请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方才全然听你一人的一面之词,你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今又要撇清关系,当我们是傻瓜吗?!”夏容馨对着陆绘灵斥责道,“江依在你宫里丧命,焕卿也如你所说在进入侧殿后便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在明妃你的明华堂里发生的事情,如何证明与你毫无关系!”
“梅贵妃娘娘,臣妾知道自臣妾封妃以来,您便对臣妾百般不满,可是臣妾真的没有杀江依,只是命人鞭打了她,全然不至于死亡!至于靖王妃,臣妾更是动都没动她一根汗毛,倒是臣妾被她又是扇巴掌又是掐脖子的!如今为何昏迷不醒,这与臣妾毫无干系!”陆绘灵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扼痕说道。
“你既然说你没有杀害江依,何故之前口口声声与我们说江依已死?!”齐望舒哭红了眼睛,瞪着陆绘灵厉声说道,“现在看到了江依的尸首,便将罪名撇清!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到底玩够了没有!你究竟要做什么?!”
“臣妾不知道公主您在说些什么?臣妾做了什么?至始至终都是你们要来明华堂闹事的!臣妾可曾有过任何不敬的行为?!”陆绘灵理直气壮的对齐望舒说道。
“若不是你要带走江依,就是死本公主也不会踏入你这明华堂一步!”齐望舒厉声说道,“究竟还是明妃有意针对靖王妃,才会刻意带走江依!”
“我…”陆绘灵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太担心齐望舒在皇上面前说出她的秘密了,“既然公主有意冤枉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我冤枉你?陆绘灵你简直是不知廉耻!”齐望舒气极了,她已经被气的不顾尊卑有序,指着陆绘灵就破口大骂,“你不过仗着几分像明贤皇后,便以为自己就真的是明贤皇后了吗!如此嚣张有恃无恐!”
“臣妾带江依回宫,不过是担心她再冲撞了别的主子!她是靖王妃的丫鬟,臣妾与靖王妃交好,怎可能有意害她?!”陆绘灵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般诡辩论。
“哼!和靖王妃交好!陆绘灵你可真是恬不知耻!你忘了那日在祁山行宫的事吗!”齐望舒冷冷的说道,“只要焕卿遇上了你,就定然没有好事,就这样你也好意思说与她交好?!且是当我与母妃是瞎子吗?”
陆绘灵从前就害怕与齐望舒发生争执,这个公主别的不行,就一张嘴得理不饶人,陆绘灵不敢再与她继续纠缠下去,如今陆绘灵身为帝妃,倘若齐望舒说出她本心悦靖王一事,皇上定然饶不了她。
“贵妃娘娘,臣妾知道您对臣妾百般不顺眼,可您向来是讲理之人,怎可容忍公主殿下如此污蔑臣妾?!”陆绘灵孤立无援,只好病急乱投医。
“够了!”齐秉煜厉声呵斥道,“胥兰,你身为明妃身边的人,自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曾是先后身边的人,朕信你,你来说!”
胥兰本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突然听到皇上叫她,便连忙跪着上前。
见皇上要让她说事情缘由,她转而看了看明妃娘娘。
齐望舒瞧见了,自然不肯放过:“父皇,胥兰是明妃身边的人,她说的话怎可以信?!说不定江依之死和靖王妃昏迷,都是明妃授意胥兰做的,她们乃一丘之貉,怎可信!”
“胥兰!你不用管本宫,本宫知道这件事我定然是有错的,可不是我做的我一样都不会认的!你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让公主好好听听!”陆绘灵看着齐望舒便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丫头总是坏她好事!
“哼!”齐望舒冷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想听陆绘灵和胥兰说话。
胥兰听明妃娘娘这么说了,便上前对皇上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今日跟着明妃娘娘去御花园散步,而后江依不小心冲撞了娘娘,娘娘询问她是哪个宫的宫女,得知她是靖王妃的婢女后,便带回了宫。
本着要严加管教的想法鞭策了几下就把她关在了侧殿,关进去时还没有事儿呢,娘娘无非只是想替靖王妃好好管教管教江依,也免得她这样再要冲撞了其他娘娘可就不好了。
后来靖王妃和公主找上门来,要带江依回去,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可…可公主和王妃非要咄咄逼人…娘娘便多说了几句,诓骗她们江依死了,公主这才去找梅贵妃娘娘来。”
胥兰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皇上,便没有继续再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然后呢!继续说呀!”齐望舒毫不客气的斥责道,“后来焕卿为何昏迷不醒,江依又何故离奇死亡,这些便不说了是吗?胥兰到底还是明妃的婢女,句句属实可都就轻避重!”
别说,陆绘灵虽然跟胥兰说能如实说出,可胥兰毕竟还是明华堂的宫女,今后也是要在陆绘灵身边伺候的,就算陆绘灵让她如是说出,可胥兰不是蠢人,她自然知道要就轻避重的说出来,好让陆绘灵不惹上麻烦。
“望舒公主,臣妾知您对臣妾之前就心有不满,更是因为方才的事心生嫌隙,可如今是皇上在问胥兰话,您能不能安静一点不要插嘴了!”陆绘灵忍不住回头呵斥了一句齐望舒,她如今不仅仅恨透了梁焕卿,更是将齐望舒视为了眼中钉。
可齐望舒何尝不是将她视为揉进眼里的沙子呢?自从陆绘灵进宫封妃起,齐望舒就对陆绘灵的意图有所怀疑,先是怀疑她被陆丞相授意刻意靠近父皇,而后又怀疑她为报梁焕卿夺夫之仇,只有嫁入皇宫,才能有机会并且有身份地位可以对身为王妃的梁焕卿动手。
如今看来,这两种可能皆是存在的,齐望舒更不可能坐以待毙看着陆绘灵达成愿望。
“明妃娘娘在慌什么?既然胥兰所说之事属实,为何本公主不能提出质疑?在此之前,本公主也是当事人之一!既有权利可以提出自己的质疑!”齐望舒牙尖嘴利,稍刻便回嘴道。
“那不知公主对胥兰方才所言有何质疑之处呢?”陆绘灵压制住心底的脾气,她知道齐望舒伶牙俐齿,自己虽身为文臣之女,也比不过这个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公主殿下,索性沉下脾气与她好好说。
“并无!”齐望舒揪不出胥兰所言有何不妥之处,“只是在本公主与靖王妃来明华堂找你之时,为何将我们拒之门外,让我们苦等?到头来说我们咄咄逼人?”
齐望舒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若不是担心陆绘灵当真对江依做些什么,她定然二话不说就要闯进来。
“公主!”陆绘灵咬牙切齿的说道,“臣妾方才在用膳,不便见客!”
“哼!”齐望舒又闹起了性子,别过脸去不看她们,嘴上却说道,“那然后呢,待本公主走后,你们对靖王妃做了什么?为何她如今昏迷不醒?”
“说!”齐秉煜皱着眉看着这一切,方才沉声说道。
胥兰吓了一跳,身子忍不住颤抖,她俯下身子,瞥了一眼陆绘灵,才低头说道:“回皇上的话,公主去找梅贵妃娘娘之后。明妃娘娘便和靖王妃一同在正殿等着,正交谈说话,可无意中发生了一些口角,然后靖王妃就发怒扇了明妃娘娘一巴掌,明妃娘娘继续再说了几句,想来是惹恼了靖王妃,靖王妃便上前扼住明妃娘娘的脖子,将其摁倒在地…”
“你们为何不上前阻拦!”齐秉煜一听陆绘灵受伤的经过,忍不住皱眉出言呵斥,眼下梁焕卿也昏迷不醒,同样也是受害者,他不知道该将这股怒气往哪里发泄才是,只好对着胥兰厉声呵斥道,“朕要你们这些奴才是在一旁看主子闹笑话的吗?!”
陆绘灵也顺势捂住脸,跪坐在一旁嘤嘤哭泣。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胥兰不要命的磕着头,心里害怕极了,虽说皇上年纪大了之后变得仁慈许多,可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胥兰一条小命就如蝼蚁般轻贱,“奴婢拦不住啊,靖王妃出身武将之家,身手要比奴婢们好许多,再者靖王妃身份尊贵,我等低贱奴才,哪里敢对王妃动手,都生怕救不了明妃娘娘还反倒伤了王妃。”
“你们那么多人在明华堂伺候?会让一介弱女子上前动手,你们还不拦着??”齐望舒找到了一丝漏洞。
且不说梁焕卿有没有动手了,就算动了手,她们明华堂那么多宫女,在梁焕卿扇巴掌的时候,一人架住一只手便将其制服了,哪里还会让梁焕卿再扼住陆绘灵的脖子呢。
“奴婢…”胥兰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了。
“皇上,是臣妾。”陆绘灵突然出言说道。
齐秉煜愕然瞪大眼睛看着陆绘灵,她本是受害者,与她有何干系?
“皇上,自望舒公主和靖王妃入明华堂以来,臣妾身边就只留有胥兰一名宫女伺候。”陆绘灵说道,“臣妾想着,在入宫之前便与望舒公主和靖王妃相熟,自然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正好借着江依犯事,王妃和公主得以来明华堂与臣妾相聚,便支开了其他宫女太监,想好好叙一叙。”
齐望舒看着陆绘灵,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更是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方才还说用膳时不便见客!这会儿倒说与我们交好。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望舒!够了!”一旁的夏容馨出言喝止,“且听胥兰把话说完,当务之急是先医治焕卿,然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既然太医还没来,你也不要再捣乱了,且让皇上把话听完,再自行判断。”
在遇到事情时,夏容馨自然的一副后宫之主的样子,她在一旁听了许久,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无非就是陆绘灵和梁焕卿二人起了冲突,她倒要看看陆绘灵还能有什么本事。
“继续说。”齐秉煜沉声说道。
胥兰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再俯身低下说道:“而后奴婢叫来人将靖王妃拉开,便关进了江依所在的侧殿。皇上,那时江依姑娘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鞭刑躺在地上,靖王妃也是清醒着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何过了一个时辰,江依死了,王妃也在昏迷。而后娘娘便让奴婢去请皇上来明华堂,接下来的事,奴婢便不知道了。”
齐秉煜看向陆绘灵,眼神中带着些许怀疑和陌生,全然不似之前的深情和爱意。
这让陆绘灵自脊梁骨生出一丝寒冰,她抬头看着齐秉煜,说道:“皇上,自胥兰走后,臣妾一直待在正殿等您过来,身边虽没有人伺候,可门外守着两名宫女,她们可以作证,自梅贵妃来时,她们都在门口守着,臣妾一步都没走出去!”
陆绘灵担心齐秉煜怀疑是她进入侧殿杀害了江依,还让梁焕卿昏迷,便赶忙撇清关系,这件事她的确没有做过,她比谁都害怕江依和梁焕卿死在明华堂,怎么可能会刻意去杀害她们呢。
夏容馨和齐望舒双双看向陆绘灵,眼神中全是冷漠和质疑,虽然陆绘灵这么说,可并不会让人觉得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此事发生在明华堂,她身为明华堂正宫,若没有她的授意,怎么会有人去杀江依呢?若不是有人杀害江依,难不成是她自杀吗?
齐望舒怎么也不肯相信江依是自杀的,她那么一个自信满满的姑娘,成天活的逍遥自在开朗的不行,又得以遇到梁焕卿这样一位主子,平日里在王府过的日子,怕是要比一些乡绅商贾之家的庶出小姐要好许多。
“江依是怎么死的?”齐秉煜突然问道。
听皇上这么一说,身后跟着的仪仗太监便上前查看了一下江依的伤势,而后跪下说道:“回皇上的话,江依姑娘致命伤在头部,似乎是撞击而死。”
“皇上,江依定然是自杀的!”陆绘灵激动的说道,“臣妾没有杀江依,江依定然是护主心切,自杀身亡,想要嫁祸臣妾!”
“去看看侧殿是否有撞击的血迹。”齐秉煜皱着眉,没有搭理陆绘灵,冷静的吩咐太监前去查看。
“父皇,江依决计不可能自杀,儿臣了解她!”齐望舒忍不住出声说道,“江依比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渴望活着,她被关在侧殿的时候,心里想着的肯定都是让儿臣和靖王妃赶紧去救她,她那样的一个丫头,怎么可能自杀!”
“皇上!皇上!可臣妾决计是没有杀害江依的!江依被关在臣妾宫里,臣妾怎么可能引火上身呢!臣妾此时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江依平安无事。”此言不假,陆绘灵此时心慌的不行,她后悔今日去招惹梁焕卿了,若是让皇上从此对她心生嫌隙,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皇上,皇上!太医来了!”何公公拉着今日值守太医李太医跑了进来,一看大家都聚集在明华堂庭院内,而靖王妃和江依都躺在地上,便赶忙出声唤道。
“微臣参见…”李太医是年轻的太医,初见这么多主子聚在一块儿,心中记着师父教的规矩,赶忙放下药箱低头就要行礼。
“行了,快去看看靖王妃!”齐秉煜摆摆手,如今还是救人要紧,梁焕卿毕竟是梁风眠的女儿,如今梁风眠出征在外,他若是让梁焕卿出了事,以后还怎么仪仗梁风眠给天朝守江山呢!
“是。”李太医连忙提着药箱在梁焕卿身边跪下,细细的探其脉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夏容馨和齐望舒也赶忙围在李太医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太医脸上的表情,想要询问梁焕卿状况时,又担心打扰他问诊。
陆绘灵也担忧的看着李太医问诊,倒不是关心梁焕卿,主要是梁焕卿倘若就此醒不过来,她的罪名可就难以撇清楚了,别的倒没什么,主要是担心皇上会对自己有所改观和怀疑。
“皇上。”那个被派去查看现场的太监回来了,他先是对皇上行礼,而后才说道,“侧殿确实有撞击的痕迹。”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杀害江依。”陆绘灵一听,连忙跪在齐秉煜旁边说道。
可齐秉煜的眼睛此刻紧紧的盯着李太医和梁焕卿的根本无暇顾及江依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太医仔细的看了看靖王妃的眼睛,探了探脉搏和脖子间的动脉,眉头紧紧皱着,明明靖王妃脉搏平稳,呼吸顺畅,只是在昏迷之中可能有些微弱,可定然是有感知的。
左右望闻问切查不出任何异样,李太医急得额头上冒出缜密的汗珠,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下了靖王妃的手。
一看李太医放下了梁焕卿的手,齐望舒赶忙问道:“焕卿怎么样?可有大碍?为何迟迟不肯醒过来?”
齐秉煜夏容馨还有陆绘灵也一脸期盼的看着李太医,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希望梁焕卿安然无恙。
李太医尴尬的看了看望舒公主,而后说道:“回公主的话,微臣看了靖王妃的脉搏,王妃脉象平稳,呼吸顺畅,只是受了惊吓,一时半会不愿意清醒过来罢了。”
“定然是江依的死,让焕卿悲痛欲绝,不想醒过来了。”齐望舒难过的坐在地上,看着梁焕卿和江依躺在地上,小声的喃喃道。
“可有方法让靖王妃赶紧清醒过来吗?”夏容馨焦急的问道。
“微臣可循用古法施针致王妃醒来,只是这庭院天寒地冻的,恐怕王妃醒来也会感染风寒。”李太医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低头说道。
“去我的凤阳阁!”齐望舒连忙说道。
李太医为难的看了一眼公主,他不知道各位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可当务之急是让靖王妃清醒过来,如若能在明华堂施针,自然是最好。
“皇上,臣妾宫中尚且有空房,可让下人收拾一下,好让李太医即可医治。”陆绘灵焦急的提议道,她自然是知道目前情形于她不利,她也极其想让梁焕卿赶紧醒过来,便顺水推舟做个好人说出此话。
齐秉煜看了看陆绘灵,对其眼神果然有了些许变化,大概是想果然不愧是陆芙霜的亲侄女,就连善良的秉性也如出一辙。
齐秉煜点了点头:“便就这么办吧。”
见皇上答允后,陆绘灵连忙招来几名宫女,帮着去收拾房间,齐望舒心里虽有不满,但也懂得这个道理,若是能免去一些奔波倒也挺好。
齐望舒起身,招来身后仪春殿和凤阳阁的宫女抬着梁焕卿进了房间躺好。
夏容馨见着江依可怜,便也挥了挥手让人将江依的尸体抬走安顿,等到梁焕卿醒了之后再做处置。
“公主还请回避一下,找两名宫女替微臣打下手即可。”李太医对要一同进来的齐望舒婉言拒绝道。
“清吟!”齐望舒慌忙回头喊道,“李太医,清吟和我,一同给您打下手好吗?”
李太医面露难色,不是说不让公主进去,但是公主进去了什么忙也帮不了,他一介小小太医,哪里敢使唤公主?
齐秉煜看出了李太医的难处,便出言道:“望舒莫要再为难李太医了,云惜和清吟一同去,你该放心了。”
“云惜。”夏容馨忙回头唤来云惜,对李太医说道,“云惜和清吟一同去,还望太医竭尽全力救治焕卿。”
“娘娘放心,靖王妃只是处于昏迷,只需施针刺激其穴位,吐出胸口瘀血,很快就醒了。”
“胸腔还有瘀血?”齐望舒慌张的看了一眼母妃寻求安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气急攻心。”李太医福了福身子,“事不宜迟,微臣眼下还是去医治靖王妃吧。”
“快去。”夏容馨挥了挥手,随后拦住了要跟着上前的齐望舒,“你莫要再添乱了。”
“母妃…焕卿她…为何变成了这样?”整个皇室,也就只有齐望舒赤诚待梁焕卿了。
“待焕卿醒来,一切便真相大白了。”夏容馨看了看陆绘灵,意味深长的说道。
陆绘灵站在门口,焦急的看着里面,她心里也慌张极了,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在那个只有江依梁焕卿她们两个人在的侧殿里发生了什么。
夜幕降临,靖王妃已经入宫许久,走之前曾说晚些若能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宫便会回来,月白还特意让人去宫门口等着,看能不能等到王妃出宫。
等到那个小厮驾着空马车回到府上,告诉月白没等到靖王妃,月白了然:“想来是望舒公主留王妃在那儿就寝了。”说着便转身要回琳琅园去。
回到琳琅园,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旁边的丫鬟汤雪凑上前来问道:“月白姑姑怎么了?”
汤雪是琳琅园今日的值守丫鬟,见月白姑姑环顾四周,面上略有不悦之意,心下觉得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可左右找不到缘由,便只好上前问道。
月白摇了摇头,将手放在心口上:“不知道,总觉得琳琅园今日安静了许多。”
汤雪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今日靖王妃入宫里去了,还带着江依呢,江依那丫头向来聒噪,平日王妃宽容不去说她,便成日叽叽喳喳的,想来是江依突然不在了,姑姑不习惯呢…嘶,姑姑这么一说,奴婢倒也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月白心不在焉的朝汤雪点头笑了笑,随后吩咐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可她的心一直晃动个不停,她喃喃道:“莫不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吧。”
眼看着夜色无边,月白也将要睡下,刚要躺下时,门外汤雪前来敲门:“姑姑,司先生来了。”
“王妃不在,司先生来做什么?”月白一边起身穿衣一边说道:“你且让司先生等一等,我马上就过去。”
“哎。”汤雪答应了一声便走了。
待到月白穿好衣裳赶去正殿时,却看见司南屏捧着一个罗盘站在殿中来回踱步。
“司先生。”月白小跑着上前,“王妃不在,您来所为何事呀?”
如今的月白早已经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已然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司南屏听月白来了,赶忙转过身,没有过多寒暄,直白的说道:“王妃今日不回府可有传消息出来?”
月白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说道:“王妃和公主一同入宫的,宫门下钥了没能及时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以往王妃不回府,可曾有给府里递消息?”司南屏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认真。
月白依旧摇了摇头,看着司南屏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往,要追溯到还在将军府的时候,王妃每每出门都会在当天回府,就算被秦小姐邀着去了侍郎府小住也会和将军府说一声。”
她越这么说,司南屏眉头皱的更深了,月白浅浅笑一笑,假装没事的安慰他也顺带安慰自己:“司先生不用担心,王妃在皇宫里,有梅贵妃娘娘和公主庇佑,出不了什么事的。”
司南屏掏出星盘,对月白指指点点的说道:“你看,这星盘上显示,王妃今晚有一劫难啊!”
月白凑过头去,怎么也看不懂星盘上的勾勾圈圈符号,但听司南屏这么一说,也瞬间慌张了起来:“先生这星盘准吗?”
“这是自然,星盘推演之术乃家师亲传,虽然预测喜事没那么准,可偏偏预测这种不好的事,一点一个准!”这也是为什么司南屏得知星盘推演梁焕卿有一劫难后慌忙来琳琅园找月白的原因了。
“可是,如今宫门下钥,我们传不了消息进去,王妃和公主也不与王府说,我们该怎么办呀?”月白手放在心口之上,莫名的慌乱。
“你怎么了?”司南屏注意到了她这个手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先生见笑,自从今日日落黄昏之后,心口一直疼痛个不停。”月白皱着眉如实说道。
司南屏沉默着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
“司先生,那如今我们该当如何?”月白着急的问道,这毕竟是关乎梁焕卿的事,她这小半辈子都是伺候梁焕卿的,如何能不上心。
“切莫声张,等到明日宫门大开之时,我们再想办法给宫里传消息问问,想来如若有什么事,天光大白也会知道了。”司南屏盯着手上不停晃动的星盘,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说道。
司南屏今日在茗轩榭闲来无事推演星盘,一不小心便推算出这种命格,他反复验算多次,最终还是如此,不由得让人担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梁焕卿才缓缓醒过来,李太医松了一口气,连忙让清吟去通知大家。
“皇上,贵妃娘娘,靖王妃醒了!”清吟连忙跑出来笑着和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的主子们说道。
齐望舒一听,顾不得尊卑有序,连忙跑了进去,然而此时大家也没工夫注意这些。
齐望舒跑到梁焕卿床边跪坐在地上,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一脸疲倦的模样,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焕卿…你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齐望舒心疼梁焕卿来宫里这么久,连晚膳都未曾用过却遭这么大的罪。
梁焕卿浑身无力,头晕的不行,她的手冰凉的,齐望舒握着她的那只手,却十分炙热。
“公主…江依呢?”梁焕卿昏迷不醒的时候,脑海里一直走马灯似的回放着江依在她面前撞死的样子,她不停的哭喊,要让江依停下,可她一遍遍的喊,江依却一次又一次的奋不顾身的撞向坚硬的墙壁,顿时血如水注。
“江依死了。”齐望舒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真相,可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只好如实相告。
梁焕卿不去看齐望舒,转而仰着头看着上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从两侧流下,她松开齐望舒的手,放在被子里。
“焕卿…你不要这样。”齐望舒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不要这样,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入宫,如若不是这样,江依就不会死了。”
齐望舒知道梁焕卿重情重义,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江依,知道江依死了,定然也很难过。
梁焕卿昏迷之前,与江依背对背躺在血泊之中,此时她的身上,发髻里,全都是江依凝固的血迹,一身腥味,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洗干净了。
梁焕卿哭的越来越难过,她慢慢将被子盖过头顶,不想让这么多人看见她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
她本是无声的流泪,当被子掩过头顶之后,便传来了一阵呜咽的哭声,那一团被子随着她的哭泣声也不住的颤抖。
“焕卿…焕卿你不要这样。”齐望舒在一旁担心梁焕卿在里面被子会捂死她,便伸手要去掀开被子,可梁焕卿死死地压住被子,齐望舒无力的瘫软在一旁痛哭流涕。
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就连齐秉煜也不例外。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可传入耳里的呜咽声一直都挥散不去。
陆绘灵看着她们二人哭成这样,想起了一直服侍自己的宁雪,若是死的人是宁雪,想必自己也会这么难受吧。
可当务之急是为了弄清楚江依如何死的,陆绘灵自知自己没有杀害江依,最多是对她用了私刑,其力道不至于死亡,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江依之死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能断定这一切的,就只有梁焕卿的供词。
夏容馨也不忍心看这副场景,人年纪越大越有恻隐之心,她上前轻轻拍了拍齐望舒和梁焕卿,夏容馨深知梁焕卿自幼丧母,对待感情自然是会真挚许多,这也不难说明为何江依被抓之后她那么着急的便要跑来明华堂要人了。
“焕卿…别哭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江依到底是谁杀死的,好给江依和你一个交代呀。”夏容馨向来明事理,想要早点揪出真凶,这其中也难免会有些私心,她断定这件事和陆绘灵定然是有关系的。
陆绘灵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见夏容馨要问梁焕卿时,赶忙在此之前撇干净嫌疑:“臣妾自从靖王妃和江依被关进去时,一直坐在正殿等着胥兰请皇上过来,江依定然不是臣妾杀的。”
齐秉煜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们,嘴上虽没有说,但看着她们的神情却带着些许询问,他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想早点知道江依究竟是怎么死的。
梁焕卿在被子里呜咽的哭泣,她自己是最清楚江依是怎么死的,可是江依临死之前的初衷,便就是要用自己的死嫁祸给陆绘灵,好给梁焕卿开脱对陆绘灵动手的罪名,她怎么也不能辜负江依的一片苦心,她不能让枉死之人沉冤。
“焕卿…你出来说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齐望舒轻轻拍了拍梁焕卿,慢慢掀开被子。
梁焕卿听话的松开被子,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夏容馨和齐望舒,心里莫名的心安,至少在宫里,还有人会关心她的生死安危。
齐望舒和清吟慢慢的扶着梁焕卿坐起身来,梁焕卿这才看到了在众人身后的陆绘灵,她眼神瞬间如刀子一般朝陆绘灵看去,她如今再看陆绘灵时,只想将她抽筋拔骨,方能解心头之恨。
待到梁焕卿坐好之后,夏容馨对齐秉煜拘礼说道:“皇上,焕卿这才刚刚醒,精神衰弱,倘若要问她的话,还请让臣妾来问好吗?”
左右大家都在现场,谁问不都一样吗?
齐秉煜点点头,沉声说道:“你便要秉公执法,不得徇私舞弊。”
“臣妾谨遵圣旨。”夏容馨福了福身子,随后坐在梁焕卿床边,摸了摸她潮湿的沾满鲜血的发髻。
“明妃娘娘说,你有扇她巴掌,扼住她脖子想要致她于死地之举,可都属实?”夏容馨眼神温柔,声音更是温润如玉,犹如涓涓细流,让人流连忘返。
梁焕卿看了看齐望舒,又看了看陆绘灵,随后看着夏容馨,慢慢点头,说道:“是。”
夏容馨转身看了一眼齐秉煜,随后又问道:“在望舒公主走后,明妃娘娘与你说了什么,你才这般无礼的?”
“明妃娘娘说,她将江依碎尸万段,扔到了乱葬岗。”梁焕卿说着说着便又哭了出来。
陆绘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捏着手中的手绢来回绞动。
夏容馨点点头,回头看向陆绘灵,问道:“明妃娘娘可以解释一下,为何和靖王妃这么说吗?”
“臣妾只是与她开个玩笑,再者,臣妾并没有杀江依,只是说说而已,那时靖王妃态度也不好,臣妾有意气她。”说着,陆绘灵看了一眼齐秉煜的神色,对他撒娇道,“臣妾不是有意的。”
齐秉煜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心里想着的是,总归只是一句玩笑话,无关紧要,根本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
夏容馨看了看齐秉煜,见他看着陆绘灵的眼神中依旧波澜不惊,心下便也沉了一下,转身对梁焕卿问道:“那明妃娘娘把你关进侧殿时,江依可还活着?”
梁焕卿又看了一眼齐望舒,齐望舒此时也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方才陆绘灵和胥兰都说,她们把梁焕卿关入侧殿时,江依是活着的,齐望舒不信她们,她只想听梁焕卿怎么说。
梁焕卿看向夏容馨,眼睛里满是泪水,她点点头说道:“是。”
听她此言一出,陆绘灵和胥兰都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的是这下可以断定江依是自杀的了,想来是为了救主才这么做的。
她们虽这么想着,可都没有说出来,想要听夏容馨再问下去。
齐望舒听了,心里惊讶万分,难道真如亏陆绘灵所言,江依是自杀身亡的吗?
“她当时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夏容馨继续问道。
“江依…江依当时手被反绑着,躺在地上…”梁焕卿看向齐望舒,眼泪终于才又流了出来,“她身上全是鞭痕。”
这些她们都看到了,当江依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除了头部崩裂流出的血迹之外,身上也有数不尽的鞭痕,想来死前也受尽了折磨。
而梁焕卿和江依的双手都被反绑着,齐望舒当时看到气极了,梁焕卿怎么也是三公大臣之后,当朝靖王妃,其身份高贵,什么时候能让陆绘灵一小小妃嫔反绑关押了?!
“可是你所为?”夏容馨又转过身来看着陆绘灵,一字一句问道。
陆绘灵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她当时体罚江依时,断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但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她硬着头皮承认:“是。江依当时顶撞臣妾,按宫规理应被罚,臣妾也是遵循宫规办事。”
“遵循宫规?!”齐望舒忍不住又炸了起来,“这怕不是在公报私仇吧?!顶撞妃嫔最多二十大板,可江依身上数不尽的鞭痕,这也叫遵循宫规办事?明妃的宫规是哪里的宫规?!还以为这儿是陆相府吗!”
“望舒!”齐秉煜忍不住呵斥道,“你且安静一些不要插嘴!”
见父皇如此偏袒陆绘灵,齐望舒赌气的转过身不再看他们,陆绘灵自然是心中窃喜,想来皇上还是没有厌恶她的。
“后来,明妃说你们被关进去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侧殿,同时侧殿也无人看守,江依是怎么死的?”夏容馨继续问道。
“方才有太监去查看过了,证实江依是撞击墙壁自尽身亡,靖王妃可要谨慎回答。”陆绘灵担心梁焕卿出言污蔑她,忍不住提醒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梁焕卿看了陆绘灵一眼,没有说话,转而看着夏容馨,点了点头说道:“江依…自尽身亡。”
说着,她屈起膝盖将被子抱做一团,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咽的哭了出来。
梁焕卿想到江依临死之前的模样,她还那么年轻,十多岁的年纪,想要为梁焕卿开脱,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了保住自己的主子。
齐望舒忍不住着急的问道:“江依怎么可能是自杀的呢?她那么开朗乐观,只要我带母妃来了,你们就一定可以活着出来,她为什么要自杀?”
夏容馨眼神愈发黯淡下去,这样一来,梁焕卿殴打陆绘灵罪名成立,可陆绘灵最多是挑衅,并没有真正对江依的性命造成威胁,看来皇上还是会偏袒陆绘灵息事宁人了吧。
梁焕卿哭着摇摇头说道:“是陆绘灵…是陆绘灵…”
听她呜咽着哭声指控陆绘灵,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来。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出过正殿!也没有去过侧殿!如何杀害江依?!你方才说江依是自尽身亡!如何现在又要改口?!”陆绘灵慌忙指着梁焕卿斥责道,她转身看向齐秉煜,“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如今陆绘灵是真的慌了,她不担心别人误会她,可是这件事她确实没有做,就害怕齐秉煜会对她有所改观。
“你不要急,慢慢说,我们都在这儿,你慢慢说。”夏容馨听到梁焕卿说是陆绘灵,连忙上前安抚她,想要让她说出来。
梁焕卿抬起头看着陆绘灵,哭红了眼睛说道:“陆绘灵让人来侧殿逼死江依,倘若江依不从,便要杀了我,江依为了救我,就一头撞死在了侧殿…”
“我没有!臣妾没有!皇上,臣妾真的没有!”陆绘灵吓得跪在齐秉煜身边,苦苦哀求道,“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梁焕卿说这些根本毫无根据,臣妾方才说过自己没有杀江依,自然是想要确定江依好好活着才能那么说,臣妾没有理由杀她呀!”
“你一开始说过将江依碎尸万段,扔到乱葬岗,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何故不会逼死江依呢!”夏容馨站起身来指着陆绘灵斥责道,“本宫想,你定是与靖王妃有什么误会,故意要这么做,想让靖王妃为难,让她想要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以满足你内心的快感!”
“臣妾没有!”陆绘灵拽着齐秉煜的衣角,抬头看着齐秉煜,苦苦哀求道,“皇上,您不要听他们乱说,臣妾真的没有!”
说着,转而又看向夏容馨,说道:“梅贵妃娘娘就是看臣妾不顺眼,想要除去臣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将这等罪名扣在臣妾脑袋上,恐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陆绘灵说完这些还不够,又指向梁焕卿说道:“既然靖王妃说本宫派人前去逼死江依,那你倒是指认出来是谁呀!本宫让明华堂所有人都站在你面前!你说清楚到底是谁!
本宫知道私自扣押王妃及其婢女有错,可靖王妃,你也不能空口无凭平白冤枉本宫吧!本宫承认体罚江依,也关押了你们,这是本宫的错本宫认了,可你要将江依的死怪罪在本宫头上,本宫没做过怎么也不肯认!”
齐望舒担心陆绘灵上前攻击梁焕卿,便挡在梁焕卿面前抱着她,梁焕卿缩在齐望舒的怀里抽涕着,她指着陆绘灵说道:“就是你逼死了江依,就是你,江依是你杀的…”
“江依分明是自杀!怎么会是我杀的呢!你不要乱说!”陆绘灵着急的站起身来走向梁焕卿,走到她面前就伸手拽她,“你给我去侧殿好好看看!墙壁上分明是撞击痕,江依明明就是自杀的!与本宫无关!”
说到最后,陆绘灵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不要碰她!”齐望舒一把推开陆绘灵,清吟也挡在她们面前,怎么也不让陆绘灵靠近她们。
“如果江依不死,你就会杀了我,你用我威胁江依要她自杀的!”梁焕卿指着陆绘灵哭着说道,“你从一开始抓走江依时就不想让她活着,你就是为了之前的事报复我!”
陆绘灵一听神色大变,她担心梁焕卿说出她的秘密,她喜欢齐景钦的秘密。
“够了!”齐秉煜怒斥一声,看着她们乱哄哄的样子不免皱眉说道,“既然怎么也说不清楚江依为何自杀,那这件事便就这样吧!为了一个丫鬟,几个主子闹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陆绘灵一听连忙又跪下,她心下觉得心安,齐秉煜到底还是偏向她这边的,担心梁焕卿她们再去为难陆绘灵,所以出言息事宁人。
“皇上,江依死不足惜,可靖王妃到底还是因为这件事受了一些惊吓,这总会是明妃的错,倘若不加以责罚,怎么平众怒啊。”夏容馨眼看齐秉煜又要替陆绘灵开脱,心里未免有些不甘心。
“何来众怒?!”齐秉煜看着夏容馨提出质疑。
见皇上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再多言呀?
“父皇!”齐望舒站起身来,走到齐秉煜面前跪下,“儿臣心有不满!”
“你何来不满!”齐秉煜皱着眉问道。
“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这件事明妃有错,靖王妃是受害者,两者一罚一安抚,都要处理得当。江依身为王妃仪仗女官,怎能无故枉死明华堂?”齐望舒抬头直视齐秉煜的眼睛说道。
齐望舒向来不忌惮这些,她是唯一的公主,是为数不多的皇室贵胄,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就算是受到冷落漠视,可她是公主的事实无法改变,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说话的原因。
齐秉煜看着齐望舒,沉默良久,可齐望舒也一直看着齐秉煜的二人眼神中相互较量,齐望舒临危不惧,她性子倔犟,怎么也不肯让步。
最终,齐秉煜还是退了一步,他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如此,那罚明妃在明华堂禁足一个月反省,罚一个月的俸禄,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明华堂半步!赐靖王府珠玉宝石,黄金万两,以示安抚。另外,以一品女官礼制将江依下葬,以表安抚。”
陆绘灵想着这样也是极好,便跪下行礼:“谢主隆恩。”
齐望舒虽不满意父皇的做法,但好歹也为梁焕卿讨得了一些赏赐,不至于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委屈,她转过身要扶梁焕卿起床谢恩。
梁焕卿被齐望舒和清吟搀扶着起身,随后施然跪下,说道:“儿臣愿将珠玉宝石,黄金万两倾数捐以国库,为解前线战事粮草空虚。”
齐秉煜看着跪在地上俯身行礼的梁焕卿,心里瞬间不是滋味,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随你。”而后拂袖而去。
待到皇上走后,夏容馨安排一顶软轿过来要接走梁焕卿。
软轿停在明华堂门口,云惜和清吟扶着梁焕卿走到软轿旁边去,路过明华堂庭院时,江依早已经被抬走,方才她们躺在那儿的血迹都还遗留在地上,梁焕卿见了,眼泪又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齐望舒见了,连忙上前安抚道:“你别哭了,节哀顺变吧。”
梁焕卿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人死不能复生,可一想到当时江依笑着一头撞向墙壁时,就如同一把刀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口,一时间似跌入万丈深渊的灰暗之中,不能呼吸,不能碰地,就那样上下沉浮。
云惜扶着夏容馨上了软轿,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夏容馨感觉自己身子疲乏,便吩咐了几句就先行回仪春殿去了,齐望舒也满口答应着会照顾好梁焕卿。
清吟扶着梁焕卿走到软轿旁边,突然发现明华堂石墩后面跪着一个宫女,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那个宫女一见到望舒公主和靖王妃,便赶忙冲了出来:“奴婢小莲拜见公主,拜见王妃。”
小莲的出现把她们都吓了一跳,齐望舒赶忙挡在梁焕卿的身前,听她行过礼后,才细细打量她:“小莲?”
小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齐望舒,也方便齐望舒能打量她。
待到齐望舒看清小莲全貌后才恍然大悟,知道她是先前在御花园值守的宫女:“原来是你,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小莲先是对齐望舒和梁焕卿磕了一个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低着头说道:“奴婢有罪,先前江依姑娘找玉时,奴婢是捡到了的,可心有贪念没有还给江依姑娘,还随意给她指了一条路…奴婢思来想去,不能辜负公主对奴婢的好,听闻公主和王妃在明华堂,便来这儿等着了。”
梁焕卿看到这块玉,仿佛又看到了江依佩戴这块玉成日活蹦乱跳的样子,她颤抖的伸出手,拿起这块玉,双手不停的摩挲,将玉拥入怀里。
她看着小莲,声音颤抖着问道:“你可知你一次贪念,把江依害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奴婢无心之失,还望王妃恕罪!”小莲颤颤巍巍的磕头哭喊。
齐望舒看着梁焕卿拿着玉这么难受的样子,心里也不好过,她上前安慰道:“焕卿,逝者如斯,你不要再难过了,这样很伤身体的。”
说完又看向小莲,眼神中带着些许厌恶:“我的凤阳阁可不能留你这样的人,清吟,与内务府说一声,将此婢女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是。”清吟屈膝答允道。
小莲原以为自己拿回她们要找的玉可以领的一些赏赐,毕竟她在深宫中,拿着玉也没有用处,没想到江依居然因此而死。
小莲愕然瞪大眼睛看着梁焕卿和齐望舒,听到公主给自己的惩罚之后,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哭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公主还请让奴婢留在宫里吧,奴婢无父无母,出了宫无处可去啊!”
齐望舒可不听这些,正准备上软轿走时,梁焕卿拉住了她,对她说:“公主,还请饶了她吧,如今战事频发,想必宫外不好讨营生,杖责二十给她长个记性,不要将她逐出宫去了。”
梁焕卿本来准备走的,可听到小莲说她无父无母出宫没有倚靠,便心起恻隐之心。
齐望舒回过头看着梁焕卿,见她有心如此,便也不再追究:“也罢,清吟,便依靖王妃说的做吧。”
说完看向小莲,说道:“往后若是再这样,让本公主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
“是,奴婢知罪。”小莲胆战心惊的磕头谢恩,随后跪到梁焕卿身边,抬头看了看她,说道:“王妃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
梁焕卿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在清吟的搀扶下上了软轿。
此时天还没亮,宫门还未曾大开,梁焕卿在宫中无住处,只好跟着齐望舒回凤阳阁去。
清吟见两位主子都坐稳了,便挥了挥手:“起轿。”
齐望舒和梁焕卿的软轿并排而行,齐望舒侧着脸看向梁焕卿,只见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上江依留下的玉,心里很不是滋味。
“焕卿,我知道父皇的处决不如你意,但你也看到了,父皇现在摆明了偏向陆绘灵,我与母妃都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你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只要等到皇兄还有梁大将军回来之后,陆绘灵就不敢这么嚣张了。皇兄回京后,又是立战功的功臣,父皇必定厚待你们。”齐望舒一脸担忧的看着梁焕卿,苦口婆心的说道。
梁焕卿听着齐望舒的话,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掉在玉上,她呜咽着哭声说不出话来,只无助的用手摩挲着玉。
齐望舒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担心了,也忍不住去埋怨陆绘灵:“陆绘灵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把你关起来不说,还要当着你面逼死江依。这也太不像话了!父皇也真是偏心,这人证物证俱全,居然只是简单的软禁和罚俸禄!”
“不是…不是…”梁焕卿听到齐望舒这么说,像是回忆起了一些难受的回忆,她想起了江依一头撞死在她面前的样子,想起了江依临死之前躺在地上背对着她依旧碎碎念的那些话,以往总觉得江依嗦,现在想听却再也听不到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哭着,像是在忏悔:“不是那样的…”
齐望舒见梁焕卿喃喃说些什么,可是怎么也听不清楚,她忙追问道:“什么?焕卿,你在说什么?”
梁焕卿忍不住了,她内心不住的忏悔着,她泪眼婆娑的看向齐望舒,呜咽着说道:“江依…江依是自己自杀的,她为了帮我开脱对陆绘灵动手的罪名,她担心皇上会追究我对陆绘灵动手,于是就一头撞死在侧殿,好让大家不去追究我…是我…是我害死了江依。”
齐望舒听后愕然的瞪大眼睛,她没想到江依对梁焕卿用情至深,居然可以为了替她开脱罪名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江依没必要这么做…”齐望舒可惜的感叹道。
其实她们都清楚的很,梁焕卿身为梁风眠的女儿,如今又是齐景钦的王妃,二人如今都是天朝的仪仗,饶是梁焕卿真的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只要不是很过分,皇上都不会太过于追究,顶多在事情发生之时受一些苦头。
可是江依不知道,她总以为梁焕卿身为靖王妃,一直以来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尽管在做王妃之前,那也是万众瞩目的大小姐,当江依看到梁焕卿和她一同被关在侧殿时,心里着急的不行。
江依不是不知道从前的事情,总是看着她呆呆傻傻的,但是她心里清楚,陆绘灵能得盛宠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像明贤皇后。
可皇上对明贤皇后有多少亏欠呢,谁也不知道。
江依只知道,那年明贤皇后去世,皇帝难得的缺了一次早朝,那年江依在靖王府当差,看着靖王府也披上了白布,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当今国母去世,所有官员皆要披麻戴孝。
这是在太后娘娘去世时都未曾有过的阵仗。
明明是金秋十月,整个上京城却犹如突然降了一场大雪,皇城卸下了象征着辉煌的明黄色,摘下了喜庆的红灯笼,各宫都披上了白色的布帛,为明贤皇后送葬。
皇帝亲自为她写诰文,亲自送她入皇陵,全城命妇妃子皆跪在皇陵两旁啼哭,哭声响彻云霄,江依在王府中扫地,都能听到皇陵处传来的一声声呜咽。
江依看着梁焕卿被陆绘灵关进了侧殿,心里总想着皇上会不会为了陆绘灵而责罚梁焕卿,同时内心也在不住的自责,倘若自己没有出仪春殿找玉,那么事情是不是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江依怕死,连平时不小心被重物压到手都要疼半天,念叨半天,可她想以自己微不足道的性命换取梁焕卿的清誉,她不能让自己给靖王妃摸黑蒙羞。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头撞死在了侧殿,那时她躺在血泊之中,嘴上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死得其所。结束了这短暂却幸运的一生。
梁焕卿心痛极了,江依根本没有必要去死,可是她却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一头撞死在侧殿,梁焕卿要这名声何用,她本来就是刁蛮任性的,从来都是。
可江依不想让皇上误以为梁焕卿嚣张跋扈,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她洗白。
“是我…是我对不起她。”梁焕卿心痛到弯下身子,将玉放在心口处,紧紧的抱着。
“焕卿…你不用自责,该自责后悔夜夜不能安寐的该是陆绘灵,若不是她,江依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这么难过。”齐望舒拍了拍梁焕卿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梁焕卿想着江依生前的笑容,和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万分,只盼得江依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不用在高官大院为奴为婢,一生安稳喜乐,最好还是那么爱说话,可以找到那个愿意听她说一辈子话的人。
“江依会葬在哪里?”梁焕卿问道。
“父皇说以一品女官礼制下葬江依,想来会在城外的陵墓里吧,那里都是对皇室做过贡献的宫女太监。”齐望舒想了想,说道。
“能不能,葬入梁家的陵墓?”梁焕卿把江依当作自己的妹妹,江依为了她而死,理应葬入梁家陵墓,享梁家世代香火。
齐望舒看着梁焕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梁焕卿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又想到自己的皇兄迎娶梁焕卿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基业,便暗地里为梁焕卿感到不值得。
“回头与内务府说一声,让他们派人将江依的尸体送入梁氏陵墓吧。”齐望舒看着梁焕卿说道。
梁焕卿哭着点点头,再抚摸手中玉时,忽然觉得玉有了温度,想来是江依在天有灵,听闻她待自己这么好,又想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吧。
软轿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凤阳阁前停下。
齐望舒和梁焕卿一同走下软轿,齐望舒对梁焕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让清吟收拾一间寝殿出来,你且去洗漱一下,头发里都是血迹…”
梁焕卿点点头,心里似乎已经接受了江依死去的事实,便也不再怨声载道,她跟着宫女一同前去汤泉沐浴,洗去今日所有的晦气。
齐望舒一个人站在凤阳阁的庭院里,抬头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皇上梅贵妃公主等人都走后,胥兰这才赶紧招呼宫女太监们收拾掉这些烂摊子,那间全是血迹的侧殿被他们用水一遍一遍的清洗,又找来几张条幅给封了起来。
胥兰趁着太监宫女们在清扫庭院时,便赶忙去了明妃娘娘的寝宫伺候她休息。
胥兰刚一推开门,便看到满地都是瓷器的碎片,再一看明妃娘娘,堵着气坐在床沿上,想来这满地狼籍都是方才明妃娘娘所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陆绘灵一看到胥兰进来,没好气的冷冷哼了一声,叉着腰转过脸去。
身为婢女见主子不开心自然是要哄的,胥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跪在明妃娘娘的身边,轻声说道:“娘娘,天晚了该休息了。”
“休息?”陆绘灵看着胥兰皱着眉头说道,“你看本宫还有心思休息吗?!”
胥兰低头唯唯诺诺的跪在一旁不敢说话,陆绘灵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问道:“是真的有人在梁焕卿被关进去后进去逼死了江依吗?”
回想起梁焕卿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连陆绘灵自己都怀疑真的是有人背着她去侧殿逼死了江依。
胥兰摇摇头说道:“奴婢那时正在去勤政殿的路上,不知道有这件事啊。再者说了,娘娘,没有您的命令,这明华堂谁敢去侧殿逼死江依啊。”
正是如此,当梁焕卿说出明华堂有人来逼死江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想到是陆绘灵指使的,就算不是她亲自所为,那在明华堂发生这种事,也定然和她有关系,且不要说她有没有做了,江依的尸体都在眼前了,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
“该死!”陆绘灵暗自啐骂一声,想起自己努力了快一个月才到今天这个成就,如今禁足之后就不能去勤政殿侍候皇上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没有陆绘灵帮太子说好话,就太子那种资质,怕是又要得罪皇上。
“胥兰,明日你将本宫亲手写的字帖挑几副送去勤政殿。”陆绘灵想着自己不能出明华堂,但身边的人可以啊,禁不禁足没有关系,只要再想办法挽回皇上的心就可以了,依照方才皇上那副样子,想来心里还是偏向她的,“哎算了,本宫再临摹几副你送去。”
“是。”胥兰点头答允道。
“行了,你叫几个人来收拾一下吧。”陆绘灵烦闷的翻身上床。
胥兰替她放下床边厚厚的帷帐,叫了几个手脚轻盈的宫女进来,小心翼翼的将这些摔碎的瓷片收拾好。
第二天一大早,宫门大开,朝臣入宫觐见,待到下了早朝之后,齐望舒这才要送梁焕卿出宫去。
在出宫之前,还是要先去给仪春殿母妃请安的。
“公主王妃来了呀。”她们刚进去时,恰好云惜姑姑从正殿里走出来,“快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娘娘正用着早膳呢。”
齐望舒点点头说道:“正好要送皇嫂出宫,临行前特来给母妃请安。”
云惜替她们拉开帷裳,齐望舒和梁焕卿一同进了正殿。
“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齐望舒和梁焕卿一同屈膝行礼。
夏容馨抬起头来看向她们:“快,快平身吧。”
“谢母妃。”
夏容馨特意站起身来,拉着梁焕卿和齐望舒在自己身边坐下,云惜姑姑替她们俩一人盛了一碗粥,夏容馨对梁焕卿说道:“这么早就要回王府去吗?想来还没有用膳吧?”
经过一夜之后,梁焕卿的情绪不像昨日那么激动了,面对梅贵妃的宽慰,她点点头接过粥糜:“府里如今无主,年关将至,有些事还需要儿臣亲自去核对。”
“钦儿不在,也是难为你了,倘若有什么难处,便来与本宫说,本宫让云惜去帮你。”夏容馨点头笑了笑,表示认可,随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昨晚睡得好吗?”
梁焕卿看了一眼齐望舒,她们昨晚都没睡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可想而知。
梁焕卿低头笑了笑说道:“儿臣一切都好,母妃莫要担心。”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夏容馨重重的拍了拍梁焕卿的手背,有些微怒的嗔怪道:“你什么时候能让本宫担心一下?问什么都说一切都好,可是好与不好,当本宫看不出来吗?”
梁焕卿对于夏容馨来说,不仅仅儿媳妇,也是从前好友杨素影的女儿,如今杨素影去世,在得知梁焕卿从小没有母亲照料的情况下,夏容馨自然是要多关怀一下的,可奈何梁焕卿从来不愿意麻烦她,问什么都说一切都好。
梁焕卿被她这么一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她,眼眶有些微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得梅贵妃生气了,可是她自己已经很难受了,这样一来就更加难过的。
夏容馨见着梁焕卿这副委屈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一些难受,她抬手摸了摸梁焕卿的头发,面色和语气都柔和了起来:“你要知道,你还是个孩子,你可以和本宫说你哪里不好,本宫都不会怪你。焕卿,我想替你娘好好爱你一回,你不用逞强。”
梁焕卿听到这句话,瞬间绷不住又要哭出来了,齐望舒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她说:“你若是无聊了,大可以进宫来找我,我…”
齐望舒看了看夏容馨:“这回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们知道梁焕卿还在难过,索性转移话题,不再聊这件事:“呐,你尝尝,今日的栗子糕不错。”
梁焕卿努力憋回情绪,低着头吃着栗子糕,香甜软糯的栗子糕在嘴里迸发出香气,可是梁焕卿依旧觉得味如嚼蜡,从前总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美食解决不了的,现在看来还是悲伤的不到时候。
亲眼看到亲近的人在眼前死亡,梁焕卿忍不住担心远在边界的爹爹和王爷,他们每日面对生死,稍有不慎可能就要丢掉性命,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呢。
她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咽下栗子糕,血泪混合在一起,掺着栗子糕勉强咽下肚子。
吃过早膳后,齐望舒要亲自送梁焕卿出宫去。
“我让人准备一辆马车送你回王府去吧?”齐望舒说着,“焕卿?”
梁焕卿一边走着一边出神,听公主叫她,便连忙回过神来:“啊?”
“我还是让人准备一辆马车送你回去吧。看你这副样子,我实在不放心。”齐望舒担忧的说道。
若不是昨日被父皇母妃发现她私自出宫,她定然是要亲自送梁焕卿回去的,可现在不行了,她若是又出宫去,定然教他们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索性皇宫离王府也不是很远,我自己逛逛就好了。”梁焕卿扯出一抹笑容,要让齐望舒看着放心。
“方才还说让你不要逞强呢,你如今又是这样。”齐望舒知道梁焕卿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便总说自己没事,可看她这样,齐望舒才越不放心。
“公主,真的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梁焕卿坚持说道。
见梁焕卿这般坚持,齐望舒心里也明白她现在心情郁闷,想要出去散散心实乃情理之中:“好吧,那你要自己小心,到了王府之后记得差个人给宫里传信,也好教母妃与我放心。”
“好,放心吧公主。”梁焕卿点点头。
走着走着就到了宫门口,守宫门的禁卫军看到公主和王妃远远的来了,便拱手行礼:“公主,王妃。”
她们二人朝他们点点头,又相互拉着手要告别:“那你到时候要小心点,早点回府。”
“我知道了,公主且放心吧。”梁焕卿点点头笑着说道。
禁卫军打开沉重的宫门,梁焕卿看了看齐望舒,便转身要出宫去了,齐望舒和清吟站在宫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有些心疼与不舍。
刚走出宫门,梁焕卿抬起头就看见了宫门口聚集的一些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梁寂,秦瑞兰,月白,魏深,还有司南屏。
他们都站在宫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
梁焕卿看到他们,瞬间心里生出一股委屈,她平静如水的脸开始有了一丝变化。
梁寂他们着急的等在宫门口,无意中看见宫门处走出了一个女子,定睛一看便是梁焕卿。
“焕卿!”梁寂大喊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其余人也都闻声赶来,见梁焕卿一脸委屈的样子,还有她脸上的淡淡疤痕,不由得担心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梁焕卿憋了许久的眼泪和情绪一下子被这几句问候攻破了防线,眼泪如同决堤之水迸发出来,她抱着眼前的梁寂,哭着说道:“兄长!”
梁焕卿的头埋在梁寂的胸口,一直呜咽着哭声,梁寂顿时不知所措,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被梁焕卿这么需要过了。
梁寂顺势抱着梁焕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一边安慰道:“不哭了,没事儿,兄长在这儿。”
身旁站着的几个人皆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们,月白见到梁焕卿后,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才放下,但想来昨日定然是出事了。
哭过一会儿后,梁焕卿抬起头来看着梁寂,抽涕着问道:“兄长,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梁寂摸了摸梁焕卿的头,左右看了看说道:“先回王府再说吧。”
毕竟在宫门口聚集不是什么好事,那些御林军虽然都认识他们,可总归还是要警惕着的,他们在这儿等着的时候,御林军总在他们身边来回转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梁焕卿点点头,秦瑞兰和月白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了马车,一行人回了靖王府。
到了靖王府之后,众人进入正殿坐着,府里下人端了热茶上来,看着梁焕卿喝了一口之后,秦瑞兰这才匆忙问道:“焕卿,你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呀?”
梁焕卿放下杯子,抬头看着他们的脸,梁寂,秦瑞兰,司南屏,魏深,月白,一个个都担忧的看着她,让她心里感动万分。
原来她身后还是有人的,这天地万籁俱寂,可依旧有人点着灯笼等她回家。
“你们…你们为什么都知道我入宫了?”梁焕卿看了看他们,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秦瑞兰坐在梁焕卿旁边,自然是担忧的拉着她的手,见她如此疑惑,便就说道:“是月白,她说你入宫了但彻夜未归,也没传消息回府上,司先生又说看星盘上显示你入宫后会出事,便着急去找梁将军,正好我也在军营里,便也一同过来了。”
“王妃,我们在宫外等了许久,终于盼得您出来了,您再不出来,我们便要求见梅贵妃了。”月白也在一旁附和道。
魏深和司南屏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能看到梁焕卿平安的坐在这儿,已然是放心了。
梁焕卿心里十分感动,她没有想到她们都这么担心她:“没事儿,现在都没事儿了。”
梁寂担忧的看着梁焕卿,知道她向来是不愿意把自己的事说出来让大家担心的,便主动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梁焕卿如今已然不是原来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可以四处疯玩,之前受了些伤都是小事,将军府都是些粗人,自然是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再者也知道梁焕卿向来爱胡闹,有点伤能给她长点记性也好。
可如今不同了,从前她身为大小姐的时候能随意瞎闹,和下人打成一片,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可如今身为王妃,时时刻刻得注重皇家颜面,万不能有任何有损皇室颜面的行为。
就算是齐望舒身为公主,平时也大大咧咧的不守规矩,可行走在外时,也是断然要循规蹈矩遵守规矩的。
而外人也忌惮皇室贵胄,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们,更别说对梁焕卿动手了。
“可是与望舒那疯丫头吵架动手了?”梁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齐望舒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虽说平日里看着齐望舒与梁焕卿感情好,说不定还背地里讲过他的小话,可梁寂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特别是望舒公主,那个女人……梁寂想了想,不提也罢!
梁焕卿顿时被问住了,她想起前几日在王府时齐望舒对梁寂说过那番尴尬的话后,仿佛梁寂一直都没有对齐望舒有过好印象,这样一来就更糟糕了吧。
“没有没有,公主待我很好,根本没有打架动手那回事儿。”梁焕卿摇着头连忙否认。
她摸着脸,不想主动告诉他们昨日宫里的凶险,那个可怕的陆绘灵,那个可怜的小江依。
秦瑞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可秦瑞兰知道梁焕卿昨天定然是经历了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的,她和梁焕卿一同长大,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告诉兄长,兄长自会替你教训齐望舒!”梁寂原本也是个遵守规矩的臣子,可好像和齐望舒待久了,下意识里与她更为亲近,称呼她时也不会和从前一样唤她一声公主殿下,而是成日齐望舒齐望舒的这么叫着。
梁寂站起身来挡在梁焕卿面前,伟岸的身材将门外透出的光全都遮住了,他作势挥舞拳头,像是小时候在梁焕卿身前保护她的那个小男孩一样,想要展示自己有多厉害。
可尽管如此,别人都认为梁寂是要保护梁焕卿不受伤害,正感慨兄妹情深时,梁寂心里却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想来许久未见齐望舒,若是能趁此机会见她一面也好,那日想想还是自己过于唐突,对方怎么说也是公主,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不给面子的话来。
按照齐望舒那样高傲的个性,想来定是十分生气吧,如若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报复到梁焕卿头上,那想来也十分应当的。
梁焕卿及众人不知道梁寂是怎么样的想法,心里自然是倍受感动,兄长愿意为了自己主动去挑战皇权,还是他那么不愿意见的公主,梁焕卿领了心意,自然是不会让兄长这么去做的。
“哎呀将军,您就歇歇吧。”魏深上前将梁寂拉回到座位上,“王妃都说公主没和她吵架动手了,你还这样岂不是想要着急见公主呀?”
梁寂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可没成想梁寂被识破了心思之后,竟然恼羞成怒:“你现在是越发没大没小了!连公主你都敢调侃!”
“将军息怒,魏深一向这样,晚些我再说他。”且不见魏深出言狡辩,坐在梁焕卿身旁的秦瑞兰倒是先开口说话了。
梁焕卿愕然的瞪大眼睛,先是秦瑞兰无故现身军营,如今又是帮魏深说话,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她们的关系了?莫非是…?
梁焕卿转过脸来看向月白,眨了眨眼睛想要求证,很显然月白是比她先一步知道她们的关系的,而后也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认同了梁焕卿的想法。
得到确认之后,梁焕卿已然忘记了昨日的痛苦,她惊讶的张大嘴巴,下意识的把手掩在嘴前,在秦瑞兰和魏深之间看来看去。
梁寂仿佛也是早一步知道他们俩关系的,叫见秦瑞兰这么说,便也是瞥了魏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看在瑞兰妹妹的份上,便饶了你这一回了,下回再让我知道你拿公主开玩笑,我定不饶你!”
司南屏坐在一旁慢慢摇着折扇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聪明如他,早就洞察了一切。
秦瑞兰感觉到了梁焕卿投来的目光,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眼神也不敢直视梁焕卿:“你…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姐姐,你和魏深小将军?”梁焕卿试探的问道。
从前在祁山行宫荷园的亭子旁,见秦瑞兰初遇魏深的眼神,梁焕卿就总想着能撮合他们在一起,当时还未成亲,心里只觉得臊得慌,几个一起长大的姐妹就只有她成亲了,还是如此惊天动地的阵仗。
于是她想着也要早日为秦瑞兰找到一个良婿,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这么害臊。
当时见魏深意气风发,为人老实,便有意撮合他们在一起,还刻意安排魏深送秦瑞兰回府去,后来也没见着他们有什么异样,心里还暗自嘀咕着魏深果然是笨木头一个,哪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个人居然好上了。
秦瑞兰面对梁焕卿的发问,脸更加红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魏深,而后点了点头。
“是真的吗!”梁焕卿愕然瞪大眼睛,捂嘴偷笑,“你们俩…这是真的吗?!”
月白在一旁也忍不住了:“是真的!王妃,秦小姐还带魏深将军回秦府吃过饭呢!”
见月白先一步一吐为快,秦瑞兰娇嗔的埋怨道:“又是筱儿那丫头与你说的吧?!”
月白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笑了笑,躲在梁焕卿身后没有说话。
梁焕卿不可思议的听着这一切,看着梁寂毫无波澜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兄长不会也早就知道了吧?!”
梁寂靠在椅子上,张开双臂,自然的将手搭在魏深的肩上,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道:“你看营里有什么事瞒得过我呀。我早就说你和瑞兰有事儿吧,还否认装傻呢,你也不看看,你在和瑞兰好之前,就和赵钊一个傻样。”
魏深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了笑,看着秦瑞兰的眼神里,仿佛有漫天星辰飞入眼睛,秦瑞兰就身处万丈银河里,是那片星空最美的辰光。
“秦伯伯和秦娘娘怎么说?”梁焕卿一提到这件事便来劲儿了,今日难得能聚在一起,还知道了这天大的喜事,她开心的不行,“可曾有商定何时成婚呀?”
说着,还未等两人回答,梁焕卿便又转头对梁寂说道:“兄长到时候可得给魏深多发些军饷了,魏深小将军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秦瑞兰羞的上前一把捂住梁焕卿的嘴:“八字儿还没一撇呢,你就知道瞎说!”
“我们将军府出的小将军,秦伯伯和秦娘娘定然满意,还有什么八字儿还没一撇呢,我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梁焕卿笑的又乱点鸳鸯谱。
秦瑞兰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魏深,低下头娇羞的说道:“王妃问你话呢。”
梁焕卿和众人这才缓缓意识过来,原来还未曾商定啊,见一向端庄贤淑的秦瑞兰主动问起婚期,便一个个全都看向魏深。
魏深看了一眼梁寂,傻傻的笑了笑,梁寂没好气的又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看我做什么?是我成亲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魏深不好意思的看着秦瑞兰笑了笑,梁焕卿忍不住说道:“哎呀,你倒是说话呀!”
秦瑞兰拧了一把梁焕卿的手臂,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瑞兰,我是想着能再过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战争结束吧…”魏深摸了摸后脑勺,对秦瑞兰抱有一丝歉意,“而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介小将,秦府门楣高,且不说秦大人是正二品大臣,秦夫人母家也是极厉害的商贾,我魏深无父无母,为人呆板,所幸秦小姐看得上,我也想能竭尽全力给你最好的…”
“好了,我都知道。”秦瑞兰一向善解人意,是众人的解语花,见魏深这么为难的样子,自然也明白他的苦衷,“没关系,眼下也不着急。”
秦瑞兰比梁焕卿年长几岁,如今梁焕卿都已经出嫁成家了,于秦瑞兰心里如何不着急,家中爹爹娘亲都催得紧,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给魏深压力。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梁寂仰头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望舒公主,要让那位刁蛮任性的公主做到如此贤淑温良的地步,还不如杀了他比较简单。
梁寂这么想着,突然摇了摇头,不知不觉的喃喃说道:“她怎么可能,还是算了吧。”
这本是心里话,不料却说了出口,众人皆一脸疑惑的看向梁寂:“谁呀?”
梁寂恍然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愣了愣,说道:“没…我没说什么…”
“该不是望舒公主吧。”魏深嬉笑着说道,全然不记得方才梁寂的教训。
梁焕卿听了掩嘴一笑,她早就看出来那日梁寂走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了,齐望舒也没有去找他,想来这段日子相当难熬吧。
“倘若江依在这儿,定然又是要八卦一番了哈哈。”月白笑着说道。
在座的除了魏深小将军之外都认识江依,都知道那是个嗦话多的小丫头,十分健谈,聊起天来话多的像川流瀑布一样。
“诶?今日怎么不见江依?”秦瑞兰也想到了那个话多的小丫头,正四处张望的要找她。
此时大家都没发现,梁焕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听到江依的名字之后,昨日的场景就历历在目,仿佛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重演,她摸着衣袖中那块玉。
从前江依的娘亲送了江依这块儿玉,是为送别之意,谁知真成了诀别,如今江依的遗物落到自己的手上,又成了决绝之意,玉本就是分别时所赠之物,如今倒也一语成谶了…
“想来江依是在外边吧,我去叫她。”方才进来时都未曾注意到江依,还以为和筱儿一起在外面候着,月白讲起她后,便要起身去找她。
梁焕卿实在不愿意告诉她们昨夜发生了什么,毕竟这本就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江依的死定然是瞒不住的,梁焕卿手中的玉被她的体温暖的温热,她总能感觉到像是江依还在身旁伺候着。
“月白,别去了。”梁焕卿突然出声喊住月白,不想让她白跑一趟。
月白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梁焕卿,在座的四个人也都齐齐望着她,月白看着她凝重的奇怪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怎么了?江依那丫头惹我们王妃生气了?”
梁焕卿看着月白,眼神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感觉,二人四目相对,月白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月白想起在宫门口看到梁焕卿的时候,她身边空无一人,她只身一人走了出来,月白明明记得,昨日一同入宫的,还有江依。
梁焕卿看着月白慢慢下垂的嘴角,眼睛里不知不觉又闪烁着泪花,月白见梁焕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眼泪又像是要决堤似的流出来,她大概能猜到江依到底怎么了。
秦瑞兰、梁寂、司南屏、魏深四人见梁焕卿月白二人四目相对,感觉到了她们之间气氛不对劲,一个个的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江依…死了?”月白见梁焕卿哭了,大概也能想到江依怎么了,可还是想确认一下。
她这话刚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刚才看着梁焕卿跟他们一起傻乐的样子,明明刚才还在一起调侃魏深和秦瑞兰的婚事,他们根本没想到还有江依这回事,如今说起之后,转眼间气氛就沉闷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梁焕卿,想看她是否认还是承认,这一刻突然感觉到昨日宫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一些让他们可能都无法想象的情况。
“是真的吗…”月白看着梁焕卿,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句,可梁焕卿悲伤的看着她,虽没有承认,可是月白已经得到了答案。
难怪刚一出宫,梁焕卿就抱着梁寂痛哭流涕,若不是真的在宫里受了委屈,怎么可能只离开家一晚上就这么难受呢。
月白和江依认识许久了,从前王爷和棹棋还在府里的时候,月白根本没机会这么忙,王妃不管事,平日府中大小事有棹棋管着,王妃只成天在屋里睡觉,琳琅园里的丫鬟们也都乐得自在,月白闲暇时总和她们在一起说话,江依那么会唠叨,自然是与月白交谈最多的人了。
虽然平时月白总和梁焕卿说起江依有多嗦有多烦人,可当自己有事要忙,但梁焕卿没人伺候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依。
梁焕卿是月白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从小一起长大,谁去伺候她都不放心,唯有江依,是她觉得可以放心托付的人。
梁焕卿眼泪流了出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月白,她点了点头,拿出放在衣袖里的玉,伸出手来,对月白说道:“江依…江依死了…”
月白一瞬间眼睛前也蒙上了氤氲,她怎么会不认识那块玉呢,那是江依的娘亲给江依的唯一一件礼物,江依宝贝的很,见到谁都要拿出来说一番,昨日还见江依把它拿出来细细擦拭好放在袖间,今日怎么人就没了呢。
月白接过玉,抬头看着梁焕卿问道:“她…她是怎么死的?王妃…”月白上前抱住梁焕卿,“你没事吧?”
梁焕卿和月白相互依偎着,这些人当中,只有梁焕卿和月白对江依有过真挚的感情。
梁焕卿摇摇头,哭着说道:“我没事…”
见她们二人哭的这么伤心,秦瑞兰也上前安抚道:“你们俩都冷静一下吧,别哭了。”
梁焕卿和月白这才慢慢松开彼此,互相替对方擦拭脸上的眼泪。
“昨晚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梁寂见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连忙焦急严肃的问道。
秦瑞兰让梁焕卿依偎在自己怀里,慢慢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看了一眼像是在逼问犯人一样的梁寂,也皱着眉头说道:“没看到正难过着吗?就不能晚点再问?”
看着怀里的梁焕卿哭的哽咽,秦瑞兰心疼不已,月白手里拿着那块玉在一旁抹着眼泪,心里也想知道江依到底经历了什么。
司南屏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可眼睛一直看着梁焕卿,看着她哭的痛不欲生,心里也特别难过,就好像有一把刀子扎进了胸膛,又狠狠的绞了几圈,手指紧紧的拧成一个拳头,指关节发白,一直摇着的折扇也慢慢停了下来。
梁寂看着梁焕卿又哭成这样,实在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事情,只能一个劲儿的盲猜:“可是梅贵妃说你了?是她处死的江依吗?”
梁焕卿只拼命的摇头,哭的脱力说不出话来,努力的往秦瑞兰的怀里躲着,她不想说也不想再回忆昨夜发生的事情了。
“我这就去找齐望舒好好问问!”梁寂向来冲动,在梁焕卿的事情上他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昨天是齐望舒带着梁焕卿入宫的,梁焕卿在宫里发生了什么,齐望舒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梁寂说着就要往外走,像是要立刻闯入皇宫找齐望舒问个清楚,魏深见了连忙上前拉住梁寂,让他不要这么冲动。
“兄长!”梁焕卿不想梁寂这么冲动的再去麻烦齐望舒,倘若又发生争执,梁寂的脾气定然会惹望舒公主生气,到时候追悔莫及,“你不要去。”
梁寂听着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梁焕卿:“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的脸,是谁弄得?你不要告诉为兄是你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梁将军,既然王妃不愿意说,你也不要逼她了。”司南屏许久未曾说话,让人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可当梁寂逼问梁焕卿时,他忍不住还是出来说话了。
可是梁寂的逼问并不是恶意,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天底下他最在乎的就是梁焕卿了,见梁焕卿受了委屈,他比谁都着急,特别是现在爹爹和王爷都出征,眼下梁焕卿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他这个兄长,他不愿意看到妹妹受任何委屈。
“你闭嘴!”梁寂指着司南屏破口大骂,转而又看向梁焕卿,“焕卿,为兄不想你受一丁点委屈,只要你愿意说,为兄一定替你报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想来众人也都如梁寂这么想的,都没有再上前劝说梁寂,反倒是齐齐看向梁焕卿,希望她能告诉他们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好让他们放心。
“昨日进宫后…”梁焕卿看着大家这副样子,知道瞒不住了,便也只好擦干眼泪,坐直身子,一边抽涕一边说道,“我与公主在梅贵妃娘娘的仪春殿里请完安出来,正值宫门下钥,我回不了王府了,打算给王府传个消息让月白不要再等我。”
这一向是梁焕卿的正常操作,昨日月白本也想着她会差个人给王府传消息,于是才派人去宫门口等的,左右等不见人,这才担心起来,月白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想来昨日那阵空落落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的,而且确实有事情发生。
“可是刚出仪春殿的时候,江依就不见了。”梁焕卿说着,声音又不知不觉的带着哭腔。
众人微微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梁焕卿,大概是想知道江依为何不见了吧,只短短一阵儿工夫,江依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我和公主问荣福公公,荣福公公说江依的玉丢了,要去御花园找。”梁焕卿看了一眼月白手中的玉,“见江依许久未归,我和公主就带着人去找,皇宫太大了,我们找了许久都找不见人。”
梁焕卿一边说一边哭着,秦瑞兰心疼的看着梁焕卿,时不时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摸一摸她的头发。
梁寂皱着眉头看着梁焕卿,一脸沉重的样子,像是在准备接受后面发生的事情。
月白更是看着梁焕卿哭,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拿着江依的玉不停摩挲,她和梁焕卿一样,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
“后来公主找来御花园值守的宫女来问,才知道我们入宫之后,陆绘灵就到了御花园,江依能认得出她,可不知道此时的陆绘灵已经成了皇帝的明妃,江依没能及时行礼,便被陆绘灵以大逆不道之罪带回了她的明华堂。我和公主知道了,自然是要去找的,那时陆绘灵还让我和公主在门外等了许久。”梁焕卿慢慢的平复了情绪,能平稳的说出事情的缘由。
“陆绘灵?是陆绘灵杀了江依吗?”秦瑞兰轻轻念着陆绘灵的名字,她是有听闻陆绘灵被封妃的事情的,早在陆绘灵入宫为女官的时候,秦瑞兰就知道她不仅仅只是做女官这么简单,还曾来与梁焕卿说过要提防陆绘灵,“想来是为了报复你了。”
梁焕卿看向秦瑞兰,哭着摇头:“她没有杀陆绘灵…是我…是我啊…是我杀了江依…”
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反侧之后,梁焕卿越发觉得杀害江依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江依是因为她而被陆绘灵特意抓到明华堂去的,也是因为她才会被陆绘灵关起来,更是因为她对陆绘灵动了手,而小江依觉得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替王妃开脱,这才一头撞死在侧殿的墙上,如今梁焕卿细嗅腕间,还能闻到江依的鲜血的味道。
听到她的回答,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会是她,如果真的像她所说是她杀了江依,那么她怎么会这么心疼难过呢?
“乖,慢慢说,不急。”秦瑞兰一展平日里善解人意的状态,摸了摸梁焕卿的脑袋,温柔的问道。
无论梁焕卿怎么说,秦瑞兰都不会相信是她杀了江依的。
“我们见到陆绘灵之后便找她要人,可是她百般刁难我们,与我们说江依被她杖杀,望舒公主便跑去找梅贵妃,她走后就只剩我一个人,陆绘灵一直用江依的死激我,我便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梁焕卿说道。
秦瑞兰听到她扇了陆绘灵一巴掌后,轻抚她背后的手顿了顿,她不知道梁焕卿还会有这么霸气的一面,为了一个丫鬟居然敢扇四妃主位。
梁寂越听拳头捏的越紧,他早知道陆绘灵入宫没有好事,没想到是为了之前陈年旧事而为难梁焕卿,况且之前在祁山行宫时,她已经让梁焕卿吃尽了苦头,所幸当时靖王爷还在,能替她解围。
可如今爹爹与靖王爷都不在了,没人能护着梁焕卿,只有他这个兄长了,可陆绘灵如今已然成了皇帝的妃子,身份上的悬殊让梁寂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随后陆绘灵用更恶毒的言语和我描述江依的死亡,我忍不住就上前与她动手,后来被她关了起来…”梁焕卿一边痛苦的回忆一边说道。
“你没事吧?”秦瑞兰担忧的说道,“陆绘灵也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说也是天朝靖王妃,她只不过一妃妾,如何能与你这正室王妃比?”
梁焕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等到到了侧殿,我才知道江依没死…”
众人听到这儿时,面面相觑,方才说陆绘灵杀了江依,她们都当真了,如今江依没死,难道真的是梁焕卿杀了江依吗?可是为什么呢?
“江依知道我对陆绘灵动手被关进来之后,为了替我脱罪,生怕皇上因此怪罪于我,便当着我的面一头撞死在墙上。”说到这里,梁焕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仿佛又看到了江依死在她眼前的场景,她捂着嘴痛苦不止。
“好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秦瑞兰一把抱过梁焕卿,江依的死他们任谁听了都很难过,忠仆难得,为主而死,实乃大义。
可是秦瑞兰知道,梁焕卿亲眼看到这件事远比她们亲耳听闻要难过要深刻许多,如果再说下去,恐怕梁焕卿的身体吃不消。
“月白,扶着王妃回去休息吧,想来她也累了。”秦瑞兰微微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筱儿,你和她们一起去。”
筱儿本站在门外,也是能听到江依为主而死的大义之举,多愁善感如她,也偷偷的抹着眼泪,她听小姐唤她,便赶忙前来扶着梁焕卿,与月白一同去琳琅园。
待到梁焕卿走后,梁寂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陆绘灵也太不像话了!”
在他看来,陆绘灵若真的杀了江依为泄愤也罢,可是设计让江依在梁焕卿面前自尽,这对梁焕卿的身心伤害得有多大?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人气愤不已。
“真没想到,陆绘灵会因为恨焕卿而入宫为妃,只为了报复焕卿?!”秦瑞兰也一改平日里恬静的模样,竟然也忍不住拍案骂道,“真是可恶!”
魏深在一旁看着,有些话他不好说,有一些情况他也不知道,但是却能实实在在感觉到女人的可怕。
司南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折扇也不停的慢慢摇晃,他忽然抬头说道:“以我之前对陆绘灵浅薄的了解,陆绘灵不是这样的人,她爱靖王至深,倘若只是因为做不了正王妃而入宫为妃报复王妃的话,虽然说的通,但不太可能。她不像是那种为了报复一个人而牺牲自己一生的人。”
“依你之见?”秦瑞兰对陆绘灵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她听司南屏这么说,也觉得此话有理,“陆绘灵入宫不单单只是为了报复焕卿,胜她一筹?”
司南屏摇了摇头,表情凝重的看着梁寂,问道:“梁将军,可否告知在下,近来朝堂之上有哪些异样的变化?”
梁寂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从前只听闻司南屏有天下第一公子的称号,可终归只成日蜗居在王府之中,没见得他做了什么大事,对司南屏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觉得他是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和陆高鸿一样的文人。
“你什么意思?”梁寂反问道。
“比如说,太子殿下。”司南屏看着梁寂,眼神认真且凝重。
听司南屏这么一说,梁寂和魏深对视一眼,他们这几日虽都在军营忙着调遣兵马和总结各地战况,可早朝依旧都要去上的,近日发生了什么大事…还与太子有关…
二人四目相对想了一会儿,梁寂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粮草一事?!”
半个月前,正是前线战事吃紧的时候,倒不是说因为兵马不足,指挥不当导致的紧张,而且因为粮草不足,前线屡屡发来加急文书,上表皇帝,以求粮草支援,边境荒凉,年关将至更是寒冷至极,战士们十分难熬,没有衣服保暖,更没有粮食充饥,过不了多久,十万大军便要因粮草不足而退兵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太子殿下率领百官捐出俸禄,拿出自己府里的余粮,留下过冬口粮后其余全捐给国库,以保障前线战士们的需求,这一举动让百官效仿,更是给各地商贾做了一个好榜样,要知道,江南鱼米之乡,那里的商贾,随便叫出一个都是富可敌国的人物。
有了商贾们的支持,前线战士们才有粮食得以过冬,为此战后勤做足了保障,一时间,太子齐景炀的名声远扬,皇帝甚至多次夸赞太子殿下,风头几乎盖过了前线领兵打仗的齐景钦。
第一百六十章
太子殿下之前一直都是不务正业的,如今却为国着想,这自然是很好,但是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梁寂、魏深、秦瑞兰齐齐看向司南屏,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只见司南屏紧蹙眉头,低声沉吟道:“陆绘灵进宫为妃,太子殿下率百官捐出俸禄,那陆高鸿呢?陆高鸿做了什么?”
“如果陆绘灵入宫为妃只单单为了报复焕卿,那陆高鸿会同意吗?如果没有陆高鸿,陆绘灵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皇上。”秦瑞兰突然说道。
司南屏抬起头来看向秦瑞兰,二人四目相对,他点头说道:“秦小姐果然聪慧。”
“可是朝堂之事,与陆绘灵有何关系,如若陆高鸿送陆绘灵入宫是为了太子殿下,那他怎么能保证这一步真的有用呢?”秦瑞兰再次发问。
“因为明贤皇后。”司南屏淡然说道,“陆绘灵与明贤皇后八分相似,再加以打扮,以假乱真让皇上睹她思明贤,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单为了太子殿下,陆绘灵就甘愿入宫吗?”秦瑞兰环顾在座的几个人,尴尬的说道,“皇上可与陆高鸿年纪差不多呀,况且…”
秦瑞兰说到这个份上,在座的各位自然都明白,皇上年纪大了,而且体弱多病,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驾鹤西去…陆绘灵把一生放在这件事情上,未免有些让人觉得不值得。
“如果太子殿下登基,对陆绘灵有好处呢?”司南屏架设了一个可能,“就像是…可以报私仇,陆绘灵目的不止为了太子,也有为了报复焕卿的可能。”
“太子殿下如今占优势,身在储君之位,入主东宫,在朝堂之上得意,皇上的枕边还有人在耳边吹风。于靖王和焕卿都不利。”秦瑞兰直白的说道。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自己人,所以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齐景炀想和齐景钦争王位了?”梁寂在一旁皱着眉默默的听着,突然开口问道。
“一直以来都是靖王在和太子殿下争。”司南屏看了一眼梁寂,悠悠然说道,“之前总以为太子殿下没能力,不配为储君,靖王便想着能代替他的位置,为天下百姓着想,也是为天朝江山社稷百年基业着想,如今…收不了手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梁寂问道。
梁寂虽然从前和梁风眠一样站在中立位置,可如今皇位之争关系到梁焕卿的安危,倘若齐景炀顺理成章登基也帝,那么且不说齐景炀不会放过齐景钦,跟着梁焕卿也要受到迫害,陆绘灵到时候也定然不会放过梁焕卿的。
梁寂此时打心眼里觉得齐景钦为帝或许真的要比太子殿下合适,齐景炀充其量只是一时用功努力,或许上位之后做一个暴君昏君,凡事都要去和陆高鸿商量,到那时,天朝皇室怕是要姓陆了。
现在看来,陆高鸿和陆绘灵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梁家认为让齐景钦率兵出征有利于建功立业让皇上为之改观,谁知道陆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着在齐景钦离开上京远离朝堂的这段日子里,将政权牢牢的抓在手上,而陆绘灵也不过只是陆高鸿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司南屏低头沉吟着,他们几个人听梁焕卿说完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之后,都开始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恐怕是相当棘手。
“陆绘灵是太子崛起之路上最有利的垫脚石,有她在,皇上自然会想起当初明贤皇后,太子被皇上赏识更是事半功倍。”司南屏喃喃自语道。
“若是陆绘灵不在了呢?”秦瑞兰问道。
司南屏看向秦瑞兰:“你有办法?”
秦瑞兰摇了摇头说道:“陆绘灵身处皇宫大院,如今又是皇上宠妃,尽管关押当朝靖王妃也没受到什么处罚,想必皇上把对明贤皇后的亏欠全都放在陆绘灵身上了。我等只一介臣女,哪里有什么办法去对付她。”
“如若陆绘灵不在,光是太子殿下做的那些事,估计还不足以让皇上这么重视,这几日陆高鸿也召集群臣上书赞扬太子,更是让太子风光无两。”梁寂和魏深对视一眼,低头说道。
他们知道现在情形对自己这一支党派无力,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现状。
司南屏听梁寂说完,突然笑了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梁寂、魏深、秦瑞兰对视一眼,都齐齐问道:“司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司南屏立改方才颓废沉思的模样,瞬间摇着折扇笑的如沐春风,对他们笑着说道:“陆高鸿此举,不高级。”
听他这么说,梁寂几个人倒是一头雾水,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陆高鸿召集群臣在皇上面前谏言称赞太子,恐怕也只是为了增加皇上对太子的好感,以稳定储君之位。
“陆高鸿此行操之过急,想要在皇上面前快速建立起太子殿下勤政为民的形象,可如今皇上依旧在位,若是有人点出太子逾越,在朝臣之间的风头竟盖过皇上,怕是陆高鸿也救不了太子了,就连陆高鸿自己也得受牵连。”物极必反,这一道理在座的人都明白。
听司南屏这么一说,几个人倒是大彻大悟了。
“那要让谁来点出太子越级呢?”秦瑞兰能听出司南屏想要做什么,便直白的问道。
司南屏拱手对秦瑞兰拘礼说道:“此事还要麻烦令尊大人了。”
“我父亲?”秦瑞兰反问道,“我父亲一向跟随梁大将军站位,朝堂上众人皆知我家与梁府交好,倘若让我父亲提出太子殿下不足,岂不是很快就让皇上看清楚是二位皇子相争吗?”
“话虽如此,可是秦大人和梁大将军皆是忠臣良将,由秦大人点出更为合适。”司南屏拱手说道。
秦瑞兰内心依旧觉得有些不妥,虽然司南屏言之有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齐景钦和梁风眠皆远在边境,皇上虽时常挂念,可是后宫还有一个陆绘灵呢,她若是知道秦远道明着说齐景炀的不是,那么皇上如今这么听陆绘灵的话,说不定下个倒霉的就是秦远道了。
“可是后宫还有一个陆绘灵呢,司先生忘了这件事吗?”见秦瑞兰沉默不语,魏深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担忧,虽然也是为了梁焕卿考虑,可还是要先保全自己才是,况且此事真的不妥当。
“是啊。”梁寂也觉得司南屏此言有些不妥,“若是秦大人真的因为此时被陆绘灵设计而受到牵连,恐怕焕卿心里也会觉得不安。”
司南屏皱着眉头低下头,他没有考虑全面,只单单想着要让靖王翻盘,要扶持靖王登基,这是一直以来他所努力的事情,可偏偏涉及到了梁焕卿,他开始变得不那么理智起来。
“秦小姐,方才在下多有失礼,还望原谅。”司南屏沉吟一会儿,而后对秦瑞兰拘礼说道。
秦瑞兰凝视着眼前的司南屏,仿佛能看清楚他背后的意图,总能觉得他不单单是为了靖王在谋划这件事情,当他知道焕卿可能因为此事此事受到牵连之后,感觉就更加着急了。
“司先生,还望你能理智一点,不要做出逾越之事。”秦瑞兰莫名其妙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众人都有些吃惊。
但秦瑞兰和司南屏二人都清楚她在说什么。
司南屏沉默了一会儿,拱手说道:“多谢秦小姐提醒,在下铭记。”
梁焕卿毕竟是王妃,司南屏断然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只想默默守护着她,如今靖王不在身边,她刚一入宫就受到了陆绘灵的迫害,让他不由得担心着急起来。
这是筱儿正从琳琅园回来,秦瑞兰见了便起身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既然焕卿平安回来,那么这件事就暂且先这样吧,梁大将军和靖王爷远在边境,惟愿平安归来,方可解当前局面。我先告辞了。”
“我送你回去吧。”魏深也站起身说道。
秦瑞兰此言算是理智,几个人思量片刻后觉得有理,便也都附和道:“也好,那既然这样,就都先回去吧。”
梁寂点点头:“这件事我还是要和父亲说一声,断不能贸然行动。”
司南屏点了点头:“方才是在下逾越了。”
待到梁寂他们走后,司南屏坐在正殿中,默默喝着茶,想着怎么样才能帮梁焕卿报复陆绘灵。
在这一刻,一直崇尚远离朝堂的司南屏顿时有了一种想入朝为官的想法,只为了能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梁焕卿一夜未曾眼,月白陪在身边方能小憩一会儿,可是总是昏昏沉沉的不能入睡。
“月白!月白!”梁焕卿一闭眼就能看见江依惨死的样子,她伸出手来疯狂乱舞,呼喊着月白的名字。
月白正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江依的玉,听闻王妃唤她,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说道:“我在,王妃,奴婢在这儿。”
梁焕卿脸上全是眼泪,她睁开眼睛看着月白:“我好害怕…”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妃…奴婢一直都在这儿,您不要害怕了。”月白握着梁焕卿的手,细声安慰道。
“我们找个时间去祭拜江依吧,好不好?”梁焕卿依偎在月白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
“好…等王妃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去。”月白点点头,自然是答应了。
琳琅园里的丫鬟小厮们知道江依为救主而死,都沉闷了下来,虽然从前总觉得江依唠叨嗦,成日只知道拉着他们说话,可现在突然人没了,又有一些想念。
“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江依那么活泼开朗的人,居然愿意自杀…”
“要不是被逼得紧了,谁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哎我听说啊,咱们王妃都被关起来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王妃可是堂堂正正的正一品王妃,入宫谁会关她?”
“明妃娘娘啊!哎!就是陆…陆家那小姐!”
“我之前曾在王爷院子里当差,可曾听棹棋公子和王爷说过陆家那小姐,追的王爷可紧。”
“可就是陆家小姐害死的江依呀?”
“为什么呀?”
“哎,你这都不懂,不就是…为了报复王妃嘛…”
“那这江依…可算死的冤枉啊。”
“为了救主而死,王妃也算是宅心仁厚,将江依的墓迁到了梁家陵墓里了。”
“可这样有什么用呢,江依还不是死了吗?”
“也算死得其所了…”
“换作是你,你会吗?”
“我?我不好说…有主子在那儿,还能容许别人把自己弄死,这主子也太…”
“嘘!别说了!”
梁焕卿和月白坐在房间里,外面那群嘴碎的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越说越起劲,事情没发生在她们身上,永远都是听说的故事,说别人的话时,总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奴婢等会儿去教训她们一顿,真是太不像话了,什么话都敢说!”月白气鼓鼓的叉着腰,听着外面那群人说话就生气。
这还是琳琅园里伺候的下人呢,换作是别的地方的人,不知道得怎么传了。
梁焕卿目光有些呆滞,表情虽然一直都很悲伤,可是却不会再有什么很大的变化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随她们说吧,像我这样不作为的主子,怕是找遍整个上京城都很难找到吧。”
梁焕卿看向月白,抱歉的笑了笑:“这么多年来,跟着我你辛苦了。”
“王妃哪里的话,能遇上像王妃这么好的主子,是月白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月白连忙摇头安慰道,“王妃成日深居简出的,这些下人又不会主动来亲近您,只知道你表面上看起来羸弱,可是只有奴婢知道您很坚强的。”
梁焕卿默不作声,她低着头不想说话,方才那些丫鬟说的没错,江依是因为自己而死,自己身为主子却连一个丫鬟都保不住,确实很没用。
“王妃只是为了不给王府添麻烦,如今王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看着辉煌呢,可谁能知道我们在这里苦苦撑着有多难受。王妃自小被大将军和少爷惯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不过是用另一种方法保全自己,又有何错?”月白再次说道。
“只怕是我再这样下去…王府的下人们都不敢出门了,整个上京城都要知道靖王府好欺负…当家主母连一个丫鬟都保不住。”梁焕卿抬起头来,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用力的摸了一把眼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她如今好无助,好恨自己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从前只以为自己万般隐忍就好,可没想到自己越隐忍,对方就越是猖狂的逼迫自己,有些事有些人她不愿意去招惹,可是他们非要接踵而来,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月白听着这话觉得很是无力,她如今一人掌管着整个王府,说是不吃力都是假的。她从前在将军府时,什么事都是梁伯弄好了交给她,连琳琅园的事情梁伯都会帮着处理的井井有条,月白也从来没有管过这些。
靖王爷和棹棋一走,王府的下人们原本对王妃还算得上客气,因着还有一位梁寂将军在上京,宫里的娘娘虽不管事,可好歹也得忌惮一下,可是没想到这位王妃成日睡在琳琅园里,王府里什么事都不管,只让她身边那位月白姑娘管事。
本就同是下人,王府里的人哪里会服从月白的指挥呢,再者看她初生牛犊的样子,自然是万般不服气的,有些事情能凑合就凑合,能敷衍就尽量敷衍。
如今王妃带着江依去了皇宫,谁知道只王妃一人回来了,再一打听,原来是江依死在了宫里,还是当着王妃的面被明妃娘娘逼死的。
从前哪里有听说过宫里的一个嫔妃能对王妃动手的?下人们怎么也不能想象这位王妃居然无用到这个地步,若不是母家强大至此,王爷断然也不会娶一个只会哭的女人回家。
“王妃…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其他事,等到王爷回来就好了。你再怎么样都是靖王府的靖王妃,是府里唯一一个能发号施令的人,他们如今虽颇有怨言,可毕竟从前伺候的还是王爷,只是嘴碎了一点,但是定然不会以下犯上欺主的…”月白越说越没底气。
王府下人从前伺候的是文武双全的王爷,自然是风光无两,可如今这么个无用的王妃…不好说。
“再不然,我们就去麻烦一下梅贵妃娘娘,请她派个人过来帮我们管一下。”月白也没底气的说下去了。
本来想着请梁伯帮帮忙的,可是王府的事,让将军府来管,怕是到时候又要有人说梁焕卿的闲话。
梁焕卿摇摇头,她不想麻烦梅贵妃,也不想麻烦任何人:“这该是我担的责任,我尽全力担好。从前是我做的不好,如今我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我会改的。”
月白看着梁焕卿,眼神中带有一丝心疼,人总是在流言蜚语和尖刀利刃中痛苦着长大,没有一个人能幸免于难。
“王妃,司先生来了。”门外汤雪前来敲门通报。
梁焕卿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她要振作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脸上的泪水和背后的脆弱,月白也赶忙替她穿好衣服,替她收拾好王妃的形象。
“让司先生在花厅等一会儿,本妃随后就到。”梁焕卿做王妃这么久,还从来没自称过自己为王妃,她从来都觉得怪怪的。
月白听她这么自称,有一些讶异的看着她,但随后又展露出笑脸来,手脚更快的替她收拾好脖子上的珠链和腰间的禁步。
等到收拾好后,月白打开门,梁焕卿端庄着姿态走出来,不再似之前只随意踏过门槛跨出来,一步一步都由管教嬷嬷教的那样,行走踏步间,皆是皇室尊严。
本坐在窗下门牙处闲聊的下人们,见到梁焕卿走了出来,连忙站起身跪下:“王妃。”
梁焕卿停住脚步,面色不再似从前温和,她稍稍侧过脸看了她们一眼,只消一眼,便使她们如处在三九寒冬般寒冷,从头冻到尾,不敢再随意乱动。
梁焕卿什么都没说,看了她们一眼便走了,月白给汤雪使了个眼色,汤雪也连忙跟在了身后。
身为王妃,非正式场合出行必然要有两个随从丫鬟的,只是她从前不在意这些虚的,现在看来,有一些东西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等到了花厅,梁焕卿见到了在里面坐着等着的司南屏,不知道他为何前来,只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
“司先生。”梁焕卿端着步子走进去。
司南屏抬眼一看,本来还以为见到的梁焕卿会是和方才一样消极悲伤,可如今除了眼睛淡淡的微红之外,好像也看不出她脸上的悲伤了。
“王妃。”司南屏站起身,对梁焕卿拱手拘礼说道。
梁焕卿按照礼数坐在上座,汤雪端了一盏茶放在旁边,梁焕卿看了一眼,端起来用杯盖拂去漂浮在上面的茶叶,随后又放了下来。
“兄长姐姐他们都走了吗?”梁焕卿看着司南屏问道。
司南屏点了点头说道:“不久方才回去。王妃休息过了吗?”
梁焕卿点点头:“如今好多了。”
司南屏点点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琳琅园只是想看看梁焕卿好点了没有,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像是已经走出了悲伤,心里倒也放心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从前王府是怎么过年的?”梁焕卿低头看着沉浮姿态的茶叶,突然抬头问道。
“啊?”司南屏有一些讶异,他没想到梁焕卿情绪恢复的这么快,才顷刻间便想着要过年了,不过也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梅贵妃和王爷提出要迎娶建威大将军府的梁大小姐,如此,这才第一次认识了她。
“王爷不在,这又是我在王府过的第一个年,我想能为府上做些什么。”梁焕卿看着司南屏,认真的说道。
司南屏看着梁焕卿的眼睛,他不是没听到王府下人的怨言,梁焕卿这么说定然也是知道了。
“我帮你。”司南屏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陆绘灵被软禁几日后,差胥兰给勤政殿送去了一副字画,齐秉煜念及旧情以及对明贤皇后的亏欠,便下旨解了她的禁足,往后陆绘灵依旧日日都去勤政殿侍候。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夏容馨身为副后权利似乎也被架空,所有大小事,内务府渐渐的都拿去给陆绘灵过目,若不是皇上授意,夏容馨手上还有银印呢,内务府的奴才怎么敢这么做?
“娘娘,这样也好,总归从前年关将至时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倒能好好休息,过个好年了。”这几日天气越来越凉了,眼看着还要下雪了,夏容馨年纪大了之后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这天刚一冷,头疼就烦了,除了吃药之外,云惜不得不经常给她揉揉脑袋。
夏容馨闭着眼睛,手里揣着暖炉,她已经卧病在床多日,皇上都未曾来看过一眼,如今陆绘灵宠冠后宫,三千佳丽在皇上面前如同空气一般,他眼里只有陆绘灵一人。
夏容馨叹了一口气,她如今年老色衰,早就没有与陆绘灵相争的能力了,心里虽成日难受,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枕头总是潮湿一片。
她知道云惜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她,可是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知道钦儿那边过的怎么样了,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呀,行军是不是很苦,他会不会难受呀。”身为母亲,夏容馨自然是会担心远征在外的齐景钦了,每当事不尽人意的时候,齐景钦就成了她心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娘娘您放心吧,王爷不喜骄奢淫逸,军营里虽苦,比不得上京,可王爷自幼意志坚定,定然能克服一切困难的。”云惜轻声说道。
夏容馨摇了摇头,推开云惜替她按摩头部的手,自己撑着脑袋靠在贵妃塌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从前还觉得钦儿出征是件好事,如今看来,远离上京朝堂,有一些事还是不能顾及的到,你看太子炀如今在皇上面前,如沐春风,这在钦儿还在上京的时候,哪有这样的现象?”
云惜跟在夏容馨身边,对于这些事自然听得比较多了,当然也能想到为何如今太子炀能在皇帝面前春风得意,那除了有陆高鸿的帮助之外,不在乎还有陆绘灵的助攻。
“再这样下去,就算钦儿凯旋归来,也不见得能威胁太子炀的储君之位。”夏容馨担心的就是这个,“想来皇上也难再有废太子的想法了。”
本身太子炀就占优势,乃中宫皇后所生,为嫡长子,出生时便被封了太子,立为储君,从小接受的全是为帝教育,文有百官之首陆高鸿,武有天朝第一异姓王爷之称的蜀中王作为后盾,更是有一些老顽固太傅太师坚持嫡长子继位的传统拥立太子炀。
齐景钦不知经历了什么苦难折磨才能与之匹敌,能够稍微威胁到太子炀的地位,可是如今只消太子炀稍微努力一点,就抹去了齐景钦之前所有的艰辛。
有些人,生来就接触终点,坐在皇位上。
“不会的娘娘,等到王爷回来,这朝局就该变了。娘娘只听得皇上赞扬太子炀,可不曾见得皇上如何在文书上称赞王爷的时候呀。”云惜连忙安抚道,“靖王爷有多优秀,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想必皇上也要为了这天朝百年基业考虑一番了。”
夏容馨不愿意听这些,这许多年来,身边的云惜荣福,没有一句话是忤她的意愿的,渐渐的她也明白,云惜荣福嘴里说出的,全都是她想听的话,可是事实不是如此,多说无益。
见夏容馨倚靠在贵妃塌上,像是要缓缓睡去,云惜拿来一条毯子,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拨了拨堂中的炭火,稍稍打开一点窗户,扯来一架屏风挡住窗子外吹来的风,做完这些,这才站在一旁看着梅贵妃睡着了。
云惜不留意的往窗外一看,昨日还说要下雪来,今日果真就下了,雪花从空中纷飞下来,落在地上树上,将整个皇城都覆盖成了白色。
隐约中,仿佛能听到梅花慢慢绽放。
“下雪了。”云惜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看见这么美的雪景,她心中难免会有一丝震撼。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知什么时候,夏容馨也醒了,她看着窗外的纷飞的大雪,“本宫第一次和皇上遇见时,便就是这副场景了。”
夏容馨还记得,齐秉煜赞她如梅花一般坚韧,一样迷人。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陆绘灵托着脑袋看着勤政殿大开的殿门,门外冰封三尺,可屋内燃着炭火,比春天还要暖和。
勤政殿外栽种着几株红梅树,如今在白雪的照印下绽放出花朵,大雪压树,可更显得红梅迷人了。
“皇上,您看,梅花开了。”陆绘灵指着门外的红梅,对着齐秉煜笑着说道。
齐秉煜正低头看着臣下们送上来的新年祝福,这是往年的旧俗,每到佳节之际,臣下总是要为皇上送祝福的。
听陆绘灵这么一说,齐秉煜抬起头来看向门外盛放的红梅,在满天纷飞的大雪中,显得坚韧迷人。
齐秉煜如今看着这几株红梅,像是有一些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但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那段与梅花的记忆,便只直勾勾的看着门外的雪景,与雪白天地之间的腊雪红梅。
“皇上有空的话,不如陪臣妾一同出去走一走吧?”陆绘灵年纪轻,天性好玩,碰到第一场大雪,更是要出去玩一玩的。
齐秉煜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面露难色,陆绘灵见状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道:“臣妾也陪皇上在这儿坐一天了…皇上就不能陪陪臣妾出去走一走吗?”
说着,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齐秉煜眼前,嘟着嘴说道:“就一会儿,一刻时好不好,绝不会太久。”
见陆绘灵这般撒娇,齐秉煜也不好拒绝,他对身后伺候的何公公说道:“何,准备伞和绒麾。”
“不用伞!”陆绘灵笑着说道。
“不用伞怎么行,这鹅毛大雪,回来会着凉的。”齐秉煜宠溺的看着陆绘灵,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着说道。
“臣妾想与皇上一起在雪中走到白头。”陆绘灵仰着脸看着齐秉煜,满目真情的说道,“这辈子没有办法陪皇上一起白头到老,但臣妾想在雪中完成这个心愿,也不枉皇上待臣妾这般好了。”
她故意这么说着,没想到齐秉煜果真十分受用,只单吩咐何公公拿来绒麾,替陆绘灵细细披上后系上结扣。
“那也不能着凉了。”齐秉煜替她系上结扣,结扣是一个漂亮的琵琶扣,系在陆绘灵的脖子上,显得整个人清纯动人。
陆绘灵仰着脑袋笑了笑,一派天真活泼的样子,惹得齐秉煜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皇上,快来。”陆绘灵年轻,脚步轻快,听说要一同去赏雪就更是开心的先走一步了,还一边回头朝齐秉煜挥了挥手。
齐秉煜看着她,正襟威步的朝她走去,一派帝王之相。
“皇上…”何公公拿着油纸伞,犹豫的要递给齐秉煜,明妃娘娘年轻点没事儿,可是皇上如今年老体衰,身体一直不好,到了寒冬就一直咳嗽头疼,若是着了凉,天朝国运也与之息息相关,怎敢有半点差错?
齐秉煜看了看何公公手上的油纸伞,有一些犹豫,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每每看一会儿奏折就感到吃力,可是方才陆绘灵所说的白头到老,又是他的心之所向他一直盼望着,能与陆芙霜此生共白头。
“你且带着伞跟着吧。”齐秉煜看了看陆绘灵在雪中活泼的身影,笑了笑,“就一会儿,没事儿的。”
何公公又将伞缓缓放下,一脸担忧的看着齐秉煜远去的身影,连忙跟了上去。
何公公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能看得出来有明妃娘娘陪伴着的皇上心情确实要好很多,随着心情不再郁结,身体也越发硬朗起来,也罢也罢,何公公这么想着,赶忙那些伞在他们身后跟着。
“皇上!您看,这雪花好漂亮啊!”陆绘灵伸手接过一片雪花要给齐秉煜看,但雪花很快又在掌心中融化,她恼了,娇嗔的说道:“这雪花好不听话!”
看着她这副娇嗔憨傻的样子,齐秉煜笑了笑。
陆绘灵见了,对齐秉煜伸出手说道:“皇上,臣妾要陪您一起走到白头。”
陆绘灵在齐秉煜眼中,真的像极了陆芙霜,在她对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当真以为是陆芙霜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齐秉煜缓缓的牵住她的手,神经有一些朦胧,他和她并肩而行,陆绘灵抱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着,渐渐的雪越下越大,大雪落在了二人的发梢上,当真似头发全白了一般,二人四目相对,都展露了笑颜。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能与皇上白头,真是臣妾的福气。”陆绘灵看着齐秉煜,柔声说道。
“能与你共白首,也是我一生的心愿。”齐秉煜看着发梢渐白的陆绘灵,同样恍然说道。
“皇上,要用朕,是朕。”陆绘灵笑着指出齐秉煜的语误,随后又转身朝何公公伸出手拿来伞,打开遮在二人头上,说道,“皇上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再这样了,方才是臣妾的不是。”
齐秉煜笑了笑,伸手接过伞替他们遮着,耳人再一同往前走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几株红梅树下,陆绘灵惊喜的看着盛开绽放的红梅,笑着吟诵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皇上,这梅花可真好看,在冬日里一枝独秀了。”
齐秉煜伸出手来摸了摸红梅,谁料手冻的没有知觉,竟然一不小心把梅花摘了一朵下来。
陆绘灵看了笑出了声,对齐秉煜说道:“皇上待臣妾可真好,只这么一说,竟要替臣妾摘花。”
陆绘灵以为齐秉煜摘下梅花是为了给她,便满脸笑意的看着齐秉煜,眼睛里全是期待。
虽然陆绘灵心中一直还是喜欢着齐景钦,可是齐秉煜待她真的很好,况且为了太子大业,陆绘灵也不得不时常讨齐秉煜欢心,要让齐秉煜的目光全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虽宠冠后宫,可自从那一夜荒唐之后再也没有侍过寝,可就算如此,齐秉煜也没有去过别的宫妃那里,她也从不劝皇上雨露均沾,管她后宫多纷扰,与她无关。
齐秉煜看着手中的那一朵红梅,有一些出神了,他没有听见陆绘灵在说话,放眼望去,皇城银装素裹,唯有这一点红梅有别样的颜色。
他记得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他与陆芙霜大吵了一架,随后在御花园散步,那也是一个大雪天,御花园百花枯萎,大雪覆盖住了整座御花园,只有一个披着红色绒麾的女子站在红色的梅树下,抬头看着被冰裹住的花苞。
只听那女子对身旁的宫女说:“若是花苞一直被冰冻住,那么这个冬天,它还能盛开吗?如果不能盛开的话,它身为梅花的意义在哪儿呀?”
当年那个身着红色绒麾的女子,就如同被冰裹住的梅花花苞,齐秉煜走了过去,浑身炽热将冰雪融化,花苞如约绽放,便成就了这之后的梅贵妃。
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去仪春殿看过夏容馨,她年过四十之后身体也愈发差了,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时,头风一定会发作,这些齐秉煜都记得。
“何,梅贵妃近日怎么样了?”齐秉煜看着手中的红梅,突然问道。
听皇上这么突然问话,陆绘灵的表情像是被冰封凝固了一般,嘴角慢慢恢复平静,她不知道齐秉煜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夏容馨那个女人。
何公公愕然的瞪大眼睛,他也有一些意外皇上会突然提及梅贵妃,可最近年关将至,有一些事情让何公公忙的不可开支,可没有空去打听梅贵妃怎么样了,再者梅贵妃慢慢也不管事了,有一些事让明妃娘娘决定就好了。
“奴才…奴才不知。”何公公小心翼翼的说道。
齐秉煜沉默了一会儿,牵起陆绘灵的手,将梅花放在陆绘灵手中,说道:“你且先回明华堂吧,朕去一趟仪春殿看看梅贵妃。”
说着就对何公公招招手:“何去再拿一把伞来。”
何公公连忙转身回勤政殿拿伞,齐秉煜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陆绘灵身后的胥兰,对胥兰说道:“好好照顾娘娘回宫去。”
“是。”胥兰双手接过皇上手中的油纸伞,屈膝说道。
陆绘灵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秉煜,眉眼之间有一丝怀疑,她不知道为什么齐秉煜突然就要去仪春殿了。
“皇上…”不知为何,陆绘灵心里有一点小失落,她试图挽留住齐秉煜的脚步。
“梅贵妃卧病在床,朕理应去看一下。”齐秉煜对陆绘灵认真的说道。
“可是何公公他没有说梅贵妃卧病在床…”陆绘灵小声的说道,按理说齐秉煜身为帝王,想去哪儿都行,可陆绘灵此刻就想把他留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放心。
“你不知道。”齐秉煜轻轻皱着眉头,“容馨一到冬天的时候就会头疼。”
陆绘灵看着齐秉煜,顿时哑然失笑,说不出话来,可悲的是自己一直是个替身,更可悲的是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有别人。
但就算这样,陆绘灵也要强装大度:“这样吗?那,臣妾陪您一起去吧,想来臣妾也许久没去看望梅贵妃娘娘了。”
何公公正巧拿了伞走出来,赶紧给皇上遮住,齐秉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绘灵,随后便转身走了:“不用了,梅贵妃想来不会很愿意看到你,你先回明华堂吧,明日大雪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不用那么早来。”
这么叮嘱一番后,齐秉煜转身就走去了仪春殿,陆绘灵看着齐秉煜在大雪纷飞之中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将手中新抽芽的梅花捏了个粉碎。
胥兰在身后小心安慰道:“娘娘,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如我们先回宫去吧?”
陆绘灵心情不好,瞥了一眼胥兰后便直接转身回明华堂去了,天寒地冻的,路上结了冰又很滑,胥兰看着陆绘灵大大咧咧的往前走着,整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赶忙跟了上去。
一到冬天,御花园的花都不开了,只有倚梅园那一角仍然会有宫妃前去散步,可这会儿天寒地冻了,嫔妃们都躲在屋子里取暖,谁还会出来遭这个罪呢。
往日熙攘热闹的御花园也到了如此冷清的地步,一路零星只能看见几个打扫的宫女太监,以往这个时候,年关将至,仪春殿还不知得有多少宫妃前来巴结梅妃,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好在宫宴上能让梅妃替自己多美言几句。
齐秉煜和何公公一行到了仪春殿门口,夏容馨已经许久没有出门,见着也没人来仪春殿,便连大门也紧紧关着,天寒地冻的,便只留了云惜和荣福在一旁伺候着,其余人做好自己的事便也不用在檐下守着,早被夏容馨安排着下去休息了。
夏容馨对待下人一直以来都很不错,也是因为这样,当初才救了何公公一命,后来何公公报答她,也算得上是她的福报了。
何公公上前叩门,不知过了多久,荣福才听见敲门声,正疑惑着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的时候,打开门一看,才看见了这久违的身影,吓得他连忙跪下:“皇上…皇上恕罪,奴才有失远迎。”
齐秉煜看了看仪春殿的院子,下过一场大雪之后,路上也只有荣福方才走来的脚印,檐下也不见有人伺候,这么厚的积雪也没人来打扫,他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仪春殿的下人都死了是吗?”
荣福自然是知道皇上此言所为何意,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便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皇上恕罪!”
夏容馨在屋子里听见了一些声音,便让云惜问道:“荣福,是谁来了?”
荣福往身后的寝殿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赶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不敢吱声。
“皇上,这外头冷,咱们先进去吧?”何公公看着一言不发的皇上,想着气氛不对,便连忙出声说道。
齐秉煜闷闷的应了一声,何公公赶忙对跪着的荣福说道:“荣福公公,赶紧去向梅贵妃禀报一声,就说皇上来看她了。”
荣福连忙应着,对皇上告礼后就连滚带爬的跑去了寝殿。
“哎,你这是做什么,把外头的风雪都带进来了,让娘娘着凉了可有你好受的!”云惜见他这浑身是雪的跑进来,不由得皱起眉头埋怨道。
“娘娘,皇上来了!”荣福不理会云惜的埋怨,还来不及对梅贵妃行礼,便急忙说道。
“什么?!”夏容馨吃了一惊,连忙从贵妃塌上坐起来,放在腿上的暖炉也咕噜咕噜掉到了地上,“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正说着,齐秉煜和何公公就走了进来,此时依旧能看到齐秉煜肩膀上的风雪。
夏容馨闻声,愕然的瞪大眼睛看着齐秉煜,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云惜赶忙捡起地上的暖炉,扶着梅贵妃跪下行礼。
夏容馨这才回过神来,跪下行礼说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齐秉煜上前扶起夏容馨,拉住她的两只手:“手怎么这么凉?”
“臣妾不觉得冷。”夏容馨一直待在仪春殿,也不见客不外出的,断然没有想到齐秉煜还会来看她,便一直身穿着白色亵衣,寝殿里日夜不分的点着炭火取暖,手中也一直抱着暖炉,倒不觉得有多冷。
方才一见着齐秉煜,夏容馨顿时慌了,她如今面圣衣衫不整的,发髻也未梳起,觉得无颜面对皇上,眼神一直躲闪。
“你与朕多年夫妻了,你不必如此。”齐秉煜看出了她内心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