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何能不挂念呐…”陆夫人拍了拍陆绘灵的手背,表情像是又要哭出来一样。
陆绘灵是陆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儿,自然是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虽然身为女子,可一点儿也不比男孩儿差到哪儿去,能吟诗作对,能与其父对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骨子里是有着官家小姐的脾气,可其心地不坏,至少在陆夫人看来,陆绘灵是个好孩子。
陆绘灵看着娘亲这般模样,也是万般无奈,不知怎么安慰才合适。
见陆夫人又要哭出来,陆琛连忙出声打圆场:“好了,都赶紧吃饭吧,姐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定是想极了家里的味道的。”
说着,陆琛还夹了一块儿红烧鲫鱼鱼肚上的肉放在陆绘灵的碗碟里,说道:“姐姐也快吃吧,你不吃,我们也不好动筷子啊。”
陆绘灵这才笑了笑,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过之后,陆夫人替她去收拾在从前闺房中常用的东西,说是要带入宫里去用,左右不放心,还拿出从自己娘家带来的首饰要给她,陆绘灵推脱不了,只好作罢。
见着陆夫人在收拾东西,陆绘灵便陪着陆高鸿一同在后院散步。
“在宫里还好吗?”陆高鸿一直放心不下她,心中愧疚不已,虽说是为了太子,可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倘若过得不好,他又心里该如何自处呢。
“爹爹不必担心,女儿在宫里一切都好。”陆绘灵懂事了不少,心中虽会埋怨父亲送她入宫,与家人分离,可看到父亲两鬓斑白的头发,便也于心不忍。
“你封妃如此仓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陆高鸿忍不住问道。
之前也没听得什么消息,突然就收到了册封的传闻,实在让他担心。
陆绘灵想到那天,皇上许她去换衣裳,她在水袖间撒了一些迷情粉,皇上一直以为是自己没忍住,把她当做陆芙霜,但这就是陆绘灵想要的,她不想再毫无进展的待在原地踏步了。
“许是那日皇帝高兴,喝了点酒,便就仓促封妃了吧。他,极其思念皇姑母的。”陆绘灵不敢对父亲说真话,毕竟手段极其下流,况且,她也不好和父亲说起自己与皇上发生了关系。
别的尚且不谈,陆绘灵羡慕极了皇姑母,那个与自己娘亲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那个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站在高处睥睨众生,母仪天下的女子。
她曾经和娘亲入宫看望皇姑母时,总觉得她温柔端庄,温良娴舒,举止大度,心中曾暗暗发誓要成为像皇姑母一样的女子。
可在宫里听闻皇姑母临驾崩前,嬉笑怒骂,狂放不羁,一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样子,喜怒无常,对下人再也不是原来那副温良贤淑的样子,软禁在乾宁宫的最后几个月里,总能听见乾宁宫传来呜咽的哭声,有皇后的,也有太子的。
可尽管如此,在皇姑母去世后,依旧有人念及曾经的美好过往,将她放置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常常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思念她,缅怀她,痛恨自己为何生前不去珍惜。
陆绘灵时常羡慕这样的女子,惟愿只得一人心。
“皇上待你如何?”陆高鸿见陆绘灵不愿细谈,心下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愿说,他也不想问。
“待我很好。”陆绘灵看向陆高鸿,浅淡的笑了笑,“爹爹无需担心,我是您的女儿,绝不让您失望。”
“梅贵妃没有为难你吧?”虽然陆绘灵这么说着,可陆高鸿心中依然会放心不下。
陆绘灵摇摇头,眼神微微眯着,看向远处翩然飘下的落叶,想起当初在后院起舞的快活日子,她叹了一口气:“梅贵妃如今还为难不了我,不过我志不在与她争高下,我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她。”
陆高鸿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像是曾经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在后宫中挣扎,强颜欢笑着母仪天下,假装大度的接纳皇帝的所有妃嫔,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皇宫的可怕。
可也是他自己,亲手将女儿送入皇宫。
“女儿今日在勤政殿看到了关于太子殿下的奏折,你们最近在替前线军队筹集粮草吗?”陆绘灵不想再这么感伤,她笑着回头问道。
陆高鸿低头抹了抹鼻子,而后又抬头看着陆绘灵,点头说道:“嗯,前线战事吃紧,要一举将敌军赶出边境,想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几万大军都要过冬,战备粮不够了,这正好是秋收的日子,便只能加重赋税。”
“百姓交了赋税后,接下来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眼下又要加重赋税,想来都不好过年了。”陆绘灵和陆高鸿并肩同行,他们行走在连廊下,秋风萧瑟,陆绘灵轻声问道:“这差事不好做吧?”
“担心下州府逼紧了,百姓会造反,本来从边境州赶来的难民就多,百姓人心惶惶的,如今又加重赋税,实在难办。”陆高鸿谈起这个,便摇摇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一样。
陆绘灵沉吟片刻,她知道这事不好做,百姓无法理解,可士兵们总要吃饱饭才能打仗啊。
“朝堂官员何不将俸禄悉数捐出?”陆绘灵突然问道,“举国上下一同努力,为官者做出表率,百姓自然也能理解当下国家苦难,想来商贾也愿意多捐一些了,是多是少也好,总得让将士们过完这个冬天吧。”
陆高鸿顿时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倘若陆绘灵身为男儿,定然不输年轻时的自己。
“爹爹身为百官之首,得率先垂范才是。”陆绘灵一脸凝重的看着陆高鸿。
“不。”陆高鸿转而说道,“得让太子做出表率才行。如今齐景钦在边关出尽了风头,皇上一看到他们传来的捷报便龙颜大悦,再这样下去对太子殿下自然是不利的,须得太子提议才是。”
“爹爹如何能联系到太子?”陆绘灵觉得奇怪,太子殿下久居东宫,提议自然是早些提才是,一来早点解决粮草问题,二来也是要让皇上早些重视太子,“不若女儿亲自去一趟东宫吧?都在皇宫里想来方便许多。”
“不行,决不能这么早让皇上发现你进宫和太子有关系。”陆高鸿俨然拒绝了,“明日为父早些在金銮殿等着就是,到时候你只需要在皇上面前多替太子美言几句便是。”
“太子殿下可知道我们的计划?”
“自然。”
“他…会配合我们吗?”陆绘灵有些担心自己平白的付出全都白费,虽然她配合陆高鸿爬到如今的位置,也不全然是为了太子殿下。
“倘若我们都这样了,太子还不知进取,便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为父也不愿再为他操心了,只盼百年之后,黄泉路上再遇芙霜时,她能原谅兄长。”陆高鸿悲戚的说道。
陆绘灵一言不发,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漠然,二人再走了一会儿后便也快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了,陆绘灵想着先回闺房看看陆夫人有没有将东西收拾好。
刚一到后院,宁雪就哭红了眼睛站在门口等着,她不知道小姐的行踪,问胥兰,胥兰也不肯与她说,左右今日府上来许多人,她也不敢到处找,只能跟着陆夫人在小姐闺房收拾行李。
一见到陆绘灵,宁雪就跑了上来,到陆绘灵跟前便跪下磕头:“小姐,奴婢拜见小姐。”
陆绘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她:“宁雪,你…你这是做什么。”
宁雪不肯起身,抬头哭的泪眼婆娑的看着陆绘灵:“小姐,带奴婢进宫吧,奴婢想您,想极了您,不要丢下奴婢好不好小姐。”
胥兰拉扯着宁雪,一旁柔声劝道:“姑娘…姑娘…这样不妥当啊,冲撞娘娘可是要挨罚的。”
陆绘灵于心不忍,正要再说些什么时,陆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出来了:“明妃娘娘,夫人正找您呢。”
左右宫门就快下钥,时间不多,陆绘灵只得多去陪陪那思念自己多久的娘亲了。
“胥兰,你先扶她一旁休息。”陆绘灵匆匆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胥兰领命连忙招来几个宫女,一同拉起哭脱力的宁雪,把她扶着去亭子下休息。
陆绘灵随着嬷嬷一同走进闺房,陆夫人正坐在床边替她包好一盒盒名贵珠宝。
“娘,宫里都有,不需要带了,留给您自己吧。”陆绘灵走向陆夫人,拉住了她正在包首饰的手。
陆夫人抬起头,看着陆绘灵,抚开她的手,继续包着:“那不一样,这些都是有感情的。宫里那些虽比这些好,可都是死物。”
陆绘灵眼看劝不了陆夫人,也只好依着床边顺势坐下,看着满床翻箱倒柜倒腾出来的老首饰,这些都是当初陆夫人嫁入相府时所带的嫁妆,如今已然过了十多二十年了,有许多都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陆绘灵拿起一把光滑的牛角梳,上边刻着桃花,镶淬着翡翠玉石,她看着欢喜极了。
“娘,怎么从未见你用过?”陆绘灵好奇的问道。
陆夫人接过牛角梳,笑的用手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细细回忆起从前,她说道:“这是我出嫁那天,我的娘亲给我梳头用的梳子,因为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便一直带在身边…”
“娘一直收着,生怕它坏了不敢用。”陆夫人一边说,眼角的泪水就又要往下掉了,“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出嫁那日,我娘对我的叮嘱和唱的歌谣。你出生之后,我一直想着,有替你梳头送你出嫁的那一天,我会是什么心情…”
陆绘灵看着这把梳子,想起方才胥兰姑姑给自己梳头时说的那番话,瞬间百感交集。
陆夫人一提到这事儿,便又忍不住流眼泪。
从前总想着女儿绘灵总有一天会长大,会出嫁,在小时候她同那些世家子弟一起念书时,陆夫人便暗自在物色谁家的公子品行端正,能娶得宝贝女儿绘灵的。
后来知道陆绘灵喜欢齐景钦,陆夫人也不恼,那会儿她誓死要嫁陆高鸿,身为商贾的老父亲也是不许,可她依旧嫁了过来,最终也是过得幸福。
陆夫人不反对陆绘灵心悦齐景钦,可心里总担心她的喜欢会没有结果,如今陆绘灵已然成了皇帝的妃嫔,也没个像样的婚礼,让陆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娘,您还记得出嫁那日梳头时的歌谣怎么唱吗?”陆绘灵拿着牛角梳,在手中不停的摆弄,眼里全是欣喜和向往。
陆夫人看着她这副向往样子,微微愣住了,突然想起,绘灵已为人妾,自己却还没有给她梳过头。
“记得。”倒也不是说记得吧,她们几个相熟的夫人在一起时,总会说起自己家里的儿女,如今她们的女儿年纪到了都会出嫁,说是传统礼节里出嫁时是要娘亲给梳头的,便也暗地里去了解过这类歌谣。
“娘,您替我梳梳头吧。”陆绘灵踌躇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她身为相府大小姐,出嫁时该是十里红妆,长街铺满火红的地毯,迎娶他的人该是一袭修长的红色喜服,眉目俊朗有神,看她时有些点点情义,百姓夹到欢呼,相府里的丫鬟小厮们穿着红色的衣服散发喜糖,相府嫁女,该当载入茶馆酒肆,说书老先生下一段预知后事如何的应当是她美满的爱情故事。
可如今,只身嫁入皇宫,没有彩礼,只有滔天的赏赐,为了不落人闲话,皇上没有昭告天下,相府对此也只字不提,对于一个骄傲着长大的姑娘,竟然只幻想着能让娘亲替她梳一次长发。
陆绘灵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点点摘下头上沉重的头饰,解开发髻的那一刹那,墨黑的头发瀑布般散下来,她以往在闺房醒来时,便是这副模样,可眼神中却比从前少了许多姑娘家该有的美好。
陆夫人拿着牛角梳,看着这一幕,几乎要哭晕过去,身后的嬷嬷也早已经泪眼婆娑。
陆夫人举起牛角梳,插入陆绘灵的头顶的头发,慢慢的往下梳着,她强忍住呜咽的哭声,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她说道:“一梳…梳到…尾…”
听到这句话,陆绘灵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从前想着,自己有生之年若是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应当是风风光光嫁给如意郎君之时,却不想如今一朝成为了皇帝的妃子,与弱水三千分享君上也罢,心悦之人已然另娶她人。
那一日,梁焕卿出嫁时,也是这般坐在贴了大红喜字铜镜前,喜娘替她梳着头发,念着歌谣的吧。
“二梳…白发齐眉…”陆夫人哭到不能自已,本该替女儿梳头时该是欣喜的哭啼,如今却实打实的心疼,心疼陆绘灵这不够圆满的结局。
“三梳…”陆夫人举着牛角梳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泪流满面,还是继续梳下去。
“够了。”陆绘灵说道,“娘,到这儿就够了。”
陆绘灵也哭的不能自已,她转过身握住陆夫人的手,母女二人双目对视,皆是满目疮痍:“娘,女儿不孝。”
陆夫人哭着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早已经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嬷嬷,请你替我去叫胥兰姑姑来替我梳头吧。”陆绘灵转而对陆夫人身后的嬷嬷吩咐道。
胥兰连忙进来替陆绘灵梳好发髻,等收拾好后,也到了宫门快下钥的时候了。
“时候不早了,女儿要回宫了。”陆绘灵替陆夫人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柔声说道。
陆夫人点点头,脸上心里全是不舍:“绘灵,等什么时候宫宴了,娘再去看你。”
“嗯嗯。”陆绘灵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就要回宫去。
她担心耽误太久宫门下钥,会让梅贵妃抓住把柄有可乘之机,明日一早还要去勤政殿陪皇上看奏折,今日夜里得早些休息才是。
胥兰姑姑不明白她们在里面谈了什么,怎么说着话儿就散下了发髻,但这总归是主子们的事,她扶着陆绘灵要走出相府。
到相府门口时,陆高鸿和陆琛站在一旁的侧房里看着她,似乎不愿露面,分离总是难免,陆绘灵知道他们不想看到这一幕,便停下脚步,朝侧房拘礼道:“女儿走了,爹爹保重。”
嬷嬷扶着陆夫人一路送陆绘灵到门口,陆夫人哭的直不起腰来,嬷嬷掺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倒下。
“娘,别送了。”陆绘灵转身看着陆夫人,不忍心她再折腾,“多保重身子。”
说罢转身便走了。
宁雪趁胥兰进去给陆绘灵梳头的空荡,跪在金铃马车前,陆绘灵刚要上马车时,她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姐带奴婢走吧,小姐…”
陆绘灵犹豫的看着宁雪,蹲下身子扶起她,呜咽着说道:“爹爹让你拿了卖身契回家去,你怎么就不听呢。”
“奴婢没有家了,相府就是奴婢的家,有小姐的地方就是奴婢的家,奴婢哪儿也不去,就想留在小姐身边,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宁雪不顾陆绘灵的劝阻,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
“本宫如今已不是相府小姐了,进了宫,可就没有自由了,本宫多给你一笔钱财,宁雪,嫁人去吧,嫁个好人家…”陆绘灵泪眼婆娑的看着宁雪,一字一句小声说道,“替本宫嫁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做他家的正妻,好吗?”
“不要…”宁雪拽着陆绘灵的衣摆,不停的摇头痛哭,“小姐,不要丢下我。”
陆绘灵不忍再看,宁雪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她自知深宫寂寞,没有繁华的长街,没有热闹百样的人生,况且她身居高位却岌岌可危,她不想宁雪在宫里成为她的软肋。
陆绘灵站起身来,绝情的甩开宁雪就上了马车,在马车中坐稳后,听宁雪还在外面哭喊着让陆绘灵带走她。
“胥兰,赶她走。”陆绘灵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差人跟丞相大人说一声,好好待她,替她寻个好人家。”
“是。”胥兰答允一声,随后吩咐了两个太监拖走宁雪。
金铃马车摇晃着清脆的声音,按照来时的路,缓缓归去。
宁雪哭喊声撕心裂肺,此生怕是再也无法再见到小姐了。
陆绘灵坐在马车上,听着铃铛摇晃着清脆的响声,听着来时街上一样嘈杂热闹的声音,心中的沉重又加重了一分。
梁寂在军营中一直忙个不停,终于有了一些空闲,便想着许久未曾去看过妹妹焕卿,今日路过王府时,便想着进去拜访一下。
梁焕卿一直劝公主早些回宫去,莫要让梅贵妃着急,可齐望舒却说宫里此时定然乌烟瘴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非要在王府小住几日才行。
梁焕卿拗不过齐望舒,也只能让她在王府住下,可齐望舒偏偏又要缠着梁焕卿,与她一同在琳琅园住着,这就让她很是不习惯了。
这日她们一同起身后,梁焕卿闲来无事便坐在渡光亭吹吹风,吹风对于她而言有定神之效。
“焕卿,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齐望舒端着一碟点心跑到梁焕卿身边,拿起一个就要往她嘴里塞。
“啊呀!”梁焕卿被吓了一大跳,又险些被突如其来的糕点噎死,慌忙咳嗽起来。
月白忙里往外的成天不见人影,如今江依就一直在身旁伺候着,见王妃咳嗽起来,连忙上前替她拍背。
齐望舒见自己闯祸了,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说道:“焕卿,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咦?”
齐望舒眼睛不自主的往旁边瞟去,却无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惊讶的指着那个方向说道:“那…那不是梁寂吗!他来王府做什么!”
梁焕卿顺过气后,站起身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对呀,方才小厮来报时,我还觉得奇怪呢,兄长怎么无故来访。”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梁寂远远的朝她们走去,看到齐望舒也在时,心里不免觉得有一些讶异,心想着这公主这么闲吗,他到哪儿都跟着,如今还在王府守着他。
齐望舒一看到他脸就红了,前不久去找他还被戏谑“闲散如猪”呢,如今她又在王府不好好待在宫里,心里生怕被他误会是特地在王府守着他的,一见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便背过身去。
可梁寂早就看到了她,虽知道碰到她是个麻烦,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梁焕卿在二人中间,自然是了然的笑了笑。
“兄长。”见梁寂到了跟前,梁焕卿笑着迎了上去。
齐望舒背对着他们假装自己不在的样子,梁焕卿可不轻易放过她,一把把她扯过来,就笑着对梁寂说道:“公主殿下也在。”
“公主。”梁寂拱手拘礼。
齐望舒看了他一眼后,又连忙将脸转向别处,像是无意说道:“我…我是来看我皇嫂的,你来这儿干嘛!”
“看我妹妹。”梁寂见她如此不客气,也呛声说道。
“可不是巧了么。”齐望舒先发制人,占领上风,显得就像是梁寂知道他在这儿刻意来看她似的,有意无意还瞥了他一眼,“我道是我出宫的消息传了出来呢。”
“公主先前出宫不来看皇嫂,这么巧也今日过来?”梁寂与齐望舒相熟之后便对她没有之前的客气了,“我也还以为今日营中清闲被人知道了呢。”
“梁寂!”齐望舒有些气急败坏,虽然事情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可还是有些恼羞成怒。
二人一见面便水火不容,险些剑拔弩张刀剑相向,气氛十分尴尬。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梁焕卿夹在中间,不由得问道。
梁焕卿当初还想着能把他俩撮合一下,现在看看仿佛不太可能了,他俩一见面就如此暴躁,像是要打起来一样。
“我和他能有什么误会呀!”齐望舒抱着胸站在一旁,瞥着眼看了梁寂一眼,想起上次他说自己是猪便有些生气,自己怎么说好歹也是天朝公主,不夸着捧着也就罢了,如今倒还有人敢说她是猪的。
“我和她也没什么误会呀。”梁寂只单觉得齐望舒刁蛮任性了点,倒也没说什么,上次忙坏了说了她几句,尽然一言不发就跑回宫去,“小气鬼。”
梁寂看着她嘟着嘴生气的样子,便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齐望舒听了,脸色瞬间大变,她指着梁寂质问道:“你说谁小气鬼?明明就是你,以下犯上,若不是眼下用得着你,本公主早就把你头砍了!!”
“你成日咋咋呼呼的怎么嫁的出去啊!”梁寂此时恶趣味的臭脾气也上来了,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想诚心气她。
齐望舒一听,恼羞成怒的就要上前打他,梁焕卿见了连忙上去抱着拦住她,好声好气劝道:“公主息怒,兄长也是言不由衷,你莫要往心里去。”
“他言不由衷,他哪里像是那种人。”齐望舒气的张牙舞爪,朝梁寂喊道:“梁寂!我告诉你,我嫁不出去你也别想娶着媳妇儿!”
“我娶不娶媳妇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梁寂见齐望舒被拦着也打不着自己,便也嚣张的在一旁做鬼脸气他,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时严谨认真的模样。
“兄长,你少说两句吧!”梁焕卿气极了,这两人今日是非要在王府吵架吗?
“我让父皇下旨,把你调去边塞守边关!不许你娶媳妇儿!”齐望舒气红了脸,对梁寂是又踢又打,奈何梁焕卿和江依上前拦着,她也挣脱不开。
“你就看皇上会不会同意吧。”梁寂气人功夫也是一绝,最是能戳中齐望舒生气的点,“等小爷去了边塞,自是异域美女成群,整日歌舞升平,哪见得上京皇城中的望舒公主孤独终老。”
“梁寂!”齐望舒怒吼一声,梁焕卿吓得松开了抱住她的手,江依也赶紧上前去扶住梁焕卿,齐望舒就这么顺势扑了出去。
“喂!”梁寂见齐望舒要摔倒,连忙上前抱住她,恰好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齐望舒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谁知再睁开眼睛时,缺看见梁寂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她瞬间收起了方才张牙舞爪的气势,在梁寂怀里成了一个羞红了脸的小姑娘。
梁寂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一把将她扶起来,待齐望舒站稳后,他侧过身去拍了拍衣袖,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烫,心中暗自后悔今日就不该来王府。
齐望舒愣住了,她还没缓过神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梁寂,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梁焕卿和江依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她们亲眼看到齐望舒身子飞出去,想要去拉住她时,梁寂已经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二人瞬间待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王妃…奴婢没有看错吧?”江依一脸不可置信的小声问道。
梁焕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没有。”
“你看着我干嘛!”梁寂微微瞥过脸去,看见齐望舒还在看着他,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齐望舒赶紧收回眼神,倔犟说道,“我哪有看你!自作多情!臭流氓!”
“臭丫头,你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从前焕卿也这样,你看人现在不亭亭玉立一大姑娘了吗,反观你还是刁蛮任性的样子。”梁寂为了缓解尴尬,刻意又怼了齐望舒一番。
梁焕卿莫名其妙的被提到,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哪有!”
“你就是有!”梁寂和齐望舒二人齐齐的看向她,异口同声的说道。
“说我现在亭亭玉立倒也能接受,可我先前哪儿有刁蛮任性?!”梁焕卿忍不住为自己正名。
江依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从前她在王府里便也总能听到街上有人说起,将军府大小姐有多么刁蛮任性的,如今嫁了王爷,性子确实转变了不少。
“你从前确实比我还要顽皮一些。”齐望舒认真的看着梁焕卿说道。
“可焕卿现在变得多好多懂事儿了。”梁寂看着梁焕卿,一脸欣慰的样子。
“那她不是嫁了人成了亲才这样的吗!我又没有!”齐望舒红着脸嚷嚷道。
“那你什么时候嫁呀?”梁寂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飘然问道。
“你什么娶我呀?”齐望舒闭着眼睛脱口而出,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捂住嘴瞪着眼睛。
在场的人瞬间目瞪口呆,梁寂愣住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齐望舒,根本没想过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梁焕卿和江依站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着齐望舒:“公主…”
齐望舒羞红了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可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
梁寂看着她的眼神,从一开始戏谑的轻蔑,到后来疑惑的皱起眉头,如果自己方才没听错的话,齐望舒说要嫁给自己?
其实在齐望舒多次来军营找他的时候,他身边的副官,包括魏深和赵钊,也都曾在一起说过望舒公主是否心悦梁寂,若不然,一位皇家儿女金枝玉叶在皇宫里被人伺候着不好,非要天天来军营找梁寂,就是为了和他吵架吗?
齐望舒不敢直视梁寂的眼睛,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她也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呢,这明明,是准备埋在心里的一个秘密呀。
渡光亭内,四人一言不发,除了呼啸而过的秋风,便就只能听见齐望舒和梁寂的心跳声。
梁寂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齐望舒,他眼里,齐望舒霸道任性,可心思单纯善良,虽为金枝玉叶,天朝第一公主,有着高贵的身份和显赫的家世,却也不似其他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一样矫揉造作,开得起玩笑,爱咋咋呼呼的,可每每来军营找他时,都能让他开心好一阵子。
梁寂不可否认,齐望舒在他心里,确实要比一般的官家小姐要重要很多,几乎能与妹妹梁焕卿同齐,可他不敢审视自己的这份心意。
他只区区一介将军,且不说日后能否达到父亲那般雄伟的功绩,如今战事频发,他志在疆场,定是要时常征战在外,而齐望舒是金枝玉叶,是当今圣上唯一一个女儿,日后定然是嫁一显贵世家,不需要有性命之忧,相夫教子安度一生,该是她最好的结局。
“臣,不敢。”梁寂往后撤了一步,随后抬手弯腰拱礼,淡然的说出这句话,“公主,王妃,臣营中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齐望舒慌忙抬起头来,梁寂已然背过身要远去。
“兄长。”梁焕卿连忙要上前拉住梁寂,可梁寂健步如飞,逃也似的要离开王府。
齐望舒看着梁寂远去的背影,眼眶饱含泪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梁焕卿追不上梁寂的步伐,只得停下,可再回头看齐望舒时,却看到眼眶微红,双目流出两行清泪。
江依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一脸为难的看着梁焕卿,不知如何是好。
梁焕卿确实也被吓到了,她原先只想着公主一直去找梁寂,还有他们初见时公主看着他的眼神,能猜到公主多少是喜欢兄长的,可不知道公主会这么喜欢,喜欢到能将男婚女嫁脱口而出。
更气人的是,遇到这种情况,梁寂居然选择逃避,定然是伤了公主的心。
“公主…”梁焕卿上前拍了拍齐望舒的连忙,轻声安慰道,“兄长自幼便是这副模样,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还望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齐望舒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倔犟的看着梁寂远去的背影,赌气的说道:“本公主自幼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就是梁寂嘛,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做我的驸马!当着他的面养二十个…不对!养三十个面首!让他看着我和面首们在一起寻欢作乐!我气死他!”
梁焕卿以为齐望舒遭到梁寂婉拒会有些伤心,没想到转而就说出了报复的想法,不由得愣在原地看着她。
“焕卿,你…你支持我的对不对?”齐望舒哭着鼻子看着梁焕卿,眼神里全是殷切的期待,“梁寂也太不是东西了,本公主对他那么好,做我驸马怎么了?!很吃亏吗!有多少人想要进公主府,本公主还不让呢!我别等他做我驸马了,赶明儿,我要搜集全天下美男才子入凤阳阁做我的面首,就是司南屏本公主也不放过了!”
梁焕卿瞬间满脑袋黑线,她不知说什么才好,一边是兄长梁寂,一边是公主齐望舒,这二者权衡之下…
“对,我支持你,对这样的人就该这么做,不识抬举嘛这不是!”梁焕卿斩钉截铁的说道。
“呜呜呜…焕卿你最好了!”齐望舒哭着上前抱住梁焕卿,“他就是不识抬举!”
“就是!”
江依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公主和王妃,瞬间百感交集,似乎有些心疼梁寂将军。
司南屏在茗轩榭正在作画呢,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书童见了连忙将窗户关上:“先生莫不是着凉了?”
司南屏看了看身上披着的银裘衣,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暗自呢喃:“应该吧,该是秋日里温度低,待我翻阅一下古书,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汤可以煲一下。”
书童一脸无奈的样子,这几日司南屏不爱读书写字,只专心研究厨艺了,实在奇怪。
梁寂从王府出来后,一路策马扬鞭回了军营,一到营中,恰巧遇到正下训的魏深和赵钊。
“梁将军。”魏深和赵钊二人一见到梁寂回了军营,便上前拱手行礼。
“嗯。”梁寂淡淡应了一声便就要回自己的帐营中去。
魏深和赵钊对视一眼,觉得梁寂今日回来有些奇怪,便上前笑着问道:“将军不是去看王妃了吗?怎么回来这般郁闷?”
“你们别管。”梁寂心里正为方才那事儿烦着呢,哪儿有功夫和他们瞎胡闹,见他们挡在面前便要推开。
“哎哎哎,将军,你这胸口上粘着的是什么?”梁寂今日穿着锦玉白的华服,赵钊一眼看见了他胸口处有一抹粉红。
梁寂和魏深听赵钊这么一提,便都将视线转移到了梁寂胸口处的那一抹粉红上,他们仨私下关系好,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魏深笑着用手上去摸了一把,粘了些许下来,放在鼻下一闻,顿时笑了出来:“将军,这貌似是女人用的口脂吧,你怎么会粘上这个呀?”
魏深一脸坏笑的看着梁寂,赵钊好奇的凑上前:“女人的口脂?给我闻闻。”他用力的在魏深手指上吸了一口,笑道:“哇噻,女人的口脂这么香的吗?难怪说是吐气如兰呢,我道都是人,都食五谷杂粮,怎么她们说话香喷喷的,我们说话倒没有这股味道。”
“瞧你那点出息,这个都不知道。”魏深一脸嫌弃的看了看赵钊,将粘上的口脂抹在他身上,“你喜欢就多闻会儿,给你给你。”
“你别,留给你吧!就你见多识广!”赵钊侧身一闪就要躲开,“平时看你木讷老实,明明是一起习武长大的,我不知道这是口脂你居然会知道,我道营中军事教育时也没学这个呀,没想到你还偷偷去补习了这些东西。近来总觉得你不一样,看着我还眼神流露出温情来,该是被那秦家小姐迷住了吧!”
“我看你何时流露出温情了?”魏深上去就要捂住赵钊的嘴,“你休要胡说!我与秦家小姐只是朋友!”
“你前些日子刚从营外与秦小姐见面回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啃着大馒头对着我笑了出来,可把我慎得慌!”赵钊口不择言的说道,“只是朋友哪里会三天两头约你出去见面的?这新招的兵都让我给带了,便是欺负赵某无人心疼是吧!”
梁寂不听他们在一旁嘻笑打闹,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的这一抹粉红的口脂,回想着许是方才公主摔倒时他去抱住她,然后在胸口衣襟上无意间留下的。
梁寂抬手慢慢摩挲着那一抹粉红的口脂,轻轻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真有一股香甜的味道,从前也一直都没有闻到过。
“哎将军,你这口脂哪儿来的呀?”他们闹着闹着便又凑上前来问梁寂,毕竟军旅生活漫漫无聊,总要找点乐子的吧。
“我…去看焕卿,这个…想来是焕卿无意中留下的。”梁寂眼睛看着胸口粉红的口脂,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这怎么才能将口脂留在胸口上呢?”赵钊想不明白,疑惑的凑上前。
魏深恶作剧的推了他一把,赵钊一个扑倒就要扑进梁寂怀里去,梁寂见状连忙侧身闪开,赵钊顺势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多嘴好奇!”魏深在身后看着他摔跤,乐的不可开支。
“哎哟…”赵钊突然扑倒在地,手撑在地上疼得不行,他冲身后笑弯了腰的魏深说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魏深笑归笑,还是上前扶了他一把,随后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依旧好奇的回过头问梁寂:“将军,这口脂是怎么粘上的呀?”
“你这不多嘴?!”赵钊揉着手肘,抬手就给魏深后脑勺来了一下。
梁寂见他们一直逼问,自己不说就好像心里有鬼似的:“焕卿摔了一跤…我自然是要去扶她的,你们也知道她个子不高,一不小心便蹭到了。”
“噢~原来是这样。早听闻大小姐嫁入王府后变得沉稳端庄,哪知道还这么不小心。”魏深点点头,随口说着。
“就你知道的多,那性子哪能说变就变的,就像公主本也刁蛮任性活泼爱闹的,可见她在宫宴朝会上摔过跤?这大小姐,王妃身份摆在那儿自然不一样,见着自己兄长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赵钊对魏深翻了个白眼,嘲笑他自作聪明。
“可公主在我们这些个将士面前也是一如既往的爱闹,可曾见王妃如此了?”魏深毫不示弱的回嘴。
“说得就好像你私底下见过王妃了一样。”赵钊撇撇嘴,便是不服气。
“秦小姐说王妃如今确实不一样了!”魏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就说你和秦小姐关系不一般了吧!”赵钊假意沮丧着脸,“赶明儿战争结束,我也要去认识几个大家闺秀才行。”
“公主不是常来军营吗?”魏深说道。
“那公主哪是我等这一介武夫配得上的?”赵钊白了他一眼。
“谁说你配得上公主了,我说的是她身边的侍女们!”
“也是哦,公主心悦梁将军,就算……”赵钊坏笑着点点头。
“住口!”梁寂听不下去了,“你们都在说些什么?!闲着了是吗?要不要多给你们加训?”
赵钊和魏深瞬间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梁寂,魏深赔了赔笑脸,说道:“将军,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原来不也这么说…我们也没…”
“公主的玩笑你们也敢开?!”梁寂怒目圆瞪,“公主怎么说也是皇室贵胄,金枝玉叶!哪里是我们能随意开玩笑的?!”
“这不是…公主和您关系好,不会计较吗…你不在的时候,公主也常常和我们开玩笑…再说…”赵钊也唯唯诺诺的说道。
“君臣有别!公主之前不计较,往日若是计较起来!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梁寂不容置喙的说道,“从今往后,不许再开公主的玩笑!一句也不可以!”
魏深和赵钊对视一眼,不知道梁寂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是也依旧站直了身子,中气十足的说道:“是!”
梁寂不再搭理他们,转身拂袖而去,回到了自己的帐营。
他坐在帐营中,低头再次摩挲着胸口的口脂,想着方才齐望舒脱出而出的那句“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陆绘灵回宫后,由于太过于疲惫,便早早的就歇下了,然而夜深人静时,仪春殿却彻夜未眠。
夏容馨望着窗外飘然坠下的枯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轻声说道:“如今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云惜知道梅贵妃娘娘是因为今日陆绘灵坐着金铃马车出宫探亲的事而烦闷,遥想起上次夏家夫人进宫时,还是许多年以前,那会儿梅贵妃圣眷正浓,她提什么要求皇上都会答应,也体恤她在宫中多年,便私自安排夏大人带着家眷进宫来看她。
那会儿齐秉煜把这当做是对她的一个惊喜,就像如今少年儿女谈情说爱时,不经意藏在身后的一串糖葫芦,非要一路瞒着,等到时机成熟拿出来逗对方笑一样。
那串糖葫芦还是一样的糖葫芦,可是那个少年郎却不是从前的少年郎了。
夏容馨有时候总在想,这会不会就是报应呢?
当初陆芙霜和皇上锦瑟合鸣,夏容馨凭空一脚插入进二人感情里,与那个留自己进宫的陆芙霜争斗半生,最后陆芙霜死了,她以为自己赢了,可是陆绘灵却又来了,夺走了皇上所有的宠爱。
夏容馨不禁也会想,陆绘灵会不会就是陆芙霜的转世,陆芙霜来收回她该有的一切了。
夏容馨越想越乱,可脑子却忍不住的要去胡思乱想。
云惜姑姑站在一旁,一脸担忧的看着如今的梅贵妃娘娘,保养得当的秀发如今却也慢慢爬上了几根银丝,饶是得知靖王爷出征时也不像这般烦恼。
在云惜眼里,梅贵妃是真心爱着皇上的,她愿意为皇上着想,为皇上历尽艰辛生下一儿一女,当初在后宫里怀孕坠胎的嫔妃多的数不过来,可偏偏梅贵妃瞒过了所有人,隐忍着身体的恶心每日去给明贤皇后请安,瞒过了六个月后,太后娘娘便极力保住她。
但是梅贵妃那会儿也是忍辱负重的想要生下那一双儿女,云惜每每想到这里,总也忍不住落泪。
她能知道,皇上心中依旧有一处位置是属于明贤皇后的,可没想到,陆绘灵的出现竟然能完整的占据皇上的心。
“娘娘…该休息了。”如今已然是深更半夜,辉煌秀丽的皇宫大院也只有甬道处有几盏走动着的灯火。
夏容馨侧过头看了一眼云惜,问道:“皇上今日去了明华堂吗?”
“明妃娘娘回宫时已经太晚了,说是去勤政殿陪皇上吃了晚膳后便回去了,皇上没去明华堂。”云惜如实说道。
“皇上一日之间,见了陆绘灵两次了。”夏容馨抬头看着墨蓝天空上的那一轮明月,不住的叹息。
“是…”云惜抬头看了夏容馨的神色,随后说道:“明妃娘娘不比贵妃端庄,成日黏着皇上闹,过不了多久皇上就厌烦了。娘娘不要往心里去。”
“皇上如今便喜欢这般闹腾的姑娘…”夏容馨摸着自己面部松弛,皮肉下垂的脸,“可本宫再怎么闹,也不像样了。”
从前她还是姑娘时,也曾缠着齐秉煜撒娇,不得不说,齐秉煜是吃这一套的,可如今她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再怎么撒娇玩闹,也比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啊。
再看那陆绘灵,一颦一笑皆是青春的气息,可以活泼的笑出八颗牙齿,可以趴在皇上膝头轻轻摇晃着撒娇,可以背对着皇上嘟着嘴嗔怒,也可以站在众人面前佯装端庄自持。
可是夏容馨不同,除了端庄,好像就只能悲伤了,她脸上戴着端庄贤淑的面具,再也摘不下来了。
是日清晨,陆绘灵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当胥兰姑姑还坐在门口打盹儿的时候,她赤着脚下床打开门。
胥兰听见动静猛然惊醒:“娘娘,娘娘您怎么醒的这么早?”
陆绘灵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本宫要去勤政殿,你带几个人进来替本宫梳妆。”
说着便转身坐回梳妆台前。
胥兰看了看外面的天,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娘娘,这会儿皇上还没下早朝呢。”
“本宫知道,今日早朝没那么快结束。”她想想也该知道今日早朝会发生什么,无非就是昨日她与爹爹说过的那些事,她要早点去勤政殿候着,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意,也能尽早得知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一提到朝事,胥兰也不知道为什么明妃娘娘会知道那么多,可后宫不许参与政事,胥兰身为奴才也不会惹事上身,自然不敢多嘴。
待到梳洗完毕后,胥兰对身后宫女吩咐道:“赶紧把早膳端上来。”
“不用了,本宫今日在勤政殿用早膳。”陆绘灵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胥兰这回怎么也不敢再有质疑,她心里知道,明妃娘娘敢这么说,定然是有想法的,便也招呼身后宫女出去。
“胥兰,今日就你陪本宫去勤政殿。”陆绘灵吩咐道,她还是不想有这么多人跟着她,至少眼下胥兰值得信任,无外乎惹那么多是非眼线。
她清楚得很,这些底层宫女里,肯定有别的宫里安插进来的眼线,至于是谁她不清楚,也不愿多查,总归无伤大雅,她也没做什么罔顾君上的事儿。
陆绘灵换好端庄大气的宫装后,只带着胥兰姑姑一人便步行往勤政殿走去。
路上她脑海中一直在盘算着等会儿见着皇上该怎么提到太子的事,气氛便远没有昨日那般热闹。
胥兰也垂着手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跟着。
等到了勤政殿后,只能看见门外例行站着的侍卫和太监,连何公公都没见着,陆绘灵便知道皇上还没下早朝。
门外站着的侍卫见了明妃娘娘,纷纷跪下行礼,值守的侍卫长上前拱手说道:“属下参见明妃娘娘,皇上如今还在金銮殿,临走时皇上吩咐过,娘娘倘若来了便引进侧殿等着。”
有几个太监宫女也纷纷拥了上来,要将陆绘灵引去侧殿。
胥兰扶着明妃娘娘,也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要不然…”
陆绘灵笑了笑,对他们说道:“不用了,本宫就在这儿等着,你们都去忙吧,不用理会本宫。”
他们纷纷对视一眼,便也拱手拘礼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深秋快过去了,俨然就要到冬日,这期间早晨还是有些凉意,可陆绘灵只穿了单薄的秋季宫装,完全不能抵御这种寒冷。
“娘娘,不然便就去侧殿等着吧,您穿的单薄,实在不能吹风呀。”胥兰姑姑小声说道。
陆绘灵摇摇头,耳垂上坠着的耳坠拍打着脸颊,她皱了皱眉,眼神凝视金銮殿的方向:“不用,本宫没事。”
陆绘灵心里清楚,皇上知道她会早早的过来,便安排人在这儿将她引到侧殿等着,可站在门口等着和在侧殿等着,那效果事半功倍,胥兰不会知道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陆绘灵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咕噜作响了,她才远远的看见皇上的车架缓缓驶过来。
陆绘灵脸上绽开犹如何旭春风的笑容,她提着裙子朝皇上跑去,发髻耳垂上的首饰叮当作响,胥兰在身后惊呼:“娘娘慢点儿。”
齐秉煜此时正和齐景炀笑着洽谈,讨论今日早朝时身为太子的齐景炀率先垂范,引领百官捐出家中珍宝财务暂时解决国家的燃眉之急,虽然换来的粮草不多,但已经足矣让前线战事能吃饱了过年了。
齐景炀远远的便看见陆绘灵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乍一看,还真以为是母后年轻的样子,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言不发。
齐秉煜看到齐景炀的异样,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也慢慢停下脚步的陆绘灵。
陆绘灵在宫里最最不想看到的人不是梅贵妃,而且太子殿下。
一来,自己本身为太子的表妹,是其母后的亲侄女,如今一朝为其父皇的妃子,也算是利用他母后来获得如今的地位,实在无颜面对他;
二来,自己本该是相府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却因为太子殿下的大业被爹爹送入皇宫,说不不恨不怨是假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这份苦楚和辛酸。
当陆绘灵看见同皇上一行过来的人里有太子殿下时,她收起了如春日和煦般阳光的笑容,缓缓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皇上虽年老体衰,眼神再不如从前,也能看出二人之间的异样,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齐景炀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这么说好了,那么你就先回东宫吧,朕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齐景炀此时也恨不得赶紧回宫去,他也不想见到陆绘灵,他是知道陆高鸿的计划的,当见到陆绘灵时,总能感觉自己是个废物,要牺牲表妹来帮助自己。
“是,儿臣告退。”见皇上这么说,齐景炀当然也赶紧行礼告辞了。
待太子殿下走后,陆绘灵这才慢慢走上前,对皇上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是吩咐了人带你去侧殿等着吗?怎么在外面?”齐秉煜看着她很是开心,摸了摸她的脸却发现有微微凉意。
第一百四十章
“臣妾想早点见着皇上。”陆绘灵抛去刚才沮丧的念头和心情,笑着脸仰起头来看着齐秉煜,佯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何。”齐秉煜往后伸出一只手来,何公公了然的将皇上的银裘皮披袄呈上去。
齐秉煜接过披袄,亲自给陆绘灵披上,说道:“下次不许这样了,你可以晚些来的,有时间便来,不用逼着自己。天气凉了你得多睡会儿,朕有空便会去看你的。”
他们一边朝勤政殿走着,陆绘灵摇摇头:“若是等皇上来看臣妾,怕是要等到夕颜花开好几回了。”
“你在怪朕总不去看你吗?”齐秉煜笑道。
“臣妾哪儿敢。”嘴上虽这么说,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侧过去不看他,这明摆着一副赌气娇嗔的模样。
“还说呢。”齐秉煜抬手拥着她娇小的肩膀,“这整个后宫的女子,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对朕说话。”
“皇上待臣妾好,臣妾自然敢说。”陆绘灵仰头笑着,眼里全然都是爱意,把齐秉煜迷的不行。
二人一行走着,很快就到了勤政殿,齐秉煜吩咐何公公下去端一些热汤来给陆绘灵喝,生怕她吹久了风会着凉。
“皇上总看臣妾做什么?”陆绘灵在他身边坐下,只安安静静的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奏折,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在这儿,朕无心处理公务啊。”齐秉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公务缠身,可陆绘灵一往这儿坐着,他总想用全部的时间陪伴她。
“皇上就会哄臣妾开心,您再看着臣妾,下回臣妾可不来了。”陆绘灵红着脸背过身去,柔声娇嗔道。
话刚说完,陆绘灵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出来,陆绘灵瞬间面露窘色的看了一眼齐秉煜,他当然也听见了这几乎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若放在别人身上,定要治个藐视君上之罪,可偏偏放在陆绘灵身上,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上别笑了!”陆绘灵羞红了脸,假装生气的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哈哈哈哈哈,你没吃早膳吗?”齐秉煜笑着问道。
“臣妾以为皇上会早些下朝,本来起的就晚了,梳妆打扮之后便匆匆来了,哪晓得皇上这么晚才回来。”陆绘灵嘟着嘴委屈的说道。
恰好此时何公公端来两碗热粥,齐秉煜笑着说道:“那朕陪你吃早膳赔罪吧。”
陆绘灵转过身,故作惊喜的笑道:“真的吗?”
后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若非是皇后和宠妃,是没有人能和皇上一同用膳的。
齐秉煜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多谢皇上。”陆绘灵开心的不能自持。
待到何公公将粥膳布好,齐秉煜牵着陆绘灵一同去餐桌边。
“多吃点。”齐秉煜替陆绘灵端来一碗热粥。
何公公看了都觉得陆绘灵受宠若惊了,这副景象只有当初明贤皇后在世时才有过的。
陆绘灵自然万般恩谢。
待到食完早膳后,二人一同坐着喝茶,齐秉煜想来是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陆绘灵见状,便找准时机问道:“方才同皇上一行走来的可是太子殿下?”
齐秉煜端茶的手微微一颤,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他点点头说道:“嗯,今日下了早朝与他还有些话说,便招来勤政殿了。”
“啊?”陆绘灵讶异的自责道,“想来还是臣妾不好,这么许早过来,打扰皇上办公了…”
“哈哈哈哈,哪里的话,本就是与他只一些嘱咐要说,并无什么大事。”齐秉煜开怀大笑道。
“皇上看起来很高兴呀。”陆绘灵手捧着热茶,歪着脑袋笑着看向齐秉煜,“可是有什么喜事?”
“与你也但说无妨。”齐秉煜笑道,“今日一早,朕本忧心前线粮草之事,这几日也丞相与太子等官员也在州下各府劝说增重赋税一事,可情况不容乐观,朕体恤百姓,可眼下确实国家危难之时,不得不这么做。太子平日看着虽纨绔不堪,可今日居然在百官面前率先垂范,号召捐出俸禄以效天下商贾,百官纷纷效仿,眼下且无需向商贾增捐,便可使前线战士过个好年了。”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自然要急皇帝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了。”陆绘灵笑着说道。
“哎,你还别说,近日来太子却有储君之资了!”齐秉煜一只手倚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惬意的拍了拍大腿,仰着头神往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景炀和景钦都好得很啊!”
“呵呵…”陆绘灵掩嘴一笑,“民间有句俗语,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太子殿下是为皇上和明贤皇后所生,二人如此优秀,一个是真龙天子,一个是涅凤凰,太子是你们的亲子,又能差到哪儿去?皇上且须看着太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若是如此,朕倒也无憾了!”齐秉煜开怀大笑。
二人再谈了一会儿闲天后,齐秉煜便要例行公事坐在桌案前看堆积如山的奏折了,陆绘灵则安静的坐在一旁替他研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陆绘灵一直在勤政殿待到用过了午膳,便以身子困乏为由回到了明华堂。
想着今日一早与皇上的那番谈话,看来早朝上的那番行为,确实让齐景炀在皇上心目中加分不少,再加上她好言称赞,特意提起明贤皇后,想必齐景炀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是时候改观了。
一到勤政殿,便有宫女琴心迎了上来:“奴婢拜见明妃娘娘。”
“平身。”陆绘灵看都没看她一眼,便直直的要往寝殿去,毕竟今日起的确实早,还陪着皇上看了一早上的奏折,且不说身子疲倦,脸都快笑僵了。
“娘娘,太子妃娘娘来了。”琴心跟在身后说道。
陆绘灵听到太子妃,便停下了脚步。
今日一早遇到太子,到了下午太子妃赵佩瑜便前来拜访,不是陆绘灵不愿意见她,可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便说本宫身子乏了,回来便休息了,不便见客。”陆绘灵摆摆手,胥兰姑姑便扶着她往寝宫走了。
“明妃娘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绘灵顿住脚步回过头去,便看见太子妃赵佩瑜在她贴身婢女菡瑶的搀同下走出了明华堂正殿。
陆绘灵微微皱着眉,可赵佩瑜却一脸淡然的越走越近。
“绘灵。”待到走到跟前,赵佩瑜轻轻说道,“你还好吗?”
陆绘灵在这深宫里,总算是听到这样一句真切的问候了,她瞬间卸下所有心防,上前拥抱着赵佩瑜,哭着说道:“佩瑜姐姐。”
“为何不愿见我呀?”赵佩瑜轻轻抱住她,慢慢安抚她的后背,轻声问道。
“姐姐对不起…”陆绘灵一见到她,心里的防备便卸下了。
方才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挺好的,不需要有任何人关怀体贴,也不想和东宫有太多的来往,免得被皇上识破她的真实目的,可赵佩瑜一来时,便问她好不好,她瞬间就哭了出来。
“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呢,丢死人了。”赵佩瑜摸着她的头,替她抹去眼泪,还一边笑话她,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姐姐,里边请。”陆绘灵摇摇头,自行抹去眼泪,便就要让赵佩瑜坐到正殿去。
“胥兰,看茶。”陆绘灵破涕为笑,招呼赵佩瑜坐下。
“我在你这儿,都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了。”赵佩瑜笑道。
“姐姐莫怪,妹妹方才失礼了。”陆绘灵一边抹去眼角余留的泪水,一边笑着说道,“姐姐此次前来是为何事呀?”
“我哪有什么事,就是听你封妃了,想来看看你。”赵佩瑜笑道。
赵佩瑜说着,便看了看左右站着的侍女,陆绘灵自然明白,她摆摆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太子妃有体己话要说。”
“是。”
眼下正殿只剩下陆绘灵和赵佩瑜两个人,就连菡瑶都站在外面候着了,陆绘灵这才问道:“姐姐可是太子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陆绘灵想着,太子来见她不方便,或许会差赵佩瑜前来,便如此问道。
赵佩瑜听了,微微一愣,问道:“太子能有什么话与你说的吗?”
她是丝毫不清楚她们的计划的。
“啊…”陆绘灵这才意识到,赵佩瑜不知道她们的计划,“我还以为,我入宫为妃,太子殿下会有什么话同我说。”
“绘灵…”赵佩瑜有一些犹豫,“你怎么想着入宫呢?你不是…心悦靖王爷吗?”
陆绘灵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摇摇头一脸凝重的说道:“在这宫里,千万不要说的太明白。”
赵佩瑜自然也是知道,她点点头说道:“是你自己想来的吗?”
她眼中,陆绘灵是不会放弃继续追求齐景钦的,可怎么也想不明白,陆绘灵入宫是为了什么。
“我想不想都来了…”陆绘灵站起身背对着她,“他已经娶了正妃,姐姐也知道,我决计不会在梁焕卿之下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绘灵,你这么这么傻呀!”赵佩瑜满脸心疼的看着陆绘灵,“你怎么能因为要比过梁焕卿而葬送自己的后半生呢?”
“姐姐…”陆绘灵想要解释,可这后面关系到的事情太多太多,既然赵佩瑜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想着倒不如不说的好。
“皇上年事已高,你可曾想过万一皇帝驾崩了,你怎么办才好呢?”赵佩瑜这下是真的以为陆绘灵是因为做不了靖王正妃,为了赌气比过梁焕卿这才入宫的,“到时候你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膝下无子,太子登基后肯善待你,可是…你不觉得这样…靖王该如何看你…”
“好了别说了。”陆绘灵背过身去不愿再听,“倘若姐姐今日来看我,是为了斥责我的话,下次还是不劳烦您亲自前来了。”
“绘灵!”赵佩瑜是打心眼儿里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的,怎么能忍心看她误入歧途呢。
“胥兰,送客。”陆绘灵不愿再听赵佩瑜多说什么,转身便回了寝宫。
胥兰姑姑走了进来,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但明妃娘娘既然说送客,那便也只能对赵佩瑜说道:“太子妃,请吧。”
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令,赵佩瑜也只好作罢离开。
在回东宫的路上,菡瑶忍不住问道:“太子妃,为何明妃娘娘要生这么大的气呀?”
赵佩瑜也不蠢,她想起方才陆绘灵主动问题太子是否有叮嘱,有想起近来太子常受重用,便能知道这可能是和陆绘灵入宫有关的。
赵佩瑜想起这个,坐在轿辇上的她忍不住支起身子回头看向明华堂。
倘若真的是她想的这样,那么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陆绘灵呢。
“菡瑶,替我送这个镯子给明妃娘娘。”赵佩瑜犹豫了一会儿,摘下手上的羊脂白玉的手镯递给陆绘灵,这是她出嫁时蜀中王妃给她的镯子,之前陆绘灵总见着眼馋,可赵佩瑜舍不得,如今权当赔礼道歉了。
“这……太子妃…”菡瑶认得这个是从前蜀中王妃常戴在手上的玉镯,赵佩瑜自从嫁入东宫后也常戴着,平时宝贝的不行,保养擦拭都是亲力亲为的,如今却要送人了。
“去吧。”赵佩瑜留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这只羊脂白玉手镯,“亲自交到明妃娘娘手上,便就说,姐姐方才误会她了。”
“是。”菡瑶允诺的点点头,转身便又回明华堂去了。
陆绘灵回了寝宫后,就一直坐在床沿上无声的流泪,她心里委屈的不行,虽说赵佩瑜不知缘由,可是这么说也实在过分。
更重要的是,她如今一朝成了皇帝的妃子,皇帝年事已高既已成了事实,那定然会有驾崩的那一天,可是如果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呢?
陆绘灵从前还从没有想过,倘若皇上驾崩后,登基的是太子也就罢了,想必太子定然会善待她,最多是见到齐景钦会很尴尬,那不见便好了。
可倘若,他们没有成功,最后传位诏书上写的是齐景钦的名字,登基的是齐景钦,她该怎么办呢?
且不说梅贵妃当了太后会怎么对她了,梅贵妃定然恨极了她,死后鞭尸也不为过了。
可到那时,要让她亲眼看着齐景钦牵着梁焕卿登上高台上举行登基大典吗?要亲眼看着母仪天下的那个人是梁焕卿吗?
陆绘灵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皇上死后,她还有大半青春年华,住在太妃宫里孤独一生…
“姑娘,明妃娘娘吩咐了谁都不见。”胥兰在外候着,菡瑶恰好送手镯过来。
“姑姑,我是替太子妃来送东西的,还烦请您行个方便。”菡瑶陪着笑脸说道。
“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了。”胥兰眼神瞥了瞥寝宫,“娘娘心情不好,睡下了。”
“太子妃吩咐了要让奴婢亲自将东西送到娘娘手上…”菡瑶看着寝宫说道,“明妃娘娘。”
“姑娘别喊呀!”胥兰连忙拦住菡瑶,不让她再大声喧哗。
陆绘灵听见了,抹了一把眼泪后站起身走去打开门,胥兰和菡瑶见了纷纷跪下行礼:“明妃娘娘恕罪。”
“什么东西。”陆绘灵心中虽还有埋怨,可毕竟那是之前关系很好的赵佩瑜,想来送东西是来道歉的,也是要给个台阶下才行。
“娘娘…”菡瑶将手帕里包裹着的羊脂白玉手镯摊开呈上来,说道,“太子妃还说,方才是她误会您了,还望娘娘能够原谅她。”
陆绘灵一眼便瞧出来了这是赵佩瑜时常戴在手上的那只羊脂白玉手镯,平时宝贝的不行,今日却愿意拱手相让,想来是知道自己方才的不对了。
“这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和太子妃说,本宫不气了。”陆绘灵拿起来看了一眼便又放在菡瑶手上,推辞过去。
“娘娘,太子妃要让奴婢亲手交给您,不然,奴婢便不回东宫了。”菡瑶倔犟的说道。
陆绘灵看着那只羊脂白玉手镯沉默了一会儿,虽然能看到赵佩瑜诚恳的心意,可当时那番话确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娘娘,您在闺中时便与太子妃交好,莫要因为一点小事便失了情分呀。”胥兰在一旁轻声劝道。
“是呀娘娘。”菡瑶抬头恳切的看着陆绘灵,希望她能收下这只手镯。
“也罢。”陆绘灵伸手拿起这只玉镯子,便对胥兰说道,“你且去库房里挑一柄皇上前几日御赐的翡翠如意让菡瑶带着回东宫去。”
她对菡瑶浅淡一笑:“也算是本宫的一片心意了,你回去告诉太子妃,下回若再这样,本宫的明华堂,可不许她再来了。”
菡瑶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奴婢替太子妃谢过娘娘了。”
“也替本宫写过你家太子妃。”陆绘灵看着手上的这只羊脂白玉手镯,越看越喜欢,到底还是姑娘家家的性子,方才的烦恼全然抛在脑后了。
一晃过了好几日,天气越来越凉,齐望舒在王府住了好几日,眼看着凤阳阁空了也好几日了,清吟怎么也瞒不住,就赶紧让人出宫通知公主快些回来,倘若被梅贵妃发现了,他们凤阳阁上下都要倒霉。
齐望舒左右也住了好几日,第一次对梁寂明目张胆的表白被光明正大的婉拒后,她抱着梁焕卿哭了好几天,每每睡眼朦胧中,总能把梁焕卿看成是如意郎君梁寂,傻乎乎的对着梁焕卿笑着。
梁焕卿看着她笑便觉得背后发毛,心想这齐望舒只是伤心过度,又不是喝了假酒,怎么还能把她一端庄贤淑的名门贵妇看成是那个面如阎王的梁寂呢。
不过不得不承认,梁寂和梁焕卿面容都清秀的可以,想来都是像极了母亲杨素影的。
看着宫里终于有人来接公主回宫,梁焕卿难掩内心的喜悦,高兴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我回宫你这么高兴的吗?”齐望舒看着梁焕卿哼着小曲儿送她出王府,便觉得有些郁闷,好歹是个公主,怎么在他们梁家人面前这么不受待见,“我出宫好歹也是为了你好诶!”
“不高兴啊,我哪有高兴哈哈哈,看起来很明显吗?我可舍不得你了。”梁焕卿嘴上虽这么说,却一直拉着齐望舒走快些。
“你不高兴,你不高兴你笑什么!”齐望舒一把抱住旁边的树干不愿再上前走一步。
“我天生长着一张笑脸还能怪我不成?”梁焕卿拼命扯着齐望舒,“快走了来不及了啦!”
这几日梁焕卿和齐望舒同床共枕,同吃同住,就差一起洗澡了,连几个月来沉着修养着的性子都被齐望舒磨没了。
这可苦了如今当家管家月白了,成天跟在背后收拾烂摊子,还要打点王府上下,面色都疲倦了不少,她们两个主子总戏称棹棋回来要心疼死。
然后在府中闲住的司南屏也不帮衬着点儿,近来总是研究菜谱,一有空便把茗轩榭的小厨房闹个天翻地覆。
底下丫鬟小厮总说月白姑娘真真是被他们几个不靠谱的主子一下熬成了月白嬷嬷。
“江依!你快过来帮我拉她啊!”梁焕卿拉不动齐望舒,便唤来江依帮忙。
齐望舒手脚并用,扒着树干不肯走:“要我回去也行,你跟我一同回去,不然母妃知道我出宫这么久,定是会骂我的,拉你回去也好帮我分担点唠叨。”
不知为何,梁焕卿一想到梅贵妃那张脸就有点害怕,怎么也不愿跟她回去:“我才不呢!在王府里待着不舒服吗!万一碰到陆绘灵我怎么办呀?让我朝她行礼吗?她如今名义上也算你我的母妃娘娘呢!”
“早晚也是要见着的,有我在你怕什么呀!你是梁大将军之女,远征将军之妻靖王妃,谁敢动你?”齐望舒说道。
“你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梁焕卿怎么都觉得这是个巨坑。
“王妃,公主,你们都松手吧,你们这样要弄到什么时候呀!”江依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司南屏恰好路过,却看到公主抱着树干,王妃在一旁拉扯的奇景,忍不住驻足观看一会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司南屏,你来的正好,焕卿不愿同我回宫,你便与我一同回去吧,想来母妃心情烦闷,你进宫陪她说会儿话。”齐望舒见一个便要拉一个下水。
说着,齐望舒就要上前拉扯司南屏,梁焕卿自然不会让齐望舒带他走了,她连忙松开齐望舒,张开双手护在司南屏面前:“不许带他走。”
“凭什么呀!他又不是你的!”齐望舒来了脾气,怎么面对梁家人,她偏生屡屡受挫呢。
司南屏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梁焕卿,心里莫名生出了别样的情愫,他低头看着她脑后长发绾起来的发髻,看着她洁白如玉的颈脖,平日里面对女子嬉笑总能插上嘴的他瞬间说不出话来。
“你把他带走了,我怎么和王爷交代呀!”梁焕卿郁闷的说道,“江依你愣着干嘛,快替我拦着她。”
“我能对他做什么呀?左右你们都不同我回宫去,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在母妃面前挨骂吧。”齐望舒上手就要来抓司南屏。
梁焕卿挡住她,回头对司南屏说道:“在这儿站着很有意思吗?你快回你的茗轩榭去。”
司南屏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对梁焕卿问道:“公主殿下邀不才进宫与梅贵妃小叙,这有何不妥吗?”
齐望舒见司南屏确有同她进宫的意愿,便也不再与梁焕卿纠缠,反倒松了一口气,对梁焕卿眨了眨眼睛:“司南屏都愿意和我进宫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我是靖王府的当家主母,司南屏是王府幕僚,如今王爷不在上京,自然…自然是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带走他的!”梁焕卿涨红了脸,与齐望舒理论道。
“我不就是要带他进宫陪我一起见母妃吗?”齐望舒对梁焕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能对他做什么呀?”
司南屏时刻保持着儒雅的姿态看着梁焕卿,笑着俯身问道:“公主能对我做什么呀?”
梁焕卿看了看二人,转而与齐望舒对视:“你那天说,要让司南屏进凤阳阁做面首的,王爷留着他还有用呢,断不能让你带回宫去。”
司南屏一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缓缓看向齐望舒,齐望舒也是一脸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公主…”司南屏双颊飞起了红晕,身为浪荡公子的他,平日里只有他去调戏别人的份,断然没有被人调戏的经历。
每每他调戏别人时,都只是玩玩而已,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与齐景钦年纪相仿,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的原因了。
司南屏看着齐望舒,上下打量了一番:嗯…身材样貌皆是上乘,身份也极为尊贵,就是脾气臭了点,依照这样,若是进了凤阳阁公主府,肯定是只有被欺负的份了。
齐望舒看着司南屏上下打量自己,心里很是不爽,她记得自己被梁寂气糊涂的时候是有说过这种话,但那不是无心之言吗,怎么晓得就被梁焕卿当了真。
“你看什么看!”齐望舒没好气的问道。
司南屏收回打量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梁焕卿,想着还是梁焕卿好欺负一些。
他对齐望舒拱手笑了笑:“公主,在下承受不起公主厚爱,还望公主恕罪。”
“你当本公主瞧得上你?”齐望舒心里气极了,本来前几日便在梁寂那儿吃瘪了,如今说要让司南屏做面首,还被婉言拒绝,这个公主当着也太没意思了。
“不过就是拿你当挡箭牌,免得到时候母妃指着我一个人骂而已。”齐望舒没好气的说道。
“那也不行。”梁焕卿还是放心不下,依旧挡在司南屏面前,生怕他跟齐望舒入了宫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不知道司南屏对于齐景钦来说意味着什么,可靖王府不养闲人,当然梁焕卿自己除外,司南屏能在靖王府住这么久,肯定是对齐景钦有用的,她断然不能让齐景钦在意的人去冒险,谁知道齐望舒突然发神经就留下司南屏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她入宫讨回司南屏,那也是个不干净的司南屏了…
“公主,该启程回宫了。”前来接驾的太监有一次前来催促。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催嘛!”齐望舒皱着眉头说道。
这肯定又是梅贵妃派来的人了,一天天的这么能催,想到这个齐望舒便烦的不行,到时候肯定是要被骂的。
“好了,我跟你进宫行了吧!”梁焕卿一咬牙一跺脚,想着便豁出去了,“我也许久没进宫给母妃请安了,便也一同去吧。”
齐望舒这才笑了出来,她哪里是想带司南屏入宫呢,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梁焕卿。
司南屏看着梁焕卿,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眼下虽是不见阳光的阴天,时有微风阵阵,让人不免生起寒意,可在这一刻,司南屏却感觉到有一缕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独独只照耀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月白无暇陪同梁焕卿一同入宫,因为王府要置办年货,还有许多事需要她来做,也只能是江依跟着梁焕卿一同入宫了。
齐望舒和梁焕卿一同上了马车,江依就在一旁随行,司南屏在王府门口远远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哼着小曲儿回了茗轩榭。
回宫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齐望舒却像得逞了的强盗一样,笑呵呵的看着梁焕卿,不由得让梁焕卿心生寒意。
“我的好皇嫂,到时候你记得与母妃说,我只是昨日出的宫哦,清吟那边就是这么交代的,你可不能露馅了。”齐望舒抱着梁焕卿的胳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不住的摇晃撒娇。
“知道了。”自从上了马车,梁焕卿的心就没放下来过,她眉头紧锁,掀起马车的帘子眼神就一直望着窗外。
“你怎么了?”齐望舒也感受到了梁焕卿的异样,便收敛起了方才嬉笑玩闹的语气,认真的问道。
“我在想,陆绘灵若是知道我进宫了会怎么样。”梁焕卿心里总回想起齐望舒那日匆匆出宫时与她说的那番话。
齐望舒也顿时认真严肃起来,说陆绘灵不是麻烦吧,但要是起了冲突,肯定是个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毕竟眼下她早已经不是官家小姐了,而是宫里的宠妃,齐望舒再也不能拿公主的身份压她一头,若按照陆绘灵以往嚣张跋扈的气势,定然会来找麻烦的。
“到时候咱们一路去仪春殿,想必有母妃在,陆绘灵也不会太嚣张,那毕竟不是她宫里,不是她耀武扬威的地方。”齐望舒思虑再三,“请安完了之后咱们就回凤阳阁去,我的凤阳阁可与她明华堂没什么干系,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梁焕卿点点头,虽然有齐望舒的保证,但还是忧心忡忡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焕卿变得不会主动去惹事了,她不再是那个在将军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惹了事儿也不会再有父兄帮忙收拾烂摊子,她代表的是王府,她身后是王府,她不敢拿齐景钦的清欲出去挥霍。
马车摇摇晃晃的就进了皇宫,她们换了两顶柔软的轿辇,再一同前去仪春殿给梅贵妃请安。
一到仪春殿门口,荣福公公就在门口候着,一见到公主远远的来了,便堆着笑脸上前。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荣福上前行礼,“哦哟,这不是…奴才参见王妃,奴才年纪大了眼拙,还望王妃恕罪。”
“平身吧。”齐望舒和梁焕卿笑着点点头。
“母妃可在里边?”齐望舒压低声音问道。
荣福公公是看着齐望舒长大的,自然会护着一点儿她,可眼下也确实护不住了。
荣福闭着眼摇摇头,小声说道:“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头风一直犯,公主殿下您偏偏这会儿要跑出宫去…还是小心一点吧。”
齐望舒咽了咽口水,握住了梁焕卿的手,心里想着还好带了梁焕卿一同回宫,母妃看在梁大将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计较的吧。
梁焕卿抬头看着这金碧辉煌的仪春殿,也咽了咽口水,这回来仪春殿,可不像上次来那样众星捧月的,她听着荣福公公那么说着,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些害怕。
江依更是被这气场吓住了,垂着脑袋跟在梁焕卿身后,饶是平时话多的她此时也不敢吱一声。
齐望舒和梁焕卿一进到正殿,便看到正倚在贵妃塌上休息的母妃,一旁的云惜姑姑见她们进来了,手上按摩的力道不由得放缓。
夏容馨感觉到了不对劲,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了齐望舒和梁焕卿站在跟前。
“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齐望舒和梁焕卿齐齐屈膝行礼。
夏容馨见着齐望舒本想训斥一番,可再看还有梁焕卿在呢,便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了下去,摆了摆手让她们平身了。
“焕卿也来了。”夏容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稍稍坐正身子,对梁焕卿寒暄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妃。”梁焕卿乖巧的点点头走上前去。
“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夏容馨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笑着寒暄道。
梁焕卿点了点头:“一切都还习惯。”
“若是因为王爷不在觉得烦闷了,可时常进宫来,本宫和公主都在这儿,都是一家人,不用觉得麻烦。”夏容馨轻声说道。
“多谢母妃体恤。”梁焕卿表面上虽然答应着,但心里一点儿都不认同。
在宫里哪儿有在王府舒服呀,没有人上门拜访时,便可睡到日照三竿才起,时不时还可以出去逛一逛街,宫里远没有这般自在。
“王爷可曾有给府里寄书信呀?”夏容馨问道。
梁焕卿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齐望舒,而后道:“王爷在前线战事繁忙,想来是没有时间写书信的。”
“他从来都这样,性子冷淡的不行,自从搬出皇宫后,本宫不去问他,他也从来不来和本宫说他近来的状况。”夏容馨对这一双儿女也是操碎了心。
“想必王爷是不想让母妃操心罢了。”梁焕卿不知说些什么,也只好附和着。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本宫眼下也没有心思多去管你们了。”夏容馨略显疲态。
云惜姑姑站在一旁,见夏容馨摇头叹息,便上前摆正靠枕好让夏容馨倚靠着休息。
这几天来,每每去勤政殿时,何公公总说陆绘灵在里面陪着,皇上不便见人,这连着都有五六天了,皇上都没有进过后宫,成日便是与陆绘灵在一起,就连早上看奏折是也破例允许她陪着。
后宫众嫔妃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
不仅如此,前朝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竟然让皇上对他委以重任,时不时还总能听到皇上下旨褒赏东宫,这让夏容馨着急的不行。
太子殿下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只要他表现的不那么颓废,那么便可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帝,可这样一来,她与齐景钦多年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可眼下齐景钦远在塞外打仗,朝堂却一时间风云诡谲,变化多端,她只一个深宫后妃,没有可以扭转乾坤的权利,也远没有陆高鸿那样的背景,是怎么也不能改变局面的。
这一切,都被夏容馨归咎于陆绘灵入宫:一定是陆绘灵,这一切都是从陆绘灵进宫开始改变的。
齐望舒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梁焕卿后面默不出声,几乎让人没发现她的存在,再过一会儿只要母妃要休息便会让她们回去,那么她也不用挨骂了。
齐望舒如是想着。
“你别以为你缩着脑袋在那儿本宫便发现不了你了。”夏容馨倚靠在软枕上,云惜姑姑正慢慢的替她揉着正胀痛的脑袋。
“母妃…”齐望舒心下一惊,知道母妃方才只是对梁焕卿的一阵寒暄,而于她还是在气头上的,便也之后凑上前替母妃捏捏腿,撒娇道,“女儿再也不敢了。”
“你什么时候能给本宫省点心?这现在外边多乱呐,你身为天朝公主,更是各国众矢之的的人物,若是大凉派了刺客抓走了你,以此来威胁你父皇母妃,你让我们怎么办才好?你皇兄可还在前线呢!”夏容馨一股脑将其中利害关系说了出来,这也确实是她不让齐望舒出宫的原因。
“哪有那么严重啊,上京城这么多将军,城门戒备森严,他们哪儿那么容易进来还把我给绑走呢。”齐望舒满不在意的说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容馨气急败坏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个女儿自从出生以来就没让自己省心过。
齐望舒吃痛的叫唤了一声,捂着脑袋撇撇嘴,嘴上虽不说话,可心里总想着:就算有人绑走了我,不还有梁寂在呢嘛,只要有他在,我被绑架了也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想到梁寂固然很开心,可一想起梁寂那日在王府婉拒她的那番话,好像就没有那么开心了,眼神突然就黯淡下来,像是又要哭出来一样。
梁焕卿在一旁看着齐望舒,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怎么了?”
夏容馨瞥眼看向齐望舒,见她要哭了,心便软下来了,坐起身子柔声说道:“母妃也只是这么说说,可你总是这样贸然出宫,母妃会很担心的不是吗?”
“是呀公主,娘娘也只是太担心你了。”云惜姑姑也是看着齐望舒长大的,看着她撇嘴要哭的样子自然也是很心疼的,上前要掰开她捂着脑袋的手,“让奴婢看看,痛不痛?”
夏容馨看了看自己点她额头的那只手指,心想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呀,怎么就要把她弄哭了呢。
大家都以为是夏容馨方才弄疼了她,可齐望舒却也只是想到梁寂那个伤她心的人也才会如此。
一番哄过后,齐望舒终于收住了眼泪,夏容馨也长舒一口气,要知道齐望舒这个疯丫头一哭起来没完没了,要是弄得不好,这仪春殿里的宝物首饰都要送到凤阳阁去给她赔礼道歉,夏容馨这一辈子最怕的也就是齐望舒哭了。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便回去吧。”夏容馨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要把这小祖宗送走了,本来是要叫她来教训一番的,没想到居然差点没累坏自己。
“娘娘,宫门下钥了,王妃回不去了。”云惜姑姑在一旁提醒道。
“没关系,皇嫂和我住凤阳阁,在王府麻烦了她好多天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齐望舒红着眼睛笑着说道。
梁焕卿一听便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大事不好了。
“好几天?清吟不是说你才出宫一天吗!”夏容馨刚要躺下又坐起来讶异的问道。
“额…我…母妃恕罪,女儿告辞!”齐望舒眼看着又要大难临头了,便赶忙跑了出去。
夏容馨就正要出声把她叫回来好好斥责一顿时,云惜忙拉住她说道:“娘娘该休息了,王妃也快回吧。”
“儿臣告辞。”梁焕卿了然的点点头,也赶忙告辞跑了出去。
出了门便还能听见梅贵妃气急败坏的说道:“太不像话了!”
齐望舒猫着身子在门口等她,见梁焕卿一出来,便赶忙笑着迎上去:“走吧,没事儿了,我们回凤阳阁吧。”
“江依呢?”梁焕卿点点头,四下看看自己带来的婢女在哪儿。
荣福公公上前说道:“方才王妃身边的江依姑娘说是来的路上有东西遗落在了御花园,想来也并不远,便让她出去找了。”
“你让她一个人出去吗?”齐望舒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
荣福公公有些意外,自己本是一片好意让江依出去寻找遗失物,可没想到如今让两位主子这么着急。
齐望舒和梁焕卿都知道江依单纯善良,是个没心眼的姑娘,这皇宫大院全是权贵主子,御花园更是各位嫔妃所在之地。
“她出去多久了?”梁焕卿焦急的问道。
荣福公公也开始着急起来,他说道:“奴才方才在帮看着这些个下人修剪花枝,实在走不开,江依姑娘突然说有东西掉了,要出去找找,本来不让她出去的,可是江依姑娘说她认得来时的路,而且掉的是她娘留给她的玉,奴才就让她出去了,她说的时候也是公主王妃进去见娘娘不久之后才说的,眼下出去可有一会儿了。”
“对,江依常把她娘留给她的玉戴在身上,掉了定然会着急的。”齐望舒这几日来也和江依接触了一段时间,自然是知道的。
“这么久没回来…”梁焕卿喃喃道。
“奴才这就招呼人去找找,公主王妃莫要着急!”荣福也是深深懊悔,连忙想要将功补过。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齐望舒和梁焕卿都纷纷跑出去寻找。
江依在其他人看来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可是在梁焕卿眼里,她是王府里为数不多能说的上话的人,既然是自己带她进宫的,就必须对她负责才行。
“江依!江依!”梁焕卿和齐望舒带着几个太监在御花园里找。
此时正是宫门下钥的时候,也恰巧是晚膳时分,各种娘娘都回自己宫里去用膳了,想来御花园也不会有主子。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本就担心那个傻江依的梁焕卿更加担心了,焦急都写在了脸上。
齐望舒安抚道:“别担心,皇宫总共也就这么大,江依只是迷路了而已,再者她为人乖巧懂事,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只需要多找一会儿就是了。”
“是呀,江依姑娘说她认得路,之前也和王爷一同来过宫里,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准我们等会儿回了仪春殿,她就在门口候着呢。”荣福自知自己闯了大祸,也只能赶紧补救了。
眼下梅贵妃正在休息,也不能为了一个丫鬟而打扰到她,只能动用自己微薄之力极力寻找。
“荣福,你去叫凤阳阁的宫人一同来找,千万不要惊动别的宫里的娘娘。”齐望舒不想因为一个丫鬟把宫里闹得满城风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是。”荣福此时见找遍了整个御花园都找不到人,心里也慌的不行,听公主发话后连忙去凤阳阁找人去了。
“焕卿你不要担心,只要是在宫里,就一定不会出事的。”齐望舒看着一脸着急担忧的梁焕卿,连忙安慰道。
梁焕卿也不知怎么的,平时江依顽皮爱闹,进了宫里见什么都新奇,四处看看也是常有的事,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总是放不下来,她右手放在心口上,眼神飘忽的看着远方,心脏不停的跳动。
“不行,江依肯定是出事了,她平时在闹也不会在宫里瞎走的。”梁焕卿沮丧着脸说道,“那玉,玉对她很重要,可是她只会沿着来时的路去找,她不会到处走的。”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江依怎么样我们都很清楚,可现在她不见踪影,人肯定是在皇宫里,我们找当时在御花园当差的宫女问问就好了。”齐望舒也一脸凝重的说道。
江依无故走失,她们都很担心,这不是别处,毕竟也是皇宫大院,处处都有规矩,倘若无意中冒犯了一个主子,那便就要挨罚的。
“公主,人带来了。”方才齐望舒派人去内务府调来今日下午在御花园值守的宫女们,眼下人已经带到了。
“奴婢拜见公主殿下,王妃娘娘。”一行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见着她们便急忙跪下行礼。
她们这些个宫女没有自家的主子,就在内务府当差,谁都可以使唤,身份要比一般宫女卑贱一些,见着正经主子自然是要赶忙跪下的。
“今日下午可有见过一个身材娇小,身着青绿色罗裙,发髻一看便就宫外来的姑娘?”齐望舒此时脑子比梁焕卿清醒许多,见人带来了,便赶忙上前问道。
“奴婢们今日都在御花园值守,修剪花木打扰枯枝,御花园来来往往经过的人数不胜数,确没有时间去左顾右盼留意这些的了。”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上前说道。
梁焕卿看着她们来了,本是满脸期盼,可听到她说这句话时,眼神中的期盼也慢慢黯淡下来。
齐望舒看见了,心里也确实不是滋味,本来想着让梁焕卿陪她进宫,可没想到如今让江依走失,确实也是她的不是。
“再好好想想,就发生在半个时辰以前。”齐望舒再三追问道。
几个宫女互相都对视了一眼,思索片刻后都摇了摇头说道:“不曾见过那样的一位姑娘,就算见了也不会留有印象啊。”
齐望舒看了一眼梁焕卿,都沉默了下来。
江依在宫里平白无故的就走失了,这怎么也说不通。
“公主殿下,奴婢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有一个叫小莲宫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说道。
“快说!”齐望舒和梁焕卿瞬间眼睛发亮,赶紧追问道。
“今日下午,明妃娘娘正在御花园散步,奴婢们都纷纷跪下不敢抬头看,后来好像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小莲正要继续往下说时,她身后有个宫女推了她一把,提醒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继续说。”齐望舒看到了之后,瞪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女。
“公主…”小莲可能是有所避讳,便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毕竟明妃娘娘暴虐的性子早已名扬在外,况且眼下正得盛宠,皇上也不会怪罪她,想来得罪了明妃娘娘,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本公主身为皇上亲女,难道还护不了你吗?”齐望舒有些生气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在自己之下的陆绘灵,今日却有人因避讳不敢在她面前说真话,“只要你说了,本公主就把你调入凤阳阁,不再随意听人使唤。”
这个诱惑确实很大,像她们这种在宫里值守的宫女,就像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一样,流落在外谁都可以欺负,像在主子宫里伺候的宫女,明明与她们身份一样,但却可以随意使唤她们,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昂,这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她们身后有主子可以给她们撑腰吗?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宠妃宫里倒恭桶的太监也比她们这些个修剪花枝值守宫苑的宫女强些,她们是任何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可是有主子的奴才,那主子若是要些脸面,是万不容许有人欺负她宫里的奴才。
小莲犹豫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宫女们,她们都用凝重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明妃娘娘像是被人惊吓到了,询问一番过后,便让明华堂的胥兰姑姑差人将那人拖回了明华堂…”小莲眼神不停的躲闪,“胥兰姑姑还让我们不要随意声张,不然便要了奴婢们的性命。”
“所以你们是有见到江依的对吗?”梁焕卿连忙追问道。
“王妃主子,奴婢不认得谁是江依,便就瞧瞧抬眼看了一下,冲撞明妃娘娘的,就是那个身穿青绿色罗裙的姑娘,那时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还问奴婢有没有看见,说是,玉…玉什么的。”
“玉。”
“对对,就是玉。”小莲点点头,“那时奴婢正在修剪花枝,她从榕道走过来,问奴婢有没有见过一块玉,她说那个对她很重要,是她娘留给她的。奴婢正在当差,没有时间同她说这么多,便就让她去别处找找,后来就听见明妃娘娘来了,而后就…那姑娘就被问了几句话,就被带走了。”
“可曾有听见江依说了什么才被带走的?”梁焕卿慌忙问道。
“奴婢这回实在不知道了,奴婢一直在榕道那边当值,听不清御花园里的人说话,那会儿也是动静太大才远远看了一眼。”小莲摇摇头。
齐望舒看了一眼低头跪在地上的宫女们,说道:“你们有谁听清楚了当时明妃娘娘问了江依什么的,赶紧说出来,本公主照例有赏!”
几个宫女纷纷对视一眼,像是在考虑命和赏赐哪个更加重要,一边是金枝玉叶公主殿下,一边又是新晋的明妃娘娘,皇上的心头宠,哪一边都不是她们能得罪的起的。
左右小莲都说了这么多了,为了赏赐,在御花园里当差的宫女小桃一咬牙一跺脚便出声说道:“公主,奴婢知道。”
“你快说!”齐望舒本还在愁眉苦脸的看着她们,心里不住的悲哀她如今的现状,难道堂堂天朝公主,皇室贵胄,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后宫嫔妃更有份量吗?
可确实也是如此,倘若是别的妃嫔带走了江依,齐望舒早就兴师动众的上门要人了,可眼下那个人偏偏就是陆绘灵,是父皇的新宠,更可怕的是她长得还极其像明贤皇后,那可是后宫众人碰都不敢碰的禁忌,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齐望舒也不敢贸然上门。
“今日明妃娘娘在御花园散步,我等值守宫女都纷纷低头跪下,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个姑娘,像是没见到明妃娘娘一样,低着头在花丛里找东西,被胥兰姑姑发现后便叫了过来。”小桃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一眼齐望舒和梁焕卿。
“胥兰姑姑问她为什么见了明妃娘娘不行礼,可那姑娘明显不是宫里当差的宫女,根本不认识那是明妃娘娘,只叫了一声陆小姐,想来是知道明妃娘娘母家身份的人。然后明妃娘娘就问她是谁的丫鬟,那姑娘说是靖王府来的,随同王妃一行进宫的。
明妃娘娘…明妃娘娘一听到王妃的名讳,便抬手让胥兰姑姑差人把她带走了,说是江依姑娘冲撞了她,要替王妃好好教训一下才是。”
小桃支支吾吾的说要后,朝梁焕卿磕头说道:“王妃恕罪,明妃娘娘嘱咐过奴婢们不许声张,这一开始便才瞒了过去。”
齐望舒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看着梁焕卿,说道:“不若我去请母妃来处理此事吧,毕竟江依没犯什么大错,只是没有及时行礼,况且那会儿江依在找玉,没及时看到也是很正常的,母妃会帮我们的。”
她太担心梁焕卿会冲动了,因为她是清楚梁焕卿的为人的极其护短。
陆绘灵此番行为一看便就是针对梁焕卿才做的报复,什么以下犯上冲撞嫔妃,明明就是看江依是梁焕卿身边的人才这么做的。
要齐望舒说啊,陆绘灵平时因为梅贵妃的仪春殿就在御花园附近,平日里也不会来御花园自触霉头,今日特地过来,想来就是听说梁焕卿也进宫了,特意来找茬的。
可梁焕卿怎么也忍不住了,她早就想到有一天会和陆绘灵起冲突,可没想到陆绘灵这么卑鄙,居然拿她身边的人开刀。
若是今日带了月白过来,依照陆绘灵对梁焕卿恨之入骨的心情,恐怕是要将月白当场诛杀才是,可现在江依被她带回了明华堂,生死未卜,也不知道陆绘灵带走她能做出什么来。
梁焕卿不敢再想,连忙要齐望舒带她去明华堂:“我要去找江依,陆绘灵抓走江依不就是想让我过去吗?快带我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焕卿你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陆绘灵眼下在宫中正得势,父皇连我和母妃都不见,成日和她在一起,你去了能做什么啊!”齐望舒连忙拉住梁焕卿,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先回仪春殿找母妃,等告知母妃后我们再去明华堂要人好不好?”
“可到了那个时候,江依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梁焕卿着急的不行,她实在不敢拿江依的性命开玩笑,毕竟连她都有点害怕如今的陆绘灵,更别说陆绘灵会因为恨她而对江依做些什么了。
“可是你现在贸然前去算什么?要自投罗网吗?”齐望舒有些气急败坏,“你要想想,陆绘灵带走江依在我们看来是为了报复你,可是确实也是师出有名,江依确实是没有向她行礼,陆绘灵带走她要教训一番,也是情有可原,你要直接上门去要人,总也要平复好心情吧,你这样一看就是上门打架的,到时候陆绘灵装个委屈,父皇怪罪下来,被骂的可就是我们了,还要连罪母妃没教好。”
齐望舒身为公主,在后宫随便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上纲上线的指责她,她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若是母妃不同意呢?”梁焕卿问道。
如今情形早已经不同往昔,眼下虽然还是梅贵妃娘娘执掌后宫大权,那些后宫嫔妃明面上都巴结着梅贵妃娘娘,可背地里还是经常去明华堂拜访的,总想着陆绘灵能帮着她们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念及往昔情分帮衬一下。
梅贵妃如今就像是纸糊的老虎,好些个妃嫔见她不再得宠,来御花园散步时也不会去仪春殿请安了。
就怕梅贵妃不想节外生枝,不愿出手相助了。
齐望舒也想到了这一点,母妃向来谨慎,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去开罪别人,况且如今这个陆绘灵她也得罪不起,如若对方因事出有因不肯放人,她们也不占上风。
更何况,如果将此事告诉了母妃,母妃定然不会允许她们私自去找陆绘灵,那到时候,江依可就真的命丧黄泉了。
权衡再三,齐望舒心一横眼一闭,咬牙说道:“也罢!本公主豁出去陪你走这一遭,左右你们也本不该进宫来,都是我非要拉着你们进宫才生出这般祸端的,江依要找玉没有错,只是没有及时认出那是明妃,罪不至死,我们这就去要人!”
齐望舒虽身在皇宫,骨子里却有一副江湖儿女的气势,这一点与梁焕卿十分相似,她们向来是有情有义的女子,是绝不会放任身边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而出事的。
“你们都先回去吧,今日过后去凤阳阁领赏,你们两个到时候让清吟去内务府说一声,从今往后留在凤阳阁当差了。”齐望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即就允诺了她们应得的赏赐。
“奴婢多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宫女纷纷磕头谢恩。
齐望舒拉着梁焕卿连忙往明华堂跑去,事态紧急,她们顾不得平日来端庄贤淑的姿态,好在眼下正是晚膳时分,只见两个年轻貌美衣着华贵的女子在深宫甬道中飞奔。
二人都是活泼好动的人,这一点路程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她们就来到了明华堂门外。
梁焕卿一到明华堂门口便要直接进去,然而齐望舒连忙拦住了她说道:“切莫冲动了。”
说完,齐望舒便上前对门外守门的太监说道:“你去跟你家娘娘说一声,就说望舒公主前来拜访,找她有事儿。”
那太监听了,连忙跑进去通报。
此时陆绘灵正在胥兰姑姑的服侍下吃着晚膳,要么说怎么是宠妃呢,给皇上做膳食的大厨都被调来给她做菜了,她每日山珍海味吃厌了,可偏生皇上还要四处搜罗宫里的奇珍山鲜通通送她宫里来,让那御厨变着法儿给她做。
“奴才参见娘娘。”太监一进来便跪地请安。
“没看到娘娘正在用膳吗?有什么事不能晚点儿说?”胥兰姑姑连忙斥责道。
陆绘灵今儿心情不错,被人打断了用膳也没有发怒,反倒是慢慢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对胥兰说道:“行了,本宫也吃好了。”
胥兰便忙招呼人上来将残羹剩饭端走,送上来一壶香茗和新鲜果点,与其说那些是残羹冷炙,其实与端上来是几乎无异,每样菜陆绘灵也就只吃了一口,好几盘菜都未曾动过,想来便不会再送上来了。
陆绘灵对那太监说道:“说吧,什么事儿呀?”
一边说着,陆绘灵抬手举起自己的指甲,左右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想着等会儿要让胥兰摘点丹蔻来染指甲了。
“回娘娘的话,公主殿下来了,说是找您有事儿。”
“哼。”陆绘灵听是齐望舒来了,便想起从前齐望舒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对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心下便觉得好笑,随后问了一句,“可还有谁呀?”
“奴才不认识,看着眼生,不过看穿着打扮不是宫里的娘娘,想来是宫外的夫人吧。”太监低头说道。
“行了,本宫知道了,下去吧,你且告诉公主让她等等。”
“是。”
其实就算他不说,陆绘灵也知道是梁焕卿来了,她本来还苦恼着没有机会与梁焕卿碰碰呢,没想到今日便听从宫门那边过来的宫女说起公主回宫来了,还带着王妃。
于是陆绘灵便刻意去御花园那边,想见见梁焕卿,毕竟这么许久没见了,倒还是有一些想念,说不准碰到了还能打个招呼什么的,让她们看看她如今的样子,教她们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谁知道没看到梁焕卿,她身边的婢女江依却主动送上门来!这可把陆绘灵乐坏了,只需要把江依带回宫,就不愁梁焕卿送上门来。
陆绘灵对梁焕卿还算得上熟悉,知道梁焕卿极其护短,知道江依被自己带走,怎么也会上门来讨要的。
陆绘灵根本就不担心她们去找梅贵妃过来,眼下的梅贵妃在她眼里,就是没牙的老虎,虚有其表罢了,后妃们送来的礼物都快将明华堂的库房堆满了。
那仪春殿多冷清呀,都快成无人之境了,只听得夏容馨那个老妖婆成日在里面唉声叹气的,听着就丧气。
“娘娘,要不要请公主她们进来呀?”胥兰不知道陆绘灵和梁焕卿之前的冲突,便想着好歹齐望舒是个公主,她虽然身为后妃,可毕竟只是个妃子,公主怎么也是皇室贵胄,其身份还是要高于她的。
“本宫刚用过膳,这嘴里的味儿还没散呢,怎么能见公主呢,等会儿吧。”陆绘灵得意洋洋的笑道。
“今天带回来那丫头怎么样了?”陆绘灵一边端详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问道。
胥兰知道明妃娘娘说的是今天在御花园带回来的江依:“那丫头倔的很,此时正关在侧殿的一个房间里呢。”
“倔有什么用,她主子比她更倔呢,此时不还是乖乖的在本宫门外等着。”陆绘灵开心极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胥兰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江依的主子就是靖王妃,但不清楚明妃娘娘为何这么针对靖王妃,今日一听江依是靖王妃的丫鬟,便要上纲上线的把她带回宫关起来,实在让人奇怪。
太监到了宫门口,齐望舒上前问道:“你家主子怎么说,能进去了吗?”
太监朝他们拱手拘礼,说道:“公主,实在对不住,娘娘在用膳呢,烦请您等一会儿。”
“这分明是在为难我们!”梁焕卿忍不住了,她能感觉到江依就在里面。
“焕卿,都到这一步了,再等一会儿没事儿的。”齐望舒此刻比谁都冷静。
她心里何尝不气呢,堂堂公主,这皇宫上下都是她父皇的,从来都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从没听过有人把她拒之门外的,可如今梁焕卿这么冲动,她要是不再冷静一点,就真的要让陆绘灵抓住把柄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过了一会儿,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陆绘灵这才站起身,对胥兰说道:“你亲自去请她们进来吧,免得说本宫待客不周。”
“是。”胥兰领命后便往外走了。
齐望舒和梁焕卿不顾形象的倚靠在明华堂宫门上,一个个抱胸叉腰,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把陆绘灵杀了一样,本就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偏偏要她们等人,这平白勾起了她们心头的火气。
胥兰远远看到公主殿下和王妃抱胸叉腰冷着脸靠在明华堂宫门口,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上前屈膝行礼:“奴婢拜见公主,拜见王妃。”
“你家主子吃好了没有?吃什么呢吃这么久?!”饶是一直劝自己冷静的齐望舒此时也瞬间脾气爆炸了,她们这会儿还没用晚膳呢,那陆绘灵居然让她们饿着肚子在外面等着,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面对暴躁的要杀人的望舒公主,胥兰姑姑连忙赔笑着上前说道:“公主息怒,我家娘娘正让奴婢请你们进去呢。”
从前在明贤皇后宫里当差那会儿,倒是因为明贤皇后与梅贵妃关系不好,公主长大之后也不怎么来乾宁宫,胥兰一个内室宫女,和公主也没有太多的接触,只知道其身份尊贵,不可招惹。
今日见时,胥兰骨子里对望舒公主还是十分敬重的,一点儿都不如明妃娘娘一样,压根就没有其他妃子身边奴婢的那份得意自满。
齐望舒赌气的甩甩手,看都没看胥兰一眼便拉着梁焕卿径直往里走,心里气坏了,她堂堂一位公主,陆绘灵居然敢让她在门外等这么久,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齐望舒拉着梁焕卿径直走到正殿,陆绘灵正优雅的坐在上座品茶,见齐望舒和梁焕卿来了,便起身朝齐望舒行礼:“公主殿下。”
陆绘灵如今虽身为后妃,可在后宫中长公主的地位依旧比她高,她见了齐望舒依然需要行礼。
齐望舒没好气的冷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故意要让陆绘灵尴尬,可陆绘灵哪里在意这些,转而便看向了梁焕卿。
可今夕尚且不同往日,梁焕卿微微屈膝朝她行礼:“明妃娘娘。”
陆绘灵看着她们这副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以往都是姐妹,如今客气什么,都坐吧。”
齐望舒和梁焕卿见她这样,也都不跟她客气了:“把江依交出来。”
“江依是谁?”陆绘灵倚靠在座位上,芊芊玉指拿着葡萄细细剥着。
“你别装了!就是你在御花园抓走的那个婢女。”梁焕卿焦急的说道,“你快把她交出来!”
“你着什么急呀?”陆绘灵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么久不见了,一进来便对本宫大呼小叫的,认清楚你我现在的身份。”
梁焕卿刚要冲动着上前,她忍不了陆绘灵如今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非要教训她不可。
齐望舒还算冷静,连忙一把拉住梁焕卿,虽然她也想上前教训陆绘灵,可这毕竟是在明华堂,陆绘灵好歹也是父皇的宠妃,到时候闹得不好,父皇若只听信陆绘灵的一面之词,齐望舒和梁焕卿占不到便宜。
陆绘灵见了,掩嘴一笑:“到底还是望舒公主有教养,这许久未见了,坐下聊聊吧。本宫可想极了你们。”
齐望舒回过头对梁焕卿小声说道:“先别冲动,江依毕竟在她手上,我们且先看看她要说些什么。”
梁焕卿听了觉得甚之有理,便也一同坐下。
看着齐望舒和梁焕卿两个人皆黑着脸坐在那儿,如同铁板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陆绘灵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开心:“来,胥兰,给二位主子端茶送水果吧,在门外等了那么久,晚膳还没吃吧?”
“陆绘灵你到底要说什么?!”齐望舒不想再跟她虚以委蛇的交谈,直白的问道。
“不想说什么,就想问问梁焕卿,王妃好当吗?”陆绘灵看着梁焕卿绾起长发盘在脑后的发髻,身上穿着王妃礼制的华服,眼神中满是漠然。
“好不好当与你何干,你现在是我父皇的妃子!”齐望舒挡在梁焕卿身前,不让陆绘灵再看她。
梁焕卿看着陆绘灵,想起了江依曾说起陆绘灵追求齐景钦的事,也想起了平时晚宴上陆绘灵看齐景钦的眼神,满满的全是爱意。
如果说陆绘灵进宫为妃是为了报复身为靖王妃的梁焕卿的话,那么,梁焕卿自己认为,如果是自己,绝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心生如此深厚的怨恨。
“有劳娘娘关心,一切都好。”梁焕卿漠然的看着陆绘灵,淡淡的说道。
陆绘灵最看不惯梁焕卿这副淡然的样子,像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样,她将手中剥好的葡萄用力扔在桌子上,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汁水后,便起身向梁焕卿走去。
“你要做什么!”齐望舒也站起身来挡在梁焕卿面前,不许陆绘灵接近她。
胥兰站在一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明妃娘娘一提到“王妃”便会这么激动,三位都同样尊贵的主子,她一时间也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我做什么?梁焕卿!是你让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陆绘灵想起了前几日赵佩瑜来时和自己说的那番话。
陆绘灵还年轻,可皇帝已然老了,根本活不了多久,那皇帝老了之后,陆绘灵该怎么办呢?她本可以安度一生的,可以相夫教子安度一生,都是梁焕卿,让她心生怨念,一时之间让自己坠入这无尽深渊。
陆绘灵把她对未来所有的恐惧和埋怨全都怪罪在梁焕卿身上,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亲所赐。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有何干系?!”梁焕卿站起身,皱着眉对陆绘灵严肃的说道,“我今日来不是和你争这些的,既然你认为现状不满意,你大可以努力去改变现状,而不是只埋怨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若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选择这条路?!”陆绘灵笑的凄厉,让人听着好不舒服。
齐望舒和梁焕卿对视一眼,想来是猜中了陆绘灵入宫的用意,就是因为齐景钦娶了梁焕卿,而后心生怨念想要报复,奈何身份低于梁焕卿,便想着利用自身样貌优势入宫为妃。
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么多,把江依交出来。”梁焕卿严肃说道。
“江依?你说的是今天在御花园的那个丫鬟吗?”陆绘灵转过身背对着她们,笑道:“她冲撞本宫,被本宫杖杀了。”
“陆绘灵!”齐望舒厉声呵斥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了!”
梁焕卿一听此话,犹如被雷击中一般呆在原地。
“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母妃!”齐望舒说着就要往外走。
眼下陆绘灵说自己杀了江依,这本是梁焕卿的贴身丫鬟,一个后宫妃嫔却随意杖杀,实乃逾越,这种事不能再拖延了。
“你去啊,皇上此时正忙着处理粮草一事呢,你尽管去吧。”陆绘灵既然敢这么说,可见她丝毫不惧怕。
齐望舒不管这些,陆绘灵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她必须要去找母妃来做主:“焕卿,你且在这儿等会儿,我很快就找母妃过来!”
齐望舒连忙跑出明华堂,明华堂的宫人也都不拦着,任由公主跑了出去。
陆绘灵见她出去了也只是淡然笑笑,她如今正在盛宠,况且不过江依一个丫鬟罢了,起不了多大风浪。
值得笑话的是,齐望舒如今奈何不了她,遇到了事情也只能跑去找梅贵妃来主持公道,简直让她大快人心。
梁焕卿捏着拳头,浑身颤抖着待在原地,眼睛微微发红,死死的看着陆绘灵,咬牙切齿的说道:“江依现在在哪儿?”
陆绘灵就爱看她这副样子,落魄至极,犹如笼中困兽。
“她呀。”陆绘灵一个飘然转身坐回原位,拿起方才已经剥好了的葡萄放在嘴里,鲜甜的汁水在唇齿间绽放开来,陆绘灵闭着眼睛享受着,“嗯~今日的葡萄真甜,王妃你尝尝看?”
说着,陆绘灵就笑着就给梁焕卿递了一个,她的眼神中干净纯洁,装作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明明是施暴者,却满脸无辜的样子,她笑着给梁焕卿递葡萄,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关系很好。
梁焕卿冷眼看着她,心中却有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江依在别人眼里虽然只是命如草芥的丫鬟,可毕竟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人总是有感情的,况且江依那么单纯善良,会逗人开心,在她心里,江依在王府已然是除了月白与她最亲近的人了。
“不吃吗?”陆绘灵笑了笑,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将葡萄剥好后再放到梁焕卿嘴边,“呐,本宫给你剥好了,尝尝吧。”
陆绘灵笑魇如花,满脸单纯的笑容。
反观梁焕卿,面色凝重,浑身戾气,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陆绘灵。
陆绘灵笑着将葡萄放在梁焕卿嘴边,只消她一低头便能吃到。
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梁焕卿的眼神炙热滚烫,像是要把陆绘灵燃烧一样。陆绘灵的双目冰冷无情,似乎眼前的梁焕卿是她时隔多年的杀父仇人,如今就要做个了断。
整个明华堂正殿气氛极其奇怪,胥兰见气氛不对连忙低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梁焕卿压着嗓子问道。
梁焕卿实在不明白,从前的陆绘灵为只是嚣张跋扈了些,却没听过她闹出过人命来,大家都是官家小姐,自然是有被娇生惯养的臭毛病,可梁焕卿想不到的是,陆绘灵连杀三人,却还能笑得出来。
“本宫为何笑不出来?”陆绘灵嘴角扯起一抹讥笑,反问道,“倒是你,这么久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那个叫江依的丫头跟了你,死了也是活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连这些人都舍弃不掉,让她们左右你的情绪,梁焕卿,你真差劲!”陆绘灵将葡萄用力的丢在地上,娇嫩欲滴的葡萄被狠狠的砸在地上,瞬间烂成一摊。
梁焕卿眼眶通红,恶狠狠的盯着陆绘灵,攥成拳头的手不停的颤抖,掌心被指甲深深嵌入,然而她毫无知觉,头脑中犹如火山爆发一般,满满的全是对陆绘灵的仇恨。
“齐景钦娶了你这么个优柔寡断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失败之处!”陆绘灵靠近梁焕卿,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齐景钦不会赢,他娶的人是你,就注定他不会赢,我陆绘灵会拼尽全力,让齐景钦看清楚,他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
“我再问你一遍,江依在哪儿?”梁焕卿咬牙切齿的问道。
梁焕卿眼下不想跟陆绘灵咎结于过去的仇恨,如今她只想见到江依,哪怕是一具尸体,她也要把她带回王府。
从前江依说过,她等到老了之后,想把卖身契赎回来然后回老家去,在那儿再找个愿意听她说话的人,说完下半辈子。
可是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死了,本宫看着心烦,早就拖去乱葬岗了。”陆绘灵转身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着,“此时可能已经被路过的野狗吃了吧。”
“陆绘灵!”梁焕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上前便抓着陆绘灵打了一巴掌,“你太过分了!”
陆绘灵一回头便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一时没站稳竟然摔倒在地,胥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焦急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儿吧?”
陆绘灵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梁焕卿,借着胥兰的力气站起身,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梁焕卿,她怎么也没想到梁焕卿竟然敢打她:“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本宫!”
“这都是你自找的!”梁焕卿一脸无畏的看着陆绘灵,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样子,她一巴掌打掉陆绘灵的手,“我再跟你说一遍,把江依交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绘灵不可思议的看了梁焕卿一会儿,而后居然气笑了,她冷静下来,克制自己不能被梁焕卿左右了情绪:“呵,你不就这点儿能耐吗?有本事,你把明华堂翻个遍呀。”
“娘娘…”胥兰想劝明妃娘娘不要再说了,毕竟她也不敢上前去惹这位王妃的呀。
陆绘灵不理会胥兰,只想着把梁焕卿惹怒,她继续走上前对梁焕卿说道:“江依死的时候,一直叫着王妃救我,王妃救我。可是你来晚了哈哈哈哈哈,是你害死了她!”
胥兰越听越觉得可怕,她是清楚江依此时现状的,江依根本就没死,好好的被关在侧殿内,虽受了些皮肉伤,可根本不至于死掉,胥兰不明白明妃娘娘为何对王妃说江依死了。
梁焕卿看着眼前的陆绘灵,简直恨得牙齿痒痒,控制不住自己就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嘴上不停说道:“你恨我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咳咳咳咳!”陆绘灵哪里是梁焕卿的对手,梁焕卿出身武将之家,自幼光是看着也学会了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是陆绘灵这个娇弱女子比得过的,她抓着梁焕卿的手腕,不停的拍打,“梁焕…卿…你疯了!你…咳咳咳…放开…放开我!”
“王妃!王妃奴婢求您了放手吧!”胥兰简直惊呆了,她入宫十多年,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样的情形,两个内宫主子再恨对方,也不会厮打在一起呀,这恐怕也只有梁焕卿和望舒公主这样乖张的性子才做得出来了。
“去…叫人!叫人…”陆绘灵挣脱不开梁焕卿,拼了命要去推搡她,可怎么也推不开,脑袋被死死地按在地上,端庄整齐的发髻被弄得一团糟,她索性也松开一只手,要去抓梁焕卿的脸。
胥兰本来就六神无主,心慌的不行,一听到明妃娘娘发号施令,便连忙跑了出去要叫人来。
“啊!”梁焕卿只顾着双手掐住陆绘灵的脖子,却没注意她的手,一下被陆绘灵尖锐的指甲在脸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陆绘灵见机一把推开梁焕卿,坐起来不停的咳嗽:“梁焕卿!我定不会饶过你的!”
“啊!”梁焕卿被她这么一推,也是一下摔在了地上,她捂着脸上被划出的伤口,有些吃痛的看着陆绘灵。
此时,胥兰叫来了好些个相对健壮的太监,方才陆绘灵特意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胥兰,他们在后院都没听到正殿的动静,见胥兰姑姑慌忙前来,便赶紧赶了过来。
“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本宫抓起来!关到侧殿去!”陆绘灵见自己的人都过来了,便也有了底气,直着身子站起来指着梁焕卿说道。
“你凭什么关我!”梁焕卿被两个太监扼住了手腕,一边挣扎一边对陆绘灵骂道,“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是你草菅人命!”
“本宫有错?本宫有什么错?!”陆绘灵指着自己问道,“本宫就让你好好看看江依是死是活!”
陆绘灵带着她来到侧殿,太监把门打开来,梁焕卿看见了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江依,瞬间目瞪口呆,江依没死?她还活着?
“你诈我?!”梁焕卿被反绑着手推入侧殿,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陆绘灵。
陆绘灵笑的猖狂,她说道:“等着吧,公主很快就将皇上和梅贵妃找来了,本宫身为帝妃,你以下犯上…”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依旧通红的掌印,“试图杀了本宫…梁焕卿,你自求多福吧!”
梁焕卿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出了一般,泄气的坐在地上,陆绘灵猖狂的笑着,吩咐人把门锁上。
等到她们都走了之后,梁焕卿想着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转过身,用肩膀轻轻的推了推江依,轻声问道:“江依…江依你还好吗?”
“江依…”梁焕卿眼眶湿润,哭了出来,“你快醒醒啊。”
江依确实受了些皮肉伤,背部全是鞭痕,呼吸特别的微弱,梁焕卿慌张的哭了起来:“你快醒醒啊江依。”
梁焕卿趴下身子,看着江依的脸,她的手被反绑着,不能去查看江依的现状,只能用肩膀时不时碰碰她,然后哭着喊道:“你快醒醒…快醒醒江依。”
梁焕卿躺在地上,看着窗户纸后的身影,树枝倒印在窗户上,摇摇晃晃的,梁焕卿眼角的泪水划入头发里,她如今清醒着,却如同身在山谷时一般无助,不同的是,那会儿齐景钦和爹爹正拼尽全力找她,如今却没有人真心庇佑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依咳嗽了一声,梁焕卿连忙看向她,只见江依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人是梁焕卿后,惊讶万分:“咳咳…王妃…王妃您怎么在这儿?”
“你醒了…江依你终于醒了…”梁焕卿见江依醒了,激动的哭了出来,“你醒了就好…疼不疼?”
梁焕卿想上去摸摸江依的脸,可奈何手被反绑着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流眼泪。
江依摇摇头,眼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王妃,您为何也在这里?”
江依只记得在御花园找玉的时候,冲撞了陆绘灵,被她抓了回来毒打了一顿后就关在这儿了,可怎么睁开眼睛后又看见王妃也被关在这儿了呢?
梁焕卿艰难的坐起身,靠在侧殿的桌子旁,这才缓缓说道:“我们从仪春殿出来后,荣福公公说你去御花园找你娘给你的玉了。然后我们就去御花园找你,后来御花园值守宫女说你被陆绘灵带走了,我们就来要人,结果陆绘灵说你死了,公主气不过,又忌惮她的身份,便去找梅贵妃来主持公道,公主走后,陆绘灵一直激我,我便动手伤了她…”
江依一边听一边哭,艰难的坐起身子后跪着对梁焕卿磕头:“奴婢何德何能,能让王妃如此看重…”
梁焕卿摇摇头:“你别这样,你身上还有伤。你既然是我身边的人,那定然不许别人欺辱你。”
“王妃,您的脸…”江依泪眼婆娑的看着梁焕卿,“您动手打了明妃娘娘,那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况且…况且奴婢如今只是受了伤,根本不至于让你那么出手伤她,此事若惊动了皇上,您也要连累受罚。”
“我也没想到,她会拿你已经死了这种话来诈我,非逼着我对她动手。”梁焕卿一脸凝重的低下头,“事已至此,就怕她拿她身上的伤在皇上面前颠倒是非…”
“到时候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江依哭着说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应该在宫里到处乱走,给您和公主惹麻烦。”
梁焕卿见她哭,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不要这样,玉是你娘留给你的,就应该去找,你不要自责了,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梁焕卿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也是头一回这么落魄的被关在屋子里。
江依一直在旁边哭哭啼啼的,梁焕卿多次让她别哭了她一直都不听,到这个时候了,依旧发挥着自己话多的毛病。
“王妃…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不应该…呜呜呜…”江依跪在旁边不停的哭着,哭的梁焕卿的头都大了。
“你不用自责。”梁焕卿淡然的说道。
如今已然不是伤心的时候了,梁焕卿什么都不怕,就怕皇上会因为她这番行为怪罪到王府头上,她现在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小姐了,犯了错只能自己承担。
江依看着梁焕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想连累王妃,王妃是何等骄傲的人,如今因为她而成了阶下囚。
饶是连江依都能想明白,陆绘灵骗梁焕卿说江依死了,就是想逼着梁焕卿对自己动手,好到时候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毕竟梁焕卿冲动时是因为江依死了,眼下江依活的好好的,到时候就怕陆绘灵说梁焕卿故意报复,有失王妃身份。
而眼下陆绘灵正是风头正盛的宠妃,皇上把她看的恐怕比命还要重要,梁焕卿胆敢无故对陆绘灵下手,定然会受到责罚。而二人都不是孩子了,再也不能说是小孩子家家闹脾气,到时候还不知道陆绘灵会怎么和皇上说呢,也不知道梁焕卿会因此受到怎样的责罚。
父亲和夫君双双出征,只留她一人在上京,可偏偏这个时候陆绘灵就要见缝插针的害她,梁焕卿无助的看着窗外落泪。
江依看着梁焕卿哭了很久,她突然站起身来,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梁焕卿看着她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不免愕然瞪大眼睛,问道:“你要做什么?”
“王妃…”江依哭的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儿,平时的时候江依也总哭,那会儿梁焕卿和月白就会一同笑话她。
“江依…”梁焕卿很少能看到江依有这么坚定的眼神,从前总是觉得江依呆呆傻傻的,明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总是会像个小姑娘一样爱哭爱闹,想极了从前的月白…
“王妃…江依对您不起,此生得以遇见您这样的主子,奴婢此生无憾了,来世再给您做牛做马…”江依眼神坚定着,可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也是害怕的,人面对死亡时,也是害怕不已的。
“你要…你要做什么!”梁焕卿歇斯底里的对她喊道,“你不要做傻事!我没有怪你!我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做傻事!”
梁焕卿腿曲折在地上,手被反绑着,身后靠着桌子一直起不来,每每弄些大动作时,桌子总会移动,还将她娇嫩的背部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儿的。
可此时梁焕卿感觉不到疼痛,她愕然瞪大眼睛,看着站起来的江依,江依因为背部受了鞭刑,站起身后也是稍稍曲着背部,想来一定很疼吧,梁焕卿想着,一定比方才陆绘灵指甲划她的脸疼吧…
江依一边看着梁焕卿,一边往后退着,她哭着摇头:“这一切都因奴婢而起,若奴婢没有独自出去找玉,也不会连累王妃…奴婢对不起您…明妃娘娘没有杀奴婢,用奴婢的死诈您,奴婢只有一死来替王妃开脱…王妃,来世…来世江依还做您的奴婢…”
说着,江依就小跑的用力将头往墙上一撞,她去意已决,颅骨撞到墙壁的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梁焕卿哭着大喊道:“不要”
可为时已晚,江依的身体倒了下来,头部受到撞击后,血倾注而下,她整张脸都是血红色。
梁焕卿一点一点挪着身子来到江依身边:“江依…你不要死…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不要死…”
“王妃…”江依尚且还有一丝气息,她整张脸血泪混合,头部还有一个破裂的伤口,她想着看上去肯定很吓人,便缓缓转过脸去,微弱的说道,“王妃不要看…晚上会做噩梦的…”
梁焕卿哭的没有了声音,她无力的靠在江依的身子上,眼泪还在往下流,可没有一丝呜咽声,梁焕卿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脏全都同江依一起撞向了那堵墙,整个心腔都疼得不行…
“王妃…你是个好人…”江依背对着梁焕卿,她能感受到梁焕卿靠在她的身子上不住的颤抖,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她很疼,疼极了,就像小时候摔了一跤,被路边的野草划伤了手,可娘亲不在时那种疼。
“从前我话多…阿娘说如果我是个男孩儿…就可以读书认字…可以…舌战群雄…做一个…咳咳…做一个和陆丞…不…做一个和司先生一样的大文人…”江依的脸靠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的眼睛看着地面,看着远处的墙角,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她也还在说话。
“后来…阿爹阿娘带我去道观里看面相…我还一直说个不停…那会儿那个小道士好坏啊…太坏了…他…他说,人这一辈子能说的话是有一定定数的…没说完…人就还能活着…说完了…人就死了…”江依想着儿时和爹娘在一起的记忆,咧着嘴便笑了。
“你别说了…”梁焕卿哭的不能自已,她摇摇头,“你别说了…”
梁焕卿觉得心好痛…像是一万把刀子在剐她的心一样痛。
“王妃…你听奴婢说完吧。”江依继续说道,“那会儿我吓得好几天都没说话…生怕…生怕自己会死掉…我阿娘就笑话我…说我胆小鬼…还抱着我替我骂那个臭道士…我娘说,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不重要,开心才最重要…我喜欢成天叨叨个不停…这样我才能开心…”
到这时,江依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可她还能感觉到脑袋上不停的在流血,她心里想着…人死为什么这么痛苦,不能快一点儿吗?真是难受啊。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男孩子…他不能说话…因为…他是个哑巴。”江依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吗,他说不了话一定能活很久吧…可是像我们这种人…活着也太难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是除了王妃之外,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了…”
江依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全是温柔,嘴角也带着笑意,像是整个银河的星星,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她披着星光,去了一片辽阔,干净的地方…
江依渐渐的没有了声音,身子也不再起伏,梁焕卿靠在她身上,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梁焕卿哭不出声音了,她哭累了,便也放弃了挣扎。
梁焕卿慢慢从江依身上下来,背对背的和江依靠在一起,江依流出来的血淌了一地,她就这么静静的,和江依一同躺在血泊里。
齐望舒一路从明华堂跑到仪春殿,一路上无数宫女太监纷纷跪下行礼,她们不知道公主在慌张些什么,如此尊贵无双的人啊,怎么也会和她们一样有俗世的烦恼吗?
荣福公公将凤阳阁的人都找来了,在御花园找了一圈不见人影,便在仪春殿外等着。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各宫点着灯火,挂着昏黄的灯笼。
清吟从月色中,远远瞧见了公主的身影,她惊呼:“公主殿下来了。”说罢,便举着灯笼跑了过去。
在外等着的宫人纷纷迎了上来给齐望舒行礼。
齐望舒来不及喘口气,她问荣福:“母妃呢!母妃醒了吗?”
她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荣福听了也十分惊奇,还没来得及去寝宫看看便赶忙引着公主进去。
齐望舒摸爬滚打的到了寝宫门口,云惜姑姑正在门外候着,见公主慌慌忙忙过来,便迎上去:“公主殿下怎么来了,哎呀,怎么全是汗呐,快来人拿毛巾来给公主擦汗,这天气别着凉了。”
齐望舒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抓着云惜姑姑的手,慌忙问道:“母妃呢,母妃她醒了吗?我找她救命啊…”
“啊?”云惜姑姑一听公主这么说,被吓了一跳,“娘娘还没醒呢。”
“我要去找她。”齐望舒说着就要往寝宫里闯。
“公主稍等啊,且待奴婢进去看看。”云惜拦腰抱住齐望舒,“公主不要冲动,惹娘娘不高兴又要挨骂了。”
“母妃,母妃!”齐望舒着急的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她一边拍打寝宫的门,一边压着嗓子哭腔喊道,“母妃快醒醒,出事了。”
这种场景,想极了小时候齐景钦和齐景炀打起来,齐望舒哭哭啼啼的去找梅贵妃来解决问题。
“公主…”云惜皱着眉头,“让奴婢进去叫贵妃娘娘起来好吗?您别喊了。”
身后站着无数凤阳阁仪春殿的宫女太监,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容馨昏昏沉沉的睡着,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唤她,可是好像鬼压床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
云惜眼看着齐望舒这么着急,便打开寝宫的门一同进去了。
刚一进门,齐望舒便趴着跪倒在母妃床边:“母妃…救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夏容馨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回到了自己二八年华时,入宫选妃后被赐花离宫,回到了家乡秦淮。
有多久没回去了…梦里的秦淮还是她当年离家时的模样…
河水两岸灯火繁华,船夫撑着小舟摆渡载客,一到晚上,秦淮又是另一副别致的景色。
如今身在的上京城,比秦淮繁华,比秦淮更大,可是夏容馨都还未来得及游历,只记得从城门口进来之后,还在城里的某家客栈住了一天。
到现在还记得,那叫同福客栈。
后来一路到了皇城中,自从从那扇朱红镶钉的大门中走进来后,夏容馨就再也未曾出去过,她的灵魂再也没能走出这个皇城。
如果没能入选为妃,夏容馨会是哪家夫人呢?
依她的才情样貌,所嫁之人定然不会比杨素影的梁风眠差吧?
也定然是一个盖世英雄。
“母妃…母妃…母妃你为什么不醒醒啊…”齐望舒哭着叫她,可她怎么也不愿从梦中醒过来。
待到过了一会儿,夏容馨朦胧着睁开眼睛,眼角还带着点点泪珠,她侧过脸看着在自己床边哭成泪人儿的齐望舒。
夏容馨伸出手摸了摸齐望舒的脸,就像小时候一样问道:“你怎么了?”
齐望舒见母妃终于醒了过来,便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带着哭腔说道:“陆绘灵实在欺人太甚…”
夏容馨听齐望舒说完之后,简直火冒三丈,她没想到,陆绘灵如今竟然敢这么嚣张,完全不把她这个副后放在眼里!
云惜姑姑替梅贵妃娘娘梳妆打扮了一番后,便同齐望舒一起去明华堂找陆绘灵算账去了,临走之前,还特意拿了那枚御赐的银凤印。
两座轿辇同时在明华堂门前落下,明华堂正门打开着,陆绘灵正在正殿内等着她们到来,临前还让胥兰去勤政殿请来皇上,她有把握这次不仅能让梁焕卿有苦说不出,还要让梅贵妃吃瘪。
“陆绘灵!”云惜姑姑扶着梅贵妃踏入明华堂,梅贵妃便厉声喊道。
明华堂守门的太监见梅贵妃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拦都不敢上前拦着,这身后虽仰仗着宠妃陆绘灵,可执掌后宫的毕竟还是梅贵妃。
陆绘灵正倚在贵妃塌上剥着葡萄,一听外面夏容馨叫她,便将葡萄捏烂扔在果盘里,随后拿手帕擦了擦手,笑着坐直了身子。
正殿守门的宫女见到了梅贵妃,听从方才明妃娘娘的吩咐上前拦了一下:“奴婢拜见梅贵妃娘娘,明妃娘娘正在…”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夏容馨厉声呵斥道。
荣福便抬脚将那两名挡在梅贵妃身前的宫女踹倒。
身前再无障碍,夏容馨便直直的走进正殿,看见了陆绘灵后便停住了脚步,夏容馨看着陆绘灵,拿着手绢的那只手紧紧攥着,将手绢捏成了一团,可见她有多生气了。
座上陆绘灵见了夏容馨,便慵懒的起身,对夏容馨笑了笑,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梅贵妃。”
“把焕卿和她的婢女交出来!”夏容馨环顾四周,眼看没有梁焕卿的身影,也不与陆绘灵多客气。
“今儿可真奇怪,一个两个都来臣妾这明华堂要人…”陆绘灵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摸了摸脸,方才被梁焕卿扇的那一巴掌如今还隐隐作痛呢,她一定要让梁焕卿加倍奉还!
“当臣妾这明华堂是什么地方了。”陆绘灵拨弄着指甲,压根都不正眼看夏容馨。
“她们就是在你这儿不见的,本宫不找你,难道找皇上吗?!”夏容馨指着座上陆绘灵厉声问道。
这个陆绘灵如今也太不把她当在眼里了,明明是她执掌后宫,拿着银凤印,如今情形外人看了倒像是陆绘灵执掌后宫大权了,不过按照这种情形看下去,她的权力怕是早晚被陆绘灵架空,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是谁要找朕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雄厚的声音,只轻描淡写的问一句,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陆绘灵抬起头来,眼神越过夏容馨和齐望舒,直直的看着门口的齐秉煜,眼神带着些许笑意,她缓缓起身,款款走向他,施施然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嗯。”
夏容馨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身子不经意愣了一下,她好像有很久没见过齐秉煜了,她根本没想过这么晚了齐秉煜会过来。
陆绘灵扶着齐秉煜坐在上座,夏容馨和齐望舒这才回过神行礼:“臣妾(儿臣)参见皇上(父皇),皇上(父皇)万福金安。”
齐秉煜端坐在正座上眼神凝视着她们,陆绘灵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得意洋洋的笑着。
“平身吧。”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秉煜才缓缓开口。
夏容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齐望舒和云惜赶紧扶住她,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皇上,又赶紧低头不语。
“这么晚了,你们不在自己宫里待着,跑明华堂来做什么?”齐秉煜皱着眉,方才明华堂的胥兰急忙忙跑来勤政殿,说是明妃娘娘出事了,他着急赶来,却看见梅贵妃和公主在这儿盛气凌人的逼问。
“父皇…母妃是…”齐望舒看不惯父皇对母妃这样的态度,便想出言为母妃说话。
“朕还没说你呢,出宫四五天了,怎么才回来?”齐秉煜皱着眉对齐望舒呵斥道,转而又看向夏容馨,“这便是你教的好女儿?刚回宫便来明华堂滋事?”
“父皇,儿臣与母妃没有故意来明华堂滋事的!分明是陆绘…是明妃娘娘欺人太甚,杀了靖王妃的婢女不说,如今连靖王妃也被她扣押了!”齐望舒气极了,她一股脑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她不明白,为何平时理智的父皇如今变得这么片面。
齐秉煜只听胥兰说陆绘灵出事了要他亲自来一趟,却不曾听闻有过这等事,前些日子杖杀两名宫女也就罢了,他全然当做给她泄气,可为何如今还要杀靖王妃的婢女,靖王妃又哪里招惹她了?
齐秉煜转头看向陆绘灵,神色确实有些啊高兴了。
“公主莫要含血喷人!”陆绘灵委屈的在齐秉煜脚边跪下,哭腔说道:“皇上,臣妾今日下午在御花园散步,却无意中看见了靖王妃的婢女,她一时没有认出臣妾,便无意间冲撞了臣妾,臣妾身为后妃,理应率先垂范整治后宫,宫里若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自然是要好好管教一番的。”
陆绘灵又看了看齐望舒,转而说道:“臣妾看那个婢女主子不在,便想着把她带回明华堂关在了侧殿,到时候等靖王妃找上门来再说,也避免了让那个婢女继续冲撞别的妃嫔惹祸上身。可是公主和靖王妃找上门来时偏偏诬陷臣妾杀了那个婢女,皇上,臣妾可万不敢再做那事儿了。
而后公主去找梅贵妃来说要主持公道,靖王妃便留在了明华堂,臣妾本想着梅贵妃执掌后宫,想来定然秉公执法,便好意招待靖王妃,毕竟入宫之前,我等也是姐妹情深。可靖王妃依旧不依不饶,污蔑臣妾残杀她的婢女,索性臣妾便要带她去侧殿找,可是靖王妃突然扇了臣妾一耳光,还掐着臣妾的脖子…她…要杀了臣妾…明华堂宫人都亲眼所见,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臣妾恐怕要与皇上阴阳两隔了,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陆绘灵一边说一边哭着,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悯。
齐秉煜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伸手抬起陆绘灵的脸颊,确实能明显看得到清晰的红掌印,脖子上也有两道通红清晰的扼痕。
齐秉煜怒拍桌案,对夏容馨厉声呵斥道:“这便是你整治的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姗姗来迟!梁焕卿那丫头被风眠惯的刁蛮任性,嫁入王府后,你身为靖王母妃,理应管教!如今却依旧出此行举!朕真不知道你成日执掌后宫,都在忙些什么!”
“皇上…”夏容馨愕然瞪大眼睛看着齐秉煜震怒的样子,不禁跪下说道:“皇上,臣妾…确实失职,可这只是她们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闹,想来焕卿定然没有明妃说的那么严重。”
齐望舒也一脸震惊的看着陆绘灵,她脸上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见,倘若真的像陆绘灵所说是梁焕卿所为,那齐望舒实在不能理解梁焕卿为何这么做了。
“皇上,臣妾与靖王妃都不是孩子了,怎么可能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梅贵妃若是想为靖王妃开脱,也麻烦找好一点的籍口吧。”陆绘灵跪在一旁,梨花带雨的说道。
“父皇,焕卿绝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这定然是明妃娘娘说了什么才惹得焕卿与她动手,焕卿的父亲和夫君皆为国效忠,也请父皇善待焕卿,明察此事,莫要伤了忠臣良将之心啊!”齐望舒眼看着陆绘灵咄咄逼人,也上前一步跪下对皇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