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书殿血战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李南音也躲不开那三枝袖箭，只能勉强移动了一下身体，让袖箭射中还能接受的腹部。
若然在这种情况下，冷笑还能失手早就不是冷笑，而是冷骨了。
姓冷的枯骨。
这还不是李南音付出的最终代价，他身旁可还有一位胡战。
如此良机胡，战会错过吗？
不会。
会失手吗？
也不会。
所以李南音的左掌被长剑洞穿了，这也是他变招快的结果，否则胡战那一剑绝对会让他齐掌而断。
幸好，胡战左腿亦被斩出了见骨的血痕，而李南音亦脱离了地面，让自己不再处于被动局面。
“呼...。”
李南音弹起后，快速调整好呼吸，心中不断思索起如何破解这局面，往另外三人靠拢是绝对不行。
他不用看便猜到大概情况，萧七再强也不可能强过青衫人，单是临机应变的差距便很大，能拖住已是极限。
萧七入江湖的时间太短了，经历的撕杀太少了，甚至连一场真正有死亡风险的战斗都不太可能有。
这是活在羽翼下的致命伤，谁也改变不了。
莫孤烟与马梨两人，则是李南音最大的失算，失算在他没料空能竟是对手。
但这也怪不了他，在空能没出现前，谁也不会想到一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竟会替人做事。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到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
石殿中的情况，现在亦正如李南音所想，甚至比更恶劣一些。
萧七虽然一开始占住上风，压得青衫人几乎喘不过气，但时间一长，青衫人便习惯了，习惯后便形成全面压制萧七，胜出只是早晚问题。
莫孤烟倒是没什么问题，随时能退能进，她虽奈何不了空能，但空能也别想奈何得了她。
只是她能退却也不敢退。
空能老和尚也许是知道自己身法不及莫孤烟，于是死盯着马梨下手。但马梨又如何是他的对手，若不是莫孤烟在旁分担去大部分压力，恐怕早就死在那双“慈悲”之手中。
不过他与萧七还不算最难，最难的李南音。
他们四人，要说武功高低，李南音最高。
要说实战经验，李南音最多。
敌人武功最弱的，也是他。
可最高最多最弱的他，此时反倒是最危险的一位。
这便是他与莫孤烟失算的后果，倘若莫怜儿也在此地，他们四人定然不会陷入如此绝境。
可惜莫孤烟为了防范外方，不敢把莫怜儿带进来，没有一位绝顶高手坐阵，她不放心。
但莫孤烟带来的人马中，只有莫怜儿挤身绝顶之流。
莫九他们数人是杀手，不是高手。
快速拔掉三枝袖箭，李南音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麻痺感，和左手痛得入心的伤势，心里暗暗发苦。
胡战左腿虽然受了伤，对身法造成不少影响，可短时间内并不会致命，他的剑法也不会因腿伤而改变，最多不便追击而已。
可这里空间并不大，再不便也没多大影响，反倒李南音的左手基本上已算废去，更为可怕是腹部那三箭，明显都是涂满毒药。
“李南音，你这混蛋还要藏多久！难道真想死？！”
李南音闪过冷笑轰来的双掌，正打算再退出数步，远离胡战才尝试反击冷笑时，与空能对了一掌的莫孤烟忽然大喝，声音又急又怒。
藏？
李南音还藏着什么？
听莫孤烟话中意思是，李南音藏起了逆转胜负的东西？
是什么？
武功，还是人？
难道这就是李南音充满信心不退的原因？
可现在他都陷入了绝境，身上更中了不知名的毒，怎么还不用露出最后手段？
难道是真想死，又或者莫孤烟只是随便乱吼一番？
被莫孤烟这么一吼，原来还想贴身追击的冷笑，不由急急停下身子，一双眼睛半张半闭，露出极为警惕的神色。
不管莫孤烟是不是用话诈自己，冷笑都不想冒险。
没这种必要。
不出意外，冷笑今天定能把李南音留在这里。
他没必要急，死的人又不是他。
李南音听到这话，无奈一笑，张了张嘴便又停下来。
他的武功的确不止如此，可却没有藏，而是来不及施展便落到这个地步了，但他又不能说什么。
因为莫孤烟看不到刚才短暂的交锋，所以有此一说也很正常。
感受着两道专注，五道斜斜飘来的目光，李南音露出无奈的笑容，早知如此，刚才就该拼着伤先把空能打残一半。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从空能现在表现出的凶猛，李南音也明白就算自己手段齐出，顶多就是两败具伤。
难道自己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心中暗自对比了一下双方战力，李南音发现一个很无奈的现实，从漏掉空能老和尚开始，他便一直处于下风。
那怕他从一开始就尽全力都一样。
真可谓是一子错，满盘落索。
可他偏偏又不能像青衫人说的退走，因为青衫人会放走他与莫孤烟不错，可马梨和萧七呢？
定然留下。
留下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送他们去一次黄泉路，看一看那传说中的阎王殿，奈何桥。
舍弃战友，独自逃生的事，李南音做不出来，他从来都不是这种人。
冷笑等了一会，见没什么事发生，与胡战对望一眼，冷笑着道了一句装神弄鬼，便又急攻李南音。
行动不便的胡战则作为副手协助，不时从刁钻的角度出剑。
莫孤烟此时才看到，李南音的左掌与腹部竟都渗出了鲜血，腹部位置还不算夸张，可那垂下的左手，却不停滴落如雨般的血红。
李南音受伤了？！
莫孤烟分神的一刹那，被空能抓住身法间的迟滞，迅速便是一掌拍出，幸好她及时躬身卸去不少劲道。
可即使如此，这一掌亦令到莫孤烟气血翻涌，身法移动间再无之前流畅。
“阿弥陀佛。”
空能一掌得手，打了一个佛号同时，右手如蛇般粘上马梨的长枪，一式蛇形刁手直奔马梨咽喉。
马梨反应亦是极快，右手弃枪同时，左手已拔腰中弯刀直削而出，迫得空能不得不撤回右手。
得到片刻喘息之机，莫孤烟迅速稳住血气，再也不敢分神去注意李南音，空能和尚之强，远超她的想像。
莫孤烟这里抽不出手去救李南音，萧七那里同样亦是如此，与青衫人对敌的他，身上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十数条伤痕纵横交错，幸好都不算太深。
当然，青衫人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身上只有三道伤势，可每一道都不浅，最为可怕是萧七第一次造成的伤势，深可见骨，几乎废去他整条左臂。
亦因为这道伤势，他才久久没能拿下萧七，影响太大了。
眼看莫孤烟与萧七都不可能救援自己，李南音面对着不断压迫自己空间，明显是想将自己迫到萧七身旁的两人，咬了咬舌头让自己精神一震。
身形不退反进，抢进冷笑怀中一撞，随后完全不顾左手伤势，直接抓住冷笑右手腕用力一扯，右脚膝往上一顶同时，手中横刀直斩冷笑脖子，竟是完全不管不顾一旁的胡战。
以命博命！
冷笑没想过李南音会突然如此拼命，虽左掌仍然发力拍向李南音头颅，但其实心和攻势却已乱了。
一旁的胡战眼见李南音空门尽露，又怎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直接舍弃了剑招便往心脏位置刺去。
至于救冷笑？
这不是正在救吗？
围魏救赵。
但事情的发展不像胡战的想法般进行，李南音右脚落下时没有回到原位，而是穿过了冷笑跨下，直接便是一个大劈腿，让整个人缩低了大半。
李南音忽然矮下一半，后果便是冷笑的掌，胡战的剑都落空了！
冷笑的掌还没什么，可胡战用的是剑，而且为了透心而过，他那一剑的力道已经用老用尽。
剑用老了，便不可能变招。
力道老了，便不可能收回。
于是本该刺向李南音的剑，在这一刻刺向了冷笑，极快极狠。
而冷笑右手被抓，正面对着李南音由横斩化作竖斩的刀，又怎么可能还能应对胡战的剑。
何况此刻，他的心有点乱。
瞬息万变的撕杀中，胡战眼见李南音突然消失，不由急急把剑撤手。
冷笑乱了，他可没乱。
胡战至少知道自己这一剑若没有李南音挡着，必然会刺中冷笑，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胡战只能撤手，再急急后退，以防被李南音暴起袭击，他刚才已付出一条腿的代价，若再多一条，便不用打了。
一个移动不便的人，与活箭靶有何分别？
没分别。
但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是一种下意识的错误。
因为李南音杀的不是他，而是冷笑！
趁着冷笑心乱，胡战退后，李南音也不管上方掉落的长剑定然会伤到自己，头颅用力地撞向冷笑膝盖。
一阵断骨声和惨叫声中，李南音右手横刀快速往上一撩一掠，然后也不看结果，左掌一拍地面，一招懒驴打滚直接滚出一丈多远。
“嘶...。”
忍着左手上传来的剧痛，重新站起的李南音此刻才有空，看一看刚才用命换出来的战果。
只见他的前方，胡战谨慎地盯住他，而冷笑则半跪于地上，头颅下垂，似乎正在察看自己那条歪曲变形的腿。
第六十二章 李南音之死
冷笑死了。
在刹那间死了。
半跪状态下的他，维持那个姿势不到一刻，便直挺挺面对李南音倒下，那半跪的姿态，那睁得极大的眼睛，彷佛直到死也不相信自己就这样离开了江湖。
彷佛不明白处于下风的李南音，怎么能在刹那间杀了自己。
李浪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黯淡无光的眼珠中，李南音似乎读出了这么一句话，可他没有时间去解答，也没那个空闲去解答。
人都死了，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见。
对方听不见，解答又有何用，解答给谁知道？
何况这座石洞书殿中，冷笑不是第一个离开江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提问的人，似乎就要跟上他。
跟上冷笑？
对，跟上冷笑。
与他一同离开江湖的漩涡，转而去到黄泉九幽再做过一场。
谁？
谁似乎要跟上他？
李南音。
不顾伤势爆发了一次，李南音此刻可是雪上加霜，左手掌被洞穿的伤口再次加剧，以致于血流得更快，体力消耗得更严重。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之事，长剑造成的伤口，只要接下来不再强行使用左手，借着军中止血散很快便会停下。
最为可怕的是他腹部那三个小小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的伤口。
李南音感觉到自己右半身开始有点麻木了，显然是刚才那一番剧烈的动作，加速了毒性漫延。
他必须要尽快清除毒性。
怎么清？
放血。
服用解药。
放血是不用想了，不说李南音正处在失血过多，继而脸色苍白得可怕的情况，就算好好的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方法。
谁敢在自己腹部位置放血？
最少李南音不敢。
他可没活腻，脑袋也没被驴踢过。
放血不行，自然剩下解药一途。
可解药是什么？
李南音不知道什么是解药，但他知道解药在那里，只是没时间去找去取。
不知道什么是解药，却知道解药在那里？
这不是矛与盾吗，那有人知道解药在那里，却不知道什么是解药如此荒谬。
应该是知道解药是什么，却不知道在那里才对吧。
不，李南音就是不知道什么是解药，却知道解药在那里。
解药就在冷笑身上！
一个用毒的人，身上必然带着相应解药，除非那毒无药可解。
毕竟谁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毒药自己不会吃到，既然不敢肯定，又有解药，那自然得带一两粒在身上以防万一。
既然知道解药在冷笑身上，那冷笑又在那里。
冷笑就在这石洞书殿，而且正巧就在李南音身前不远处，亦不会反对他在自己身上取走解药。
一个死人，能反对什么？
莫说只是取走解药，那怕李南音要扒掉他全身衣服，冷笑也无法反对。
冷笑不反对，又正巧在眼前了，李南音怎么还不取，难道是想毒发身亡？
当然不是。
因为冷笑不反对，胡战反对。
胡战是谁？
大雪山掌门的闭门弟子，亦是大雪山的弃徒。
飞雪剑，胡战。
这样的一个名人武功当然很高，可李南音比他更高。但现实是李南音奈何不了胡战，最少此时此地奈何不了。
所以李南音只能接受胡战的反对，虽然胡战眼中已有惧色，可他还是接受了。
“李浪子...何必垂死挣扎。”
胡战眼神飘忽不定的扫来扫去，有点不安，有点惧意，但却仍然死盯住李南音，重新握回手中的长剑亦很稳定。
他知道李南音中了毒，也知道冷笑的毒一向霸道，更知道他的身上会有解药，而此刻李南音定然想取解药。
李南音能想到的事，他也能想到。
拖。
胡战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拖，拖到李南音毒发，或者拖到青衫人把战场拉到自己这里，他实在有点怕了。
本以为必胜的局面，被李南音一轮快攻，李重死了，冷笑也死了，所以状态即使比李南音更好，胡战也只想拖。
胡战的想法，李南音能猜到一点，而且也看到了那位稳占上风的青衫人，正在不断将萧七迫向自己，不断把战场移到这里。
“我也不想挣扎，可又不想死，胡兄教我？”
李南音虚弱地一笑，他此刻真的无可奈何了，甚至胡战只要敢拼命攻上来，他绝对走不出十招。
可即使这样，胡战还是一个拖字决，他有什么办法。
“李浪子放心，胡某人定然让你痛快，更不会说李浪子死在这里，让江湖人只道你退隐了。”
胡战丝毫不动地站在冷笑尸身旁，把拖字决发挥到底，只要李南音不动，他便不动。
“烟老大，不要管我！”
李南音这边陷入死亡危机，马梨和莫孤烟都看到了。
“给老娘闭嘴！”
莫孤烟愤怒地吼了一句，左腿狠狠踢在空能老和尚身上，丝毫没有舍弃马梨，去救李南音之意。
她不会舍了马梨去救李南音。
李南音死了，她自会疯狂报复，甚至不惜破例重入中原，但舍弃跟着自己的人，替自己办事的人，这是不可能之事。
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有自己坚守的底线，不管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莫孤烟贯彻始终的原则。
马梨见莫孤烟没有舍下自己之意，心底感动同时，亦不免一阵叹息。他知道若莫孤烟去救李南音，自己绝不可能撑过五招，空能太强了。
可他也知道李南音死了，自己这一方除了莫孤烟，大概再无人能逃出这个古墓。
马梨不相信莫孤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在尽力保下自己，而不是李南音与萧七。
因为李南音和萧七算是“外人”，而他马梨是为她办事的人，是她的手下。
对莫孤烟这种倔强，马梨无可奈何，但这也是他愿意替她办事的原因。
亮如白日的石洞书殿内，血洒满一地，连传承知识的书本，竹简也都染上了罪恶的深红。
战斗即将落幕，为这一次古墓探秘划上一个残酷的句号。
李南音此时脑袋早已昏昏沉沉，双眼开始看不清前方之物，只能依靠意志顽强地站着，不让自己倒下，不让胡战发现。
右半身的麻痺感已渐渐扩散到全身，此刻若是胡战胆大些，李南音便是连接下一剑的可能性，都几乎没有。
望著书殿内迷糊的身影，李南音竭尽全力地拖延自己倒下的时间，只能期待莫怜儿会忍不住闯进来。
他已经尽力了，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
“何老爷子，这次大概是对不起了...。”
连开口说话都有困难的李南音心中暗叹了一句，脚下一软，整个人再也不受控地往前倒去。
冷笑的毒，太霸道，太快了。
胡战眼见李南音往前倒下，不但没有抢前，反倒往后再退数步，他此刻便如惊弓之鸟，怕李南音又像刚才收割冷笑性命般，快速送自己上路。
“阿弥陀佛。”
“李施主，和尚来了。”
李南音倒下的瞬间，青衫人来时的黑暗通道中，忽然冲出三人。
三人皆是三千烦恼丝尽落，两人身穿明黄僧衣，一人身穿普通僧衣却身披讲袍。
一句佛号，一声李施主。
惊得胡战不由急急回头，再顾不得倒下的李南音。
正在与萧七对战的青衫人也被这两声吓了一跳，连忙一个纵身退后，望向来人。
得知李南音找到硬闯少林之人的踪迹，空性空悟，净慧和尚三人在李清幽那里要到目的地后，便由莫孤烟的人带着，一路疾速而来。
他们要把凶手抓住，要找回少林寺的方丈。
可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轮紧赶慢赶，赶到目的地时候，少林方丈找到了，硬闯少林的幕后之人似乎也找到了。
但这是怎么一回事？
谁能告诉他们三位和尚，少林寺的方丈怎会与莫孤烟撕杀起来，怎会与先前在沙漠围杀自己的青衫獠牙在一起？
空性和空悟对青衫人的印象很深，他们无法去找净圆净慧的原因就是他，空悟背后还有一道隐隐作痛的刀伤。
那一天的黄沙死战，若不是胡迟的人马正好路过，把他们带到绿洲红楼，恐怕此时的尸身已被黄沙掩埋，谁也寻不回来。
空能老和尚看着自己两位师弟，和最出色的弟子忽然现身，知道事已不可为，对莫孤烟和马梨虚拍两掌。
趁着空性空悟两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跃到他们身旁快速拍出两掌，力求把他们重伤于此地，甚至乎杀死。
一个净慧对他在少林寺的地位构不成威胁，但空性空悟这两位达摩院八僧，绝不是一个少林方丈能撑过去。
“小心！”
“师兄你...。”
“师叔...。”
马梨眼见空能跃到空性空悟身旁，马上明白空能的打算，不由急声提醒。
但他的提醒还是慢了，空性空悟两人已各中一掌，被拍飞开去，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若不是净慧和尚反应得快，及时出手拦住空能，这两人中必然再有一人被空能追击致死。
“师傅...怎...咳...。”
与空能对了一掌的净慧和尚虽拦下了他，可自身却被空能的气劲震得气血不顺，连连咳嗽。
“你这愚徒...唉...。”
空能叹了一口气，自知再出手也无功，便闪身退回青衫人身旁，对净慧摇了摇头，似是相当不满意他的表现。
莫孤烟其实能够拦下空能的，可她并没有那样做，反倒一个闪身，退到萧七身旁视察起李南音的状况。
她对和尚没好感，和尚没有李南音重要，而且她怕和尚在演戏。
气息，脉搏，全停了...。
李南音，死了？
莫孤烟双手抱着李南音，凤目之中一片血红，戾气瞬间笼罩全身。
第六十三章 护短的女人
“我们走！”
青衫人扫视了一遍四周，声音低沉，其中似是隐有一股怒火。
“那里走！”
空悟吐出两口血后，像个没事人般重新杀回，拳脚之间竟震起阵阵风声。
“都给老娘留下来！”
空悟独身扑向空能三人时，只觉身旁一道红影闪过，随后便看到莫孤烟已贴近空能三人，泛起无数拳脚虚影，竟是不管不顾的拼命猛攻。
“走。”青衫人一刀迫退莫孤烟，说了一个字便率先往通道中奔去。
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青衫人深知空性空悟两人即使受了空能一掌，亦极其可怕。
更何况还有莫孤烟与萧七，净慧和尚三人，一但被合围，他们插翅难飞。
青衫人知道，空能和胡战自然也知道，否则不会在空悟他们一出现，便退到通道入口附近。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莫孤烟竟突然状若疯魔的进攻，拼着受伤也想把他们留下，他们两人可没青衫人那么高的轻功。
只见幽暗而长的通道中，长明灯下，一身红衣如鬼魅般的莫孤烟，左手与空能对接一掌，右手直接抓住胡战的长剑，顺着前冲的力道一拖，身形再往前突进一步。
随后左脚直踢空能，右手在鲜血淋漓的状态下发力，硬生生折断胡战的长剑，再反手划向他脖子。
胡战见状，不由急退两步，撤剑便逃。
空能一掌过后，借着莫孤烟手上传来的劲道，身形往后一飘，避开那一脚同时，身体一转，便急急退走。
空能其实很想在莫孤烟发疯时，顺势把她也杀了，但他不敢恋战。
因为随着莫孤烟动手，萧七的快刀亦已追到，甚至比空悟更快。
萧七与莫孤烟两人不可怕，空悟空性两人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联手之下，青衫人与空能绝不可是对手。
胡战？
一个心生惧意的剑客，早就不是剑客。
只有等此事过后，他克服恐惧才会是胡战。
所以空能明白此时绝不能恋战，否则一但被缠住，任他万般手段，都得留在这里。
至于身份被空性空悟识破，这事只能再作打算，只要能在他们回到少林寺前杀掉就行。
就算空性有书信先行送回少林寺，空能也不怕。
因为是黑是白都是他一句话，死人绝不会反驳。
“快！”
隆...。
空能与胡战还没摆脱莫孤烟，青衫人的话便在黑暗中传来，伴随着一阵轰隆声，明显是启动了什么机关。
空能听到那声音，脸色不由一变，眯了眯眼便伸手抓住身旁的胡战，随后毫不犹豫地抛向莫孤烟，独自一人快速前奔，消失转角处的长明灯下。
莫孤烟看着向自己飞来的胡战，左手在石壁上一拍，以左脚为轴心，顺着力道一旋，在红裙下的右脚一点便再度前冲。
“留性命。”
她没必要管，有萧七和空悟在身后，胡战翻不起什么风浪。
“烟老板，此路不通。”
转角后的不远处，一块巨石正在缓缓降下。
巨石后，带着獠牙面具的青衫人手执双刀，与喘着气的空能一左一右望向莫孤烟，告诉着她此路真的不通。
“哼。”
莫孤烟冷哼一声，脚步间没有一丝停滞。
你说此路不通便不通？
不试试，谁知道！
青衫人眼见莫孤烟毫无停留之意，不由再次道：“烟老板，莫以为我怕了你。”
青衫人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莫孤烟只想抢在巨石落下前缠住他们，只要萧七和空悟能及时赶来，她便有信心再留下一人。
留下空能老和尚！
可最后莫孤烟还是没能留下空能，不是她来不及，也不是萧七和空悟没赶上，而是当她奔到通道出口时，一道刀光让她不得不退后。
一刀七闪！
青衫人手中双刀一横一竖，斩出了十四道寒光，十四道如网状的寒光。
面对这刀芒，莫孤烟再不甘都只能退后。她虽然愤怒，可还没有失去理智，绝不会寻死。
而后萧七与空悟赶来，石门已降下大半，在青衫人和空能的守护下，他们再无追击可能。
“不好！”
“烟老板...。”
石门只剩下一点点缝隙时，莫孤烟与萧七同时开口。
莫怜儿他们绝对拦不住这两人！
他们有危险了。
“我先走，稍后再回来救你们。”
莫孤烟匆匆留下一句话，便折身快速飞奔，他们来时的路布满机关陷阱，除了她谁也不可能快速渡过。
“烟老板小心。”
萧七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只是道了一句，让空悟陪自己在这里再等一会，顺道处理自己身上伤口。
石洞书殿中，空性正在检查李南音状况时，一道红影突然出现，留下一句有点哭腔的话，便又再消失在另一个入口中。
“老马，李南音...交...给你了。”
“哎...女施主女施主...。”
“小和尚，那条通道九死一生，我劝你别去。”
马梨还没回答莫孤烟的话，便看到净慧和尚迈开脚步去追，不由连忙阻止。他可不想打跑了一位老和尚，又得和两个老和尚再拼杀一番。
“啊...那女施主她...。”
净慧听到这话，脚下一停，他本想告诉莫孤烟，李南音还没死，只是陷入重度昏迷。
但听到马梨的话后，不由担心起莫孤烟。九死一生的路，这位女施主怎能说闯就闯那么冲动呢。
“放心，对我们是九死一生，她却是九生一死。”
马梨一边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势，一边凝神盯着空性和尚。刚才莫孤烟离开后，他检查李南音的状况时，发现他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脉博。
有一位少林方丈在前，马梨现在是对和尚极度不信任，奈何不懂医术，只能紧盯住空性，希望李南音能撑到回绿洲，由那位死人指出手救治。
萧七与马梨这里情况已定，且说莫孤烟从机关密布的通道中冲出。
没有其他人拖累，又在走过一次的情况下，莫孤烟很快便渡过那一段机关路，在三叉路口快速奔回入口。
可看到阳光，感受到风沙的那一刻，莫孤烟气得满脸铁青。
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不，该是说慢上了很多步。
只见入口处，莫怜儿贴在崖壁上，散髪披脸，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她的身前侧是断了一臂的莫缺持刀而立，至于莫五莫六莫九三人，莫六莫九身上的伤势并不算严重，正在警惕注意四周。
莫五侧倒在莫怜儿身前，生死不知。
除了这五人，另外三十沙匪有的站着，有的倒在地上，但全都染上了不少血迹，目光中充满了狠厉之色。
“小姐，你怎么了？”
莫缺看到莫孤烟从通道中冲出，看见她满身的血迹，和手上不停流下的鲜血，不由大惊。
“人呢？”
莫孤烟快速扫视了一遍四周，数步抢到莫怜儿身前，寒声问道。
“往右方去了，我已发出信号，胡当家该是快到了。”莫缺知道自家小姐想问的是什么，快速回应了一句，继续道：“怜儿没事，只是受了那老和尚一掌，昏迷过去，但莫五...。”
“嗯，你们先处理自己的伤势，等老胡来了，我去把老马他们救出来，便撤回绿洲。”
得知莫怜儿还没死后，莫孤烟闭起双眼，吐出一口气，重新站起望向草原的方向，语气中带着冻人心魄的寒意。
这一次是自己栽了。
她知道图巴能对空能和青衫人造成伤害，可拦下或者杀死却没有多大可能性。
人数上形不成绝对包围，以青衫人和空能的武功杀出重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当然，他们也别想像在这里般大杀四方，除非他们不要命。
胡迟来得很快，从看到信号，他和老金两人点了点头，便按着事先说好的计划，由他带一百人前来支援，老金负责守住谷口。
“咋咋事了？烟老大。”
胡迟赶到近前，看到莫孤烟充满寒意的脸色，不由急急跳下骆驼，语气中带着颤抖。
他从来没看过莫孤烟的脸上露出如此神色，看来是被惹毛到一个极限。
“来了？”莫孤烟看了眼胡迟，冷漠地点了点头道：“守住这里，我去带些人回来。”
“是，烟老大，放心交给老胡。”
胡迟看着已消失在通道中身影，也不管莫孤烟听没听见，高声回答同时，对着骆驼上的百人道：“都给老子下来，方阵方阵，左右射住。”
“莫兄弟，烟...。”
“你自己看。”
胡迟本想问问莫缺发生什么事，可还没说完，平常与他们打交道的莫缺已冷冷回应，让他自己去看。
刚才来得匆忙，不及细看的胡迟，现在认真一看，不由得将左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全是汗，这见鬼的沙漠太热了。
莫五死，莫缺断一臂，那位怜儿姑奶奶身受重伤。
沙匪的伤亡，胡迟不觉得有多大问题，那怕里面有六人是他手下都一样，可莫五死，莫缺残，莫怜儿重伤让他心惊胆战。
莫孤烟出了名护短，便是他们这些沙匪被过路的江湖高手欺侮，她也打得对方半死才罢休。
如今她的直属手下和贴身侍女被伤成这样...。
“莫兄弟放心，我老胡这就召人过来。”
“不必了，小姐自有安排。”莫缺想了想，用剩下的左手拍了拍胡迟肩膀，安慰他道。
莫缺当然知道自家小姐接下来定会发疯，可这些沙匪帮不上什么忙，不必让他们心惊胆战着。
第六十四章 醉剑仙
几套挂好的红裳，一张丑陋的字贴，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红木制的横桌，桌上放有几本书籍，一套文房四宝。
这样简单的房间，便是莫孤烟的闺房。
此时，那张简单的木床上，正躺着一个男人，而莫孤烟则趴伏在横桌上沉睡。
能在莫孤烟闺房安稳睡觉的人，当然只有一位。
李南音。
除了他，谁都别想在这个房间，躺在那张简单得可怕的木床上，就算是莫怜儿也不例外。
但此刻，本该睡着的李南音却睁大了双眼，眼神混混沌沌，彷若痴呆了般望着同样简单的木屋顶。
直到良久，双眼渐渐清明的人才转过头，望向趴伏在不远处木桌上的莫孤烟，眼神中充满了愧疚。
只是他的眼神很奇怪，疲倦中带着愧疚，带着心痛，也带了点奇怪的犹豫。
“你醒了？”
李南音凝望莫孤烟不到一会，她便忽然抬起头，睁开的双眼迷离中带着水雾，瞬间为这个简单的房间添上一道美丽风景。
随后眨了眨眼的她，发现李南音正在凝望自己，不由急匆匆站起开口。
“嗯，醒了。”
莫孤烟走到门外让人去请张知星前来后，返回床前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迷糊。”
李南音努力地展现出一个笑容，但大概是昏迷太久的原因，导致那个笑容丑得像恶鬼。
“嗯，你先休养好身体，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说。”
李南音看着莫孤烟眼神中闪过的悲伤，心神不由一震，他从来没看过眼前女子悲伤的神情，也很少看到她会失去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
“小五死了...。”
从来不会在人前露出任何懦弱的莫孤烟，听到李南音的话，眼角忍不住泛起水气。
“莫缺断了右臂，怜儿到现在还重伤在床，都怪我无能，错估了形势，如果我把天老带上，就不会如此了。”莫孤烟站在床头，垂下头颅低声说着话。
莫孤烟没有怪李南音把她牵扯入这个漩涡里，她知道那些人敢伪装成她来行事，便代表自己早晚也得陷入。
她怪的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全，倘若她把天老带去，结果定然不会如此。
李南音吃力地伸出手，抓住莫孤烟的左手，沉默了良久，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烟儿...我衣服中有一块很小的铁令牌，可看到了？”
“在桌子上，怎么了？”
莫孤烟点了点头，她替李南音更衣时，那块只有半掌大小的铁令牌掉落在地上，便顺手放在书桌上。
“让人送去董家庄，限他们半个月内派二十死士过来。”
董家庄？
敦煌石窟的守门人？
李南音什么时候和这种隐世家族有关系，而且听其语气，明显是一种命令。
莫孤烟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李南音不简单，也知道他有很多事都没和自己说，可这句话中的信息有点可怕。
“李浪子莫急莫急...道士给你送礼物来了。”
莫孤烟正想开口询问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一位背着剑，腰间有数个酒葫芦的中年道人手上提着滴血的包袱，摇摇晃晃走进来。
“醉剑仙？”
莫孤烟看到来人，不由全身绷紧，她没见过他，但却能认出来。
江湖中，一身脏乱道袍，随身带着数个酒葫芦的人可不多，更别说是道士了。
“烟老板莫动手，老道早前才活动活动了一会，再活动可就伤筋动骨了。”
这位来自青城山的道士，看到莫孤烟凤眼中的寒光，不由连忙摆摆手，口中说着话，但人已走到那张桌子上，一手抄起放在桌角的令牌。
“放下！”
莫孤烟冷冷一笑，对这位无声无息出现的醉道士冷声道，但却出奇地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盯着。
原因是李南音没放开她的手，而她也打不过这位神神秘秘的醉道士，甚至连轻功也可能及不上。
因为这位道号长青的道士没开口前，莫孤烟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从他的话来看，明显是早便在这里。
“放，我这就放下。”长青道士一听，连忙放下那令牌，抱怨道：“李浪子就不替我说两句？老道好歹也是送礼之人啊...。”
李南音轻力地拍了拍莫孤烟的手，无力道：“我没气力和你扯嘴皮子，呼...。”
长青道士抓了抓散乱的束冠，笑道：“李浪子这是中了毒，还是被人打成重伤了，怎么变得奄奄一息，像个快死的蠢家伙。”
醉道士不知道李南音经历了什么，但还是能一眼看出，这位大浪子此刻虚弱得让他双手双脚，都能轻松捏死。
“说吧，你怎么来了。”
“送礼啊...我入门时不就说了？难道李浪子真的快死了？我看看，让我看看。”长青道士坐在莫孤烟平常坐的红椅上，一脸急色，但人却丝毫不动。
此时，门外走进三男一女，领头那人白髪苍苍，拄着柺杖，走起来一拐一拐，密布皱纹的脸上，双眼细得只有一条缝。
“长青小道士？你怎么来这了。”
那老人踏进大门看到长青道士，拄了拄拐杖开口道。
长青道士还没回话，老人身后，一位闭着双目的华服青年已开口道：“醉剑仙？清幽见过道长。”
“清幽公子来得正好，老道来给李浪子送礼，但他和烟老板似乎不太领情，你可得说说。”
拄着拐杖的老人，冷笑道：“喔？什么礼值得我们的大司监亲自前来。”
“咳咳...天老莫要胡说，我早就离开了监天司，现在不过是位野道士。”
“呵..。”老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对莫孤烟点了点头道：“小姐，可要拿下他？”
“......。”长青道士抚着额头，一脸苦笑，这位老人看他不顺眼几十年了。
“咳咳...我们还是谈正事。”
长青道士发现就李南音那说多两个字便得喘气的身体，替自己说话是不可能了。
而除了李南音与李清幽外，其他人都对自己有些敌意，不由连忙把手中滴着血的包袱一放，随手打开，转移视线。
“空能！”
空能？
少林方丈？
听到莫孤烟的话，便是连正在检查李南音身体的张知星都不由转过头，望向桌上头颅。
只见横桌上，一个眉眼慈详，五官方正的光头老人闭上双目，嘴角带着笑容，不是少林方丈空能禅师，又是谁？
“怎么样，这礼物不错吧？”
长青道士看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拿来的头颅主人，身份有多可怕。
“那青衫人呢？”
震惊过后，莫孤烟便想起空能是和青衫人一起离开，如今长青道士带来空能的头颅，那使双刀的人呢？
莫非与空能分开走了？
“跑了，跑得贼快。”长青道士耸了耸双肩，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南音道：“我的轻功可没李浪子好。”
以一敌二？
莫孤烟听到这话，不由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脏兮兮的道士，她知道前五位的十大高手斤两很足。
可足到一个人便能在青衫人的手中，摘下空能的脑袋？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
长青道士毫不在乎莫孤烟的打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南音。
李南音苦笑道：“飞燕？”
长青道士莫名奇妙地说自己轻功比李南音差便罢了，但没想到李南音竟真的回应了他，而且回得同样莫名奇妙。
更莫名奇妙的是，这彷佛是一种病般，竟连莫孤烟也变得奇怪了。
“往大草原去了？”
天老，李清幽，赤玲珑，张知星一脸茫然地听着三人对话，不是在说少林方丈的事吗？
怎么说着说着，话题便听不懂了？
那位天老还好一些，毕竟莫孤烟对他简略说过一些事，但李清幽三人便真的茫然不解了。
他们只知道空能和一位青衫人联手重创了李南音，其他之事是一概不知。
“谁知道，但我屈指一算，觉得在酒泉拦一拦可能有点收获，就是没空，也跑不过他。”
长青道士耸耸肩，拔出葫芦盖子，咚咚咚的大喝起来，彷佛那是水，而不是酒一样。
莫孤烟眯起双眼盯住长青道士良久，才对床前的赤玲珑道：“玲珑妹子，可否替我去请空性空悟那两个和尚前来？”
长青道士听到这话，不由一咳，喷洒出满桌子的酒水，让空悟那个老家伙现在前来？
“咳咳...烟老板等等。”捂住嘴巴咳嗽了好一会，长青道士舒了口气道：“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说？老道再说几句便走。”
自己这头宰了人家的师兄，掌门。你这头便让对方来认仇家？就算明知道是我下的手，也得等我先溜吧。
这位烟老板...黑，认真黑。
“玲珑姑娘...呃...。”
长青道士这时才发现，赤玲珑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清幽公子，你也黑啊。”
李清幽笑了笑道：“道长难得来沙漠，多坐一会也是好的，而且玲珑要做什么事，是玲珑的自由。”
“我呸，清幽公子这是当我傻了？玲珑姑娘做什么事不问你，没你同意，她会做？”
长青道士抚了抚额头，无奈道：“罢了，罢了，谁叫我要管闲事，再宰两个老和尚也怎样，反正少林寺奈何不了老道，嘿。”
第六十五章 不要脸的道士
张知星检查过后，李南音喝了两口水，顺势半躺在床上，开口道：“你怎么不好好呆在青城山，跑这里来了。”
长青道士望着掩不住虚弱神色的浪子，嘴角竟像女子般扁了扁，让人看着不由想笑。
当然，在场之人都没笑就是，这位可是天下第三啊，再怎么女儿状，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说要是你出事了，便把老道做成人棍养在酒埕子里，有酒喝不得，有命跑不得。”
李南音笑了笑道：“所以你便来了？”
长青道士耸耸肩，道：“当然，换作是你，来了来？那种生不如死的活法，我想一想便心惊胆战。”
李南音微微点头：“那种活法的确可怕，不能不来。”
微微停了停，让自己舒缓一口气，李南音继续道：“但我很好奇...谁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这问题不但李南音好奇，便是另外几人也好奇，江湖中还有人能把刀架在这位天下第三的脖子上？
少林方丈说杀就杀的人，还存在让他害怕的人？
“我自愿的。”
“自愿？”
“自愿！她拔刀后，我自己便把脖子凑上去了。”长青道士看着一道道好奇目光，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打不过她，既然打不过便只好投降，又何必多作挣扎，你们说对不对？”
除了李南音和天老知道这酒鬼道士的性情外，其余众人无不愕然，眼前这人真是那位永远的天下第三，而不是冒牌货？
而且江湖中真有人能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
骗鬼呢。
莫孤烟等人即使没经历过道士叱咤风云的世代，也知道这位永远的天下第三，一点都不第三，说不得柳心都能斩于剑下。
因为他这个人，永远都会输第一第二位一招半式，不管谁都一样。
反之则永远胜过第四位一招半式，这数十年来，十大高手换了三次，唯独有两人从来不曾换过位置。
一位是柳家的柳老太爷，柳心。
另一人则是这位从二十多岁开始，便占着天下第三高手名头的长青道士，江湖笑称永远的第三人。
但有些地位的江湖人都知道，这道士一点都不第三，只是每次第二位陨落的时候，他都会刻意活动一下筋骨。
然后正好输了新的第二人一招半式。
不过这些年他倒是没怎么活动，皆因第一位的柳心，第二位的公孙柔生猛着。
李南音对长青道士的说法，翻了翻白眼道：“你说得对，对方带了数百还是数千强弩手找你麻烦？”
长青道士那张嘴，李南音是半点相信也没有，江湖上还能有这样的人？
“她就一个人。”
“喔？我可想不起自己有这样的朋友。”
李南音扯了扯嘴角，你说贵老或者柳三带些强弩去青城山便罢了。
对方一个人？
一个人便能令让这道士跑出青城山，奔波万里来到火烧的沙漠？
长青道士也知道这话没人信，可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与他这个出世人有何关系？
“李浪子的确没有这种朋友。”长青道士认同道：“但李浪子有这种故人啊，那一身紫衣，老道看着便怕。”
李南音散乱的目光一凝，呢喃了一句，便闭上嘴巴和眼睛重新躺回木床。
“长青吗...。”
他知道长青道士说的是谁了，也知道这道士为什么能未卜先知了，更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提起自己的“飞燕”。
李南音只认识一位穿紫衣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她竟能让长青道士出山，看来这道士的身份也不简单。
众人听着忽然中断的对话，看着长青道士一脸笑容，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似是对他们说一半相当不满，只是谁也没出口。
毕竟是个人便会有点秘密，更何况一位是名动江湖的浪子，一位是天下第三的醉剑仙。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空性与空悟来得很快，有赤玲珑引路，他们本该来不了的地方，轻轻松松便能到达。
赤玲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事，仅仅说了句烟老板有请，因此空性空悟二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直到两人来到这里，走过那扇简单的木门，看到桌子上的安详面孔，不由一愣，良久才各自对着头颅弯腰，打了一个佛号。
长青道士想像中的空悟暴走没有发生，他只是合上双眼，低声诵念往生咒，神情上除了有点悲色，毫无半点暴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楉
枳多迦利娑婆诃
“归命无量光如来，愿生者平安，去者往极乐净土。”长青道士等两位老和尚诵念完咒文，才笑着道了一句。
“阿弥陀佛，老僧空性见过诸位，见过长青道友。”
“无量天尊。”
长青道士毫不客气地对空性一摆手，口中竟吐出一句无量天尊，再配合他脸上的笑意，挑衅之意满到所有人都能看出，就是不知道他为何竟对空性二人充满了敌意。
面对长青道士的挑衅，空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闭着双目，嘴唇微动，依然在默念往生咒。
空性则像看不到般，轻声道：“少林方丈圆寂于大沙漠，幸得长青道友援手才得以保存尸身，空悟师弟你可知？”
“师弟知道，一切但凭师兄作主。”
“阿弥陀佛，空性在此替少林寺感谢诸位相助。”
长青道士看到空性如此多礼，挠了挠头颅，叹气道：“本想念一遍净天地神咒，但还是算了。”
净天地神咒？
道家超渡佛家之人？
这是想让空能去不得极乐西天，直接渡到阴司处，去见阎王或是那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
一旁的天老人，忍不住撇了撇老嘴道：“你小子的心那么黑，恐怕早就念过了吧。”
“咳...咳...这个...习惯了。”被当场揭穿的长青道士不由面露尴尬道：“没办法啊，老道是个好人，看到有人死了，总会想着渡一渡。”
“嗤。”
别人或许不清楚长青道士的行事作风，可年少便追随夏恩的老人很清楚，这位继承了青城山道统的道士，杀了人定会烧两张黄纸，念两遍净天地神咒。
若时间地点器物允许，甚至会起一个坛，跳上去作一作法，彷佛是怕惹来什么鬼魂因果般。
当然，长青道士的说法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做人得讲究良心。只不过他的良心，得宰了人之后才能提出来。
至于个中原由，大概除了他便无人知晓了。
“阿弥陀佛，长青道友有心了。”
空性单掌竖在胸前淡淡道了一句，没有动气，只是简单的一句道谢，彷佛听不出空能其实是长青道士所杀。
众人看着空性望向自己的目光，最后都是叹了一口气，或者默言不语，便是连李南音都摆了摆手。
“大师不必担心，空能大师遇害，我们自是尽力替少林寺捉拿凶手。”李清幽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声音如玉。
他听到众人的叹气声便知晓何事，清楚空性是想保住少林寺的名誉，他眼盲，心却不盲。
再说这事本就与少林寺无关。
“李施主与莫施主为救本寺方丈，以致身受重伤，空性代少林寺许诺两位一件事，只要少林寺能做到，定然竭尽所能。”
空性对李南音与莫孤烟各施一礼，开口道出少林寺的赔偿，至于其他人倒没有提及。
不是说其他人不重要，而是空性知道这个房间内，除了自己和师弟，其余之人都以李南音与莫孤烟为主。
只要这两人能过去，其余之人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长青道士，空性知道他不会多说什么。
任谁宰了少林方丈都不会大肆宣扬，长青道士虽不喜欢和尚，可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佛门以少林为首，宰了少林方丈等同宰了中原所有和尚的方丈，这事换谁都做不出来。
长青道士虽不做蠢事，但却不妨碍他看笑话，顺便替李南音争取点福利。
“达摩院的经书也可以？”
“你...。”空悟听到这话，双目圆睁，一双拳头握得青筋暴现。
空悟不相信长青道士不知道达摩院中的藏书，对少林寺来说何等重要，但明知道的他却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是欺负少林无人！？
长青道士当然知道，但他就是知道才说，不然他怎么看和尚笑话，而且他肯定李南音和莫孤烟定然不清楚其中分别。
和尚动手？
不怕。
别人常说朝中有人好办事，长青道士这会也有人，有那位紫衣女子在，他相信若空悟敢动手，李南音一定会帮他。
李南音帮他。
那便代表空性空悟二人一但动手，就得同时面对六人，所以长青道士有什么好怕？
该怕的是和尚。
公平？
江湖何来公平。
面子？
别人需要面子，但他一个道士，一个出世之人，完全不需要这种虚飘飘的东西。
可惜没等空悟动手，空性便拦下了他。
“师弟，慎言。”
截停了空悟，空性才淡然道：“自是可以，这在本寺能力之内。”
“长青道友，不知可否说说杀害本门方丈凶手的容貌体态，好让老僧可回报本寺。”
第六十六章 疑云重重
凶手？
凶手不正是长青道士吗？
难道空性和尚看不出，听不出？
不。
空性当然知道，眼前正在“呼噜呼噜”喝酒的醉剑仙杀了空能，杀了少林寺的方丈。
可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了，便会让少林寺万劫不复。
为了少林寺，他和空悟两人必须不知道，那怕长青道士把凶手说成自己的模样，他们两人都会听不见，让凶手变成另一个模样。
四大皆空，四大皆空。
出家人虽说四大皆空，可实际上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没几人。
人类是种很复杂的动物。
七情六欲，从来都不曾轻易割舍，那怕有，也只是一种相对而言的割舍。
和尚是人吗？
是。
既然和尚是人，那自然舍不去七情六欲。
他们最多是比别人来得淡然，看得通透。
淡然了，通透了，便放下了吗？
没有。
放不下，他们都在学着尽量放下。
但放下前呢？
放下前和尚也只是人，不是佛。
空能方丈若没死，少林寺千年清名定然毁在今朝。
可空能死了。
他的因已长出了果。
所以空性空悟在可能的情况下，想尽力保住少林寺清名，这很好理解。
当然，若是李南音他们不愿，他们也会承认，因为空能始终是少林寺的方丈。
幸好，李南音他们没有说话。
幸好，长青道士没有再为难他们，依着青衫人的形象说了一遍，把空能之死都归咎到他的刀上。
空能和青衫人两人，其实只能用倒楣两字来形容。
两人脱离图巴大队人马追击后，竟在荒无人烟的野路遇上了一位道士，而那道士的道号，刚好只有两个字。
长青。
于是三人一对眼，空能连一句佛号也没说完整，“未卜先知”的长青道士已然拔剑在手，踩着那双破草鞋撒丫子的狂奔。
有便宜可占！
趁你病，要你命！
以长青道士的眼力，自然一眼便看出空能二人经过连场苦战，以他们的状态，即使两人齐上，他顶多吃力了点。
败，是不可能的。
遇上这么一位不要脸，不要皮的天下第三，空能和青衫人有什么可说？除了暗骂倒楣，再多的苦水也只能往肚子吞下。
皆因拔剑在手的道士，突然间便聋了。
人聋了，自然就哑了。
你想要和一个聋哑人聊天？
好啊，动作交流，用双手交流。
然后大有天下事，不过一剑事的道士出现了。
不管空能和青衫人说什么，他都是一剑，两剑，三剑，剑剑不绝，连绵不息，就是不肯吱一声。
于是一追两逃的第二天，原以为可以利用少林方丈身份的空能倒下了，他已经老了。
岁月如箭，箭箭催身，将相帝王逃不过，江湖人，出家人亦同是如此。
青衫人倒是想救和尚，不然他早就可以独自一人逃离。
可想救没用，能救才有用。
“老和尚...你可知那青衫人为何非要杀你和空悟？”
揭过空能之死，长青道士依旧没放过空性和空悟，话语中隐含深意。
这才是他前来沙漠的主要目的。
预知一下未来，料敌先机。
空悟冷哼一声也没答话，道士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道士。若不是碍于空性，碍于少林寺面皮，空悟定会见识一下天下第三人的手段。
空性思索了一会，开口道：“老僧对此也是百思不解，长青道友似乎能替老僧解惑？”
空性，空悟不知九龙卷书之事，因此对空能把自己两人诱到沙漠，私下里商讨了许久，也只得出嫁祸李南音与莫孤烟的看法。
为何如此做，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长青道士的话，亦引起其余人的侧目，他们同样疑惑不解，便是知道最多的李南音亦望向道士。
他虽然知道的最多，可中间缺少了关键点，以至于怎么样也串联不起，而道士却彷佛掌握着关键点。
长青道士笑了笑，一一扫视着在场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莫孤烟身上。
“烟老板？”
李南音虚弱道：“尽管说，这里的人都不会有问题。”
莫孤烟与众人这才明白，长青道士这一声烟老板，问的是在场众人是否可信？他接下来的话，恐怕事关机密，牵扯甚大。
“红楼绝不会出现叛徒。”
说是众人，其实也就是问李清幽，赤玲珑，张知星三人是否能信，是否能听接下来的话。
因为空性空悟，莫孤烟，李南音四人都是跳入了漩涡之人，早已脱身不得，只能在漩涡之中逆流而上。
身死其中，继续人生之路，二择一。
天老则毫无疑问的可靠，在夏家一辈子的老人，对别人或许有谋害之心，对朝廷也有千般不满，可对莫孤烟却是绝对忠诚。
唯独李清幽，赤玲珑，张知星三人不一样，长青道士即使知道再多，也不可能知道肚皮下的人心。
这道理，李清幽三人亦是明白，因此不由对接下来的话更感兴趣。
得到李南音和莫孤烟的回话，长青道士放下手中酒葫芦，来回渡了一会步，才开口。
“平原王当年马踏江湖，曾到过少林寺一趟，你可记得？”
空性点头道：“当年老僧添居知客堂首座，正是接待平原王之人。”
长青道士平静道：“你定然不知，是我让平原王去少林寺坐一会的。”
空性愕然道：“长青道友，有话不妨直说。”
长青道士从出道开始便身兼宁国监天司大司监一职，这件事在江湖上并不算秘辛，基本上有点好奇心，出道有点年头的人都知道。
空性没有怀疑长青道士有调动平原王的能力，而且成为达摩院八僧后，他更知道一些秘闻。
当年看似为了威慑江湖，在少林寺一坐便是半月的平原王，实际上是把一个小盒子寄放在达摩院。
盒子里有什么，空性空悟二人不知道，但却知道那个盒子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更不能失去。否则少林寺要面对的就是河南路总管的大军。
“那李浪子认为少林寺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长青道士话锋一转，问起李南音。
少林寺最安全的地方？
那自是达摩院。
少林寺位处少室山腹地，经过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处便是藏经阁，江湖中人大多以为藏经阁守备最为森严。
但实情并非如此，少林寺守备最为森严的是立雪亭往后。
经过立雪亭后便是千佛殿，千佛殿已是非普通僧人可进，再往后的舍利塔林更是连少林方丈都不得进。
达摩院正堂，正是位处舍利塔林之内，那里常年有许多老得不再老的和尚守护，如非灭门之祸，他们从来不会离开那里。
他们大多是退出达摩院后，精心钻研佛法之人。
这样的僧人有多少，除了达摩院外，没有人知道。
这些人那怕是圆寂，也不会对外宣扬，都只是一撮黄土，一篇往生咒。
一座有无数老僧守护，又只有达摩院八僧才可进出的地方，安不安全？
当然安全！
那里可以说是全江湖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连武当山的逍遥谷都比不上。
“达摩院。”
长青道士点了点头：“所以先帝寄存了一个盒子在那里。”
“阿弥陀佛。”
说到这里，长青道士神秘一笑：“当年为防九龙卷书被盗，先帝与我及平原王商议后，将其一分为三，一卷放在禁宫之中，至于另外两卷，你们猜猜看？”
长青道士把话说到这份上，若李南音与莫孤烟还不能明白过来，就算死，恐怕也是自己蠢死自己。
“原来是想找人顶替达摩院八僧的位置，难怪把空性空悟两位大师引到这里。”
李南音轻咳了两声，立马看破其中关键，莫孤烟等人则仍有点迷糊，少林寺的秘事，也不是谁都知道。
“阿弥陀佛...。”
空悟听到这里，默然地低下头颅，双拳握出一阵骨响声，他从不曾想过自己的师兄，竟会背叛少林寺。
空性则是闭上双眼打了一个佛号，双手捏起挂在脖子上的念珠，明显是心起涟漪，波澜在空能。
少林寺方丈虽无权进入达摩院，可万一达摩院八僧意外圆寂，却是拥有推荐人选的权力。
一般而言，少林方丈推荐的人选，舍利塔林的僧人都会留手，让他挤身达摩院八僧，像空悟便是上代少林方丈推荐。
不然以他那种易怒性格，绝不可能通过舍利塔林的考验。
“难怪五台山求援，方丈师兄会一意孤行地派出十八罗汉与达摩院。”
空性轻叹了一口，年初五台山派人到少林寺求援，空能一意孤行地让十八罗汉与达摩院出动，他已觉奇怪。
但五台山乃守护历代帝陵的寺庙，再加上现任主持更是圆字辈的师叔，空性便没有多作他想。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早已谋划好，否则十八罗汉若在，空字辈绝不会离开少林寺。
空能没借口外出，那作为达摩院对外的他与空悟自然也不会来到这里。
“五台山？等等。”
李南音忽然想起净慧和尚说过，初春之时少林十八罗汉奉命前往五台山，可他没想到竟连达摩院也出动了。
更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与柳随云若听从顾天武之言前往五台山，怕是正与少林之人碰上。
九龙卷书分作三卷，一卷在禁宫，一卷在少林，最后一卷在那个由平原王与南宫妙打造的地下书殿？
还是在帝陵？
第六十七章 最大的嫌疑人
李南音喝下点稀粥水，便强行打起精神。
他感觉自己就快能拨开云雾，看见天上的星星，现在缺的就是拔弄云雾的手，而手正在眼前。
“第三卷在这沙漠？”
长青道士笑了笑：“第三卷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李南音看不出道士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但第三卷在那里，其实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
“顾天武死了？”
“不知道，李浪子该知道顾天武若不想，这天下间绝没有人能找到他。”
空性奇道：“顾施主与这事有何关系？”
“禁宫内的九龙卷书被盗了。”李南音轻声道：“而盗走九龙卷书之人，明显知道第二卷就在少林寺。”
李南音这话如平地惊雷，除了莫孤烟与长青道士外，其余众人对禁宫失书之事，从来不知。
“你是说有人想用此事陷害小姐？”
天老昏花的双眼突然一变，那种凌人，冷漠，杀意，让空性空悟大为吃惊，这得要杀过多少人，趟过多少鲜血？
这老人到底是谁？怎会如此可怕。
相比空性空悟的不解，天老深知若是此事栽赃到莫孤烟身上的后果，他深知龙椅上的人对这里不管不顾，一是与自家小姐乃童年玩伴，二是小姐以前极得那位老太后疼爱。
可若是盗走九龙卷书，杀害少林方丈两罪坐实，便是连老太后都会容不下她，毕竟江山与莫孤烟，莫孤烟只是随时可抛弃的棋子。
“小姐，请容许属下往长安城一趟。”天老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长安城比较稳妥。
“天老莫急，长安城若怀疑这里，来这里的就不是老道，而是玉门关的大军。”长青道士笑了笑，看着李南伸出的手嘴角抽了抽道：“李浪子都快死了，还喝？”
李南音接住抛来的酒葫芦，勉力一笑道：“道士的自酿酒天下难寻，若然快死，当然更得多喝两口。”
长青道士深以为然道：“有道理。”
莫孤烟对这两位火烧眉毛，还能且顾眼前美酒的男人，满脸都是无语之色。但空能已死，李南音又清醒过来，经过好一会的平复，她的心情亦变好了点。
只见她笑眯眯道：“两位若再不谈正事，莫非是想喝一口黄泉酒？”
“咳...。”
李南音刚喝了一口酒，听到这话不由倒咳出来，他明白长青道士为什么要把脖子往刀上凑了。
莫孤烟若要他办事，他怕是也会把脖子洗干净，往刀上凑一凑，然后屁癫屁癫的去办。
长青道士与李南音同情地望了对方一眼，长青道士先开口道：“李浪子还是安心喝点酒好上路，让老道来说一说。”
“若然没猜错，负责护卫禁宫的顾天武事发后定然出宫了，然后又给你传信说盗九龙卷书之人可能在五台山？”
李南音回道：“他的确曾对我与柳三说过，五台山传来情报，有人在帝陵附近探查，身手极高。”
“但你与柳三却没去，反倒去了洛城，然后被人擒下了。”
空性听到这里，花白的双眉紧皱，李南音被擒之事全江湖都知道，少李寺也收到了风云阁的请贴，只是没去理会而已。
但他却没想到禁宫的大统领竟然离开了长安城，而且时间上算一算，似乎正与少林派人前往五台山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嗯，没去。”李南音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与柳三很不巧地都不太相信那条狐狸，那怕都是受长安城之命，也不相信。”
“因为我与柳三都认为，紫薇阁失火，九龙卷书被盗，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
长青道士呵呵一笑：“为什么会如此想？要知道禁宫出事，他作为统领，首当其冲。”
长青道士这问题，亦是众人心中的疑惑，顾天武他们都知道，禁军大统领，负责皇城内的守备。
皇宫中出了这种事，若龙椅上的人心情不好，第一个掉脑袋的便是他。
李南音淡然一笑：“就算真被摘脑袋，那个脑袋也不是顾天武，你们别忘了他的外号叫百变狐狸。”
百变狐狸。
这是顾天武在江湖上的外号。
江湖上只有改错的名字，从没起错的外号。
什么样的人才能叫百变狐狸？
狐狸是什么？
狡猾，奸诈的代名词。
百变呢？
百千人，集一身。
百千人，集一身？
顾天武除了刀法外，一身易容本事绝对是天下第一，不管是老中青还是男女，只要他想，就没有他易容不到位的角色。
这样的一个人，将别人易容成自己难吗？
不难。
最少对顾天武来说，不难。
普通江湖人易容术即使如他般高明，亦会有点难度，找一个与自己身形相仿，还能模仿自己语气，动作的人可不易。
但这种人对顾天武来说，并不难。
中原世家百千，那一家没培养十个八个死士？
顾家作为襄阳名门，自然不会少了这种死士。
“对了，我在来时的路上，收到一个消息。”长青道士眯起眼笑了笑：“顾家被灭了，鸡毛落满了一地。”
！！！
顾家被全灭了？！
顾家身为襄阳名门，家中黄狗倒有数条，但怎么可能会有鸡。长青道士说落了满地鸡毛，那自然是鸡犬不留，被人杀了一个满门。
长青道士玩味地盯着李南音道：“李浪子恐怕从此多了一个麻烦。”
李南音皱了皱眉道：“什么麻烦？”
从昏迷中醒来的李南音，此刻的脑袋充满涨痛，根本思考不了多少东西，要不是实在太好奇，他早就矇头睡去。
“顾家灭门，是风铃刀下的手。”
嘿的笑一声，长青道士继续道：“现在全江湖都在流传你是风铃刀，都知道你人在沙漠，可风铃刀却偏偏在这时侯出手了，你猜猜别人会怎么想？”
李南音无声苦笑一下，仰天便往床上倒去，九龙卷书的麻烦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连风铃刀都来插一手。
别人能怎么想？
无非就是两种想法。
认为自己不是风铃刀，毕竟没谁能隔着千山万水去杀人，又不是神话传说中的嫡仙能御剑千里，这种想法倒不是麻烦，反而是好处。
但这好处亦带来另一种坏处，那就是有人会猜想风铃刀在替他遮掩，而往往会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没一个好惹。
聪明人，最是多疑。
各门各派的领头人，同样多疑。
“好吧，不知道我如今去长安城坐一坐天牢能不能行？”
李南音与风铃刀有没有关系，他自己当然清楚，他当初不过是从陈积手上借了把刀用一用，想装一次大尾巴狼。
没想到装是装成了，但却把自己装到坑子里。
长青道士明显也是知道点东西，只见他把玩着手中酒葫芦笑道：“老道觉得不行，所以吃了一路沙子，来给你指点迷津了。”
“道士又看到了什么天机？”
“前路茫茫，乾坤难易，李浪子此去如风中浮萍，如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若无，怕是九死一生。”
“说人话。”
李南音讨厌这道士的理由，便如讨厌和尚的理由一样，说话从来都是装神弄鬼，从不好好说些人话。
“嘿，意思就是，李浪子追回九龙卷书，万事大吉。追不回，老道便得先寻一块风水宝地，再打造两副棺木，你一口我一口，齐齐尝一口黄泉酒。”
“......。”
这有说跟没说有分别吗？
有个屁的分别。
“我累了，各位自便。”
李南音翻了翻白眼，被子一拉，便真的睡去，也不再管其他人。
长青道士不以为然道：“那么我们来捋一捋事情。”
“首先禁宫失书，随后李浪子奉命追寻，其后五台山求助少林寺，少林寺派出大量好手后，藏书阁失书，圆通遇害，空能和尚离寺，对吧？”
空性点了点头，示意这方面并无错误。
“而李浪子那里则是收到顾天武的消息，虽最终没往五台山而去，但从时间上来说，绝对会遇上和尚。”
“这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少林寺出事了。”
“李南音那里，有人带着我被盗走的孤烟令去找他。”
莫孤烟听李南音说过中间的事，也与空性了解过少林之事，因此清楚知道两个地方都曾有一位轻功高绝的红衣女子。
“而最后的结果都是指向我，所以我相信李南音即使去了五台山，结果大概也是一样，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会先惹上少林去。”
空性空悟，李清幽他们不知道自己本来的身份，可莫孤烟很清楚，长安城虽放任自己，但亦极防范自己。
毕竟他父亲的部下虽大多被调往闲职，再无实权，但怎么说都曾是老虎，那些人在军中的部下能少？
长青道士点头道：“烟老板说得不错，轻功高绝的女子在江湖可不多，你正好是其中一位，也是最有能耐的一位。”
“从此可见，他们的目的是想把庙堂的视线都聚在这里，不管你是真还是假，现在庙堂的目光也的确放在这里。”
“因为除了老道，烟老板最有可能知道九龙卷书的底细！”
长青道士这句话，才是重中之中。
知晓九龙卷书的人并不少，但能清楚知道所有的只有三人，分别是长青道士，已故的先帝和平原王。
当今天子能坐上大位，自然早从先帝口中得知这些事，所以莫孤烟会知道，亦是很合理的事。
而他们三人，当今天子自是不可能有问题，因为他就是宝藏的主人。
长青道士则只是一个山野闲人，连个徒弟都没有的他，得到宝藏也没什么大用。
反倒是对宁国有怨有恨，也有能力的莫孤烟最可疑。
第六十八章 死人重现 传说之误
这种大事，那怕非莫孤烟所为，只要牵扯到她，不管真假，朝堂上得眼睛也不能不注视这里。
长青道士也不在乎其他人听不听得懂，他此次前来，一是被人所迫，二是朝廷让他前来走一趟，顺道试一试他这个继承了青城山道统的道士。
“少林之内还有叛徒，老和尚可以排查一下，谁最有可能得到空能推荐，又有能力进入达摩院。”
莫孤烟对空性道了一句，便大步走到横桌前，摊开一张白纸提笔便写起来，一手狂草写出了满溢于纸上的杀意。
“目前已知之人中，空能老和尚等人已死。”
莫孤烟写好后，待墨水淀了一会，左手一拉一抛，右手抓起两枝狼毫笔一扔，把纸张固定在木墙上，指着无数个打x的名字道。
“胡战我正让欧阳断招呼着，可那家伙手上功夫不硬，骨头倒是硬得很，这几天都问不出多少东西。”
莫孤烟揉了揉双手，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笑容：“除了他，目前还有两人我们不知道身份，一位身着青衫戴獠牙面具，一位身穿红衣，轻功高绝。”
“红衣女子我没交过手，不好说。”莫孤烟思考了一会道：“但青衫人的武功很独特，只是我认不出来。”
“喔？烟老板不妨说来听听。”
能被莫孤烟评价为很独特，那定然十分好分辨，而长青道士对江湖的成名高手，大多都有点了解。
这个问题，即使没有长青道士，等李南音的身体好些，莫孤烟也会问。
因此，莫孤烟毫不犹豫道：“一刀七星，那天我与他交手的最后，被他用这一招斩出的刀网，迫得只能退后。”
莫孤烟摘下木墙上的横刀对长青道士挥砍而出，她虽然不可能得其神，但稍微模仿却是没问题。
“顾天武！”
“顾天武。”
“顾天武？”
李南音和长青道士看到这刀势，马上便认出来了。
这是顾天武的不传之秘，破军。
中原用刀之人多如牛毛，能称为名家的却仅仅只有数人，远比用剑者少。亦是这个原因，江湖有数的用刀名家都各有特点，极易让人分辨出来。
像贵老便是有数的用刀名家之一，他的刀势特点便是连绵不绝，一刀未完另一刀便会跟上。
顾天武算不算用刀名家？
算。
如果只看用刀者，顾天武能稳稳占据江湖前五，只是他年轻时在沙场，沙场过后便直入禁宫，是以江湖人都只知道他强，但对他却没太多印象。
长青道士点头道：“绝对错不了，年轻时我与他交过数次手，他的刀重在势若奔雷，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可怕至极的速度与力量。”
“军中出身之人，用刀太多追求瞬间爆发，因为战场上生死往往在一刹那。”
同样是沙场出身的天老，对莫孤烟点了点头，补充长青道士未完的话。
长青道士笑道：“李浪子的刀亦同样如此，对吧。”
李南音虚弱道：“的确如此，我的刀与顾天武的刀侧重点是一样的，只是论老辣，他胜我许多。”
赤玲珑不由奇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肯定他是顾天武，而不是别人？”
赤玲珑一向不喜李南音，他给李清幽添了太多麻烦了，要不是李南音最近都在绿洲，她说不得直接便把青衫人的身份安在他身上。
江湖上，军旅出身的人不少，可有数的用刀高手中，他李南音亦能占一席位。
虽然他还算不上名家。
李南音扯了扯嘴角道：“一刀七闪可不是谁都会，就像我的飞燕你会？”
赤玲珑没好脸色给他，李南音也从来没好脸色给她，他们两人私下里不知瞒着李清幽打了多少次。
“......。”
赤玲珑望了眼身旁的李清幽，狠狠瞪了眼躺在木床的人，便一言不发。
她不欺负重伤在身的人。
“顾天武有一招不传之秘，名字叫破军，这是谁也学不来的刀招。”李南音见赤玲珑不再回话，便对众人道。
确定了青衫人的身份，那么便只剩下红衣女子，这一位比顾天武更为神秘。
莫孤烟望向李南音道：“那位红衣女子可有线索？”
“那女子轻功极高，用的同样是飞燕。”
回话的不是李南音，而是缠满了白布的萧七，满脸风沙的他，踏入房门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半点仪态。
连他独有的邪魅笑容也消失在脸上。
无他，累，太累。
莫孤烟重新回到地下书殿时，同样是走平原王布置机关的路。
另一条路的巨石已落下，这种设于墓室内的石门，一般而言都是死门，落下后便再无法重启。
当然，事实上是不是死门，莫孤烟不知道，也没那个兴趣去研究。
因为她有更快，更简单的方法。
有更快，更简单的方法，莫孤烟当然不会不用。
什么方法？
破去她进入时那条路上的所有机关。
来回走了两次，莫孤烟已弄清所有隐蔽机关。
弄清了，便不难破去。
因为敌人走了，留着也没意思。
而为了破去所有隐蔽机关，她需要一个轻功高手，所以萧七只能苦战完，又跑去陪她不断触发机关。
机关尽破后，莫孤烟带着李南音等人先行回返绿洲，萧七则和马梨等沙匪一起留在那里。
他们要搬空那座放满武功秘笈的书殿，那些全是平原王马踏江湖后，运过去的战果。
“其他东西，便要由李浪子来说了。”
红衣女子出现过很多次，但以李南音和萧七的判断，只有李南音在石室第一次看到，和小城客栈那一次才是正身。
在少林寺出现的女子，则不好说了。
所以在场之人能对红衣女子作出评价，只有萧七与李南音。
莫孤烟点了点头，没有像其他人般讶异，她是早知道红衣女子会飞燕，会瞬变的人。
李南音接道：“剑法刁钻诡异，但从最后一次交手来看，她最擅长的该是鞭，剑法大概只是一种掩饰。”
“至于她为何会飞燕，我的猜想是一位儿时好友，但可惜我只知道那人名字中有一个乐字，其他全然不知。”
江湖中很多人都会藏起一两手真正的功夫，这并不奇怪，但却鲜少有人连兵器都改换。
长青道士来回渡了一会步，率先打破寂静道：“如今江湖上成名的绝顶女高手有十三人，其中最强当为公孙柔，无论剑法还是轻功都很高，但她却没多少可能。”
公孙柔的来历对大部分江湖人来说是个迷，像是从荒山野岭走的隐世高手，但长青道士却是知道。
“除了她，便只剩下两位符合这条件。”
不知何时已和空性空悟，天老三人坐在地上的李清幽抬头微笑道：“大漠红衣，南海青竹，可依清幽看来，两人都不是。”
女人总比男人更吸引目光，那怕弱肉强食的江湖也不例外，是以江湖的女性高手，那怕不入十大高手都广为人知。
长青道士呵呵一笑道：“人说清幽公子眼盲心不盲，能够洞悉人心，不知这次的看法是什么。”
李清幽双手叠在小腹上，微笑道：“江湖谬赞而已，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阿弥陀佛，清幽施主这话有大理。”
空性对李清幽微微一礼，他与空悟不同，空能的死虽也带给他伤感，可他却认为这对空能是一种解脱。
“哈哈...清幽公子说说。”
李清幽想了想，淡然道：“烟老板在这期间没有离开过绿洲，自然不可能在中原出现。”
若是莫孤烟以替身坐镇绿洲，或许能瞒过其他人，但却绝对瞒不过李清幽，众人对这一点都毫不怀疑。
这位出身贫寒，年少还因意外失去双目的翩翩公子，虽无家世，可一身惊人艺业便是连李南音都赞叹。
正如他自己所言，天关闭一扇窗，自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除了那身艺业，他的耳朵与鼻子灵敏得实在不像人。
这样的人，若莫孤烟用替身偶尔见一两次，或许不会被发现，但每天都会见面，都会同桌吃饭的他们，想要瞒过则绝无可能。
“至于南海青竹...。”李清幽停了停，微微一笑道：“各位对青竹印象如何？”
“呃...。”
李清幽这么一问，众人都不由思索起来，对南海青竹印象如何？
见都没见过，能有什么印象？
江湖传闻？
李清幽问的不是别人的看法，而是他们各自的看法。
“他是男人。”
李清幽知道这里的人都没见过南海青竹，连李南音与长青道士也不例外，于是等了一会便再次开口。
“男人？”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不由一呆，名动江湖，传说如高山冷雪，寒冬之梅的青竹是男人？
如果青竹是男人，那江湖中的传闻还有多少能信？
“清幽公子没开玩笑？”
长青道士忍不住抖了抖手，他活了五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看过，唯独没看过一个人突然变成男人。
“道长以为清幽会开这种玩笑？”
“莫非清幽公子认识他？”
“的确认识。”
“可...。”
李清幽微笑道：“道长想问清幽如何确认他是南海青竹，而不是别人？”
长青道士道：“嗯，毕竟江湖流传了快十年，南海青竹都一直是女人。”
第六十九章 练功的萧七
李清幽对长青道士的疑问，反问了一句：“道长如何知道南海青竹是女子？”
“呃...。”
长青道士很想说一句江湖流传了快十年的高手，定会有些假事，但总不能是男是女都错吧？
可他念头一转，青竹此人虽已成名近十年，但在中原武林出现不过寥寥两三次，而且亦仅在江南地区，出现错误似乎也不意外。
萧七好奇道：“清幽公子如何知道那人便是青竹？”
江湖上，萧七最为好奇的人便是南海青竹。
因为江湖每一个成名之人，都有很多人认识，很多人见过。唯独南海青竹鲜少露面，没多少人看过同时，在江湖似乎也没有朋友。
一个名震江湖的人竟然如此神秘，实在不能不让人好奇。
李清幽对萧七微笑道：“玲珑，你给萧兄弟解释一下。”
站在李清幽身后的赤玲珑冷笑一声道：“江湖若传闻李南音是头猪，你信不信？”
“呃...。”萧七哑然地望向木床上的人。
李南音是头猪？
当然不是。
面对赤玲珑的咄咄逼人，李南音只能无奈苦笑，都说女子难缠，但他觉得再难缠的人都难缠不过赤玲珑。
赤玲珑也不指望其他人会回答，她纯粹就是噁心一下李南音。
“青竹是我哥哥，你们说是男还是女？”
！！！
赤玲珑竟是南海青竹的妹妹！？
众人不由愕然望向背着两把短枪的女子，这世上有谁能比青竹的妹妹更清楚青竹？
除了青竹本人，大概是没有了。
长青道士愕然道：“那江湖传闻...。”
“大概是每次哥哥到江南，我都会跟在他身旁，为他处理些碎事。”
“哥哥不爱与人打交道。”
众人看着赤玲珑脸上的自豪神色，可以看出她为青竹感到骄傲，这种由心而发的表情，实在让人不能不相信。
赤玲珑既然是南海青竹的妹妹，她说他是男子自然错不了，而李清幽认识的南海青竹自然也是真的。
莫孤烟想了想，问道：“为什么公孙柔不可能？”
这问题除了李南音，其余众人都很是好奇，莫孤烟与萧七则更好奇。
因为李南音也对他们说过，公孙柔绝对不是红衣女子。
可公孙柔来历神秘，又排名天下第二，要说怀疑对象，她该首当其冲才对，为什么长青道士与李南音都如此肯定不是她？
长青道士没多作解释，只是笑说了三个字，他相信在场之人都能听懂这三个字的含义。
懂了，自然会明白。
三个字便能让在场之人相信，不去怀疑那位一身绿衣的天下第二人？
什么样的字能有这种魔力？
死人冢。
长青道士说的就是死人冢三个字，而这三个字，便是连李清幽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说到用剑，近百年虽以江南柳家为最，但很多人都知道江湖的深水中，还有一座超然于世外的死人地。
死人冢。
虽然名字叫死人冢，但死人冢里却住着活人。
会有这个名字，是那里的人一生中都只有剑，眼中只有剑。
除了剑，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公孙柔的性情亦像极了那个地方的传人。
一个除了剑便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当然不会参与这种对他们来说无聊的事，这与他们的剑道不符。
利用？
也不可能。
没有弱点的死人，你要怎么利用，要如何利用？
两个时辰后。
简单的木房间内，莫孤烟抬头看着沉睡的李南音，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
“你倒是睡得安稳。”
一身红衣的女子叹了口气，便又低下头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思考良久又再一一划去。
她此刻倒是想身受重伤的是自己，然后这种伤脑筋的事，便可全数扔给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
可惜，这也就是想想。
但想起刚才的对话，莫孤烟嘴角不由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摇了摇头。
“顾天武吗？”
再次默念顾天武名字，莫孤烟半眯的凤眼杀意流溢，她对红衣女子不算太感兴趣，但顾天武却是相当上心。
皆因红衣女子对莫孤烟来说只能算是间接凶手，而顾天武则是直接打杀了她的人，若不能替自己的手下执仇，她睡不安稳。
时间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空能死后，空性与空悟便带着净圆净慧离开了沙漠，凶手与藏经阁的失书相对比空能背叛，少林失去方丈来说不值一提。
尽快赶回少林，与寺内众多老僧商议下一任方丈的人，以及找出少林寺的内鬼，这对空性来说，才是最重要之事。
长青道士则停留了数日，期间与李南音见了两次面，便无声无息消失了，彷佛从来不曾出现过般。
唯一的俘虏胡战，经过连续十数天不分日夜的拷问，终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全数吐出，可惜那些事却没什么大用。
他最后的结果嘛...自然可想而知。
莫孤烟从来没有善待敌人的习惯。
这一天，沙漠绿洲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当然这个似乎，必须要忽略掉两道异样的风景，一位是日日夜夜在客栈后院的萧七。
这段日子他便像入了魔般，除去睡觉吃饭的时间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练刀，李南音静静观看了两天，留下一句话便没再管。
“如果你不死，二十年后必然是天下第一刀。”
对这句话，所有人都很好奇，可怎么样都看不出，萧七的练功方法厉害在那里。
萧七练刀的方法很有趣。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
江湖用刀之人对这八个字都不陌生，意思即为使用单刀的人，非持刀之手的辅助很重要，而双刀则重在步法，重在身法变化。
萧七当然也是这样，他用的单刀。
可他有趣的地方在于，他永远只练三个最基本的动作，彷佛不懂刀中八法的另外五法般。
撩，劈，突。
萧七练的只有这三个最基本的动作，扫，斩，奈，掠，削这五个动作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南音对此问过他，怎么只练这三个动作，其他五法呢？特别是奈字决呢？
萧七的刀薄而短，如果为了精，理该是练掠，奈，突三式才对，再不济也是撩，掠突。
因为刀中八法里，斜线的劈与直线的斩对刀身负担极大，横线的扫更不必去说。
唯独掠，撩，突，奈，削五法对刀身厚薄没大多要求。
掠乃是以刀锋轻沾，如蜻蜓点水。
撩则是一种上挑动作，用以格档兵器，打偏对手兵器，若用刀之人手法高明，眼力够，薄厚刀的差别不算大。
突便不用说了，一种前刺动作，刀身薄反倒比刀身厚来得好，皆因薄比厚更灵活，更易掌握。
削则是更适合薄刀之法，可沿对手兵器直削而下。
至于李南音笑问的奈字决，全名该叫奈落，是一种反手刀用法，贴身短打时，刀尖向下，手掌以逆反之势斩出。
这种法门，对长刀来说很难，也没有必要，还不如直接弃刀用掌，皆因练刀必先练掌，用刀之人的掌法定然不会差。
而短刀却不一样，短刀利用这法门能够在贴身时有效杀伤对手。
所以李南音才会有奈字决一问。
但萧七的回答是没必要。
李南音听到这三个字，哈哈一笑地留下一句形成风景的话。
江湖上，能被李南音这样称赞的人，从来没有。
第七十章 酒的味道
风景？
什么风景？
萧七的疯魔，让莫孤烟手下的人都跟着他一起练功了，便是连那些还没离开的沙匪都一样。
站满人的后院，呼喝声从此起彼落到整齐划一，难道不是风景吗？
是。
而且还与别不同。
这种风景在别处都是拳，剑，枪等任意统一武器，才会出现。
但这里不是。
他们有人用拳，有人用刀，有人用枪，有人用鞭，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
可不管用什么，他们都只练最简单的基本动作，剑者挥，拳者轰，枪者刺，鞭者回，从来不会出现花招。
因为出现花招的人，都被那位最早跟随萧七练刀的欧阳断扔出去了，而被他扔出去的人，那怕是莫九等红楼之人也不敢哼声。
莫孤烟不开口，谁敢得罪瘦成竹杆的人？
不过这风景也不是人人喜欢。
像赤玲珑便相当不喜，原本安安静静的日子，突然每天都被喝喝哈哈的声音打破，她能喜欢就奇怪了。
但她也无可奈何，皆因李清幽喜欢听，说听着觉得有人气。
除了这风景外，另一道便是李南音，伤势未愈的他每天都坐在掌柜位置上，顶替了原来一身红衣的风景。
这里拿酒最是方便，手一伸便可以。
但坐在掌柜位置上的他，一点儿正事都没做，每天就是不停喝酒，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人来人往。
“都给老娘停下。”
客栈后院，莫怜儿和莫缺重伤后，便接过红楼所有事的莫孤烟，终于离开客栈第三层。
正在练武的人听到话语，瞬间全数停下，整齐划一地抬头看着廊道上的红衣女子，连萧七也不例外。
“老胡，老金，老马。”
等到所有人都停下来，莫孤烟拍了拍手掌，笑眯眯的开口。
原本早该离开的三人，不由喜道：“烟老板。”
他们没有离开，可不是闲得慌，也不是要保护绿洲，而是莫孤烟答应过他们会再给分红，还有那些从地下书殿运回来的武功秘笈，整理好后便任由他们挑选带走。
所以看到莫孤烟出现，一众沙匪自然大喜。
至于莫孤烟会不会收起一些神功秘决，又让他们带多少走，三位沙匪大当家都心里有数。
都是干玩命勾当的人，自然再老实都有限，都知晓有些事说出口便撕破面皮了。
“你们带人跟小九去三楼挑完书，领好银票便全给老娘滚蛋。”
胡迟拍了拍胸口道：“是。”
“烟老大放心，老金稍后就滚。”这是满脸欢欣的老金。
“烟老大还有没有什么事要老马看着点？”马梨眼珠子转了转，五大三粗的他，是三人中心思最细腻的人。
莫孤烟抽了口烟，想了想道：“留意陌生人，不管是谁都给老娘绑过来，反抗之人嘛...不用教了吧？”
三人相视一笑，突然心有灵犀般齐声道：“烟老大放心。”
“都滚吧，没日没夜的吵闹，在床上又不见你们这些王八蛋能叫出天际。”
“烟老大...这不能怪我啊，叫的又不是我。”
江铃把剑重新扛回肩上，满脸委屈。叫的人又不是他，响不响自己还能做主？总不能女的叫不响，自己便往死里打吧，还要不要命了。
江铃此刻，觉得自己真的冤。
马梨听到这话，握枪的手不由一抖，差点便把长枪掉在地上。
江铃这个王八蛋又给自己找麻烦了，但没等他开口，莫孤烟挑了挑眉头，笑道：“喔？这么说江铃你很能干了？”
“小九，把四王牌叫过来，大伙儿今天都看看戏。”莫孤烟对身旁莫九说了句，便望向江铃道：“今天老娘就看看你江铃的本事，要是不怎么样，那玩意儿留在这里如何？”
“烟老大，我错了，江铃错了。”
江铃一听这话，眼角嘴角一抽，求饶同时，双眼不停对马梨猛眨。
救救我，老大。
四大王牌是好，但问题是光天白日的，适合吗？
江铃觉得不太适合。
他不是怕莫孤烟会留下他的命根子，主要是这里有二十多人，万一自己出了意外，以后还活不活了？
江铃肯定一但四大王牌来了，现在静得像哑巴的人，定然会竭尽全力的大叫，把所有在绿洲的人都吸引过来。
到时候，他行不行，都将会成为整片沙漠的下酒菜。
莫孤烟嗤笑一声道：“嗤，有种没胆的家伙，亏你还是江铃，给老娘滚蛋吧。”
江铃连忙接道：“江铃这就滚，这就滚。”
说罢，江铃竟真的身体一弯，便在地上滚动起来，把莫孤烟的话如实执行到底。
马梨看着滚动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对莫孤烟抱了抱拳，便按着大阳穴离开。他当然知道莫孤烟在说笑，但他心烦自己这个一整天吊儿郎当的二当家。
莫孤烟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望向后院唯一的人道：“萧七，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面对萧七，莫孤烟的语气便没先前那么张扬，她张扬是为了压住三大沙匪，萧七是李南音带来的朋友，也不会长居沙漠，没那种必要。
“多谢烟老板，去便不必了，萧七觉得自己的功夫够用了。”
“呵呵...难怪李南音那家伙看好你。”
莫孤烟呵呵一笑，她对萧七的答案很满意，不由更看好他几分。
这个满意不是指萧七替她省了武功秘笈的满意，那些东西莫孤烟不在乎，之所以要整理，纯粹就是看看那些书中有没有秘密。
萧七要，莫孤烟可以全送他，甚至找人运到中原也无不可，拿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换一份人情，这么好的事没谁会放过。
不是满意这个，那莫孤烟满意什么？
满意萧七的自知。
那些沙匪大多没好出身，一本名门秘策自然大有益处，可她能看出萧七出身定然不简单。
这样的人会缺名门秘策吗？
不会。
既然不会，那再去学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便会落了下乘，技多不压身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
天才是一种蛮不讲理的事物。
江湖上敢说一句多多益善之人，大概只有柳三，他已经用一身所学，用传遍江湖的名字，证明了自己便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你觉得怜儿怎么样？”
莫孤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萧七许久，忽然问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萧七不懂烟老板之话。”
萧七是真的不懂，莫怜儿怎么样与他萧七何干？他与莫怜儿两人的对话，满打满算也没有十句。
莫孤烟看着一脸茫然的人，笑道：“怜儿自小便跟在我身旁，我待她便如妹妹一样，谁娶了她都可得一半的红楼。”
“......。”
这是为那位莫怜儿说亲来了？
萧七哑言一笑，他真没想到这位红衣女子竟是“上门提亲”，嫁妆直接便是半座红楼，这可真是一个令人疯狂的条件。
“怎么，嫌弃怜儿满手鲜血，还是怕她被人碰过了？”
萧七望了眼莫孤烟，知道这个问题不能不答，叹气道：“当然不是，怜儿姑娘在萧七眼中非常好，虽然不知道烟老板看上萧七那里，但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
“说。”莫孤烟瞄了眼跑来八卦的李南音，淡定道。
“烟老板可问过怜儿姑娘？又为什么是我？”
“我看你顺眼，这理由可足够？”
“够，这个理由足够了。”
“既然够，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莫孤烟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可萧七已经知道答案。
莫怜儿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莫孤烟怎么想，她说好了的事，莫怜儿再不愿都会做。
“为什么？”
萧七沉默了一会，只问了三个字，他相信莫孤烟能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不是沙匪，也不怕会被强留在此地。
因为李南音在这里。
莫孤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黄沙，随后又再缓缓吸入一口，直到良久，神情平淡道：“这沙漠...没你想像中的好。”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但那怕入了江湖，你也不会知道沙漠的苦，可我知道。”
“她与小九他们不一样，她不该受这种苦，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答应，把红楼完全交给你也可以。”
萧七看着莫孤烟无悲无喜的神情，脸上邪异的笑容也收敛起来，露出认真的脸孔。
“但烟老板还是该问问她，或许对她来说，离开你就是一种伤害，而且萧七答应过一个人，只要能从江湖从边关活着回去，便铺出十里红妆，把余生都留给她。”
“这样吗...？”
莫孤烟看着萧七脸上认真的神情，叹了口气，嘴巴数次张开却又闭起，最终选择了一言不发地离开。
“烟老板，既然沙漠苦，为什么不回去？我相信没有人敢为难你，如果有，萧七替你剁了他。”
此时还未到黄昏，可萧七看着那道落幕的背影，忽然感觉黄昏降临了，整座客栈在这黄昏中显得一片萧条。
那一袭红衣的双肩定然很重，心里定然很苦，萧七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萧七的话，莫孤烟没有回答。
半途出现的李南音把酒壶扔给萧七，同样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有些事萧七说不动，他也说不动。
有些事他们两人都是外人，都只能用双眼去见证，无法说什么，无法做什么。
萧七接住酒壶，双眼盯着一男一女的两道身影，最终仰起脖子喝下。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酒。
原来...这才是酒的味道。
第七十一章 灭楼危机
“大当家快看，那是什么？”
老金带着人马从绿洲离开后，便哼着小调悠悠往自己寨子赶回去，这一趟虽死伤了几名兄弟。
但领到的钱财却是往日三倍，足够给那些死伤兄弟银子外，还有大把大把的银钱留下，而且更多了二十多本武功秘笈。
这可是大大增加他们以后的实力。
所以老金这一路都“咦啊咦啊喔”的哼唱小调，来显示他的心情有多愉快。
“鬼叫什么，没见识的蠢货。”
老金抬手遮住风沙前望间，对身后的胖子撇了撇嘴，这家伙就是少见识，常常都一惊一诈，看来得听老二说，找个机会把他赶走才行。
“呃...。”
正想著有什么借口赶人的老金，眯眼仔细望去，只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不少旗帜飞扬，不由脸色一变。
沙漠那来飞扬的旗帜？
沙匪不会用，商旅不会用，唯一会用的就是军队，能在这里出现的军队，除了驻守玉门关的大军又有谁？
而且由于地势与天气问题，老金处在略高的位置，在平静的沙漠里一眼前望，便隐隐约约看到大军前方，有十数队伍游戈。
其中一股直线面对他们的人，更在他前望间，迅速脱离出两人往后而回。
斥候！
“这阵势不妙啊。”
老金能坐上大当家之位，当然不会纯靠一身蛮力，他的脑袋可是很好使，谁若是觉得他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绝对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大当家，是否派人前去问一问？”
老金身旁，顶着一颗大光头的沙子开口问道，老金能看到，他当然也能。
“派人去送死？”老金吐了口水在沙漠上，拉转骆驼的前行方向，高喝道：“沙子放信号，我们全速赶回绿洲，起风了。”
起风？
今天的沙漠，除了烈日依旧高悬，依旧热得让人脑袋发晕外，风与沙都只在缓缓流动，任何起风的迹象都没有，那里来的风？
沙漠的风起得快，去得也快，但常居沙漠的人知道风起前，还是有点迹象可寻，老金是久居沙漠之人，当然亦掌握这种观风之法。
可明明没有风，老金却依旧说起风了，便只有一个原因，沙漠的风没吹起，但**的风吹起了。
玉门关长久以来都不曾派出一兵一卒在这沙漠练兵，突然间便有数千大军疾行而来，而且看其前进方向，明显是绿洲之地。
若只是要习惯沙漠作战，根本不需要深入到绿洲百里地带，可事实却来了，而且速度并不慢。
所以老金连试都不用试，便猜想到对方的目的。
沙子听到老金这么一说，眼中虽还有疑惑，但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左手拉转骆驼同时，右手已在怀中掏出两枝长型竹筒。
呯。
呯。
随着两声炸响，平静的沙漠半空，突然炸开两道红色火焰，在无风的日子，百里可见。
在老金带人急速回奔不久后，左方的丘陵转出一大队人马，险些与老金等人撞上，幸好他们因转弯的关系，速度慢了下来，能及时拉转骆驼。
只见那队人马人人都浑身带血，其中为首那人一身草原服饰，肩上立着一只雄鹰。
金家寨的二当家，图巴！
“大当家，玉门关出军了，山寨被扫荡，恐怕很快就到绿洲。”
“你娘的，我看到了你才说有屁用，你丫的信号弹呢？”
浑身浴血的图巴追上老金苦笑道：“寨子被偷袭了，根本来不及，死伤了好些兄弟，我才逃出来了。”
“他娘的，玉门关的流氓发疯了？”
“大当家别说了，我后方还吊着数百精骑。”
“呸...，沙子再放两道信号，刮大风了。”
老金这里拉响信号时，背向而行的江铃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但他也不以为然，通知了马梨一声，便继续与胡迟对骂，打起一场别开生面的口水仗。
一般而言，对骂就是双方用同一种语言你骂我骂，但江铃与胡迟不一样。
江铃用的中原话，胡迟用的是自家语言，双方口水不断飞溅而出，但胡迟终究有点吃亏，中原的语言文字意思太多了。
可即使这样，胡迟也咬牙找一些江铃听不懂的话来回骂。
没离开绿洲方圆百里，江铃不能拔剑，他也不能抽刀子。
但随后两人对骂带起的热闹气氛便骤然停下，接近百人的队伍划一地闭上嘴，往后方望去。
两道烟火信号没什么，不过是呼叫自己人罢了，可马梨与胡迟的地盘都不在玉门关方向，与他们一条毛的关系都没有。
老金要是被灭了，他们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到时候他们联手把地盘分一分，那月钱最少都翻一半。
“老大，怎么办？”江铃皱起眉头向马梨发问。
四道烟火。
那是代表有人要进攻绿洲，这鬼地方谁有能力攻打绿洲？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
“老胡，你怎么看？”马梨没有回答江铃的话，对胡迟问道。
平常之事，他们这些人当然以红楼为首，那怕死伤些人也无碍，可如今放在眼前的，明显是玉门关那些百战老卒。
去，还是不去，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嗤，你们中原人就是胆小，拿钱的时候又不见你们要想？”
胡迟不屑的嗤笑一声，用着自己的语言去嘲讽马梨等人，他知道他们都能听懂自己的话。
马梨瞄了眼拉转骆驼的胡迟，眯起眼道：“喔？看来老胡是打算拼一拼命了。”
胡迟冷笑道：“打不赢不会跑？我就不相信宁国的军队敢追过绿洲，没有烟老大，你来收酒钱，还是我来收？”
“全速转回绿洲，黄浩你马上去寨子调动人马。”
胡迟说得对，宁国的军队绝无可能跨过绿洲追击他们，这是得不偿失之事。
所以见势不对，大不了就是跑，没多少性命之忧。
但这片沙漠只有一座红楼，只有红楼收酒钱，他们这些沙匪才会放心，那些商旅才会放心。
若然没了红楼，那以后定然又像以前般，有一顿没一顿的，靠着吃风沙过日子。
女人，赌坊，酒水那些娱乐更是不必想了。
饭都没两口了，还想有女人，有钱玩两手？
洗洗睡吧。
梦里全都有。
马梨与胡迟回转绿洲时，绿洲内亦一片忙碌，有人负责指引那些商旅全速离开，有人带着青楼的女子一位位坐上马车，全部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最后客栈的大门前。
萧七疑惑道：“怎么回事？”
看着突然忙碌起来的绿洲，萧七站在李南音身旁问道，他当然看到了那四道烟火，可他不懂。
“有人要攻打绿洲。”
回答他的不是李南音，而是双枪已然握在手上的赤玲珑，只见她一脸平淡的站在李清幽身旁。
“攻打绿洲？”萧七听到这答案，呆了呆。
谁？
谁能攻打这座绿洲？
三大沙匪造反了？
“玉门关出兵了。”
没等萧七想明白，李清幽微笑着解开了他的疑惑，脸上神情一如往昔，温润如玉。
彷佛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生死大战，而是迎接好友般轻松。
萧七愕然道：“怎么可能？”
李清幽与赤玲珑知不知道莫孤烟的身份，萧七不太清楚，可他却是知道。
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没可能。
长安城没道理突然攻打绿洲。
从朝堂议事，到兵部发文书，再派人送达虎符，八百里加急也得一月之久，这期间没道理收不到消息。
而且那位前任大司监才离开没多久，玉门关发兵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没什么不可能，事实就在眼前，就是不知道是那位领兵前来。”李南音喝了口酒，望着遥远的天空淡然道。
萧七下意识问道：“有什么分别吗？”
“有。”李南音点头道：“玉门关的守将是张静远，此人是死忠于皇室的将领，如果由他的人领军，那便代表要灭红楼的是龙椅上的人。”
“如果不是呢？”
萧七知道张静远此人，但他不明白其中分别，军令已下，谁带兵不都一样吗？
“张静远手下有两人，一位是汤镇南，一位是伍子义，这两人相信你不会陌生。”
“听说过，汤镇南出身凉州寒苦人家，极擅追击战，沙漠之中难逢敌手。伍子义出身汉中名门，策算谋略天下有数。”
“玉门关如今并无战事，如果是皇室要灭红楼，那出现的人定然是汤镇南与伍子义，甚至是张静远亲自领军，他们三人出手，红楼九成人马都必然被留在沙漠。”
李南音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人马，淡然继续道：“倘若不是皇室之意，那怕兵部发下文书，张静远最多派一二偏将前来，而那些人中，没谁有能力留下红楼大部分的人马。”
“倘若兵马少些，烟老板甚至能让他们全数留在这里。”
赤玲珑冷笑着接下李南音的话，莫孤烟在这里经营了十年，绿洲四处的机关早已布下不知多少。
沙漠里，人数并不能决定胜负。
“不能赢，只能败，玲珑你一会不能做千军取将的事。”李清幽摇了摇头，伸手摸向赤玲珑。
就算玉门关只派出一二千的大军，红楼也不能赢，只能败。
这就是莫孤烟让人撤走的原因，那些机关陷阱是用来防范三大沙匪作反，不是用来防范玉门关。
倘若莫孤烟敢赢，敢留下玉门关的军队，那宁国就别无选择，张静远也别无选择。
三股沙匪加上红楼能与宁国抗衡吗？
不能。
莫说是宁国，便是一座玉门关都抗衡不了。
第七十二章 玉门关的**子
老金老胡老马三股沙匪来得很快，但沙匪之后，便是装备整齐，军容严肃的玉门关大军。
那一杆杆在风沙中飞扬的大旗，每一次飘动都吹起一阵杀意，弥漫整片绿洲。
起风了！
而风，卷大旗！
莫孤烟此时也出现在客栈门前，半眯凤眼看着前方朱字，方字黑色大旗，淡然笑道：“是朱孝业与方格，朱孝业是疾风营主将，领军二千，但...。”
说到这里，莫孤烟停了停，皱眉道：“但方格是狼骑军的主帅，麾下全是轻装骑军，张静远不该让他来。”
李南音笑了笑道：“你的人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撤走？”
“一个时辰，最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安然脱离追击。”
“一个时辰太长了，看来这次要看朱孝业决心有多大，方格有多么无赖了，我们都准备好吧。”
张静远派方格来的意图很明显，他要放莫孤烟等人一马，否则派来的人绝对不是方格和朱孝业。
庙堂之上党派林立，兵部同样亦然，这是无可奈何，也是皇室刻意为之的事。
朋党之祸，历来禁之不绝，任何想杜绝这种事的皇朝都倒下了，其中有世家之因，也有同袍之谊。
皇室能够做的就是平衡各派力量，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固然不错，但百姓之上，还有一个世家阶层。
世家从来都是灭不尽，杀不绝的存在。
这些世家，一个半个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他们联合之时，便等同大半座天下。
世家在扎根之地，谁没点威望，谁没养着数百一千老百姓？
都有点威望，都养着点人。
特别偏远地区，老百姓未必知道当朝皇帝是谁，但却绝对知道本地的世家大户，谁在当家作主。
正是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
所以即使高坐龙椅的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妥协一二，那些小官未必会知道九龙卷书被盗之事，但一二品的大员却绝无可能不知道。
如果那些人执意要拿沙漠开刀，那位皇帝陛下也无可奈何，只能依言发兵，顶多就是做些小手脚。
莫孤烟雄居沙漠，阻了不少人的财路，特别是凉州一带的世家。
这些庙堂烂事经李南音一提醒，莫孤烟看着前方迟迟未动的大军，便瞬间反应过来，若然真要扑灭红楼，那些虎狼恐怕早就上了，而不是呆站在风沙里。
莫孤烟站在三股沙匪和红楼人马组成的骆驼阵前，笑道：“方格不出手，凭朱孝业一人奈何不了红楼。”
“烟老板，不可打得太痛，不然张静远不好交待。”
李清幽温柔一笑地提醒，他虽然是瞎子，但临阵杀敌与常人并不会差太多，除非对手的武功远超过他。
莫孤烟这里的成名高手，沙匪全都严阵以待时，方格与朱孝业还在中军扯着嘴皮子，硬是不肯挥军而上。
他是张静远一脉的人，出发前便得到指示，那就是拖，拖到杀些沙匪回去应付兵部就可以，至于莫孤烟等人？
看不见，找不到。
看见了，抓不住。
“朱将军，莫孤烟在这里经营已久，谁知道有多少陷阱，要知道沙漠的陷阱一葬便是百千人，出事了怎么办？我认为还是得派斥候多探查，慎防慎防啊。”
方格挖了挖耳朵，满脸都是认真之色，若没有那个轻佻的挖耳动作，看起来便真的像苦口婆心地劝说。
方格身旁，他那几位亲兵全都撇过头，左手死死握住刀柄，但他们可不是愤怒暴怒，而是在忍笑。
自家的将军太不把朱孝业当人看了。
“方将军，朱某对你诸多忍让，只因念着同袍之谊，但如今兵部要的人就在眼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拿下你，参你一个怠慢军机之罪。”
方格撇了眼朱孝业发红的脸，眨了眨眼睛，一脸迷惘道：“啊...方某人什么时候怠慢军机了？”
“你...。”
方格看着哑口无言的朱孝业，突然脸色一变，低沉道：“朱将军，这事你可要说清楚，方某人什么时候怠慢军机？如果今天你不说出个一二三，老子回到玉门关就带人与你比比武，对张帅说一句你战时诬蔑军中大将，居心叵测！”
被反咬一口的朱孝业顿时大怒道：“好好好，那我问你，你在金家寨放走图巴是什么意思？”
“放长线钓大鱼呗，让他带我们找到莫孤烟啊，这道理朱将军不懂？”方格说罢，撇了撇嘴一枪扫在身旁亲兵上，骂道：“小子，让你多看兵书，看了没？到时若像别人般连小小计策都不懂，老子抽你筋，扒你皮。”
被一枪扫到的亲兵，身体纹丝不动地闭上双唇，拼命点头回应，他可不敢开口。
万一开口便忍不住了。
“哼，算你小子懂事，别像头猪一样。”方格满意地点点头，对朱孝业拱手道：“朱将军莫怪，方某人忽然想起没监督这小子看兵书，因此得问一问。”
朱孝业深呼吸一口气，双拳捏得噼啪响，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声音中似是带着无边愤怒。
“方将军这话谁信？莫孤烟就在绿洲，绿洲的位置就在地图上，还是方将军认为那些探索地形的斥候都是饭桶。”
方格闻言，眼一瞪道：“嗯！？朱将军又想诬蔑方某？”
“诬蔑？那你说说，绿洲的位置还要沙匪带路吗？”
朱孝业虽然愤怒，可却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若敢先动手，方格定然二话不说就出手。
而他与方格两人相比，输的绝对是他。
因为方格这位痞子将军在军中的威望远比他高，而且方格手上有三千兵马，他只有二千。
方格挖了挖鼻子道：“绿洲我当然知道怎么去，但莫孤烟又不是死人，会跑会跳会蹦哒，嗖溜溜的贼快，谁知道她人在那里。”
说罢，不等朱孝业回话，方格又道：“难道朱将军能提前知道？这可是大本事啊，倘若调到山海关或雁门关，封候封王指日可待，恭喜恭喜。”
“你胡...。”
朱孝业说了两个字便突然说不下去，他知道方格在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莫孤烟定然在绿洲，可没看到谁敢肯定？
方格的话，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但偏偏他说的也没错，莫孤烟会走会跑，谁规定她一定要在绿洲？
而兵部发来的文书中，是拿下莫孤烟与扫荡沙匪。
沙匪扫了吗？
扫了。
就是不竟全功，但交待是有了。
调往山海关或雁门关之事，朱孝业更是不敢接，张静远在玉门关的势力已占了大半，若自己也被调走，恐怕除了龙椅上的人，谁也别指望插手玉门关。
而且调去雁门关还好些，若去了山海关，在那位陈积的手下，他朱孝业是别指望领兵，绝对会被死死按在城守的位置上。
陈积可比张静远凶狠得多了。
“好，我不与你说这个，也不说什么防埋伏要减慢行军速度那些破事，如今莫孤烟与沙匪都在眼前，你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朱孝业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得过眼前的痞子，便抓住当前之事来说。
莫孤烟与三大沙匪都在了，就问你方格动还是不动？
“动，当然动。”方格满脸严肃地点点头道：“朱将军诬蔑方某之事，回到玉门关再说，但朱将军该知道三大沙匪连同红楼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如果算上商旅，江湖人，那些卖身女子等，有个三千之数也不奇怪。”
“可朱将军看看，我军阵前只有三百人左右，还有二千多人去那了？我们不得不防啊。”
方格对身旁亲兵说了句学着点，便又继续分析道：“我军只有五千人，长途跋涉下算是疲倦之师，对方则以逸待劳，所以方某认为此时当立下营寨以挡风沙，同时广派探马，以防埋伏。”
“你...。”朱孝业手指着方格，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孝业的本事当然不错，否则他怎能当上一军之首，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平常方格没刻意捣乱，朱孝业最多只觉得他痞子气极重，为人好战又无赖，却不难对付，但如今却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这一次出兵前，张静远突然变成了傻瓜，竟没指定他们两人谁为首，要知道一军双首乃是兵家大忌。
但朱孝业心知肚明，想着张静远没派汤镇南，伍子义前来，方格再难缠也不怎么样，便把话闷在肚子。
可如今想来，就该问一问谁为帅，皆因指定他，方格便得听令而行。指定方格，那事后自己可以向兵部参他一本。
“立寨？不知方将军要如何立寨？而且我军粮草并不多。”
朱孝业气了一会，头脑冷静下来后，冷笑问道。
这见鬼的沙漠要怎么立寨？这一次准备的粮草亦只有十天，可方格中途拖去了七天的时间，也就说他们只剩下三天的粮草了。
方格闻言，懊恼道：“是方某失言，这里的确立不下寨子，但我们两军可轮流休息，朱将军放心，方某人在你军休息时，定然不会让莫孤烟等人前进一步。”
“粮草问题嘛...。”方格诡秘一笑道：“我在两天前已派人往玉门关求援，相信粮草正在运来，朱将军不必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朱孝业忍住从新升起的怒火，问道：“如此大事，方将军连告知都没有，可是不把朱某放在眼内。”
“朱将军息怒，息怒，这不是一路忙着嘛，一时忘记了。”方格随意的抱抱拳，脸上连半点抱歉的神情都没有。
不通知你朱孝业又怎么样？
我们各领各的军，各做各的事，我军机密还要告诉你？
你谁？
汤镇南还是张静远？
第七十三章 相识满天下
“将军，会不会得罪得太狠了？”
狼骑军中，方格冷笑道：“得罪了又如何，谁怕谁是龟蛋，回到玉门关你们都准备好，老子非打残他疾风营不可，让他诬蔑老子。”
听到这话，与方格前往疾风营的三人，不由同时头一斜，眼一翻，齐齐望向天空。
谁诬蔑谁这话，不好说。
不过回到玉门关是要和疾风营好好练练手才行，那些龟儿子的主将竟敢诬蔑自家将军，简直是瞎了一双龟眼。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被方格看似重实则无力扫了一枪的人开口问道，那位朱孝业要整军上了，狼骑营怎么办？
是上，还是看？
“摇旗呐喊啊，自家人都要出兵了，我们这些确保退路的家伙，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方格眼睛望向莫孤烟等人，撇了撇嘴，对这问题很不满意，没点水准和眼力劲。
这种破事还要问自己？
“等等....这样吧，李鸿你带一千人去左方截杀，记得“别留手”，知道吗？当然了，若沙匪凶猛，优先保护我军将士性命，反正红楼跑不了。”
“......。”
李鸿望了眼方格，忍不住嘀咕道：“将军，沙匪能是狼骑营的对手？放人便放人呗，说得那么好听有屁用，这里又没外人。”
方格彷佛听不到李鸿的低语，继续道：“陈列，你带一千人去右方，顺道突进到那些沙匪后方，同样“别留手”。”
“属下领命...。”
“知道了，将军。”
李鸿和陈列两人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本以为可以饮饮血的他们，此刻丝毫都提不劲。
“那还不快滚蛋，皮痒了？”方格呸一声吐了口口水，赶跑李鸿与陈列便对剩下的李元道：“看到那家伙没有？”
“那家伙？”
李元顺着方格的手往绿洲望去，只见沙匪前方排列着八人，六男两女，其中一位更是白髪苍苍，拄着一根拐杖，让他不由担心这老人家一开始便死在沙漠。
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敢站在大军前方的人，即使再老都不能等闲视之。
“笨蛋，红衣女子身旁的人，看到没？面目可憎的那位。”
这次方格说的明白，李元马上知道说谁了，他知道红衣女子是莫孤烟，而此刻站在她身旁的一位是拄拐杖的老人，一位是还握着酒壶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一头散发随风飘舞，身穿灰色长衫，腰间吊着一把很特别的刀，左手握住酒壶，一脸笑容的与身旁之人在说话。
但面目可憎嘛，便见人见智了，至少他觉得还凑合。
“连刀都不好好佩戴的那位对吧？”李元点头道。
“算你小子有眼力。”
李元翻了翻白眼道：“怎么了，将军？”
“那小子叫李南音，轻功极为了得，一会你领五百人前去会一会他。”
“五百人？将军想剁了他？”李元抓了抓脑袋，随后道：“不必五百，给我一百人保证剁了他。”
方格嗤笑道：“一百人便想剁了他？不是老子小看你，给你一千人也别剁了他，除非那家伙变笨了，不会跑。”
“呃...将军认识？”
李元听到这话不由一愕，随后想到自家将军这次的行事作风，是明摆着要放人，只是不好大摇大摆，得找借口而已。
既然这样，那没道理用五百人去杀一个人，所以只能是认识的人，深知其本事，借他来挡一挡刀子。
“认识？”方格脸色古怪地笑了笑道：“不认识，老子怎会认识无法无天的家伙，但一会你带五百人前去，我估计他会满场乱窜，嘿。”
“对了，出阵时记得大声吆喝方将军威武，声音要响亮点，不然回到玉门关，你等着和李鸿那小子去跑山，哼哼。”
“......。”
李元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早就知道李鸿那小子死定了，就凭那句话方格肯定把他往死里整，虽然事后实力大概又会有所进步。
不过也终于明白方格的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带人冲乱朱孝业的大军。
这事不能明着做，可追杀敌人的时候便不好说了，毕竟谁也无法控制敌人怎么做是不？
这次李元还真没猜错，方格的确是如此打算盘。
李南音他认不认识？
认识。
当年同属风字营探马的他们，可是熟得不能再熟，皆因在风字营时间最长的便是他们两人。
他一身武艺也是来自李南音的指点，不然他一个寒苦百姓，怎么枪法如龙。
方格早就发现了李南音，他对李南音可是记恨已久，恨他当年竟然招呼都没一句，便一声不吭地溜了。
所以看着看着，想起李南音的武功，脑袋灵光一闪，方格便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打乱朱孝业的大军，又可以替自己报仇。
“你懂了？”方格白了一眼李元道。
“懂了，将军。”
“怎么个懂法？”
“敌人怎么行动，我们也无法预知嘛，但打伤了狼骑营的兄弟，我定然不会放过。”
方格用力拍了拍李元的肩膀，哈哈笑道：“哈哈...不错，不枉费老子教你这么久。”
“......。”
李元默默无言地看了眼方格，正想赶快离开他时，只见他皱了皱眉道：“还是不好，你留下来押阵，老子亲自去会一会他，嘿嘿。”
“......。”
李元摸着自己额头，无力道：“将军，如果你亲自打乱朱将军的阵营，会引起弹劾的，到时候张帅又得头痛了。”
李元说的没有错，由他带军冲乱疾风营和方格带军冲乱疾风营，可是两码子的事。
如果是他冲乱了，有方格和张静远在，大不了扣点军功俸禄，降一降职位，可他是方格的亲兵，在狼骑营再怎么降都一样熊熊横着走。
但方格便不一样了，他是一名将军，还领了玉门关速度最快的狼骑营，一但做出这事，其他人定然把奏折写得如雪花般多，即使拉他不下马，也得迫张静远让出点利益。
“呃...好吧。”
方格不是不听人劝的人，李元这么一说他便想到后果，被降职他不太在乎，可麻烦到张静远，他便不想了。
“记得，有机会给他来上两刀，当然不要太重了。”
李元听到这话，嘴角一抽，拱了拱手便转身去点兵马，他娘的又要给两刀，又要不能重伤，除非那家伙站着不动，让自己量量位置。
烈日高悬的沙漠，风带着燥热徐徐流动，莫孤烟看着前方开始移动的军阵，开口道：“要来了，各位不要恋战。”
说罢，莫孤烟便率先跳上骆驼，握住了一把长枪，带着三股沙匪移动起来。
红楼的人马已全数撤走了，但还是处于极易追击到的距离，毕竟红楼那么多家当和弱女子，行走的速度快不到那里去。
除非，她莫孤烟把那些弱女子全都抛弃了，但她做不出这种事。
“咚....”
“方将军威武！”
“方将军威武！”
“方将军威武！”
“噗...。”
鼓声刚起，李南音正想再喝一口酒便前冲的时候，如潮水涌来的悍卒中，突然分裂成四队，其中两队往左右绕出。
而中间两队，左方的人马一上来便是加速，直接脱离前军，还边冲边大声呼喝着口号。
听到那口号，李南音刚灌下的酒，忍不住直接喷洒而出，这是什么鬼？
就方格那小子还威武？
威武个屁！
李南音不知道朱孝业是谁，但对方格可是知根知底，刚才大军停住大半个时辰没动静，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方格那痞子的关系。
但一上来便让人大叫方将军威武，这是对当年自己说他痞里痞气，当不了威武将军的事怀恨在心？
“你们去帮烟老板，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李南音无奈一笑的同时，对着萧七，李清幽等人道。
本来他们的打算是莫孤烟带着沙匪以军队的方式作战，而李南音则与萧七，天老，张知星，欧阳断，李清幽，赤玲珑以江湖人的方式作战。
但现在李南音一听对面吆喝的破话，脑袋一转，知道自己一个人便可以拖住换了骆驼的狼骑营。
至于怎么拖法，他便不知道方格的打算了，可命是绝对丢不了。
萧七皱眉道：“李浪子...。”
李南音笑道：“放心，不是托大。”
双手垂在身前，一脸平静的李清幽微笑道：“朋友？”
“仇家，可能要挨两刀，不过性命绝对无忧，但那两刀绝对重不了，最多是放点血。”
李南音说的虽是仇家二字，但众人都能听出其中玩笑之意，除了赤玲珑外，不由都侧目望向他。
江湖都传说这位浪子相识满天下，可没想到他的满天下竟连玉门关将军都认识，而且听起来交情非同一般。
李南音说罢，抽出横刀便往前冲去，同时口中大喝道：“李南音在此！”
李元看着李南音身旁的人突然往右而走，独自一人迎向自己的军阵，不由一阵头痛。
自己带五百人去围杀一个人？
然后还要死追他？
这不行。
太假了。
这家伙果然是将军的朋友，就不懂得留下些人，让自己分散人手吗？
“李校尉，怎么办？”
李元身旁，早就知道安排的伍长开口问道，同时还有数人望向他等待指示，这情况与他们计划中不一样啊。
“还能怎么办，这位也是王八蛋。”李元叹了口气，骂骂咧咧。
那几人听到这话，全都会心一笑，李元的话他们都明白。
“不管了，依计划行事，你们自己见机行事，不然将军找你们麻烦，可别指望我。”
第七十四章 最假的战场
李元与李南音相遇瞬间，便像是心有灵犀般，刀枪仅仅一击，便扬起了漫天风沙。
随后在沙尘中，李元快速对李南音道：“兄弟，方将军让我宰你两刀，一会让着点。”
李南音踢起风沙的左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沙面上。
这是什么话？
让自己往刀上凑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他打算怎么办？”
“方将军命我拿下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但你们总会跑吧？”
李元眼睛撇往右方疾风营的位置，意思简单直白，就只差在没说兄弟，你往疾风营那里跑，我带人追过去，你窜一窜就行。
“......。”
李南音看着追向萧七等人的悍卒，一边格挡开四周看似凶猛，实则软绵无力的长枪，压低声音道：“太明显了吧？”
李元翻身闪过李南音踢过来的长枪，稳稳落到地上，弃枪抽刀喝道：“步战，圆阵！”
李南音瞪大双眼看着四周纷纷跳下骆驼抽刀的人，一脸呆滞。
过份了吧。
虽说失去速度后，面对江湖人用步战比骑战来得好，但自己不就一人吗，你带着上百人直接混战？
这打法可还行。
“我就一小校尉，不懂兵法又如何。”
李元看到李南音往自己刀上撞了撞，满意地点点头。
这家伙地道，会做人。
“好吧...那我跑了。”
李南音一想，李元这话也没毛病，只能概叹不愧是方格的兵。
“敢踏老子的肩，死来。”
“丫的。”
“砍了你。”
李南音刻意挨了数刀，便一跃而起，踏着狼骑营的人马，在他们肩上，头上快速前冲，彷佛是不敌窜逃。
而在他飞踏而走的同时，狼骑营那些流氓一个个大喝起来，彷佛毫无军纪的沙匪，追着追着便打乱了自己整个阵形。
“方格这王八蛋！”
远处，押阵的朱孝业一看这阵势，望了眼左方押阵的方格，不由狠狠地把长枪插在沙面，怒骂起来。
“将军，方格的人往我军阵营冲来了。”
“好好好，我回去就参他一个治军不力之罪！”
可朱孝业这话刚落，方格那里突然响起鼓声，令旗不停挥舞，然后原本乱成一团的狼骑营瞬间化作锋矢之阵，速度快得让人目瞪口呆。
“杀！”
只见狼骑营的悍卒以李元为箭头一偏，便从疾风营后方绕走，再一分为二从左右扑杀，那一句杀字喝得整齐响亮，直穿云霄。
但这个时候，原本便与莫孤烟等沙匪接战的疾风营已经乱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带阵出击的疾风营将校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被追击萧七等人的狼骑营切割开，更顺手替他们疾风营稳住整个阵形。
疾风营是玉门关悍军，刚才不过是被追击前来的狼骑营一惊，然后被李南音，萧七等人冲乱了阵势。
疾风营有一千二百人在这里，以四个方阵出击，每阵只有三百人，其实没有狼骑营，那些伍长也很快就能重聚阵形。
李南音他们人太少了。
可问题在从外切入的狼骑营，趁着“帮”疾风营重整阵形的时机，把第一方阵与后方三个方阵之间的联系切断了，直接让那三百人暴露在转由天老率领的沙匪前。
同时，右侧原本绕出的陈列突然改变了计划率军急冲，其方向正是前去支援第一方阵。
但疾风营的校尉如何不知狼骑营想做什么，但他们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怎么移动，李元总是带着完全突入军阵的五百人，死死挡在他们身前与沙匪过家家。
而且李南音，萧七，赤玲珑，莫孤烟四人仗着轻功高，一直在后方三阵来回，虽然各有伤害，但总的来说还是疾风营比较吃亏。
皆因只要一有危险，他们便会就近冲入狼骑营撕杀，疾风营便只能干瞪眼，他们不可能连狼骑营的人也宰了。
而且说实在，阵形被切割开，又有狼骑营扰乱，李南音四人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只是没有这样做而已。
至于最前方的疾风营人马，本来与沙匪死伤都甚多，但自从陈列率军前来后，便呈现“胶着”状态。
你砍一刀，我砍一刀。
你流了血，我也流点血。
整个战场画风变得诡异无比，有些地方打着打着还偷偷聊起天。
像江铃那位自来熟的家伙，一边无力地挥着剑，一边和自己的对手低声说着话，而他的对面那四人，则不断用身体挤压走疾风营的人，凶神恶煞地瞪着江铃挥刀。
只是那把军中制式长刀的速度，有点慢。
“喂，你们到底要拖多长时间？”
陈列与马梨交换了一枪，看到自己身旁并无疾风营的人马，压低声音问起来，他不认识马梨，可却能看出马梨的身份不会低。
“再两刻钟便可以，辛苦兄弟了。”
马梨虽不知道一身轻甲的狼骑营怎会如此，但却知道对方在替他们拖时间，而所有知道这一点的人，都全数粘着穿轻甲的悍卒撕杀。
至于还在与穿银甲的疾风营缠斗之人，要不就是没发现诡异之处，要不就是一时半刻脱离不出。
“你们手脚麻利点啊，这样打太累了。”陈列满脸疲倦道。
他与那些偷懒的家伙不一样，一个半个无力无气便罢了，若整个狼骑营都这样便太假了。
所以他一枪扫出或刺出的时候，力道都会用上六七分，直到碰上对方的武器，才把力道收回。
可这样的打法很是累人，特别天空上还高悬着一个谁也不给面子的烈日。
马梨此时亦汗流浃背，但莫怜儿没回来前，那就代表还不到撤退的时候。
“将军...我们上吗？”
“上？上了有用吗？”
朱孝业无力地把长枪挂在骆驼上，他知道自己这次栽了，栽在自己一向不太喜欢的方格手上。
而且莫孤烟等人下手极有分寸，很少会杀死疾风营的人马，让朱孝业想利用同袍之谊激起狼骑营杀心的机会都没有。
望向狼骑营与莫孤烟等人，朱孝业只能苦笑，他一直以为方格只是靠着军功和张静远青睐，才坐上狼骑营主将之位。
怎么也想不到名声不显的他，竟难缠至此，让他半点把柄都抓不住，甚至那个治军不力，在狼骑营替疾风营稳住阵脚，快速重聚方阵后，也没有了。
没有治军不力这种比较严重的罪名，其余像拖慢行军速度等事，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但从军事角度来说，方格做得很完美。
再说扫了金家寨，扫了绿洲的红楼，交待也足够了。
毕竟兵部文书虽写着捉拿莫孤烟等人，但这种事又不是说兵部写了就可以，若然真是这样，还需要打仗吗？
“撤军吧。”
朱孝业神情漠然地道了句，便拉转骆驼离去，连进入绿洲的兴趣都没了。
兵部的文书是怎么回事，朱孝业可是一清二楚，这次的军事调动根本没有经过朝堂议事，龙椅上的人也根本不知道。
不，现在该是知道了，只是在等结果。
兵部有权随意调动长安城以外，五千人以内的大军是没错，但终归只是一个名正言顺，并不代表如此私下动作不会出事，特别是此次牵涉到玉门关这等重地。
倘若能成功打开沙漠之路，大部分的世家都必然会力保兵部，说道此次行动没有错误之处，更为宁国扫清丝绸之路上的沙匪，得保来往商旅平安，大利于国。
而龙椅上的人再不满，也只能称赞两句兵部指挥有方，毕竟皇室不会为了一些沙匪得罪了大部分世家。
但这次的行动看似成功，实则失败了。
因为除了金家寨损伤半数人马外，不说其余两股沙匪，便是连红楼的人马也几乎可以说毫发无伤。
红楼不灭，这片沙漠依然是莫孤烟作主，金家寨那点人马在她支持下，很快便能重建。
而中原那些妄图在这条路咬一口的世家，仍然绕不过莫孤烟，绕不过便没利益可言。
没有利益，谁又会为了一位兵部尚书去得罪皇帝，说不好第一个把那位兵部尚书卖掉的，就是他身后的雍凉世家。
至于皇室？
皇室的人马，一向都不用看莫孤烟的脸色，莫孤烟也不会去为难皇室的商队，只要持着贵老的手令，回程时更能带走些银钱，说是替红楼存入钱庄。
可实情如何，所有人都知道。
就如路过商旅要交酒钱一样，莫孤烟虽与宁国关系不好，但该交的酒钱，依然有交给贵老，交给张静远。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抵挡住张静远。
“将军，朱将军撤军了。”
“老子又没聋。”方格白了一眼眼前的传令兵，撇了撇嘴道：“没想到那龟孙子这么快就投降了，真没趣。”
“那我军？”
“再等等，让那些王八蛋再练一会，别让疾风营那些小子钻了空子。”方格望了眼正在缓缓撤退的疾风营，嘿嘿一笑。
如果他是朱孝业，早就溜回玉门关了，就他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带着二千人，定然能拿下红楼。
都没想想张帅派自己来干嘛，真以为自己只会蛮冲蛮撞？
“朱孝业这家伙蠢透了。”方格摇了摇头道。
“咳...将军此话何解？”那位传令兵好奇道。
“笨蛋，逼急了莫孤烟，她来一个鱼死网破，就凭疾风营二千人保证吃不了兜着走，最后能回玉门关的人有个五百都算他本事。”
“怎么可能？疾风营那些龟孙子也不差啊。”
方格没好气道：“对面真下狠手，就算我们狼骑营也讨不了好，你以为江湖人真不能以一敌百，不能万军取将？”
“而且莫孤烟那贼婆娘在这里盘踞了十年之久，会没一堆陷阱？他朱孝业不过是想着莫孤烟不敢鱼死网破，可这事谁说得准？最少老子死前肯定拉些垫背，走得舒服。”
第七十五章 负刀人
这一场沙漠之战来得莫名奇妙，结束得也莫名奇妙。
其之因，其之果，李南音与莫孤烟都抓不住半点头绪。
万幸的是，红楼虽也死伤不少人，但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金家寨，便只能算他们倒楣了。
等到方格与朱孝业的兵马消失在风中，莫孤烟与三股沙匪把死去的人用麻袋装起，全数扔入流沙之地，为他们哼唱了一遍沙漠独有的歌谣送行，便算是完成了葬礼。
然后与三股沙匪在流沙旁，商议起来。
这是沙漠独有的风景，也是沙漠才会出现的悲怆。
遥远的国度，有一条寂寞古道风凄凄。
我提着烟斗，背着沙漏，一步步前走。
蓝天飞翔的雄鹰，远方喧闹自由的风....
我们都是孤单的旅人...
不过与其说商议，不如说是莫孤烟想让那些贪腐的世家看看，这片沙漠没有了她，是否真能如他们所想。
让他们看看，为什么这些年只有她莫孤烟能让沙匪伏首卖命。
难道每次商队出发，你都能用大军护卫？
玉门关的大军真能肃清沙匪？
都不可能。
这些事，那些人原本是明白的，不过是莫孤烟这些年的作为，让他们产生了错觉，觉得她能做到的事，他们那些世家也能做到。
事实呢？
事实上，这是一种不可能之事。
莫孤烟能做到，是她只求一个落脚地，把得到的钱财全都分出去，然后靠着赌坊，青楼来回收。
而那些世家却绝对做不到，因为在中原建立赌坊和青楼，比在沙漠更赚钱，他们绝不会去替沙匪考虑，只会利用。
这样的手法，能得到沙匪认同？
不可能。
所以莫孤烟打算停下两年，让自己成为第四股沙匪，她正好也需要时间报仇。
有她存在，沙匪们便不会散，亦没有人可以再建一座红楼，钱财等物便看沙匪自己的本事了。
再次给三股沙匪分了一次酒钱，莫孤烟说了暂停两年，期间沙漠之事她不再管后，胡迟，老金，马梨三人都是忧多于喜。
没有固定的收入，靠劫掠为生，运气差的时候，真的得喝风沙过日子。
“烟老大，再想想？我们这些大老粗没你可不行啊。”
老金看着自己只剩一半的人马，怀里虽又多揣了几千两银子，但心中还是慌得很，对那些中原世家更感痛恨。
胡迟与马梨也差不多是这种想法。
虽说他们这些年赚的钱财很多，但花的速度也快。
难道现在抱着剩下的银两，对下面的沙匪说，这两年省着点，等烟老大回来就好？
可能吗？
不可能。
谁敢肯定两年后的事？
没有人敢。
他们都是提着头颅过日子的人，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抛入流沙。
所以让他们像普通百姓般生活，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
“没有想不想，都给老娘滚蛋。”
“还是你们已经忘了怎么劫掠？”
莫孤烟瞪了三人一眼，直接拉转骆驼离开，往早就选好的避难之地而去。这种地方她建立了三处，每一处都人烟稀少，极难发现。
“都笨得像头猪，你们就不会把货物劫下一半，交给胡迟去卖？还像以前般收过路费？”莫怜儿看了眼三人，摇头道：“胡迟，稍后红楼劫掠到的货物，全数交由你处理，七三分帐。”
胡迟听到话，眼睛一眨，忙道：“怜儿姑娘，交给老胡！二八...老胡要二就行。”
“懂事。”莫怜儿笑了笑，对胡迟竖起大拇指。
马梨和老金对望一眼，明白双方意思后，开口道：“老胡，我们的货也交给你如何？七三分帐。”
“不！你们，四六！”
“不行，我最多给你二，我还要分一成给老马，不可能给你四。”
老金连忙反对，他绕不过马梨，自然要给马梨甜头，如果被胡迟吃掉四，他自己便只剩下五了。
“老胡，做人要讲道义，你什么事都不用干，要四成太过份了，七三，最多七三，我七你三。”马梨在老金之后，也接着反对。
胡迟与身旁之人低声讨论了一会，抬头道：“都三成，再说老子不卖。”
“好。”
“可以。”
马梨本来便是七三分，老金倒是要再让出一成，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的地盘在最前方，收割效益最大的人亦是他。
当然，危险亦是最大。
因为商旅带来的货物只能往外卖，至于往中原方向的货物，他们截了也没用。
不过倒是可以再收一次过路费。
他们也不怕没商旅，因为一来一往的利益太大了，大到只剩一半货物，也足够那些商旅赚。
只是没有以往交酒钱般赚得多，赚得安全痛快。
“烟老大，借我一点人马。”
“喔？老金你出多少钱？”
莫孤烟转过头望向老金，轻轻一笑。
借人？
没问题。
但得付钱。
莫孤烟看着还在盘算的老金，笑道：“莫缺，你带五十人留在这里与他们商议，顺道教教他们怎么做商人。”
“知道了，小姐。”
沙匪一向都是劫掠钱财，行商之事那里会懂，而且如何收割商旅，但又不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也是一门学问。
这些事，头发已显花白的莫缺最为精通，红楼能建立得如此成功，最大的功臣便是他，莫孤烟不过是招子。
莫孤烟留下莫缺等人离开时，李南音与萧七已经踏上了回归中原的路途。
他们没有留在沙漠的理由，莫孤烟不可能让萧七知道她的秘密基地在那里。
至于李南音，他早就知道，去不去都一样。
两天一夜后。
李南音与萧七躲在一座巨型沙丘之后，看着遮天蔽日的风沙，吐了口沙子道：“真他娘的倒楣，竟遇上了风龙。”
一开始还很好奇的萧七，此时也是狼狈不堪，半蹲在地上叹气道：“老何说你是位麻烦精，让我小心点，本来我还不信，可现在真的后悔没听老何的话留在中原。”
李南音眼带笑意道：“喔？何老爷子怎么说李某？”
“能怎么说，他说你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人，那怕无风无雨，都会莫名奇妙地惹上麻烦，你看，连风龙都出现了。”
萧七伸手指了指天空，意思为连上天都找你麻烦了。
皆因半个时辰前李南音笑说，如果一路无事，他们在日落之前定能穿过沙漠，到达敦煌，然后从那里折返中原。
结果他们此时便被困在这里了。
“哈哈...。”李南音哈哈大笑道：“看情况，一时三刻我们都不能动，喝点酒聊聊天吧。”
萧七嗤的一声道：“嗤，李浪子确定喝的是酒，不是沙子？”
“呃...。”
李南音尴尬地摸了摸黑巾蒙住的鼻子，看了眼已经提起的酒葫芦，最终还是挂回腰间。
萧七说的没有错，虽然风龙离他们两人很远，但其威力已经扬起了漫天沙，更逼得他们连动都不敢动。
这种鬼神莫测的苍天之力，实在不是一个江湖高手能应付得来。
“李浪子还有什么线索？”
“线索？”李南音呆了呆，随后反应过来道：“没什么线索，以顾天武的能耐，恐怕没人能够找到他。”
“少林寺那里呢？”
李南音摇了摇头：“不用指望少林寺，除非潜伏的人傻了，不然以那些老和尚的仁慈，查个十年八年都毫不奇怪。”
萧七想了想空性空悟对净慧和尚的态度，回道：“也是，但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李南音道：“你好像对这事很尽心尽力？”
“李浪子何必明知故问。”
萧七不相信李南音猜不到自己为什么而来，所以他那话根本如除裤放屁一样。
多余。
“办法没有，想法倒是有点。”
李南眯眼看着漫天飞舞的黄沙，看着无形却呼啸而过的风，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庙堂上的显赫贵人，没有一位姓萧。”
萧七奇怪地看了眼李南音，这是探听自己的身份来了？
为什么？
“的确没有，但我姓萧。”
“看不得光明之人？”
萧七轻轻一笑，黑布下的脸大概又是那种邪魅诡秘的笑容。
“我娘亲姓萧，不是父亲姓萧。”
庙堂上的官员姓什么，李南音都有点印象，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有多少人能全知道。
“你认识莫孤烟？”
李南音忽然又问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萧七能不认识莫孤烟？
他们两人早前才见过，出生入死过，怎么可能不认识？
“认识。”
然而更奇怪的是萧七深思了一会，竟然还真的回答了他，发音比平常更重。
“既然认识，那有些事便可以对你说了。”
本来就好奇李南音为什么忽然探听自己身份的萧七，不由更是好奇，什么事是自己认识莫孤烟才能说？
“你是风铃刀？”
“风铃刀？”萧七瞳孔一缩，随后叹了口气道：“李浪子果真厉害。”
萧七本来便防着李南音探究自己身份，但没想到他说话竟然转来转去，突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老何说我能在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如今可真是见识了，但李浪子还是猜错了，萧七只是负刀人。”萧七叹气过后，直认不讳。
他知道自己刚才神色间的变化，没可能瞒过李南音，与其否认惹来怀疑，倒不如爽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