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如是我闻
问了问其他和尚怎么没出现，换来净慧和尚一阵尴尬，说和尚也不知道呐，和尚平常都只在参禅。
李南音便没有再问，事实都放在自己眼前了，还有什么可问。而且净慧和尚除了自己眼见之事，几乎是十问九不知，也是让他一阵头大。
问啥？
有啥好问？
不过想起早前那位女子，李南音倒是想起一些疑点，刚才一直在疑心净慧和尚，以至于下意识忽略掉，现在回头一想，可疑极了。
为什么那女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自己在附近时才现身？要知道净慧和尚在这里徘徊了两个多时辰，那伙早在沙漠的人没道理这么晚出现。
是算计自己，找不到净慧和尚，还是怕他发现什么，才被迫无奈现身。
回忆了一遍早前那位女子的神态，李南音重新背好粮水，问道：“和尚你可记得刚才那女子怎么出现，你又在做什么？”
“啊...李施主让和尚想想。”净慧和尚想了想道：“和尚记得当时正打算在这古城四周搜索一遍，然后便看到那位女施主自沙丘中转出来，说是迷失了方向，希望和尚带她离开。”
“喔？”李南音喔了一声，道：“和尚可记得她从那个沙丘转出？”
和尚点头道：“和尚记得，怎么了？那位女施主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李南音懒得与净慧和尚解释这些，他又不是和尚师傅，没这空闲功夫，除非自己心情好的时候。
问题是他的心情好吗？
不好。
如果不是老是和尚和尚的净慧和尚说话很有趣，让李南音心情恢复了点，他现在绝对满脑子都是杀人想法。
“我们走吧，带我去那沙丘看看，说不得会遇上那位馋你身子的姑娘。”李南音扫了眼四周，确认这里没什么好探查了。
“阿弥陀佛，李施主莫要乱说，和尚可是四大皆空之人呐，沾不得女色，沾不得。”
净慧和尚分辨了一下方向，脚下一点，整个人在黄沙中飘飞而行，配合那一身僧衣讲袍迎风飘舞，似是天外来客。
李南音正要跟上之时，左方昏黄的天空忽然传来一道十字火花，一道男子声音。
“李浪子！”
！！！
李南音听到这声音，脚下一顿，对前方的净慧和尚喝道：“和尚，跟我来。”
说罢，李南音拔刀在手，如箭般往左方急射而去，快得像阵暴风。
听到声音的净慧和尚早已回转身子，再听得李南音的话，不由迅速跟上，可这时侯他才发现李南音的速度，快得让他咋舌。
和尚本来已是先动，可才奔出一半，李南音竟已跃到左方的角落，整个人消失在古城中。
可那角楼离二人足有百丈远，李南音走直线，和尚走斜线下，其实还是他较近，但即使如此，李南音竟仍比和尚快上接近一半。
信号是谁发出？
声音的主人又是谁？
荒凉的沙漠里，怎会有人突然呼叫李南音这位浪子？
难道是那位傲世红衣派人来接应他？
当然没有这么一回事。
那位傲世红衣才不会做这些无聊事，除非李南音陷入绝境，而目前的李大浪子有个屁的绝境可陷。
李南音离开太原前，向何尝借了一个人，才紧赶慢赶由凉州入敦煌，再入大沙漠。
借谁？
谁值得李南音去借？
当然不会庙堂之人，皆因借位悍卒没什么大用，悍将却又借不来。
刑捕司？
刑捕司之人倒是有用，能用，更可用。
可惜李南音与统领刑捕司的司狱不怎么对付，与他手下那位铁血名捕关系更是恶劣，他可是戏耍了别人好几次，犯下不少案子。
在刑捕司的档案中，可是名乎其实的恶人，若不是那位圣天子没点头，他李南音的画象早就挂满大江南北，大城小县。
既然不是庙堂之人，何尝有谁人可以借，他闯荡江湖时的好友？
算了吧，都全是些老家伙，一个不小心折翼断戟，李南音便又多背一条人命债，他可不敢借。
所以借的是谁人，自然可知。
自然是那位使得一手快刀，初出茅庐的萧七。
武功高，人有趣，李南音不借他借谁。
何况他也该离开何尝的羽翼，自己走一走江湖，不然等若没到过江湖。
李南音听到风中传来的大喝声，对净慧和尚喝了一句，便急急奔向发出信号的地方。
入凉州后，他与萧七便一直保持着距离前进。他在明，萧七在暗，暗的连李南音都不知道萧七在那里。若不是每两天固定的暗号交流，他甚至怀疑萧七不知跑那里去快活了。
特别是进入沙漠后，为防止被人发现，拉开一段距离的两人，更像是各走各路，完全没办法与对方联系。
如今萧七突然现身，还发出信号，恐怕是有所发现。
李南音一路飞驰，一路在四处张望，萧七没发出第二次信号，那便证明了两点。
一是在位置明确之地。
二是陷入撕杀，抽不出手发射信号。
第二个原因，李南音不作考虑，想了也没用，这昏天暗地的沙漠，很是考验一个人的眼力听力。
幸好，这两个原因中，萧七是第一个，他就在李南音拴下骆驼的破墙外。
但李南音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他那一身几乎与沙漠融为一体的装束，若不去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
李南音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位一身僧衣，被十数人围攻的和尚，和尚的光头太显眼了。
这是李南音半开玩笑的话。
李南音第一眼看见他，原因是一个满身都是血，衣裳破破烂烂的人，怎能不引人注目。
引啊，这样的人去到那里都像苦海明灯，总能第一时间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那和尚本来的面貌，李南音看不出来，皆因他脸上的鲜血多得让人怀疑，到底还能不能看清眼前之物。
这种模样，谁能看出？
李南音知道他是和尚，是因为那颗光头上有六个圆点，那些圆点可是戒疤啊...。
这种起源于元，以此明证求佛之心的方法，并不是佛家之物，只是不知因何出现在佛家之中，大概是佛家变成佛教之因吧。
这一点，李南音倒没怎么求证，他虽然好奇，但也仅限于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上，佛家的出世法，他一向没什么兴趣。
修禅，还不如去武当修道。
最少那里不会有人阻止他吃点肉食，也不会有人阻止他找个漂亮的女人，甚至依然可以四处流浪。
元代灭亡后，戒疤已渐见渐少，所以突然冒出一位有戒疤的，不是和尚是什么？
总不能闲着没做，找人给自己点上戒疤吧？
戒疤如今在少林寺也不多见，太过于残忍。
不说净慧和尚没点上戒疤，便是空字辈也仅有三数人点有戒疤而已，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便是空悟。
这倒不是净慧和尚他们心不诚，无法一心求佛，而是没有必要。反倒是点上戒疤之人，才是心志不坚之辈，需要时刻提醒自己求佛之心。
但李南音还是误会了一点，或者说大部人都误会了一点。
佛在心中，不在疤中，不在口中。
少林寺的清规，是辅助坚定向佛之心的规矩，并不是成佛必须的条件。
佛说：人要善良，对人对物，那怕是一颗小草都要保持良善之心。
佛说：要助人为乐，看到别人有苦难之时，自己应该尽力去帮助别人。
佛说：要舍己为人，钱财不过身外物，都是浮云，都终化烟尘。
这才是如是我闻。
或许有人说，既然不是成佛的必要，那为什么要守众多清规。
那是因为你要吃肉，别人就得杀猪宰牛，与你杀又何区别？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可以说是良善吗？
不可啊...。
除了最中心的东西，其他都是世人认为佛该这样，然后佛才活成了这样。
如果真如世人眼中般才可成佛，那密宗的欢喜菩萨如何成为菩萨？
难道仅仅是菩萨与佛的字不同，便不一样吗？
不是。
佛与菩萨，都是如是我闻。
“净圆师兄！”
李南音后方，净慧和尚刚跃过破墙，看到满身血的人，便认出是走散的师兄。
与此同时，李南音亦正式加入战局，从右方撕出一大道缺口，快速贴近净圆和尚，把他护在身后。
“施主小心...。”净圆和尚喘了口气，低声道。
“李浪子，合击阵法。”萧七手中薄刀翻飞，再次斩伤一人，退回净圆和尚身旁。
萧七有点吃力，他武功路数是一刀如风，不管刀有没有砍中敌人，只要刀出便定然退走，所以他的轻功才奇高。
但如今的状况却容不得他退走，围攻的人倒是困不住他，可能跑吗？
他跑了，净圆和尚定然支撑不了多少招。是以再苦，萧七也只能咬着牙，用他那把不该用来格挡的薄刀，尽力挥刀，尽力不让那些人对净圆和尚造成威胁。
“萧七，你自由了。”
李南音杀进来的时候，便已看出这些人配合极佳，隐隐有阵法之势，但他无所谓，他最擅长以少对多的撕杀！
阵法？
那是什么东西？
一刀砍掉了脑袋，划破喉咙，刺穿心脏，你还能用阵法配合他人？
李南音不信！
第四十七章 血染黃沙
恐惧在那里？
在心里！
是什么样子？
是你恐惧的样子！
少年时，李南音是一名游戈战场的斥候，骑着马儿“嗒嗒嗒”来去如风，是“风”字营唯一一位百战老兵，从披甲到解甲都一直在那里。
玉门关“风”字营，说是李南音一手创下也毫不为过，因为不管刺探敌情，确保行军路线，“风”字营都不曾出过差错。
其中功劳最大便是李南音这位浪子，他的轻功太高了。
作为探马，与对方斥候相遇是等闲事，一个不小心还会遇上百人，千人骑兵队，那可是真正浴血死战。
百人还可以一战，千人骑队的时候，拿什么去战？
命？
不够。
十五人为一队的探马，那里够命去战。
跑？
塞外之地鲜少步兵，几乎全数骑兵下，没有人断后，你跑到那里去？
跑到黄泉路就可以。
每当这种时候，李南音都会主动断后，其他人也争不过他。
他的轻功高，失了马不会怎么样。
他的武功高，能做到边退边杀敌。
玉门关十六路探马，死亡人数最少是李南音所在的“风”字营，受伤次数最多亦是“风”字营。
皆因战事一起，任务最重就是他们，那些年，李南音每天都比狗更累，以一敌多，孤身奋战，更是平常事。
如今对方满打满算不过二三十人，一涌而上，李南音也不怕。
阵法？
阵法能比撕杀中，随时急射而来的短弩可怕？
江湖人撕杀，阵法合击，最多就是不停移形换位，以体力优势消耗体力弱势，但真正能造成威胁的只有寥寥数人。
黄沙漫漫的环境，李南音亦早已习惯。何况这次的对手全是弯刀，长剑，一杆长枪都没有。没有长兵器便代表对方无法绕过近战之人有效攻击自己。
当然，除了贴身的数人外，李南音也无法有效攻击其他人，他的横刀只有半臂长而已。
不过他没办法攻击，不代表没人可以。
净圆和尚身受重伤，注定净慧和尚杀进来，也只能负责保护他，而且和尚不杀生。
但和尚不行，李南音和萧七行，还虎虎生风。
他们两人杀起人来，便像喝水般习惯至极。特别是可以放开手脚的萧七，他那把薄刀绝对是杀人利器。
风沙漫漫，血漫漫。
原本稳占上风的人，渐渐落入下风，原本便一直染上血色的黄沙，依旧不停染上红红之血。
只是流血的人换了对象，刚才是萧七与净圆和尚较多，现在换了那些黑巾蒙面，披着黄色风袍的人较多。
短短半刻钟，李南音杀一人，萧七连杀三人，在风沙中身形如电的他很少出手，可一出手，一掠过便是一条人命。
再次从一人脖子上掠过，萧七看也不看便远离，只见身形如电的他一跃一闪，借着土黄色衣裳的伪装便又消失在沙漠。
随着五人倒下，那些蒙面人似乎也急躁起来，不停地玩命往净圆和尚杀去，但李南音和净慧和尚两人的阻击下，丝毫不见效果。反倒是又再被两人对他们造成伤害。
此时净慧和尚的武功完全显现出，为什么少林寺敢让他来这里的原因。
只见他双手时而掌，时而拳，时而爪，有时候更是左手一式龙擒，右手一指拈花，虽杀不了人，但一个人便笼罩住两个方向，让一把把兵器完全到达不了净圆和尚身上。
甚至有数人都被他夺下兵器，再一掌拍飞开去，然后这些被拍飞之人，倒在黄沙中再也起不来。
命都没了，谁能站起。
死了？
小和尚舍弃慈悲痛下杀手，还是说佛亦有火，要用刀把人渡到地藏王菩萨那里去。
不，两者都不是。
小和尚既没舍弃慈悲，也没化身怒目金刚，他依然是那个摸着光头，口称和尚和尚的和尚。
痛下杀手的是萧七。
一头狼面对一只落单羔羊，如此大好时机，又怎会放过，怎能放过。
羔羊是蒙面人。
萧七是狼。
有和尚的无心助攻，比他独自等待机会，创造机会来得轻松多了。
以至于萧七在小和尚手上捡了几个人头，便完全没去管李南音，反正顶多受点伤，某位浪子肯定死不了。
李南音那家伙在萧七眼中就是头独狼，除去伤了些人，完全没像和尚般一掌一拳的给他送些人头。
李南音用刀，不用拳脚？
这与他萧七有个屁关系，他不相信李南音不懂掌法，拳法。所以完全就是头独狼，都不懂送些羔羊给自己，活该成为浪子。
找不到媳妇，无奈才成为浪子的浪子。
面对萧七如此狠辣的刀，净慧和尚只能口念佛号，手底下却丝毫不敢放松，他身后的净圆和尚，以他现在的状态，多中两剑，离佛祖可真的再近两步。
李南音倒是不知道萧七的想法，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立椿定位，那里有空去想这些无聊事。
不过若是知道萧七的想法，恐怕二话不说便是抽刀子，非得追到自己气顺，或是萧七“气绝”才罢休。
但好景不常，好花不长，他们二人合力下，剩余十数人有大半数往李南音守护的两个方向突破。
一个对手，还是两个对手，明眼人都知道那边好对付，蒙面人又不是傻瓜。
当然，这没什么作用就是。
萧七又不是真的只会捡便宜，他们顶多就是牵制住净慧和尚。
但有一点却是很奇怪，从李南音和净慧和尚加入战局，再到萧七快速掠夺人命，局势渐渐不利下，那些蒙面人竟没有丝毫退走的势头，反倒是越加拼命。
难道是他们看不清局势？
还是说他们全都是傻瓜？
能把武功练好的人有傻瓜的可能性，可能把武功和阵法都吃透，用于实战的人则绝无是傻瓜的可能。
既然不傻，那为什么明知道撕杀下去会死，还不退？
视死如归？
李南音一开始没发现，皆因早前他们胜面的确较低。一方只有四人，其中一位重伤在身，而另一方则有二十九人。
这种情况下，那怕是江湖最大最精明的洛阳赌坊，开出的赔率也是二十九人那一方奇低，然后李南音他们四人大概能到一赔二十。
这其中还是有李南音存在，才会变得这么低，否则开出一赔一百，亦丝毫不让人意外。
皆因他们四人，重伤的净圆和尚已不能算是战力，萧七和净慧和尚又没什么名气，赔率能低开才奇哉，怪哉。
如此一来，蒙面人的想法便很好懂了。
他们有非杀净圆和尚不可的理由。
理由？
什么理由？
一个与世无争的出家人，有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
难道他拐卖妇女，屠戮村庄？
这些当然不可能。
那怕他是披着和尚皮的大盗也没什么可能。
渺渺无人烟，寂寂似鬼域的大沙漠那来良家妇女，世外村落给和尚拐卖，屠杀。
很显然是净圆和尚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不能知道的事，而为了保密，那些人只能选择杀人灭口。
死人，才能守口如瓶，才最让人放心。
净圆和尚死了吗？
虽然重伤，虽然血流披面，虽然似乎只剩下一口气。
但剩下一口气的意思就是没死透，既然没死透，便代表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怕只剩下一口气。
“退吧...。”
众多蒙面人还要拼命之际，沙漠四方传来一道沙哑，如刀剑磨擦的声音，声音中带着无奈。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再聊聊？”
李南音第一时间认出这声音，这种独特的声音，他只知道一个人。有孤烟令，用天香散将他迷倒，在黑暗小石室中与他聊天的男子。
原本还想拼命的众人，听到这声音瞬间往四面八方散去，快得像受惊的兔子。
李南音对想追萧七摆了摆手，高声道：“怎么？莫非李南音已不配做你的朋友？”
萧七奇怪的看了眼李南音，走到净慧和尚身旁，护着他替净圆和尚抹上一些临时止血的粉末，没有多问一句。
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追下去没什么意思，追错了，一个不好便迷失在沙漠。追对了，那便是离了狼口，入了虎穴。
“哈哈哈...怎么会，李浪子依然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现在有点后悔。”声音飘飘渺渺的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完全分不清来自何方，又或者四面八方都有人在说同一句话。
李南音好奇道：“后悔？”
他没去想声音来源于何方，在荒凉的沙漠中，借用风的力量，让声音扩散并不难，反倒是像萧七那般凝实才考验功力。
“是啊...后悔当初在山洞没杀了你。”
李南音收起横刀，半眯眼道：“你确定能送我上路，而不是被我送上路？”
“不确定，也怕被你送上路。”声音的主人似乎有点无奈。“但现在想来，当初该试一试，若试了，或者江湖上就再没有李浪子的事。”
李南音道：“现在没机会了，我很少给人同样的机会两次。”
“我知道，但一位南宫煌还不够吗？李浪子听我这朋友一劝，收手吧。收了手，皇宫中的那位也奈何不了你。”
“......。”李南音沉默了一会，身形转向后方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收手，会出现下一位南宫胖子？”
“李浪子好本事，这么快就能找到我，那再见了，也希望不再见，毕竟我也不想再出现一位南宫煌。”
李南音笑了笑道：“我没什么本事，不过是诈一诈，但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真正的见面。”
第四十八章 孤煙令
李南音最后的话没得来回应，被诈出来的人已然退走，他明显是为那些蒙面人争取脱离时间，目的达到便走了。
其实他若不拖，李南音也不会追，没这种必要。如今还是先救治净圆和尚比较重要，而且李南音有了点头绪。
那些蒙面人，李南音认出了其中一位，他虽然换了武器，没用他那条成名的铁鞭，但李南音还是认出了他。
他脸上的印记很独特。
全江湖，或者说整个中原就只有他的脸上有苍鹰。刚才的交战，不小心被风吹起了一角的面巾，他自己未必注意到，李南音看到了。
许家堡的雄鹰，许志。
“李施主，李施主可懂医术，师兄他晕过去了。”
正在替净圆和尚上药的净慧，看着两眼一瞪，闷哼一声便昏迷过去的人，不由急急叫唤李南音。
“走，和尚背上他跟我来，萧七殿后。”
李南音冲到近前，观望了一眼净圆和尚的伤势，与萧七交谈数句便做出决定，他的伤势不能再拖，再拖便真的要见佛祖。
“啊...去那儿？李施主也不懂医术吗？”
净慧和尚口中说着话，手脚却快速动作，把净圆往背上一带，用染血的布条把他固定好位置。
“别废话，不想他死就跟着我。”
李南音说罢，埋头便往东北方疾驰而去，剩下那匹骆驼孤伶伶的面对风沙，面对这个恶劣的环境。
不是李南音不想带，骆驼的行进方式其实很快，暴冲的它们比起烈马更快，但问题他们四个人只有一匹骆驼。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七这家伙为求隐蔽，竟是孤身跟在他身后，用脚一步一步的跟着他两天一夜。
难道他就没想过自己会骑着骆驼暴冲？到时候可不一定能找到自己，那怕事前便有路线图也一样。
萧七没有骆驼，两个和尚就更没有了，一位送了人，一位在沙漠中被背到这里，那怕有骆驼也早走散在风沙中。
这便造成一个相当尴尬的情况。
李南音必然是带路之人，他对沙漠的熟悉远在萧七与净慧和尚之上，能无误带对方向外，还能及时发现一些独属于沙漠的危险。
萧七与净慧和尚两人谁殿后，则不会有太大分别，当然萧七是最好的选择，经过刚才那一战，李南音对他定位由初涉江湖，变作了杀手。
和尚和尚的和尚不愿杀人，怎么看都比不上他。
前后位置有人了，中央负责背净圆和尚的人自然便是净慧，骆驼自然该是他骑，毕竟孤身一人与背一人，差别极大。
但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除了李南音，萧七与和尚都不会骑骆驼。这可不是马儿，慢行之时两者分别不大，可一但冲锋便大不一样。
用控制马儿的技巧，去控制一匹在沙漠飞驰的骆驼，纯粹是找死。而且净圆和尚也经不起太大的颠簸，由人背着徒步飞驰，最是稳妥。
这里离那位傲世红衣盘踞的绿洲并不算远，只要三人轮流背着净圆和尚，三个时辰内定然能赶到，体力消耗虽会大点，但对战力影响并不严重。
中途说不好还能遇上商旅或沙匪，那便更方便，更安全快速了。
皆因绿洲方圆百里，谁都要卖绿洲主人面子之外，若无重大事，非死对头，她面子在沙匪和商旅间，同样好使。
李南音亦正好有借面子之物。
那块安静躺在他怀中，让他中了天香散的玉佩，正是她挂在烟枪上的玉佩，在这片沙漠来往惯了的人，没谁会不认识。
真正的孤烟令。
别人只是一纸印记，他怀中却是真正的孤烟令，唯一麻烦就是，不知道这块玉令，此时是好是坏？
不断的飞驰中，沙漠温度渐渐降下，到了一处相对平稳的路段，李南音接过萧七背上的净圆和尚，细说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又继续奔跑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李南音这个浪子，特别照顾。他们还没走出多远，风中便传来一阵笑骂话，随后便有数十人骑着骆驼出现在黄沙中。
那数十人个个身披斗篷，腰佩弯刀，脸上的伤痕纵横交错，一看便是常年游走生死边缘。
“哎哟，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徒步走沙漠，莫不是穷疯了，想走一趟便赚足钱财？”
“哈哈哈...。”
“说不好，哈哈哈...。”
“要不说中原人的想法有趣呢，哈...。”
众人来到近前，领头那位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李南音三人大声取笑起来，惹得身旁身后之人一阵哈哈大笑与附和。
“老大，要检查吗？”
汉子身后，一位挺着圆滚滚肚子的大汉，看到领头之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大声问起来，丝毫不怕李南音三人听到。
“检查个屁，这三个家伙像有钱人吗？还是你小子也穷疯了？再说前方就是烟老大的地盘，不想要女子了？”
那胖子尴尬地一笑，缩了缩头，小心翼翼道：“老大，你什么时候能把她弄...。”
“闭嘴，再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烟老大也是我们能想的吗？你的狗眼瞎了？”
被称作老大的人眼一瞪，右手摸向腰中弯刀，似乎想一刀便劈了胖子，但想了想又收回手，凶狠道：“老子告诉你，下次再敢乱嚼舌头，第一个便砍了你，提你头颅去给烟老大当酒瓶。”
他身旁一位顶着大光头的人笑道：“大当家，二愣子新来不懂事，以后被多砍两刀便好。”
胖子浑身抖了抖，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他们...？”
“滚，看见你便心烦。”
汉子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便继续前行，都快到那女子的地盘了，还检查什么，就算真的要检查，也是等李南音他们离开绿洲后的事。
这片沙漠原本有三股沙匪，他们平常做的就是抢地盘，劫掠商旅。但自从七年前来了一位红衣女子，劫掠商旅的日常便没有了。
她替自己画下方圆百里的地界外，更顺道用拳头教会三股沙匪如何做人，连最后方那股不太精通中原语的沙匪也不例外。
用拳头教完做人，她亦顺道定下了规矩，那就是所有过路商旅，只要在绿洲交足酒钱，持有她的证明便不能动。
当然，那些酒钱会分作四份，她占一百里的份额，至于另外三份则依照他们的地盘计算，三个月一结。
一开始，三股沙匪都不太相信这种鬼话，奈何拳头不比人大，红衣女子说什么便只能是什么。
直到第一次把钱拿到手，看着比平常劫掠还要多的数目，三股沙匪才笑眯眯地在绿洲达成协议。
劫掠商旅的活动没了，抢地盘的活动便更加频繁起来。没办法，拳头大的人，拿到的钱就比别人多，他们当然要抢一抢。
至于绿洲的方圆百里，他们都默认为禁区，完全遵守绿洲不可打杀的规矩。
这沙漠前后长达千里，绿洲主人才占百里，他们又何必为这百里得罪她。唯一让沙匪眼红的就是绿洲中，有客栈，有青楼，有赌坊等事物。
不过也仅限于眼红，他们可不敢打半点主意，都被她用拳头教训过一次了，再来便是刀子，他们可不傻。
为了百里之地，不值得。
而在沙漠来往的商旅最初也是不相信，奈何这里就一个绿洲，而且酒钱也不算多，买一个安心便是。
不然走不出绿洲，要钱何用？
商旅没想到的是，这个安心竟还真有用，路上遇到了沙匪，只要把纸一扬，最多就是被戏弄一番，嘲笑两句，但绝对看不见刀子。
这可比请些江湖人要便宜多了。
久而久之，在这片沙漠行走的商旅都懂得了规矩，除了一两位江湖人外，便不再多请人手。
反正只要把酒钱交足，换一纸孤烟令便可在这个沙漠里行走，有事还可发信号求助那些沙匪，当然这便要再花上一些钱财了。
但比起以往，比起请那些江湖人却是便宜太多了，而且又不用冒刀兵之险。
第一次行走的商旅，便要看运气了，入绿洲前遇到沙匪只能算自己倒楣，沙匪们只认孤烟令，不认人。
那些不想交酒钱，又想穿越沙漠的人或商旅，绿洲主人也不会管，但被那些沙匪发现，定然是紧咬不放。
不放下酒钱就想过路？
可以！
只要你实力够就可以！
三个沙匪阵营，合共将近千人，只要你打穿便行，打通整片沙漠就行，不然跑到另一股沙匪的地盘也照追不误，然后你身后又再多吊着一股沙匪。
指望他们内乱？
别发梦了。
平常抢地盘归抢地盘，但对打击不交酒钱的人，他们都有共同默契，那就是把酒钱翻个数翻抢回来，交不出就把命留下。
换盘据在前半段的沙匪大当家的话来说便是。
“杀他娘的，竟然敢没给烟老大维护沙漠和平的血汗钱。”
“这小子不尊重烟老大，给我冲。”
“这王八蛋没给酒钱，宰了喂虫子。”
“没有孤烟令？全宰了。”
这位其实算是好说话了，毕竟他只对离开沙漠的人痛下杀手，不像另外两位进出都下杀手。
甚至若是进入沙漠的人迷路，看看情况，他还有可能带你去绿洲，救你一个迷失方向的命。
不错了吧？
绿洲在沙漠来说，可是最重要的地方，不然渴都渴死你。
当然，万一你离开绿洲，又没放下酒钱给绿洲主人，他便是另一副死人嘴脸了。
第四十九章 大漠孤煙
“呦，来了位稀客呢。”
沙漠绿洲旁，有一座三层高的红楼。
红楼大门右侧挂有“此生不入中原国”，左侧挂有“来生仍当中原人”的联子，联子上方的正中央，则有四字横匾。
四个响遍沙漠，声传中原各地的字。
最后客栈。
客栈内，身穿红衣，酥胸半露的女子坐在掌柜柜枱内，瞄了眼摆放在面前的玉佩，抽了一口烟，懒洋洋道。
这位长髪披肩，丹凤眼，薄唇，不施半点脂粉的妩媚女子左手托住烟杆，右手不停把玩着两枚铜钱。
她正是这座客栈的主人。
有大漠孤烟之称的莫孤烟。
“烟老板说笑了，这不还你东西来了？对你我可是日思夜想，换柳三的话来说便是，无论时间分出多少刹那，我都总能在时间中看到你。”
李南音双手按在桌上，整个身子往前趴去，那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盯住不该盯的地方。
他此刻的动作和语言，活脱脱便是一位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贵公子，轻浮，孟浪之极。
站在他身旁的沙匪一看，一听，额上顿时见汗，急急道：“烟老大，这可...。”
“老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莫孤烟挥了挥手，毫不在意李南音的目光，甚至身子更倾斜了一些，让衣服微微离开身子，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给别人看，甚至希望别人看得清楚一些。
但实际上能大饱眼福的便只有李南音，那位老金一看这动作，吓得连忙撇过头，急步远离。
“啧啧...这情话真甜，但李浪子只是念老娘的身子了吧？”
莫孤烟撇了眼二楼，急冲冲下来的两位老和尚，换了个姿势，笑着回应李南音，期间还顺势在他脸上吐出一口烟圈。
“可是啊...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就是不知道李浪子有什么说法。”
“烟老板有问题？尽管问，李南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南音拍了拍胸口，声音大得客栈外也能听到。
莫孤烟抛了抛手中铜钱，媚笑道：“真的？那和尚的酒钱是算在李浪子头上？”
“酒钱？什么酒钱？和尚又不吃酒，烟老板这是寻我开心，还是说和尚都不和尚了。”
李南音看着空性，空悟抱起净圆和尚往二楼走去，对两人轻点了一下头便算见过，其他事自然有净慧和尚去说，他犯不着操心。
空性在医道上的修为并不浅，再加上红楼大名鼎鼎的死人指，如果这都救不回净圆和尚，李南音也没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神仙。
“小怜，让张老出来一趟赚些银子。”
“小九，给那位俊公子和和尚弄些好酒，最贵的。”
“李浪子你看，他们吃酒了。”
莫孤烟笑出一个小酒窝，摸了摸李南音的脸，再吹出一口烟喷在他脸上，才对不远处的绿衣女子，站在大门的少年各自道了一句。
站在大门的少年闻言，淡淡道：“老板，上肉吗？”
“那位俊公子上些吧，和尚就免了，浪费。”
“小九知道了。”
少年说罢，摆着一副死人面孔，便真的去提酒，让人烤些肉食，至于萧七与和尚吃不吃，喝不喝，那不是他考虑的东西。
“小怜这就去请张老。”
与目无表情的少年不一样，绿衣女子掩嘴轻轻一笑，对李南音施了一礼，才悠悠往门外走去。
“你看，他们吃酒吃肉了，李浪子这下知道了吧？”
莫孤烟看着眼前那双略带沧桑的眼，眨了眨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这个绿洲里，她的拳头最大，她说吃了便是吃了。
那怕上了桌子的东西，你一点都没碰，那怕你没踏入客栈，只要身在绿洲，她说你吃了酒菜，便是吃了酒菜，和尚也不会例外。
“看到了，但你该去找那位萧公子与和尚要酒钱才对，我又没吃酒。”
李南音耸了耸肩，一脸无赖状，这次他是打定主意不给酒钱的，不管谁也别想在他身上掏出一文钱。
因为他没钱！
他早就穷得叮当响，没在这里反要些酒钱便算好了。
再说，他李南音在这里有给过酒钱吗？
从来没有！
以前，现在，将来，都不会有。
既然现在与将来都没有，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哟...李浪子是成仙还是成佛了，居然不用吃酒菜？”
莫孤烟双手撑在柜台上，把嘴巴凑近李南音的脸庞，此时她展现出的媚态，瞬间吸引住整个大堂的人。
但随后那些人打了冷颤，不管是行商还是沙匪，或是提头颅过活的江湖人，都连忙低下头盯住桌子，只留下双耳去听，便是连萧七也不例外。
那些人谁都对莫孤烟有念想，但谁都只敢想想。若看得受不了，全都会选择离开，跑到不远处的木楼解决，那里有各国美人，给足钱财便可以替你解决想解决的事。
这位酥媚得让女子也心动的人，在这片沙漠中可是真正的杀神，传说她身上的红裳便是由血染而成。
真假嘛，便见人见智了。
但不管如何，拥有这种传说的人，萧七是一点都不想惹上，大概只有李南音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丝毫不怕她发怒。
“吃，当然吃，不吃些酒菜那来力气馋你身子。”
“呵呵...看来李浪子又打算吃霸王餐了，莫不是我这小女子好欺负？”
“你不愿意被我欺负？”
丝毫不退让的李南音身子一探，在那片冰凉的唇上掠过，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还是那般好味道。”
“可惜味道再好，也留不住李浪子的心。”
莫孤烟神色一转，忽然间变得凄凄清清，那双凤目就只差两滴眼泪去衬托气氛。
低头斜视的萧七看到这一幕，右手忍不住一抖，那杯好酒便直接泼洒在桌上，三千两才一小壶的酒，他这一抖便抖掉数百两银子。
李南音与莫孤烟？
这可是震惊江湖的大事啊。
不对，该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这位沙漠女王，可是连那位圣天子都在密切关注，如果她和李南音在一起，真的抖一抖，江湖便得大震荡了。
萧七与其他人在想什么，李南音一点儿也不关心，他接过那位小九递来的纸张，拿起放在一角的印泥，用玉佩印了印，毫不客气地“啪啪啪”连印数十张纸，然后往前一推。
身上的英雄气概，似乎瞬间并发。
莫孤烟瞄了眼那些印上孤烟令的纸张，神态再没凄清之色，只见她把纸张往左方一推，舔了舔嘴唇道：“李浪子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就是不用脚下功夫，让小女子好奇得很...。”
早已回来的绿衣女子，拿起那些纸张柔声道：“李公子，这次要多长时间？”
“小怜姑娘作主。”
李南音摆了摆手，彷佛那十数张价值万万金的白纸不值一提，彷佛他便是这里的老板。
绿衣女子似乎习惯了般，只是嫣然一笑，便把那些纸张分作五份，提起笔“唰唰唰”的写下一行行清秀字迹，煞是好看。
她开出的正是在这个沙漠行走的孤烟令，仅限一次的那种，因为她知道开一张百年期限给李南音也没用，他定然随手便扔掉。
而其他人，李南音没开口，便只能够得到一次机会。毕竟他们可没交酒钱，没交酒钱那便代表，每一份都可是自家小姐掏钱，她得心痛一下。
至于说直接写出，不给三股沙匪钱财，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便坏了规矩。如果规矩都坏了，那么一式五份，各人留存一份的意义何在？
等到绿衣女子写完，李南音一手抄起五张，走到萧七的桌前，全数拍下道：“给钱。”
“......。”
萧七看了眼桌上的纸张，沉默了一会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扔给李南音道：“连你那份也结了，滚。”
这一纸孤烟令价值三百两，他扔出一千两绰绰有余，可惜的是，李南音收下了一千两后还继续开口。
“再来一张，萧大侠。”
“这怎么说？”
萧七瞪了瞪眼，一副不说清楚明白，便得拔刀做过一场的样子。
李南音摊了摊手道：“你认为那几个和尚有没有一千二百两？”
“......。”
萧七叹了口气，再从怀中摸出两张千两银票，满脸肉痛道：“我看他们连结帐的钱也不像有，这大侠两字真贵，这一张纸是我平生买过最贵的纸，比洛阳的纸还贵。”
这次不等李南音伸手，随着他走出来的莫孤烟已瞬间抄起两张银票，左手对李南音招了招，示意他把另外一千两给过来。
然后满脸笑容对萧七道：“萧大侠可真是好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多一张，一张便好。你看，我可是连张知星张老都请出来了，这买卖亏不了。”
萧七长叹一口气道：“在下知道烟老板做买卖讲究，但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次被某两口子坑了？”
莫孤烟眉间带笑道：“萧大侠可否告知名字？”
“萧七。”
“萧七？萧七这可是好名字，小九给萧大侠提两壶“绿洲”。”莫孤烟接过李南音手中的银票，歪头想了想，把银票全数放在萧七递出银票的手中，道：“萧七兄弟，这红楼没什么特别之物，这些银票权当见面礼了。”
上一刻还在要钱的妩媚女子，这一刻便把所有银票放回萧七手中，甚至更让小九提了两壶最上好的“绿洲”酒。
足可见她对萧七说的话，满意至极。
只是在弯腰的刹那，她双眼寒光一闪，整个人的气势一变，空着的左手一握，一只白嫩的拳头猛然轰出。
第五十章 竟敢念想老娘？全宰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萧七在莫孤烟出手前，气势变化的刹那间，右手已搭上“蝉翼”护柄。
一拳换一刀他并不会吃亏，可最终萧七选择左掌与莫孤烟递银票的右掌相击，借着她的掌力一个下滑，滑到桌下的同时，右手“蝉翼”在桌与椅的空隙直飞而出。
但刀的方向却不是起拳的莫孤烟，而是一直与他背对而坐的两人。
怪了。
莫孤烟左拳轰向他，他怎么反对两个无关之人出刀？难道那桌人是莫孤烟的同伙？不过就算是，也不会让人意外，这客栈恐怕恐怕最少半数人都听令于她。
这里可是沙漠红楼。
与此同时，李南音左脚连跺前冲，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发力拔出横刀，发出一阵令人心颤的磨擦声。
三段式爆发。
但李南音刀锋指的不是萧七，也不是莫孤烟，同样是萧七背后那一桌的六人。
因为莫孤烟没有攻击萧七，而是他身后左方之人。
只见她的拳头刚碰上那人后背，便像是打滑了般往右方滑去，在滑走过程中顺势用手肘一击。然后左拳化爪，直接握住此时刚插入另一人背心的薄刀，一推一拉，右脚同时挑起萧七位置上的桌子，隔着木桌对那两人横扫一腿。
势大力沈。
突如其来的偷袭下，背对萧七的两人丝毫来不及反应，便被莫孤烟一拳一肘一腿，萧七一刀送到黄泉路上，至死也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莫孤烟一击得手，红裙下的双脚左右一点，飘退到萧七身旁把刀递还给他，大声喝道：“敢馋老娘的身子？给我全宰了！”
被李南音一刀迫散的四人，看着客栈内冷静后退的商人，拔出武器的沙匪与莫孤烟的人马，拿着武器的手不由一阵颤抖。
人太多了。
建于绿洲边缘黄沙上的红楼，规模很大，大得整个大堂可以容纳二百多人，此时除了数十商旅退到最角落外，竟有一百多号人拔出各式各样的武器。
但四人都知道，这百多号人还不是全部，今天是三大沙匪前来取酒钱的日子，除了这百多人外，外头的赌坊，青楼，最少还有二百多人。
这是插翅难逃的局面。
四人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方方正正，双眼深遂的脸庞，只见他左脸上赫然刻有一只展翅雄鹰。
“烟老板，在下许家堡许志，我们六人只是借一借路，酒钱亦有给足，你一句话便要打杀我们，如此行事，难道不怕被江湖中人责骂？”
莫孤烟还没说话，客栈大门处的桌子旁，一位满脸胡子的大汉，用一口不流利的中原话骂道：“那来的野小子，烟老板说什么便是什么，伙记们，给老子往死里砍。”
许志听到这话不由面色一黑，自己而立之年都过一半了，膝下更有一儿一女，小子这称呼何来？
这外族之人，真他娘的可恨。
但还没等他回话，另一头带李南音前来的沙匪大当家老金手中弯刀一挥，冷笑一声道：“许家堡是什么东西，烟老大说什么便是什么，有话与阎王去说吧，杀！”
“分开逃！”
人群涌动的客栈内，在中原武林也大名鼎鼎的铁鞭许志，最后只能吼出三个丢人的字，让人听着便是心酸。
“逃？你们能逃得了，我马梨的名字倒过来写。”
“老大，你会写字？”
一位左手提着长枪的汉子，冲入大门后，听到许志的话左手往后一招，身后数十人便即时拉弓引箭，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以进行急射。
但他话音刚落，他身旁那位眼睛眯成缝，肩上扛着一把长剑的人，马上出来拆台，气得马梨满脸涨红。
“滚，老子学文识字需要告你这个王八蛋。”
“我就是好奇，毕竟老大你的本事我都一清二楚，突然冒出新花样，作为二当家，我当然得弄清楚。”
“从明天起，黄浩你接掌二当家位置。”
后方，一位骑在骆驼上拉着长弓的汉子爽朗大笑道：“终于换我做二当家了，哈哈哈...江铃听令。”
“浩子啊，那是明天。一会你要是被他们跑出客栈，我便让你这几天都不得碰女人，给我把功夫练好，哼哼...。”
“呃...。”
黄浩嘴上一窒，眼睛马上死死盯住许志四人，他可不想刚到绿洲，水还没喝一口便被禁欲。
万一江铃这个记仇的家伙决定下来，除非大当家马上反对，不然明天换自己做二当家也没办法推翻。
大当家会反对吗？当然不会，他恨不得自己这些家伙一个二个都被禁，像他那样全都去练童子功，那怕他们已经不可能练成。
马梨这伙新到的沙匪在说话间，场中许志四人早就陷入苦斗，人太多了，不管什么位置都随时有兵器招呼他们，那怕在半空也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四人才发现，逃一个字倒是简单，但现在对他们来说，却是不可能之事。
老金，马梨，与那位给自己起名胡迟的大汉各据一方，把所有窗门都封住后，也没加入战斗，只是一脸冷笑地看着。
在烟老大的地盘，被她下了格杀令，还能逃出去的话，他们三大沙匪和沙漠女王的面子放去那？
什么许家堡，什么许志，那是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喂蝎子？那怕天下第一的柳心来到这里，烟老大说他不是东西，他就不是东西。
说杀他，他就得把尸体留下。
除非他能够把他们三大沙匪和烟老大的人马杀绝，否则必须留下。
半壁江湖之首的柳家在这里也吃不开，许家堡又怎么可能吃得开，许志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南音身旁，萧七望着前方坐在桌子上，左手抽着烟，右手枕在竖起的右膝上把玩铜钱的红衣女子，眼皮忍不住直跳。
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湖中人说到这位有大漠孤烟，沙漠女王之称的红衣女子，眼神中带着欲念，又带着恐惧。
以莫孤烟刚才瞬间展现的功力与速度，和现在三股沙匪表现出的战力，萧七实在想不到朝廷以外的势力，有谁能够与她相比。
但萧七知道只要她不建国，不反攻中原，朝廷根本不会管她，甚至不介意输送粮食，派兵替她清除有威胁的外族。
那位圣天子可是私下说过，只要她莫孤烟愿意，玉门关的大门，皇宫的大门，随时都能为她打开。
皆因当今圣天子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原王。
会流落到这个沙漠，只是先帝怕平原王太过强势，会威胁到宁国的天下，才上演了一场狡兔死，良狗烹的悲剧。
如今先帝已去，平原王在军中的大将亦几乎全数被清洗，当今圣天子又怎会再对她出手。
这些秘闻便是连李南音都不曾知晓，可萧七知道。
至于传说中的青龙，凤凰，风铃刀三个势力，萧七不知道他们的人有多少，可却知道他们绝不会全数出动。
何况全数出动了，也未必能够讨得多少便宜，萧七能看得出，这三股沙匪恐怕莫孤烟一声令下，便能全数化作她的精兵。
百战而生，习惯了沙漠战的精兵。
“不逃了？”莫孤烟玩味地看着放下兵器投降的四人，笑着问了一句。
仗着武功高便想逃？
“烟老板...。”
“有鹰的押过来，其他人都给老娘剁了。”
身上多了数十伤口的许志话才出口，莫孤烟嘴角一扯，冷笑一声，便决定了另外三人生死。
投降？
沙漠里没有投降不杀的规矩。
“你...！”
“剁了右手。”
“啊...。”
“不...。”
“许...副家...主...。”
许志听到莫孤烟的话，脸上神情一变，那几人可都是许家堡的好手，损失不得，不然他回去交待不了。
只是他才说了一个字，身上便传来一阵剧痛，在另外三人的惨叫声中，右手齐臂而断，连自己也忍不住惨叫一声。
用一把短剑架着他的小九，听到这一声惨叫，左脚连踢，踢在他的双膝内侧，令他整个人跪落在莫孤烟身前。
“无名指。”
随着许志跪下，莫孤烟又再冷笑了一句，然后站在她身旁的绿衣女子左手一擒一按，右手袖中滑出一把短剑，直接插在他被按在木桌上的左手无名指。
这次许志倒没哼出半声，只是低下的头颅中，双眼似有火焰在燃烧，脸容更是极度扭曲。
莫孤烟抽了口烟，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么快就懂了？不错。”
“老娘的地盘上，是龙是虎都得给我盘着，我不许说话的时候，那怕哼一句也不行，不然得拿身上的东西来换。”
说罢，莫孤烟神态一转，笑得双眼如新月般，对那些商旅道：“打扰各位贵客了，小九，每桌送一盘肉食。”
那些商旅听到这话，连忙说着不打扰不打扰，烟老板先忙的话，但却没有一人敢拒绝。
拒绝不起啊...。
莫孤烟笑了笑，对左方持刀而立的老金道：“老金，给我弄些好木材回来，得补些桌子才行，不然都没法做买卖了。”
老金连忙点头：“烟老大放心，老金马上就让人回寨子通知老二带人去抢些回来。”
莫孤烟眼一瞪：“抢抢抢...就知道抢，你老金没钱还是我红楼没钱了，那些贫苦人家你也抢，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
老金一掌拍在自己嘴上，急忙澄清：“口误口误，老金怎会去抢那些穷苦人，烟老大你要相信我啊。”
“算了，你们这班王八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莫孤烟挥了挥手，对目无表情的少年道：“小九，送他去张老那里，别让他死了，有什么事就再剁一条腿。”
第五十一章 午夜情人
绿洲的小湖旁，有一些低矮的绿树，树下有两人躺在木椅上。
木椅上的人正好是一男一女。
可惜如此美妙的黑夜，中原难得一见的景色下，这对男女的话题似乎与谈情没多少关系。
“江湖传说你是风铃刀的主人，还杀灭了白家，只留下一位女子？”
脸庞略显圆润的女子抽着烟，闭起双眼享受着沙漠夜风，声音悠闲中自带魅惑。
她身旁那位，双腿倦缩，左手提酒壶的男子闻言，打了个呵欠，反问道：“据说你入了中原，还顺道在长安盗走九龙卷书？”
女子呵呵一笑，将那双展露在夜色中的白滑大腿换了个姿势，睁开眼睛望向黑暗天空。
“现在是我问你话，李浪子忘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忘了我大吼一声，你便得夹着尾巴？”
“喔？烟老板吼吼看？我觉得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南音空着的右手摸上那双白滑的大腿，满脸不在乎地回应，他相信她不会吼。
他也不可能让她吼得出。
因为他有封住她嘴的办法。
用烟枪敲了敲李南音的手，莫孤烟气笑道：“少占老娘便宜，给我回答问题，不然老娘打断你双腿，保证你走不出这沙漠。”
李南音叹了口气，右手却越加放肆，不过嘴巴还是回应了莫孤烟最初的问题。
“我说都不是我，你信不信？”
“信，李浪子还不至于敢做不敢当，李南音亦说过不会骗我。”
“如果江湖中人都像你般，便好了。”
“李浪子什么时候喜欢发白日梦？”
放下了一头长髪的莫孤烟，头一转，双眼中如有水波般看着轻薄自己的男人，自己愿意被他轻薄的男人。
“不是白日梦，是梦想，虽然这梦想很荒诞。”李南音长叹一口气道：“我的问题呢？你的问题我回答了，总该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莫孤烟抿嘴一笑：“李浪子觉得呢？”
“不知道，但我手上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你，而且...。”
“而且你死了一位好友，所以连我都不敢相信了。”
“是啊...我从来没想过南宫煌会对我出手。”李南音眼中透露出疲倦，无奈，苦涩。
莫孤烟心痛地握着他的右手，阻止他继续往上同时，柔柔道：“留在这里吧，这里虽也有江湖，可绝不会有人敢对你出手。”
在这个绿洲，或许仍有人会出卖李南音，这是朋友多的麻烦。
但若没有莫孤烟点头允许，红楼和三大沙匪绝没有人敢打李南音主意，这是身为沙漠女王的自信。
因为莫孤烟的心慈不慈，不好说。
但手却绝对不软，杀人的时候更是眼都不眨。
李南音沉默了一会，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莫孤烟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李南音的答案了，一如以往的还是没能留下他。
可留下了，她或许便不会喜欢他了，因为她喜欢的李南音不会因爱停留。
就像她不会为了爱情放下红楼，重入中原。
亦正是两人都如此，两人才明明相爱，却求不得一个结果。
除非那一天他或她死了，他或她老了，才会有可能出现那果实。
“李浪子听说过程鹏？我让阿二阿三去中原了，只是没想到孤烟令却由你带回来。”
程鹏？
魅影神偷，天下无双的程鹏？
江湖上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李南音当然也不会例外，不过他虽对这位有魅影之称的神偷感兴趣，但却从来未曾见过。
江湖太大了，即便是四处游走的李南音，都不可能认识所有人，那怕对方是一位成名高手。
“他偷了你的孤烟令？”
李南音脸上充满了好奇，他记得这位程鹏胆子不小，可也不大。他的轻功之所以快得有魅影之称，纯粹是怕死。
因为轻功高的人，逃得快。
逃得快，自然难杀死。
这样怕死的一个人，敢入红楼偷莫孤烟的玉佩？
莫孤烟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能够在清幽耳下偷走孤烟令的人不多，而他恰好是其中一位。”
李南音对这话哑言无语，莫孤烟说得不错，那座红楼的别院有一位盲人，一位温柔的盲人。
红楼开店之时，那块孤烟令要不在她眼皮子外，要不就在那位莫怜儿眼皮下。除非是那位一起长大，从来不曾离开过她的莫怜儿出卖她，不然日间没有人可以偷走孤烟令。
日间偷不走，午夜呢？
午夜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但红楼闭门以后，店内除了夜宿之人，还有七人在那里。
莫九，莫二，莫三，莫四，莫八。
除了这四个让李南音不敢苟同的名字外，还有两人一直都会在红楼别院，鲜少会离开半步。
那个别院就在掌柜位置的后方，仅仅隔了一层不太厚的木板。
一位是天下间最有名的盲子，李清幽。
一位是有李清幽就必然有她的人，双枪赤玲珑。
如果说来人能够瞒过四位莫字，瞒过赤玲珑，这一点都不奇怪，李南音便能够做到。
可若要瞒过那位耳鼻灵敏得不像话的盲子，便难了。
难得整个江湖，似乎只有两人。
既然有两人，为何孤烟令被盗后，莫孤烟会第一时间派人去追程鹏，而不是另外一人？
因为，她自己就是另外那一位，能瞒过李清幽的人。
但实际上，莫孤烟都没有这个可能性，她身上的味道绝对瞒不过李清幽，那股烟味，以他鼻子的灵敏，隔了区区一块木板，绝没有可能瞒过他。
“阿二，阿三还没追到程鹏，我便替你送了回来，现在反倒是我最可疑了。”李南音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他的确瞒不过李清幽的双耳，他的轻功离踏雪无痕，落地无声还差了点，只是身法变化天下无双而已。
可如果是他来取孤烟令，李清幽肯定“听不见”，他们的交情比莫孤烟还要深。
李清幽会在这里，是他李南音的缘故，否则以其性子，在江南，在长安，在那里都一样。
只是某一年，某一日，有人希望李清幽到沙漠住一段时间，大概也就二三十年左右？于是眼不视物，心中自明的人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来了绿洲。
为了此事，那个脾气温柔至极的女子，提起双枪，差点便在暴跳如雷中打杀李南音。
越是温柔的人，动起怒越是可怕。
“呵呵...李浪子放心，那怕你的横刀没有被夺，没有白家那些消息，小女子也不敢怀疑你。”
莫孤烟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髪梢，凤眼半张半闭，妩媚道：“何况孤烟令，你想要直接拿去便好，还需要偷？只是小女子还有一点小疑问。”
李南音喝了口酒，道：“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说过来听听，我这里还有很多疑问。”
莫孤烟笑了笑：“那得先听听这个疑问的答案。”
“喔？烟老板请示下。”
“据说李浪子被人生擒了，在那位绿衣剑仙的手中，还有人能生擒你？”
李南音裂嘴一笑：“烟老板今夜怎么有股特别的味道？”
莫孤烟媚笑道：“李浪子嗅到什么味道了？”
“醋酸味，一股子醋酸味。”
莫孤烟用力扭了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冷笑道：“那答案呢？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李浪子可别想在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好吧，大小鬼拿着你的玉佩来找我，我只好被擒下了。”李南音一脸无奈，如实告诉莫孤烟。
“喔...。”
莫孤烟听到这答案，重新躺回椅上，顺手拍开腿上的粗手，打了个呵欠，便昏昏欲睡。
李南音苦笑道：“我需要她替我护住陈怀谷，那位老先生退隐江湖多年，手底下功夫早没剩多少。”
“嗯...沙漠里怎么有苍蝇，真古怪。”
莫孤烟像梦呓般呢喃了一句，身子一转，只留给李南音一个火红背影，和白滑双肩。
“啊呸，老子还不能请位天下第二的高手出门？万一我被人宰了，谁来这鬼沙漠陪你吃风沙。”
李南音脸上神色一变，满是严肃之状。
当然，这得忽视掉他那只又放上嫩滑大腿的手。
“你早说怕死不就行了？说吧，还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娘？”莫孤烟听到这话连忙翻转身子，双眼中尽是狡滑的笑意。
这就对了嘛...。
这么久都没来看一看老娘，情话都不说两句，便想一直占便宜？
“你有没有传过别人瞬变？”
听到这个问题，莫孤烟面色严肃道：“瞬变？你遇上了会瞬变的人？”
“遇上了？遇上了最少两位，两位身穿红衣的女子高手。”
“我没有传过任何人瞬变，那怕小怜也不会。”莫孤烟半眯起的凤眼中，闪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嫁祸到自己头上？
这是以为自己不入中原，便能随意拿捏？
“嫁祸老娘？哼。”莫孤烟冷哼一声，翻身而起，全身充满着杀意。
“听说你在楼兰古城附近被人袭击了。”
李南音摇了摇酒壶，站起笑道：“是和尚被袭击。”
李南音来这里便是为了求证，如今得到答案，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老娘的地盘上，没我允许，谁也不得撕杀。”莫孤烟冷笑一声：“违规者，死。”
其实楼兰古城其实远超绿洲百里，是那位老金地盘才对，但莫孤烟才没这闲功夫去算。
她说了那里是她的地盘，便一定是。
她相信老金，绝对会把地盘交给红楼。
什么时候的事？
她莫孤烟什么时候要过去杀人，就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沙匪换地盘得公告江湖？
第五十二章 风铃再现
莫孤烟早就知道沙漠来了一伙人，只是他们没有侵犯老金，也没有损害红楼利益，在两月前更交足了酒钱，她没有多少理由去攻击他们。
虽说，她从来不曾在乎这个。
但尽可能的情况下，她都不会攻击进入沙漠的客人。
毕竟是人就得吃饭，要吃饭就得花钱，她没道理无缘无故的打杀给自己钱的客人，那不是让自己没钱，没饭吗？
当然私下里，莫孤烟还是会派人去注意注意，可亦仅限于注意，总不能别人没惹红楼，惹那些沙匪，就派人死盯住吧。
如果真是这样，每年每月在这沙漠过路的人不都要派人死盯？
行走沙漠的人，每月少说过千，其中有好奇的江湖浪人，有大大小小的商旅，也有朝廷派来的探子。若真要全都照看过来，她莫孤烟的人不过日子了？
每天都在吃风沙为生？
这样谁会为她办事。
会在客栈突然偷袭许志，其实李南音用唇语告诉莫孤烟，他要拿下那一桌的六人，为什么便不知道。
她需要知道吗？
不需要。
“我们走，老娘带李浪子会一会那些人。”
莫孤烟头一摆，双手快速绑好一头长髪，抬腿便往赌坊走去，她去问个位置，然后顺手带上三股沙匪。
问什么位置？
问那伙敢嫁祸自己的人的位置。
问谁？
问许志。
“那许志真是那伙人的同党？”
“不错，他脸上的雄鹰很好辨认。”
“那只破鹰的确很有特点，呵...。”
李南音跟上莫孤烟回道，他本是想吊着许志的尾巴去找人，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
沙漠太空旷，太迷濛了。
要远远吊着一个人，难度比起在中原要高很多。
近了，容易被发现。
远了，又容易被风沙迷眼，继而失去对方的踪迹，再坏一点便是被对方打一个埋伏，一不小心便阴沟里翻船。
所以踏入客栈发现许志的瞬间，李南音思考了一会，便在跟踪与拿下两个选择中，选择擒下。
他相信以红楼的手段，那位大名鼎鼎的铁鞭许志，定然会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赌坊后院，满布木架，兵器，刑具的沙面上，李南音一踏入便看到莫怜儿提笔写着什么。
许志身前则站着一位瘦得只剩骨头的人，只见他左手捏住三枝细长铁针，右手握着一把削骨刀，整个人在夜色下显得阴森可怖，彷若是地狱爬回的恶鬼。
竹杆，欧阳断。
这位瘦得不似人，似鬼，似冢中枯骨的人，正是近二十年间凶名远播，被中原武林追杀得逃到沙漠的人。
中原之人眼见他得到莫孤烟庇护，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的退走，背后说些红楼坏话，说欧阳断或莫孤烟敢入中原，他们定然日夜不休的追杀。
不过他们也就敢私底下说一两声，再多也是不敢。
这两位的凶名太盛了。
而且真正与欧阳断有仇的人早死光了，那些人只是打着为友复仇的名号，希望在江湖上博一个美名，怎会为此赌上性命。
李南音看着挂在木架上的人左边身无一完好，心底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位专断人骨气，性命的竹杆真狠。
这才过去多久？
从他见完许志问不出答案，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便已落得这般凄惨，连说话都哆哆嗦嗦。
“小姐，李公子，你们来了。”
“莫姑娘，李兄弟。”
“主人。”
第一句是停下笔，站起来的莫怜儿。
第二句则是那位眯着眼，头发半黑半白，正不停摆弄药物的张老，张知星。
这位才三十许岁的人，正是要你生，你不会死，要你死，你生不得的死人指，江湖人称张老。
最后一声则是那位欧阳断，把命卖给莫孤烟的他，除了她，谁都不会管。
“张老。”莫孤烟第一时间对张知星点头，然后才对莫怜儿道：“怎么样？”
“他说的话都记好了，小姐请看。”
莫怜儿把手中纸张递出，对李南音轻施一礼，便顺势站在莫孤烟身后。
一身绿衣随风飘舞的女子，若是不知情者来看，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
“主人看看还有什么想知道？”欧阳断冷冷的上下打量许志，右手削骨刀在手中不停旋舞。
“我..都说了...嘶...。”
许志听到欧阳断的话，双眼露出一股恐惧，连忙急急接话，再不见在客栈内的威风。
欧阳断太可怕了..。
莫孤烟快速扫了眼写满清秀字迹的纸页，递给李南音道：“我出去一趟，张老替我照看红楼，欧阳断你负责赌坊与青楼。”
“是。”
“莫姑娘放心去吧，老夫稍后便去找清幽探讨药方。”
被点名的两人点了点头，各自回了一句，这些年来莫孤烟出行，总是由他们负责这些事，早已习惯了。
原本打理人来人往的客栈，张知星总会厌烦那些钻眼钱子里的人，但既然在红楼吃饭，总要出点力气，砍点柴，不可能白吃白喝。
而且每一次，莫孤烟都不会离开太久便会回来，然后他又可以躲回绿洲中心的小木屋。
可自从李清幽来了后，那怕莫孤烟在客栈，他也会时常跑到这个人声鼎沸的地方。
李清幽实在太合张知星眼缘，合到他恨不得把一身所学全数传出，让这个盲子在江湖上多点立足本钱。
奈何有些东西，李清幽此终不愿碰，每次聊到都总会淡淡掠过。对此，心态早已老去的人，亦是无可奈何。
“交给两位了，我这就召集人马出发。”
莫孤烟点了点头，便让莫怜儿去找三股沙匪的老大，这时间他们这些人要不是在赌坊喊大大大，小小小，便一定是在那位美人的床塌。
不用担心他们睡死了，找不到人。
不过说实在，即使真睡了，这些沙匪也是睡得极浅。
没办法，都是玩命的勾当，谁能胆大得睡死过去，万一被人摸到床头，那便真的再也不用起床了。
人都死了，起个屁，直接一睡便是十八年，然后又再等十八年，才能成为“英雄好汉”。
莫孤烟召集沙匪准备找一找晦气的这一夜。
襄阳城有“贵人街”之称的顾家大宅，来了十数位不速之客。
黑衣蒙脸，腰挂铃铛，手执断刀的不速之客。
无声无息出现在顾家的人，一句话也没说，在铃铛声中将顾家四十三口尽数屠灭，连一只鸡都没有留下。
然后在城卫兵赶过来之前，挂好了风铃，放好了断刀。
风铃刀，再次出手！
这一次的对象，还是刚退任襄阳城城主之位的朝廷世家，足可见其目无朝廷，目无法纪。
朝廷对此大为震怒，直接拿下了负责襄阳城防的大将，严令刑捕司追查外，甚至派出千人一队的大军，扫荡江南武林。
一时间，人人自危。
整个江南武林陷入一片死寂。
可即使如此，那把刀却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半点尾巴都没让朝廷抓到。
而与顾家暗中结盟的赵陈左三家更是人心惶惶，连在襄阳城的顾家都灭了，他们真能像一开始盘算般，令风铃刀无可奈何？
他们倒是想卖一卖风铃刀的消息，让朝廷去对付，毕竟风铃刀的势再大，也不可能与朝廷比肩。
可怎么卖？
除了风铃刀传信的时候，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辆红红的马车，两匹西域汗血宝马？
全江湖都知道风铃刀有一辆红马车，有两匹汗血宝马，这个破烂情报需要卖？
卖那个只看过眼睛，连是男是女，高矮肥瘦都不知道的人？
这个能卖就奇怪了。
那么卖掉杨家？
赵左陈三家都知道，杨家定然与风铃刀有关，毕竟那一天杨真可是露了脸。
但卖掉杨家又有什么用？
他们相信杨家知道的也定然不多，不多便代表抓不住那把刀。
最少断其一臂，与杨家共赴黄泉，多些人聊聊天？
这可一点都划不来。
当初在林间小道上，三家当家之主不敢出手，如今又那里敢。
人在，一切都在。
人没了，富甲天下，权倾一方都是一个字。
屁！
而且风铃刀会为杨家报仇不错，但这不等于杨家对风铃刀来说很重要，他们这些人说到底就是收尸人，尽替风铃刀做些碎事。
连一把刀都算不上。
风铃刀杀人，从来都是先动手，最后才由他们这些人清点战场，屠一屠那些武功不高之人。
武功有点手段的，早早便被那把断刀掠过，送到阎王殿那里。
三家左思右想下，只能派人去找杨真，希望她能在风铃刀前说两句好话，他们以后定会忠心耿耿。
杨真对此只能点头苦笑，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也想为赵左陈三家说说情，皆因迫急了，他们必然会出卖杨家。
到时候朝廷的兵丁一到，杨家便只有抄家灭族一条路，那位圣天子可是一直想铲除他们这些江湖世家，奈何没太好的借口，又怕引起朝廷动荡而已。
若被他抓住把柄，没有移三族便算是仁慈圣明。
可是再怎么想，杨真也是没有办法，她亦联络不上那把风铃刀，更不知道刀在何方。
杨家的老太爷知道后，笑了笑，让杨真安心做自己的事，说那怕被朝廷知道，顶多就是抄没家财。
可有风铃刀在背后，家财没了便没了。
因为风铃刀从不会亏待为他办事的人。
杨真虽不知老人为何如此肯定，可也只能选择相信。
第五十三章 两种可能
寂静寒冷的夜色中，沙漠依旧喧哗至极，风与沙一刻都不曾停下，就像一位没有家的浪子。
与莫孤烟双骑同行，李南音不由一阵感叹，这三股沙匪竟练得如一小股精兵。虽然纪律依旧有点散漫，可对比他们才刚出行，已经成半圆撒出去的探马，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更为难得的是，除了一些军中强弩，这些沙匪几乎全是弯刀，长枪，短弓的标准配备，看他们熟练的动作，明显平日里没少摆弄这些东西。
“烟老板这手段可真如鬼神。”
“呵...唯手巧而，任谁战争游戏玩多了都会有点样子，如果直到现在还像盘沙子，他们也不配成为三大沙匪，何况事关他们的命根子？”
这一点莫孤烟倒没说错，能把这么多人统合在自己手下，在沙漠中来去如风中的人，能不能成为万人敌不好说。
但一个小城主将，不太靠前的实权将军却是稳稳落入手中，甚至在玉门关捞一个守关副将都不为过。
至于命根子之说，对沙匪来说，钱就是命，就一切的老大。
他们会对莫孤烟心悦诚服，会一口一个烟老大的唯命是从，无非是这些年她入驻沙漠后，替他们赚足了钱财，还是长做长有。
除了金钱，莫孤烟亦为他们在单调压抑的沙漠，搞来赌坊与青楼，让日子在危险中又充满了乐趣。
更重要是自从她入驻沙漠后，玉门关不再在这里练兵，他们除了互相提前告知的撕杀，再不用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军。
这些事，这些结果，只有莫孤烟能带给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令这片沙漠成为三不管的地带，令这片沙漠成为他们的乐园。
“烟老大，前方没什么异样，我们是否加快速度？”
待得先行撒出的探马回报，老金从后方追上莫孤烟，对李南音友好一笑，问着是否加快速度。
老金现在有些庆幸，庆幸在遇上李南音的时候，仅仅只是调笑两句，并没有做出太过份的事。
因为看李南音与莫孤烟两人的架势，老金肯定这是一对姘头，而且男的奸，女的滑，是绝对不能惹的主。
否则鬼才知道，自己活到那一天，便被人摘下脑袋踢来踢去。
“不必，保持速度，注意四周。”
莫孤烟虽是前去找人麻烦，可并不傻。
沙漠的夜很可怕，就算是他们这些常年里沙漠的人也得小心，而且她还有点事要对李南音说，差不了那些时间。
“李南音，你知道为什么我得先问你是不是风铃刀？”
“嗯？”
骆驼上，李南音在回忆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事时，骤然听到莫孤烟的话，不由一怔。
莫孤烟很少会叫自己的名字，很少会如此认真。
“怎么了，你知道了什么？”
“如果你是风铃刀，我会杀了你，或者...最少会打断你双腿双手。”
莫孤烟侧望了一眼李南音，夜色中的双眸满是严肃，一点儿玩笑的味道都没有。
李南音皱了皱眉，思索道：“你知道风铃刀的事，却不知道他是谁...。”
莫孤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从侧面来看，却是对风铃刀有所知，而且不是一星半点那么简单。
“孤烟你知道什么？”
莫孤烟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问...。”
说到这里，莫孤烟话语一停，继而轻声一叹，她突然想起这位浪子的性格，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算了，有些事还是与你说清楚吧，我可不想到了最后，想替你收尸都不知道往那去，只能造一副空棺草草埋葬。”
“这件事，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尽早脱身。”
说话间，莫孤烟已挥手让莫怜儿远离，显然这些事，便是连她这位贴身婢女也不能知道。
“其实这些事都是我的猜测，说不好会有错误，你可知我不姓莫，更不叫孤烟？”
不姓莫？
莫孤烟不姓莫，那姓什么？
为何要改名换姓？
莫孤烟问完也不等回话，便继续说了起来，她知道李南音不会知道这些事。
“我姓夏，夏云烟才是我的本名。”
“夏？平原王夏恩的独女...。”
“不错，你的脑袋不错，最少没生锈。”
“能生锈吗？中原姓夏的很多，可闻名就一位平原王，而他的独生女儿正是云烟，你都说到这份上我要是还猜不出，早就喂野狗了。”李南音苦笑一声，随后恍然道：“难怪玉门关的守将对这里不管不顾，任由你坐大，原来是长安城的意思。”
李南音虽然不知道宁国开国大帝做了什么，可正值壮年的平原王说死便死，若其中没有猫腻，他把自己的头颅双手奉上。
“既然你知道我是平原王的女儿，那自然知道我掌握不少江湖情报。”
“当年立国之后，据说由平原王马踏江湖，杀得血流成河。”
“可亦是这样，我的父亲最后死于刺杀。”莫孤烟冷哼一声，言语中带着少许伤感。
“当年之事不再提，但你可曾想过，江湖这数百年来共有三股隐蔽势力，其中青龙源远流长，亦鲜少出现在江湖，凤凰则是近五十年才出现，可同样神秘莫测，只有在一些大事上出现身影。”
“剩下的便是风铃刀，风铃刀出自一百多年前，那时候正值天下大乱，风铃一出，便令各大江湖世家，门派闻声丧胆。”
自宁国太祖皇帝死后，莫孤烟的恨早已消淡许多，她亦是知道自己父王当年权势滔天，才迫得皇室不能不动手。
否则今天的宁国，恐怕早已姓夏。
“这些年我虽居于沙漠，但还是有派人在中原活动，对于风铃刀重出江湖的事亦是知道。”
“我依据夏家留下来的典籍，反覆推敲了数遍，风铃刀当年横行无忌，是因天下大乱，朝廷分不出心力去管理江湖。”
“可如今呢？如今可算清平盛世，宁国对各地江湖人暸若指掌，但这样的情况下，那把刀依然横行无忌，让朝廷抓不住半点尾巴，你信？”
李南音沉思了一会，道：“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可曾想过风铃刀当年清杀那么多江湖世家，那些钱财去那了？那位出身贫寒的太祖皇帝，又在那里弄来这么钱财起兵？”
莫孤烟冷冷一笑，对那位太祖皇帝的手段佩服不已，用江湖人的手段聚财，用江湖人的手段清除世家。
只要行事隐蔽，不让人发现苗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要不是她的父亲，一开始就追随于他，恐怕连自己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毕竟风铃刀的存在，可是让宁国的律法不足威吓江湖人。
得到莫孤烟这么一说，李南音双目圆睁，他忽然想起最近十年，山海关战事频繁，国库为了支援兵粮，恐怕早就入不敷支。
如此一来...。
“嘶...难怪那辆风铃血车总能神出鬼没。”想通了的李南音倒吸一凉气，也顾不得风中碎沙。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尽早脱身了吧？九龙卷书若不是风铃刀下的手，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要对付风铃刀。”
莫孤烟停了停，望向黑夜遥远的夜空，严肃道：“这两个可能性，不管那一个都不是你一个浪子能惹得起。”
如果莫孤烟的猜测正确，这两个可能的最后，都是一个大麻烦，麻烦得要命的那种麻烦，绝不是一个浪子能接得下的烫手山芋。
第一种可能若是成立，李南音又追查到皇室身上，到时候便只能期待那位仁慈，相信一位皇室以外的浪子。
不然那把断刀头，恐怕是开弓没回头，一铡便是直落黄泉。
如果说第一种可能是九死一生，第二种可能则相对上比较好些，但也仅仅是相对。
事关已身利益，江湖人可比朝廷更狠。
庙堂多少要讲究规矩方圆，但江湖从来不吃这一套，都是在刀子上跳舞，谁会傻得去遵守规矩。
敢对风铃刀出手，会好相与？会守规矩？
傻子才相信。
以如今江湖格局来看，除了某几位牵头外，谁会有能力，有勇气设计一把杀人杀绝的刀？
不是李南音与莫孤烟小看他人，而是太过松散的结盟，绝对做不到不漏风声，更莫说潜入禁宫盗走九龙卷书。
那几位？
柳家，凤凰会，风云阁，死人冢，青龙会。
其中柳家与长安是姻亲，即使真对风铃刀出手，也不必盗走九龙卷书，随便找个由头便好。
风云阁亦是如此，说它和长安城没有关系，任谁都不会相信，说不好那位圣天子还是最大的掌柜。
死人冢则向来不涉红尘，远离江湖，只偶尔有传人入世历练，再者他们亦不屑用什么计谋。
一切都让剑作主。
排除掉以上三个势力，便只剩下青龙，凤凰两会有能力针对风铃刀，有能力借长安之势。
可青龙由来已久，不太可能会突然对风铃刀出手，反倒是近五十年才出现的凤凰会最有可能。
他们需要钱财，需要威名，需要一场实打实的胜仗。
而这一切，风铃刀全都有，同时亦是所有大势力中最好对付的人。
这样情况下，不找风铃刀找谁？
找身无分文的李大浪子？
这些种种事，那怕莫孤烟没有说出口，李南音亦早早思量过，只是脑海中少了“一座”长安城而已。
第五十四章 传家本领
如果说风铃刀是那位圣天子，那么对手是凤凰会？还是说...风铃刀自己当自己的对手，来一场大清洗？
得知风铃刀的大概身份，李南音抛弃了所有枝叶，推翻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重来。
因为只有知道对手是谁，“自己”是谁，才有可能更接近最终目的，然后在最终目的反推回来，有些事便能做到未卜先知了。
接近一个时辰的前行，东方忽然传来一声鹰鸣，那位老金与另外两位沙匪大当家说了两句话，连忙追上莫孤烟，示意自己的人马到了。
随后带着十人离开的老金，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两百多号人马气势汹汹的从后追上，让马梨和胡迟两位大当家一阵心惊胆战。
这段地带可是老金的地盘，若莫孤烟与他联手坑杀自己等人，可真的要命。
幸好，他们担心的事没有来，那位老金率领的骆驼大军，远远便绕出一个圈，以示自己等人并无恶意。
然后在弧线前行，直到出现在莫孤烟等人前方，以先锋之姿前行。随后那位老金彷佛为了安定另两股沙匪之心般，从前锋中脱离，落回后方的胡迟与马梨身侧。
自己这位大当家做人质。
可安心？
胡迟与马梨当然安心，这从他们松了口气的神情便可看到。
这般行动的方法，是莫孤烟叮嘱的结果。
老金会先找莫孤烟再前去接应自己的人马，其中便有这一方面的思量。这里可是他的地盘，若有莫孤烟相助，要埋葬胡迟与马梨区区百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老金可不想这两位起戒心，从而坏掉莫孤烟的正事。他与马梨和胡迟不一样，他的地盘与玉门关相接，莫孤烟来了后，玉门关大将的前后变化，老金最是清楚不过。
只是里面有什么猫腻，他老金是不想猜，不想知。
要人命，断人肠的猫腻，不可知...不可知。
他老金为了什么当沙匪？
活不下去啊。
如果能活得好好，谁他娘的会当沙匪，难道是沙子好吃，想天天吃沙子？
狗屁。
造成这结果的，不管什么原因也好，终归是活不下去四字。可现在这沙匪当得舒适痛快，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甚至来个归隐山林也无不可。
这样的情况下，老金傻了才会自找麻烦，安稳的当个沙大王，再等几年，便在老二的欢送中离开沙漠，找个女人落下一头家不好吗？
虽然老金觉得，自己那位二当家恐怕溜得比自己更快。
老金的人马会合后，小心翼翼的前行中，又过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人马忽然停下，从中脱离两人往后而来。
莫孤烟看到那两人后，便对莫怜儿道：“让老马那三个王八蛋过来，后方全数人暂交莫缺指挥。”
说罢，莫孤烟又对左方空无一人的沙漠道：“小五小六小九，你们三人先行潜入。”
随着莫孤烟的话落，左方远处，传来三道被风一吹便散的声音。
“是。”
李南音看到这阵仗，压低声音道：“到了？”
“该是到了，老金那位二当家可是真正的行军好手，而且还有一只夜鹰相助，错不了多少。”
“竟然还有大草原的驯鹰者？这沙漠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等到李南音二人聊完秘密“情话”，便与莫怜儿一起回来的萧七概叹道。
李南音听到莫孤烟的回应，亦是概叹道：“我没记错的话，马梨是前朝遗将之后，世代镇守西凉，极擅马战，沙漠战，家传黄沙枪法更是凌厉无匹。”
“那位胡迟呢？”
莫孤烟抿嘴一笑：“哟...李浪子知道的事不少嘛。”
“好奇的人，总该比别人多知道些？”李南音摸了摸鼻子笑道，被莫孤烟这一夸，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老胡本来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在沙漠中只要给他两百人，李浪子带一千人前来也讨不了好处。”莫孤烟瞟了一眼李南音，嗤笑一声，声音中尽是戏谑。
她当然知道李南音早年在玉门关当探马之事。
但这没用。
那位沙漠民族出身的家伙，对沙漠的熟悉远在任何人之上，要不是人马较少，鱼龙混杂，马梨恐怕早被他吃掉。
不过即使如此，被马梨练得像精兵的沙匪，仍然被他戏弄得有苦难言，有话难说。这片沙漠也就她莫孤烟能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至于人数最多的老金，反倒是最弱的一股，贫寒百姓出身的他，要不是有位脑子好使的二当家，早就打道回府，等个十八年了。
两人说话间，莫怜儿与三位大当家已追上前，只听得老金振奋道：“烟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滚。”莫孤烟冷哼一句，从怀中摸出一张卷轴，在骆驼上平摊开来，对胡迟，马梨两人道：“你们过来看看。”
等到胡迟三人围上来，莫孤烟指着地图上用硃砂圈好的地方道：“这里有一段沙漠悬崖，我要杀的人就藏在这里。”
马梨率先接过那卷画工精细的地图，仔细观看一会便递给胡迟，闭起双眼陷入沉思。
胡迟接过地图，看了好一会才道：“烟老大，地形正确？”
“该是差不了多少，这一段地形是三年前堪探的。”
“三年吗？应该不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胡迟点了点头，继续问起来。
“三个月前左右，不会超出四个月。”
莫孤烟也没什么不耐烦，一一回答胡迟的问题，他可是沙漠专家。
“四个月...。”胡迟沉吟了一会，用那一口毫不流利的中原语道：“烟老大，老胡感觉...嗯...时间够掘了一段沙峡，若老胡...老胡定掘定掘。”
马梨听到胡迟歪歪的口音，双眉一挑，张口嘲笑道：“老胡你说话都不利索，怎么当沙匪，要不老子给你一位好手，教教你说话？”
胡迟听到这话，双目一瞪，嘴巴瞬间嘣出一大段没多少人能听懂的话。他们两人平常没少做过一场，因此抓到机会都会忍不住嘲笑两句。
胡迟被嘲笑得最多的便是那一口中原语，奈何在莫孤烟手底下吃饭，不学不行。
“你们当老娘死了？回去后，老娘把你们绑起来，让你们回忆回忆往事？”
马梨和胡迟听到莫孤烟低沉的吼声，猛然想起现在可不是他们平常打嘴仗，能乱叫乱喊一通，不由各自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们可是真的怕这位红衣女子，特别是第一次见面时，还说玩厌了便把她扔给手下的胡迟。
因为这句话，他当初可是莫怜儿整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心里头的阴影面积大得可怕。
马梨倒是好些，就是差点被破了童子身，坏了一身童子功。
问题是...第一见面时，除了莫孤烟与莫怜儿是女子外，其他人全是粗粗的纯汉子，两位女子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场，那岂不是便宜了他马梨？
两位女子不下场，那谁下场破他童子功？
纯粗纯正的汉子啊，他马梨自己不就带着二百多号人马？
又没人说过破童子功，一定要男女相加才行，走个后门也是一种方法。
成不成不好说，但试一试，对莫孤烟来说又无坏处，还可以亲眼看一场表演，她怕什么。
那一天，是马梨第一次后悔练童子功的一天。
为了转移开话题，马梨与胡迟对望一眼，连忙道：“烟老大，老胡说得不错，老马觉得我们该分作三队，一队由图巴那家伙快速绕行到另一面出口，一队由老金和老胡守住入口。”
马梨从胡迟手上接回地图，用手指分点两个标记着峡道的出入口，道：“最后一队便是由我带三十人与烟老板同行，分作两段式行进，维持在骆驼爆发力之内便可。”
莫孤烟沉吟了一会，摇头道：“老马你与老金守在外头，老胡跟我进去。放心，此次成与不成，都再分你们一次酒钱，份额依这次计算。”
马梨的提议很好，就是对进入断崖之人，莫孤烟有点不太同意，沙漠战有位李南音在，五十多人有他马梨与没有，差别并不大。
反倒是胡迟这位沙漠专家，在某些时候更好用些。
马梨闻言裂嘴一笑：“烟老大，你这是小看了老马，我这般考量可是有理有据的，老马也不多要，我带进去的人，每人多领一百两银子就行。”
“老胡，老金你们别争，我马梨只要十五个名额，其余十五人你们分配，但我丑话说在前，到时候若不尊号令，莫怪我第一个便斩了他。”
老金与胡迟闻言，想了想便点头答应，然后低声交流起来，守在外头与跑到里面，风险可是大大不同。
马梨会做人，他们也不能不会。
“喔？你说说看。”莫孤烟眉头一挑，饶有兴趣道。
三十人才三千两，对莫孤烟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她每三个月分给这些沙匪的酒钱，每次都不会少于五千两。
“老马是什么人，烟老大知道。”马梨嘿嘿一笑：“但烟老大一定不知道老马没当沙匪前是干什么的。”
马梨左手平伸，在身前左右移动了一会才停下，然后右手握住长枪，往沙面戳啊戳，脸上神情在夜色下彷佛带了点绿油油的光芒。
“这可是家传本领，在沙漠特别好使，不少地方都被我摸了一遍，就是跟着烟老大这些年没怎么弄，连吃饭家伙都没了。”
莫孤烟看着马梨的动作，嫣然一笑道：“那就你老马了。”
她还真没想到，前朝的边关将军世家，家里竟有这种传家本领。
第五十五章 峡谷秘道
众人商议已定，又在原地等了快两个时辰。
感受着缓缓燥热起来的沙漠，估算图巴那里亦已到位，莫孤烟右手一挥，便带着三十多人脱离大队伍，直奔沙峡断崖。
莫孤烟带人离开后，老金与胡迟两人亦迅速摆好阵营，以两人为箭头，只需一声令下，要箭有箭，要极速有极速。
断崖很长，步入这一段断崖后，李南音与莫孤烟，萧七，莫怜儿四人便快速在崖下疾奔。
后方则是马梨带着三十多人骑着骆驼不远不近的吊着他们，就是一身红衣，一身绿衣的两位女子太过显眼。
但这也没什么，以两人的灵巧身体，即使遇上突发事件亦能迅速反应过来，再者利用她们吸引敌人注意力也是好事。
皆因萧七依然是一身黄沙之色，若细心自然不难看到，若然注意力被莫孤烟与马梨等人吸引，漏看的机会很大。
“萧七，我们分开走，你注意点。”同样换上一身沙漠色彩的李南音，连腰间横刀都用布匹包起，只留下一段短木柄在外。
萧七点了点头，脚下在峭壁上一点，快速跃到峡壁中层，居高临下的扫视四方。
断崖峡壁的最上方太显眼，底部又容易被注意，毕竟骆驼的行进方式，动静少不到那里去，之前有夜色掩护没什么。
可眼见天即将亮起，那三十匹骆驼带起的沙尘，引来别人注意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在峡壁中层，借着凹凸不平的沙石快速前进，既可以居高临下，又可以减少别人看到的机会。
无非就是费力了点，但这对萧七来说问题不大，他的轻功以快为主，可灵活度也是不差，只是相对逊色而已。
李南音看到萧七跃上峡壁中层后，对后方莫孤烟打了个手势，身子再度加速往前方疾奔。
如果那位求死成功的许志没说谎，这段由断崖形成的峡谷中央，会有一个小小盆地，他们那些人就是盘踞在那里，似乎正在找些什么。
至于是什么，那位许志也说不出，他只是负责外围的人手。
这里会有什么？
古墓？
这是李南音和莫孤烟等人商量许久的答案。
可是这些人如果是来盗掘古墓，为什么要引动莫孤烟？少林来人如果说是意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连李南音也想不到作为少林方丈的空能竟会离开少林寺。
但自己呢？
李南音可以肯定对方有把自己算计在内，在中原那一番动作，恐怕就是为了引自己入沙漠，从而牵动莫孤烟。
顶多算是中途出了意外，折了一位南宫煌，但李南音相信，如果南宫煌没出事，最后也会将自己引导到沙漠。
自己与莫孤烟的情，知道的人可不多，当然也少不到那里去，不然那些人不会带她的玉佩来找自己。
问题是，莫孤烟久居沙漠，有什么好算计？
要她手底下那些沙匪？
绝无此可能性。
对此，李南音在路上与莫孤烟商量许久，也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莫孤烟也是两眼一瞪，什么线索都没有，唯一可以肯定便是有需要她的地方。
天色渐渐亮起的沙漠，风沙依旧。
想像中的突袭没有出现，想像中的人影亦丝毫不见踪影，李南音与莫孤烟，马梨等人围在盆地，各自眼眼相对。
许志说谎了？
在断人骨气，断人命的竹杆手底下说谎了？
这不太不可能。
“老马你原地戒备，我到四处看看。”
莫孤烟双眉微皱，凤目中闪出危险的寒芒，她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
从来只有她玩弄别人，别人若想把她戏耍在股掌间，就得把命交出来。
说罢，莫孤烟对李南音点点头，右手负后，留下一道道残影在盆地。
再见时，人己踏着四周峡壁快速行走，那一身红裳在风中摇摆不定，彷若仙女下凡般，煞是好看。
在场众人看着彷若瞬间布满小盆地的红影，全数目瞪口呆，有被那轻功惊艳的，有被那柔若无骨，纤腰长腿迷倒的。
这一刻，便是连同样身为女子的莫怜儿，也拜倒在红裙之下。
就在众人沉醉间，一声如沙石撞击的口哨声从右方通道传来，李南音顺着声音望去，那人不是萧七又是谁？
只见他立在左方崖壁下，对李南音等人不断招手示意，显然是有所发现了。
此时漫天红影一收一闪，莫怜儿才移动到一半，莫孤烟已抢先落在萧七身旁，竟是比李南音差不了多少。
“怎么了？”李南音赶到后，第一时间便来回打量了一眼四周，可却毫无所获。
但他相信萧七绝不会无缘无故叫众人过来，现在又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莫孤烟赶到时，同样看不出四周有什么异样，不由奇怪的看向萧七。
萧七邪魅一笑道：“李浪子和烟老板到我这位置看看？”
李南音两人依言前行数步，移动到萧七踏出脚印的定位上，双眼顿时冒出寒光。
莫孤烟更是直接竖起大姆指，赞道：“萧七兄弟，以后在沙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红楼，再难办我莫孤烟都替你接下了。”
“那可多谢烟老板了。”
萧七笑回了一句客气话，也没太放在心头上，他虽然初出江湖不久，可该懂的人情世故还是懂。
不说莫孤烟可能就是一句客套话，那怕是真的，萧七也不会随意麻烦她，麻烦了，也定然付出足够代价。
再者莫孤烟说得很明白，是在这沙漠而不是没有指定地点，可在这沙漠有什么事是她一句话解决不了的？
如果真有，便换一对玉手来解决，绝对不会费她太多力气。
“有古怪。”李南音道了一句便四处摸索起来。
原来李南音站在萧七的位置上，往左方崖壁望去，崖壁内透出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绿芒，位置若是偏差了点，绝不可能看到。
绿芒是什么，李南音很清楚，他在几个月前才看过，一看便是数天，差点没把他饿昏过去。
长明灯！
遇空气则燃，号称千年不灭的长明灯火，这东西一般只会出现在秘道或者墓穴之中。
莫孤烟倒没像李南音般四处摸索，而是对盆地中的马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前来。
有位定穴分沙的好手，她傻了才不用，这种机关秘道，开启大门之事，自然该交给专业人士。
马梨跳下骆驼前来后，站到能看到长明灯的位置上，又借来莫孤烟怀中的地图，看了数眼，便施展轻功飞跃到崖顶。
过了大半刻钟，李南音亦早已停下手，马梨才从崖顶出现，轻巧地跃回峡谷，手中长枪在地上来回勾划。
似是作画般勾划出线条，随后又像不满意般用脚来回抹去数次，最后又再沉思了一会，才抬头道：“烟老板注意。”
说罢，马梨将长枪插入地面，抽出腰中弯刀，在那一线缝隙边上观望了好一会，突然裂嘴一笑道：“找到了。”
随着话语声落，只见他对地面的黄沙连续数脚，在黄沙飞扬中，竟踢出了一段像杆子般的石柱。
石柱出现后，马梨也不多说，左手猛力一拉，原本只有一点几不可见的缝隙，在“轰隆隆”声中渐渐变大，只是打开了不到一个人的身位便又停下。
“烟老大，这门年代久远，要完全打开非得花费时间掘走沙子，不然石杆拉不尽。”马梨感受了一下手上传来的阻力，回头对莫孤烟道。
莫孤烟与李南音对望一眼，读出他的意思后，对马梨道：“我们先进去，怜儿你带人掘开大门，一只沙蚁都不能放走。”
莫怜儿点头道：“小姐放心。”
“烟老板，这种沙漠古墓，定然不止一个出入口。”
“没什么，我们走。”
莫孤烟说罢，李南音身子一侧，便率先穿过门缝，随后对外打了个手势，示意平安可进。
随后马梨与莫孤烟对前来的众人道了几句，便一一穿过门缝进入，只留下莫怜儿与三十沙匪在原地挖沙子。
至于莫九他们则隐在暗处，以防有人偷袭莫怜儿等人。
通道中，李南音与马梨两人率先而走，莫孤烟与萧七则随时准备出手，但其实走得最前还是马梨，连李南音都稍稍落后他半步。
没办法，这种年代久远的古墓，看其能容四人同行的通道便知非同小可，机关陷阱定然无数，那怕因时间损坏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才是真正杀招。
“沙漠墓穴与正常墓穴不同，很少会出现箭阵或枪林，这是因为地势的问题，这些机关一来容易因时间失去威力，二来极为容易造成沙陷。”
“这些原因都不是墓穴主人想要的东西，毕竟谁也不希望被掀棺材盖，或者被沙子吞吃了自己的棺木。”
沿着长明灯前行，马梨一边注意四周，一边低声解说。
为什么要解说？
那当然不是为了李南音和萧七。
“烟老板你看，前方那段地带定然是流沙之地，只是因为年月太长，失去了水份才变得如此，但我们也得快速渡过，以免发生危险。”
马梨指着前方，忽然低矮了一段的地势，继续道：“别想从通道壁越过，那地方最是危险，鬼知道那里会插几针微不可见的毒针。”
“我们用轻功在下面穿过，尽可能不踩踏地面。”
第五十六章 情人的眼波
有马梨这位定穴分沙的好手在，中途虽有点小陷阱，但在提前知道下，四人都毫发未伤。
“烟老板稍等。”
走到一条三叉路口上，马梨停下了脚步，仔细地看了一会地图，又在各个路口来回端详，久久不语。
“怎么了，老马？”莫孤烟等了一会，看到马梨仍旧来回寻思，忍不住开口道。
“烟老板，这里有点古怪，似乎有人来过。”马梨双眉紧皱，不太确定道。
“有人来过？怎么说？”
他们是来找人，找故事。
在他们进来前已肯定有人进来了，否则那石门怎会出现缝隙，否则墓穴的死气不消淡，他们怎敢进来。
因此李南音知道马梨不是说许志那一伙的人。
“嗯...这些路口，有一条似是新掘出来，与另外两条大不一样，你们看这里。”马梨先指左方的路口石壁，继而走到中央的路口指着同样的石壁道：“然后再看这里。”
“沙漠岩壁形成极难，年月不同，差别极大，这些事中原之人不太知道，可久居沙漠的人定能分出。”
李南音三人依着马梨所言，在两个洞口来回细看，果然发现左方路口的沙岩棱角分明与中右两方的沙岩差别异常大。
“我刚才在外面看过，这一带断崖峡壁形成时间前后差别不大，同一个地方不可能出现如此大差别。”
“沙漠岩石多是由风沙掠过，再经岁月磨蚀而成，这个条件即使在墓穴也适用。从左方岩壁棱角来看，通道该是近百年所掘，而中右两条通道虽仍凹凸不平，但每片岩石表面光滑如沙，最少经过五百年以上的侵蚀才会变得如此。”
李南音皱眉道：“马当家知道大概年份吗？”
马梨肯定道：“五十年以上，百年以下，绝不可能是近期。”
莫孤烟点了点头：“我们走那一路？”
“烟老大以为？”
“我是来杀人的，不是寻宝。这些东西你若有兴趣，自己去和老金商量。”
马梨摇摇头：“算了吧，老马跟着烟老大不差钱，这些缺德事还是少做为妙。”
李南音听到这话，不由对马梨另眼相看，他还以为马梨定会探一探墓穴，取走其中的金银财宝，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拒绝了。
“马当家这话说得好，李南音交你这个朋友，赏脸不？”
“哈哈...难得李浪子看得起老马这沙匪，自然要赏脸。”
马梨低声哈哈一笑，便往左方通道走去。莫孤烟说了来杀人，那自然该往最有可能之地。
三条通道中，那一条最大机会，最有可能？
通往主墓穴，通往陪葬室，闭墓后隔了数百年才出现的通道。
自然是新出现的通道，最有可能。
其次则为主墓穴，因为贵重物品都会放在主墓，副墓那些金钱财宝，不值一提。
通道没有绕行，似乎亦没有机关，就是一直往下延伸。
间断的绿色灯芒，间断的黑暗，不停在耳边响起的风声，脚步声中，这条路彷佛能直通九幽，到达那座写有“黄泉”的大门。
“都停下。”
也不知深入几许，莫孤烟突然开口叫停众人，右手负后的她丝毫不见惧色，嘴角依然挂着媚笑，左脸上的小酒窝清晰可见。
除了杀人的时候，莫孤烟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笑容，彷佛一粒沙子吹过也感到开心，令人完全想像不到，这样的女子竟能称雄沙漠，让三股亡命之徒俯首听命。
当然，此刻的环境来看，莫孤烟还保持这样的神情，便显得相当渗人了，特别是她那一身在绿芒下的红衣，由诱惑化作了鬼魅，彷若传说中喜穿红衣的旱魃。
“怎么了？”李南音侧头望向莫孤烟，眼中尽是温柔。
相对另外两人，莫孤烟无论变得怎么样，李南音都不会害怕，他本就不可能怕她。
李南音如果会怕莫孤烟，便不会和她来到这种鬼地方，更不会来到沙漠。
莫孤烟也同样如此，他们两人什么都可能会怕，唯独不会怕对方。
如果怕了，李南音便不是李南音，莫孤烟也不再是莫孤烟。
因为情人眼中的对方，会可怕吗？
不会。
情人眼波中只有温柔，只有情意，只看到美好，绝不会看到害怕。
如果会害怕，情人早已不是情人，那怕仍然在一起，仍会做些说不得，不好说之事，但却绝不可能再是情人。
没有情，才会害怕。
有情的人，不会因环境，改变而怕。
李南音与莫孤烟算是情人吗？
算，也不算。
算的是，他们的确把对方视为情人，心里都装满了对方的身影。
不算的是，他们两人都不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原则。
亦正因如此，他们才看对了眼，将对方装入心里。如果非得为对方舍弃一切，才能成为情人，他们宁愿不要。
李南音与莫孤烟都明白一个道理，爱人的前提是爱自己。
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了，是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也不配拥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里有点熟悉...。”
莫孤烟皱了皱双眉，对李南音嫣然一笑，双目中尽是诱惑的温柔。
“你们在这里等等。”
莫孤烟说完，脚步轻移，走到左前方伸手便摸向那里的长明灯，但她的手还没到达，马梨已低喝一声。
“烟老大，别碰！”
“没事，老马。”
莫孤烟毫不理会马梨的提醒，回话同时，左手已接触到长明灯的灯座，然后快速地一推一按，石壁上竟突然多出一个方格。
咔...咔...咔...
随着莫孤烟伸手入方格按了按，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亦随之而来，在幽暗而长的通道中来回响起。
其后前方地面出现一阵流动，看似厚实的沙面迅速塌陷，露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地洞，不知延伸多远，又有多少。
而且每一个的位置都不太一样，能借灯芒看到的三个，一个占据整条通道，能让四个人掉落下去，一个在这洞前方，大小仅容一只脚落下，一个则较远，是贴着通道壁的坑洞，约莫半丈长。
李南音三人看了眼洞底的长枪，与洞壁四周的枪头，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这陷阱太可怕了。
如果只是单一的大坑，倒下一两个人总有应对之法，可这种零散分布的枪洞，谁知道在那里会突然踩空，一个不好便是全军覆没。
这种设计的枪洞，一但踩中，后果自然可想而知，皆因那些枪头若没涂上毒药，说什么都没人相信，指不定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烟老大，这...。”
马梨看着地面的陷阱一阵心惊胆战，一路上的平安，让他有少许大意了，不过他相信自己那怕再小心，也不可能发现全部枪洞。
若没有莫孤烟提前发现...结果恐怕是...
但莫孤烟怎么会发现此等隐密的陷阱，又怎会懂得开启之法？
莫孤烟看着望向自己的三人，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连笑容都收敛起来。
只听得她开口道：“转入这通道后，那些长明灯的摆放位置，便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惜却一直想不起来。”
莫孤烟左手指了指方格上的长明灯：“直到这一盏长明灯出现，我才想起来这是家传的机关之术，这灯座的花纹是...莫家的标志。”
马梨不知道莫孤烟身世，自然不会联想到什么，只道是烟老大原来也是淘沙世家，只是她似乎没学会多少。
可萧七和李南音马上便想起，当年那位平原王攻城掠地的战绩不算怎么样，可一但进入阵地战，防守反击的时候，绝对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他那些鬼神莫测的陷阱与埋伏，只有你想不到的方法，没有他做不出来的陷阱。
以至于最后宁国太祖皇帝，每攻下一处，平原王的人马便迅速进入，然后太祖皇帝若然吃了败仗，便退入平原王防守的地方，让前朝那些将领恨得咬牙切齿。
偏偏又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平原王，皆因防守战中，他从来不吃任何计谋，行军异常无理。
“我们继续走？”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李南音想通了。
那伙想引动莫孤烟的人，明显是知道这里的机关由平原王打造，所以希望引来莫孤烟替他们破解。
但如此看来，比他们先进入的人马，定然在另外两条通道中埋伏，只等他们到达目的地便会从后而来。
可是想到了，李南音怎么还会继续走下去？
“走，当然走，解开机关又有何不可，但能不能当上黄雀，便得看他们能不能跟对老娘的脚步了。”对李南音的提议，莫孤烟竟意外地同意了。
“一步都不能错？”
“不能错。”
“我们也是？”
“你们想死？”
“不想，死了怎么陪烟老板快活人生。”
“那可不要错了半步。”
莫孤烟嘴角上扬，笑出一个小酒窝，笑出媚意，配合著那一身酥胸半露的红衣，让李南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心中已然明白她的打算。
这些枪洞恐怕只是明面上的陷阱，用来诱敌之用，暗地里怕是还有不少，不然莫孤烟不会如此说话。
一旁，马梨和萧七看着眉来眼去的二人，互相对望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句话。
这对男女不能惹。
男的狡。
女的滑。
第五十七章 吃亏的浪子
四人一路飞跃前行，中途莫孤烟再次打开两处陷阱。
一处是长近十丈的巨型地坑，中间只有一条迂回曲折的路可通过，但看莫孤烟速度极慢和不时跳过的位置，显然还有些不可见之物。
一处则是万针齐发，与平常的万箭完全不一样，箭凭藉武功还可挡格开去，针怎么格，最多便是暗器高手凭借手法接下，但那数量和速度，恐怕换那位绿蚁前来都得吐血。
更可怕是那些毒针从两旁急射同时，地面上亦露出密密麻麻的毫针，铺满三丈之路。
“绝不可踏在岩壁上下两方，连碰都不能碰，否则必死无异。”
可这还不是那位平原王的最终手段，这一次从岩壁飞跃的莫孤烟难得地开口了，只是话中意思，让李南音和萧七对平原王的手段更深刻了一份。
马梨则是带着惊惧的望向莫孤烟，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种机关布局，时间又在百年内，五十年以外。
这样的手笔，这样的人，似乎只有一位。
平原王，夏恩！
而且从宁国攻占整个北方后，平原王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都在镇守玉门关，直到天下大定才离开，完全没参与南方的长江之战，完全有可能在此打造一条秘道。
自己跟随的女子，是平原王夏家之人？
如此清晰知晓夏恩的手段，必然是极其亲近之人，但那位夏恩乃独生子，膝下亦只有一位独女。
依莫孤烟的年龄来看，绝不可能是他那位一生只一人的王妃，那便只剩一个可能，那位传说中被刺杀了的夏云烟。
莫孤烟是夏云烟！？
传说中夏家一家三口都死在刺客手中，这事是假的？
难怪莫孤烟在沙漠“称王”后，玉门关对这里一直不管不顾，难怪自己手下那位三当家，在早前竟会金盆洗手。
长安城为何放任莫孤烟，这在马梨眼中看来倒不难理解。
平原王生前替宁国打下半壁江山，更做了最得罪人的清杀江湖，功劳之大，宁国之内绝无人可与他相比。
如今他的女儿盘踞一片沙漠，做一个“安份守己”的无冕之王，宁国没道理容不下，除非莫孤烟想兴兵造反。
但可能吗？
以马梨对莫孤烟的认识，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否则莫孤烟这些年的行事定然不会如此。
不会完全放任自己三股沙匪，连个密探也不安排，便大把大把的金银分给他们。
四人跃过那一段三丈之路，萧七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些地方到底有什么？”
莫孤烟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极可能是肉眼不可见的毫针，那些针大概全都泡过无泪花的花汁。”
莫孤烟没骗萧七，就算李南音来问都是这个答案。
她又不是当初摆放机关之人，怎么会知道那些地方有什么？
若是知道，她还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莫孤烟现在是全靠当年离开时，在书房夹层找到的图纸和夏家的家徽来辨认，即使如此，有些地方她都不太肯定有没有陷阱，只能选择飞跃而过。
毕竟她离家的时候才十二三岁，距今已过去十多年，记忆早已模糊，那张图纸亦早化作灰尽。
不过身后的针海，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但刚才那片针海倒是知道，那里除了我刚才走的路，无论你踏在那里都会触动隐藏机关。”
“隐藏机关嘛...是一个从天上掉下的大铁笼？这铁笼可是那位南宫妙的作品。”
莫孤烟轻笑的话语，让萧七和马梨背后一寒。
南宫妙是谁？
上一任的南宫家家主，江湖人称妙手生花，只是他的妙手生出来的全是死亡之花，据说当年平原王能轻松踩踏江湖，这位南宫妙在背后可出了不少力。
但同样地，他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最后死在自己亲手制造的机关牢笼内，浑身血肉模糊，完全无法让人认出他就是那位貌压太原的南宫妙。
最后能被人认出，还是靠着那把如意短银枪，和代表南宫家家主的玉令。
再说那怕不是南宫妙的造物，仅仅想着一个铁笼降下，隔绝来回之路，在那片针海中，能坚持多久？
一天？
两天？
然后再掉落在那片针海，落一个万针穿身的下场？
“死机关？”
萧七嘴唇有点颤抖着问道，刚才若是自己踏错了半步，人生便到此了？
“当然不是，解除机关的方法就在那片针海中，不过一但解除，机关便会失去作用，捉不了小老鼠。”
莫孤烟说话间，一直都在盯着李南音，似乎希望从他脸上看到害怕的神色，否则她不必回答萧七，更不会说出南宫妙的名字。
天下间能让南宫妙协助的人可不多，南宫家能由前朝臣子平稳化作本朝之臣，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他。
但如无意外，朱砖高瓦翠玉鸟，檐下春燕已千年的南宫家恐怕会没落一阵子，沉寂一两百年。
因为他们这一代的子嗣，除了现在作为主家一脉的南宫煌外，全都碌碌无为，一个个只懂得花天酒地，尽是些小聪明。
可南宫煌死了。
萧七与马梨知不知道南宫妙此人，莫孤烟不知道，但她却肯定李南音知道。
可惜的是，李南音一如以往，莫说身体，便是连眼珠子都不曾颤动。
“啧...无趣的男人可不讨喜。”莫孤烟莫名奇妙地自语一句道：“接下来要小心了，这一段路我也没太多记忆，而且从这里开始便有南宫妙的手笔。”
莫名看到莫孤烟撇着嘴，说着不相关的话题，马梨和萧七都同一时间望向李南音，他们可知道这无趣的男人绝不会是指自己。
他们有不有趣，莫孤烟定然没兴趣知道，既然不是他们二人，在场又只有三个男人，那便只能是李南音了。
但两个不曾动过情的男人，又怎会理解女子心思，心中都在想着李浪子怎么无趣了？
他明明这座江湖中，最有趣味的人。
李南音倒是知道莫孤烟在说什么，可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耸了耸双肩，一句话也没回应。
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比道佛两家还要道佛。
有趣无趣又如何？
不如何。
他现在对接下来的地方比较感兴趣。
能让南宫妙与平原王联手打造的秘道，最终目的地有什么？
那位太祖皇帝留给后人的大宝藏？
里面又有些什么？
金银珠宝？
李南音知道太祖皇帝建于葬龙谷的帝陵与九龙卷书之地，平原王都有参与其中，所以突然在沙漠出现平原王的东西，令他忍不住想到皇宫被盗走的九龙卷书。
可是却又有点怀疑。
中原向来盛行风水学说，任何一朝帝王都毫不例外，皆因谁都希望自己建立的皇朝延绵万世，做到别人做不到之事。
否则五台山那处葬龙谷因何而来？
不就是被道家，阴阳家共同定义为因有大日黄龙陨于此，从而孕育出黄龙之脉，葬于其中可绵泽后人吗？
真假嘛，无人可知。
但若有可能，每位开国太祖都会尽量选择葬于此地。
当然，实际成功的人并不多，往往是帝陵未成便已身死，然后皇子皇孙又败去了家国。
对此，阴阳家一脉的说法是，命中注定。
什么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就是你成功了，是必然。
失败了，是天意。
一切都尽在那张嘴，比名家更像名家。
“走吧。”
李南音对莫孤烟的调笑，扯了扯嘴角便算应过。
他对接下来的地方更感兴趣，最少目前来说，莫孤烟的吸引力比不上此地。
至于说南宫妙的手笔，那又怎么样？
总不能路走了一半再折返吧？
那还不如当初直接走另一条路。
而且以李南音对莫孤烟的了解，他可不相信她真的没办法，她从来都是有七成以上把握，才会动手的人。
谁若以为她的心思不细，不谨慎，那最后定然被她摘下脑袋，踢来踢去。
要她毫无把握地拼命？除非走到绝路，不然绝无此可能性。
“李浪子肯定？不问问老马和萧七兄弟的意见？”莫孤烟媚媚一笑，送了一个白眼给李南音。
马梨轻笑一声：“老马敢跟烟老大进来，自然是以烟老大为主。”
相对马梨的表忠心，萧七倒是无甚所谓的扯起嘴角，用他笑起来有点偏向左脸的邪魅笑容道：“有李浪子作伴，我怕什么？我跑不了，李浪子也定然跑不了。”
萧七的确不怕。
如果会死，李南音定然会死在他之前。
如果能活，那怕只能活一个，李南音也定然选择自己去死，让他萧七活着。
因为他是李南音从何尝手上借来的人，就是如此简单。
倘若共赴黄泉，便没什么可说了。
人都死了，还说个屁，但有一位名动天下的大浪子作伴，也不算太寂寞便是。
“你看，这就是他们的答案，难道烟老板想回头？”
“李浪子认为呢？”
“我觉得不会，红楼的烟老板从来不会回头，否则早就跟着某位浪子吃酒了。”
“呵呵...李浪子这张嘴啊，从不吃亏。都不懂得让让女子。”
“我怎么不吃亏了？每一次找你，我吃的亏还少吗？”
李南音身子扭了扭，做着说着一些不可说之事和动作，让马梨和萧七一阵尴尬，但莫孤烟反倒是轻轻一笑，眉眼间丝毫没有半点不悦。
第五十八章 金银大门
通道尽头处，李南音四人站在金银各半的大门前，眼眼双望，都从彼此眼中读到无奈。
大门很豪华，亦很简单。
豪华的是，整扇大门表面都是由金银组成，相互缠绕的两种色彩构造出一大四小的五个阴阳太极图案。
简单的是，除了金银两色，大门上什么也没有，那怕是一点点装饰，一个手环，一条缝都没有。
“这真是门？”
李南音满脸疑惑之色，眼前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崁在岩壁上的...金银板？
莫孤烟点头道：“绝对是。”
“烟老大说得不错，依我观察，绝对是一扇门。”
“开启方法呢？用内劲轰？”
不是李南音想质疑莫孤烟与马梨，而是他怎么都看不出这是一扇门，一扇门该有的东西，这“金银板”除了有点样子外，便再没有像的地方。
不管是正常的内外推拉，又或者是不正常的往上往下，往左往右的门，都总该有点缝隙。
可眼前这块“金银板”全都没有，不管你往那里看，再怎么仔细都没有一点点缝，就像是与岩壁同生。
奇怪的亦在这个地方，四周沙岩连接虽密，终究能看到其中接驳的痕迹，唯独“金银板”四周像是天生如此般。
沙漠有没有金子？
肯定有！
沙漠有没有纯银色的银矿石？
没有！
最少这一片没有！
那怕真的有金有银，也绝不会是这种模样。
“李浪子能轰开？”萧七笑着问道。
萧七先前已试过，莫说拳头，连刀划过都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这扇看似金银炼成的大门，不知掺杂了何物，竟是坚硬无比，远不是外方那些一捏便碎的金银可比。
“你不是试过了？”
李南音瞪了眼萧七，这家伙明明试过，还寻自己开心来了。要是能轰开，他现在还会站在这里陪他们这些傻瓜吗。
“我是试过了，可怎么知道李浪子有没有这本事？对吧。”
“即使真能轰开，我们这位李浪子也不会轰，他怕死着呢。”
“......。”
面对莫孤烟突然和萧七一唱一和，李南音无言地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天”，摸了摸鼻子，一言不发。
他还真的不敢。
有先前那些可怖机关作前车，连正常进入都得小心翼翼，谁他娘的敢暴力硬闯，活得不耐烦了？
“烟老大，我们已经在此大半时辰了，若然有黄雀，此刻想必已经动身。”
马梨及时开口为李南音化解尴尬，他的确担心从后而来之人。
他们四人在这扇“金银板”前已来回半个时辰有多，连同路上花去的时间，如果真有黄雀，定然已在路上，说不得就在远方黑暗之中。
莫孤烟轻笑一声道：“不必理会，我反倒希望他们马上出现。”
马上出现？
这是何解？
这扇“金银板”前的地方不算少，足有一个正常道观正殿的大小，若对方人数过多，他们定然会处于劣势。
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处于劣势，去拼杀对方？
可随后马梨便想明白过来，这地方若换作普通江湖人定然处于劣势，但他们四人却不一样，地势越是空旷，对他们越有利。
皆因他们四人与正常江湖人不同，马梨出身自将校之家，学的全是万人敌之术，武功之中没有半点江湖味道。
那怕没有马，战力上来说有所损失，但也不会差了多少，他手中长枪仍然威猛无匹。
莫孤烟则更不用说，马梨可是亲身领教过她的强横，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带着二百号人马，她带着三人。
可一交手，另外两人坐在骆驼上动也不动。莫孤烟独自一人，凭藉诡异的身法来回穿梭，不到一刻钟便把他生擒。
那种视百箭无物的身法，是马梨平生第一次见识到，原來轻功高到某一种地步，千军亦不过尔尔。
至于萧七和李南音二人，李南音他知道，他曾经在沙漠上遇过身穿戎装的他，一个从军中脱身而出的武林高手，要说不擅群战，马梨是不太相信。
唯一问题便是萧七，但从刚才来时路上的身法来看，轻功速度明显极快，这样的人在狭窄空间难有大作为，可只要有足够空间移动，绝对极为可怕。
马梨想明白这些事后，也不再多言，一改之前担忧的心态，专心寻找起开启大门的方法，这可是他自荐而来的原因。
相比马梨专心寻找，莫孤烟苦思，李南音和萧七两人便无所事事了。
盗墓，机关，这两者他们两人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看马梨的本事。
地图嘛，没看过。
他们就算想破头颅，都绝不可能想出个一二三，所以又能有什么好做？
万一不小心摸错了不该摸的东西，只会更糟糕。
既然无事可做，那该干什么？
喝酒。
李南音平生最好之物，便是酒，无事可做之时，自然该喝酒了。
“小七啊，来口酒？”李南音摘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两口道。
“我不喝酒。”萧七直接拒绝了李南音的提议，他不喝酒。
“酒可是好东西，试试？”
李南音一听，忽然想起还真没看过萧七喝酒，不由把身子贴近，勾着他的肩膀，把酒葫芦塞入他手中，蛊惑道：“试一试，这可真是好东西。”
萧七斜视了一眼李南音，左手青筋暴涨地笑道：“李浪子不要这酒了？那我发力了。”
李南音一把夺回酒葫芦，笑骂道：“呸，老子一心为你好，你却恩将仇报。”
萧七奇了，怎么喝个酒还是为自己好？
“喔，有何说法？”
“你以后会去当边卒对吧？”
萧七听到这答案不由更是奇怪，李南音从那里看出自己将来会去当边军，难道自己额头上写着边军两字？
“李浪子如此肯定？萧七就一个江湖刀客，军中之事与我何干。”
“嘿，如今天下大定，唯独山海关与百越之地战事频繁，可百越之地说到底就是前朝孤臣作乱，再者百越十里一言，百里一语，那位暂时亦没有收复之心，否则不会仅仅驻扎两军。”
马梨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道：“李浪子看事可真明白，不入朝为将有点浪费了。”
他是前朝遗臣之子，难免与南方那些人有所接触，只是马梨知道宁国国势已成，自己又在沙漠自由惯了，才没去参合那些注定失败的蠢事。
可他亦是知道，玉门关大定，外族铁骑踏不过，宁国如今重心定然放在辽东，毕竟中原骑兵的来源只有三处，辽河两岸便是其中之一。
“庙堂之事就算了，还是江湖痛快。”李南音回答马梨同时，右手还是勾搭着萧七，一副你不喝点酒，我不可能放手的意思。
萧七无奈道：“好吧，大概两年我便会前往山海关，顺道会一会那位辽东王。”
“那你可知军中与同袍不合，可是大忌？”
“自是知道，但这与喝酒何干。”
“酒嘛，就像同伙去青楼般，走一趟后，同袍之谊自然加深。但军中何来青楼，那自然便是摸一摸杯底了。”
马梨听到此话，不由哈哈一笑：“李浪子这话粗，理却不粗，男人都是这样，依老马看来，萧兄弟还是喝一口吧。”
“你们能不能闭嘴，没看到老娘在想事情？还有李南音你这个混蛋，自己想喝酒便喝酒，扯什么同袍之谊。”
萧七还没回答，莫孤烟眼一瞪，张口便骂，声音大得在四周回荡，完全不像他们的“轻声细语”。
但另外两人都知道，莫孤烟骂的就是李南音，嫌他吵闹了。
皆因若是心烦的是他们二人，莫孤烟连口都不会开，只会和身撞入他们怀中。
当然了，此怀中可能会吐两口血。
李南音轻咳两声，急急转偏话题：“咳咳...烟老板可是想到什么了？”
“能想到什么？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莫孤烟嫌弃地撇了眼李南音，眉目间另有一番风情。
她能想到什么？
想个李南音？
滚他的蛋。
这三人不帮忙便算了，偏偏又有李南音这位被刀架在脖子上，还能谈笑风生的浪子在吵闹，自己想个屁。
至于说怪罪另外两人，这就不是霸道，而是刁蛮了。
这种事，莫孤烟做不出来。
“算了，我们在这里再等半个时辰，如果还没有黄雀，便先行折返到另两处探探，然后马梨你去通知怜儿回红楼，她知道该怎么做的。”莫孤想了想，无奈道。
“烟老板威武，就如此吧。”
李南音听到这话，虽然不甘心，可亦是无可奈何，他可以因好奇心而死，但若要连累旁人便算了。
“滚！”
对李南音的奉承，莫孤烟冷哼一句，随手一掌拍在“金银板”上，她现在真的有点烦躁。
父亲的秘密就在这扇门后，可却因自己的原故失去了机会，这十多年她虽然活得不错，但总会时常想起在王府那段天伦日子，就是有点淡。
毕竟那时候的她还小，什么都不太懂。
隆....。
就在李南音正想走过去，对莫孤烟说一声放轻松时，那扇“金银板”突然传出异响，缓缓往后退去。
“小心。”
“小心。”
李南音与萧七开口同时，手已放在刀柄上。
莫孤烟亦在他们气势一变间，瞬间踏出数步，退到持枪戒备的马梨身侧，凤目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莫孤烟知道这门的启动，绝对与自己那一掌无关，若那一掌能开，他们何需在这里大半时辰。
第五十九章 少林空能
“阿弥陀佛，老纳见过四位施主。”
缓缓打开的金银大门后，一位须髪皆白的老和尚身穿僧衣，脖子上挂有一串闪闪发光的佛珠，正是那位消失了的少林方丈，三空之一的空能！
李南音站在门外眨了眨眼，彷佛怕出现幻觉般，随后确认道：“空能方丈？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啊...。”
空能老和尚慈详一笑：“老纳也没想过此时此刻会遇到李施主，你身旁三位施主是？”
“喔，穿红衣的想必不用介绍了吧。”
“大概是能猜到，想必是红楼的主人莫居士。”
莫孤烟对空能老和尚笑了笑，凤目中的寒光更盛，只是碍于李南音还没动手，她才没有率先发难。
“方丈好眼力，那再猜猜另两位？”
空能老和尚看着一脸笑容的李南音，摇了摇头，打了一个佛号道：“阿弥陀佛，李施主何必为难老纳。”
“持枪的这位施主，看其杀气满溢，想来是马家寨的大当家，马梨施主？”
马梨平淡道：“没想到马某人竟入了少林方丈的法眼。”
“马施主谦虚了，这片沙漠谁不认识马家寨的大当家，便是老纳身在少林亦久闻其名。”
“呵呵...。”
随着马梨假惺惺一笑，空能老和尚又继续道：“李施主身旁的施主倒有点难猜，看其容貌与兵器，莫非是最近才出江湖的萧七，萧施主？”
萧七露出招牌性的邪魅笑容，对空能老和尚点了点头。
“没想到...。”
萧七说话间，身形往右一偏，左脚重重踏在地面，人如箭般飞斩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刀光过后，剩余的话才悠悠响起。
“少林方丈也知道萧七。”
萧七重踏地面同时，莫孤烟与马梨亦各自扑向四周的黑衣人。
李南音一刀笼罩住空能老和尚脖子，气海，心脏三处要害同时，轻声一叹：“没想到竟会与少林方丈撕杀。”
是的，李南音千想万想都没想过，金银大门打开后，竟会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得他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语。
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位浪子如此震惊？
以他的人生阅历来说，再怎么样也不该如此才对。
空能老和尚面对李南音的杀招，右手化指，左手成掌，简单化去后，亦是轻轻一叹：“老纳虽知道早晚会与你交手，可却没想到这么快。”
不小心启动了机关的空能也没想到，大门打开竟会看到李南音，这完全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这一场设计中，谋划的是莫孤烟与李南音二人，空能老和尚是知道的，但他真的没想过会在这里与李南音死战。
有点早了。
因为空性，空悟还没有死。
倘若李南音与莫孤烟此时死了，空能空悟二人便有点难杀了，一个不好还会前功尽废。
不是说杀不了空性空悟，而是找不到栽赃的人选，这片沙漠只有一位莫孤烟，世上也只有一位李南音。
他们两人是不多的“杀害”了少林三空，会让朝野震动的人选，亦是最好牵动的两位。
其余之人，要不是没有那个能力，便是没多少缝隙可鉆。
“喔？”李南音对空能简单化去自己的刀招，没什么意外。
他多年前已和这位老和尚交过手，虽不是生死博杀，可亦深知他的武功极高，少林明面上的高手，恐怕就数他最强。
“方丈不是想让烟老板替你们破解机关？”
李南音没去管莫孤烟他们与另外七位黑衣人的撕杀，他的任务就是缠住空能老和尚。
老和尚愿意对话，他当然乐意。
他有点疑问，想问一问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
“李施主莫要小看天下人，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空能左袖一震，一招袖里乾坤震出同时，亦不紧不慢的回着话。彷佛就像数年前，与李南音在少林寺后山切磋般轻松写意，完全不像在生死博杀。
“李某从不敢小看天下人，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方丈。”
李南音左拳直轰，却被空能老和尚的袖里乾坤震的手臂发麻，不由连退两步，心中暗道不妙。
他已经尽量高估了空能老和尚的武功，可没想到其内功修为之高深，较他更胜一筹，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少林寺方丈。
“阿弥陀佛，几位就此退去如何？老纳保证不再对几位动手？”
空能老和尚一招占优，瞬间抢前两步，双手如幻影般笼罩住李南音上半身，使的竟是传说中最难以练成的千叶如来掌。
退去？
呵...。
李南音心底冷笑一声，也不作答，身形忽然摇摆不定，在那片掌海中晃来晃去，同时眼睛扫向四周。
不是他不想回话再套一点情报，而是实在做不来。
千叶如来掌号称一掌出，千影随，所以才有千叶之称。当然这是一种夸张说法，但亦从侧面证明了一个事实，便是这套掌法极重速度。
施展者必须做到一掌五影，却影影皆实，方才算作小成，这亦是难以练成之因。
五影再往上便是一掌十影。
而现在笼罩住李南音的掌影，随着空能老和尚双手快速拍出，赫然已达百数之多，其中有已撤走的前招，也有真正的虚招。
毕竟说是说影影皆实，但实战中又怎会不夹杂些虚掌，用以迷惑对手眼睛。
因此李南音只能靠身法不断闪避，连出刀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在百忙之中看看有谁能对自己，施一施援手。
可惜这个打算落空了。
四周石壁全是一排排书架的石洞内，上方悬挂着数百粒夜明珠，全都如拳头大小，把整个空间照得彷如白昼。
白昼下。
莫孤烟此时一身诡异身法施展到极致，在两名黑衣人四周形成一个又一个残影，或指或拳或爪。
可即使如此，与她对敌的两名黑衣人相配合间，攻守转换流畅自然，让莫孤烟怎么都奈何不得，仅是占着上风。
一场持久战，势难免去。
马梨与萧七那里亦是同样，他们各自被一名黑衣人缠住，其中负责萧七那人身法极为高明，李南音更从他的剑法中看出了大雪山的影子。
至于另外三名黑衣人，则早已倒在地上，一人被萧七掠过脖子，两人被莫孤烟击杀。
萧七那位倒是安详，一刀过的事，痛快的来，痛快地走。
死在莫孤烟手上那两位便惨了，一位左手被扯断，脖子转了个圈趴伏在书架上。
一位双目被废，心脏处被马梨一枪而过，七孔不断溢出黑红之血，显然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打过太阳穴。
“李施主考虑考虑？只要你愿意退走，老纳便让他们停手。”
稳占上风的空能老和尚，这时候还有空去劝说。他不太在乎萧七和马梨的死活，可李南音和莫孤烟不能死，最少目前还不可以。
趁着空能老和尚说话间掌影一松，李南音连忙往后一倒，右脚踢在空能老和尚掌上，借力飞退出一段距离，垂下双手笑道：“空能方丈如此肯定能在这里杀死李南音？”
“能！”
空能老和尚笑了笑也没答话，石殿中便响起另一道声音，声音沙哑如铁，极为刺耳，可他说的那个字却充满着信心。
“原来老朋友也在啊...。”
石殿另一个入口中，一位带着狰狞铁面的青衫男子缓步走入，让萧七不得不急退。
他离入口太近了，一但被两人围攻，对他大大不利，幸好的是那青衫獠牙的人和黑衣人都没有追击。
青衫人倚在入口处，与李南音对望一眼后，开口道：“都停手吧。”
“停手...。”
两人对望一眼，便如心有灵犀般同时开口，虽然话语不同，但意思都是一样。
马梨与对手各自虚晃一招，便齐齐退后三步，倒是莫孤烟那里有点意外。
只见莫孤烟停下身影，往斜退出两步后，在两名黑衣人缓缓后退之时，突然一个毫无预兆的折返，左拳直轰其中一人太阳穴，在贴近之时瞬间由拳化作剑指，点在其上，随后才飘然后退。
“你...。”
“无耻...。”
“呵...李重。”
被一指点中的黑衣人，仅说了一个你字，神色便迅速萎缩下去，双耳渐渐溢出鲜血，若不是另外一人扶着，怕是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显然那一指，对他造成的伤势极重。
对另一人的破口大骂，莫孤烟呵呵一笑地道出一个名字。
马梨听到那人竟敢骂莫孤烟，心底冷冷一笑，知道他是死定了。他就没见过有谁骂了莫孤烟能走出沙漠，就算真走出了，他相信莫一莫二那两个疯子，定然会追杀到天涯海角。
莫孤烟不入中原，可不代表她手下那些疯子不入中原。
“阿弥陀佛。”
空能老和尚检查了一下那人的伤势，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佛号。
活不了。
先前累积的伤势，再加上莫孤烟那一指直震头颅，一身生机早已断绝，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
扶着那人的黑衣人，听到空能的佛号不由双眼死死盯住莫孤烟，气得浑身发抖。
莫孤烟没说错，他正是凉州有名的豪侠，长青双侠中的李重，被断去性命的人，是他的弟弟李量。
可李重再愤怒，最终还是不敢出手，他可以不管空能老和尚的话，但那位青衫獠牙的话，他不敢违背。
因为他是那人之下的第一人，有百般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句话便能抹去他这个凉州豪侠的一切。
包括财富，女人，儿女。
第六十章 有因有果
青衫獠牙的人当然看到莫孤烟的偷袭，亦听到空能和尚那一句死亡佛号，但却依旧倚在石壁上一动不动。
彷佛没有看见莫孤烟在停手后的偷袭，也没有听到空能和尚的佛号，仅仅只是撇了眼李重便把目光收回。
生与死的战场上，自己不小心能怨怪谁？
说好停手就真的是停手？
若然有本事，你也可偷袭，又或者杀回去。
可是李重两样都做不到，他与弟弟两人合击才能堪堪挡住莫孤烟，一个人杀过去做什么？
给莫孤烟杀？
江湖是一个名利场，很现实，很残酷。
李重知道自己与弟弟联手才能算绝顶高手，如今李量身死，他只能算作一流好手，而江湖最不缺什么？
最不缺一流好手。
入江湖前，谁不是闭门苦练，直到武功大成？
每个人都是。
那些二三流的高手也多，可相对地来说，一流高手才是江湖的主旋律，才是最大量的人数。
多了，自然不值钱。
物以罕为贵，这句话不管用在物或人上都通用，都一样。
既然多，那所谓一流高手就只是一种叫法，而不是真的一流。
因为一流之上还有绝顶高手，十大高手的存在。
李重从绝顶高手跌落到一流，自然便不再值钱。
不值钱的东西，青衫人不需要。
所以他撇了一眼便没管。
除非李量还能救，他才会考虑考虑是不是留下李南音他们，转用另一种手法栽赃。
可惜的是，李量死了。
李量死了，便代表李重失去价值。
他没必要为了失去价值的人去冒险。
“老朋友这么有信心，却不打算留下我，又等下一次的后悔？”
李南音笑看着青衫人，似乎一点都不知道，即使李量身死，他们这一方仍然处于劣势。
“呵...李浪子想我试一试？”青衫人沙哑一笑道：“让我猜猜你还有什么杀招？”
李南音裂嘴道：“我可没什么杀招，就是不太想如此退去。”
“喔？那李浪子有什么想法，作为朋友，我尽可能满足你。”
“那李某可要多谢了，不多，就两件事。只要老朋友答应，李南音马上退走，而且保证不说破空能方丈的身份。”
“空能的身份？哈...李浪子欺我了。”青衫人轻哈一声笑道。
他还怕李南音将空能的身份说出去？
如果真怕，他和空能老和尚两人会让他们安然退走？
这不是笑话吗？
一个浪子，那怕再加一位红楼楼主又如何，他们两人的份量能比空能老和尚重？
少林寺会相信一位从小在少林长大的方丈，还是相信一位浪子与沙匪？
答案显然易见。
因为李南音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是空口白话，凭空诬蔑少林寺方丈，诬蔑少林方丈与诬蔑少林寺有何分别，其中又有何居心？
青衫人相信只要李南音他们敢说，像空悟那些暴烈之人定然杀出少林寺，找他们讨一个说法。
李南音多朋友又如何？
只要少林寺不相信，莫说李南音的朋友不会全信，就算与李南音认识的人全信了，又如何？
都不如何。
江湖不是只有李南音和他的朋友。
青衫人不相信李南音会想不通其中道理，可想通了还用这个理由，便是欺自己愚笨了。
“李浪子还是说说另一件事吧。”
“我想看看獠牙面具下的朋友，这要求不过份吧？”
青衫人点点头道：“这要求的确不过份，但李浪子可想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李南音很是好奇我的朋友中，有那位能像阁下如此厉害。”
李南音毫不在乎地笑了笑，他明白青衫人的意思，无非是看了就得死，上次中了天香散时，青衫人就说过。
“唉...既然李浪子想，那便没办法了。”
“杀！”
青衫人轻声一叹，身形一晃便贴上离自己最近的萧七，双手同时各出现一把刀，一长一短，一薄一厚。
没办法，李南音坚持要看，青衫人只好答应，谁让他是他的朋友。
可怎么才能让李南音看？
很简单。
人之将死罢了。
只要李南音将死，青衫人定会摘下自己的面具，让他在黄泉路上走一个明白，在阎王殿好有一个说法。
面对骤然而至的双刀，萧七没多少惊慌，脚下快速连退十步，看似要与李南音联手，但整个人却如豹般弯腰躬身，急速回奔。
拔刀！
风雷第一刀！
萧七与青衫人错身而过间，空能老和尚已抢到莫孤烟身前，一个人拖住她与马梨。
空能的武功正好克制住莫孤烟变幻莫测的身法，而马梨刚才已受了不轻的伤，毕竟他带着兵马可算万人敌，在江湖却终究算不上绝顶高手。
至于李南音则被李重与另外两人缠住，处于以一敌三的局面。
“都不用隐藏了。”
青衫人看了眼左手臂上的血痕，平淡地说了一句话，他刚才与萧七错身而过间，竟是落入了下风。
他手中双刀竟比萧七那把薄刀慢，险些便被掠过脖子，若然不是他反应极快地用左手护住，恐怕此刻流血的地方，便不是手臂那么简单。
随着青衫人的话落，三名黑衣人中的一人把手中长剑震射而出，右手竟泛起赤红之色轰向李南音。
而那位有大雪山剑法影子的人，剑势亦是一变，忽然间变得飘忽不定，招式间虚虚实实，让人极难捉摸。
李南音侧头闪过长剑，便顺势一个旋身，利用瞬变刹那间出现在李重身后，右手横刀飞斩同时，左手已不知何时握住刀鞘，直指李重后背心。
一刀双杀招。
李南音决定先杀了李重，生死战场上少一个敌人便少一份危险。
而围攻他的三人，李重最弱，也最好杀！
因为另外两人，他认出来了！
飞雪剑，胡战。
西川赤手，冷笑。
这两人都是江湖久负盛名之人，手底功夫极硬。
那位出自大雪山的胡战，乃是大雪山弃徒，一手剑法据说能同一时间点中身周雪花，比起他的大雪山掌门师傅，强上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来自西蜀的冷笑则更为可怕，一双铁手赤红如火，坚硬如铁，乃是西蜀一等一的大魔头。
杀人放火之事一点都没少做，可至今仍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除了这两人，其余之人都没太多变化，只是与刚才不一样，除了莫孤烟外，所有人的气势，身手都像换了个人般。
显然是刚才竟都未曾全力出手，直到此时才真正现出各自的獠牙。
李南音刀鞘直刺同时，冷笑与胡战已经快速粘上，各自笼罩住他左右半身要害，明显是要迫他后退，让他先行击杀李重的打算落空。
李南音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他们两人又怎么可能不知？
知道了，自然便不会让李南音如愿。
那怕李重真的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怎样才算死得有价值？
用李南音的伤势换他的命，这样便有价值了。
面对左右而来的两人，李南音竟无半点后退意思，身子前冲得反而更快更急，但右手横刀还是由直削化为横斩，力求不让胡战的剑过近。
这三人在后方交锋，李重倒是苦了，他现在除了前冲之外，什么也做不到，不敢停下，不敢回身。
因为这两个动作都必然让他身死，为了不死，他只能拼尽全力的往前，再往前。
可这里不是平原，不是山林田野，只是一座空间有点大的石殿，于是路有终点。
有终点该怎么办？
停下，回转。
只有这两个选择，亦只能有这两个选择。
但这两个选择，李重都不想要，没谁会想要死亡的选择。
于是他踏在书架上跳起了，以极快的速度跳起。
可他忘了一件事，忘了李南音的刀其实很快。
一个在血海尸山中爬出来的悍卒，他的刀快不快？
当然快。
如果不快，他就不是悍卒，而是死卒。
战场可比江湖更残酷，更无情。
又或许李重并不是忘了，只是在无奈中选择了一个相对较好的选择。
但不管如何，李重都为了自己的选择，负上了该负的责任，接受了其因而结的果。
李南音左手刀鞘插入李重背心后，整个人忽然便倒在地上，彷佛他本来就是这样仰望着。
这瞬间的变化，让胡战和冷笑一愕，刚才李南音的旋身，他们还不觉如何，可现在的倒下便显得极其诡异了。
莫孤烟身法极快，往往让人看不出实际动作，是以所有人都只感觉她的身法快得诡异，但却从不会惊愕，都只道是她的身法轻功高得可怕。
李南音却不同，他只是轻功高，可身法远不如莫孤烟，这亦是他极少使用瞬变之因。
因为用多了，便会被人知道。
被人知道，便会失去一些作用。
什么作用？
胡战和冷笑这一刹那的惊愕，便是作用。
这是什么？
胡战和冷笑两人惊愕的瞬间，李南音手中横刀已横削而出，目标正是冷笑双腿，但他其实想先斩了胡战。
李南音知道，冷笑这种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对危机的嗅觉必然极好，可惜他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的原因是，胡战正好在他左方，如果他把刀交给左手则必然会慢了一拍，慢了一拍便代表他们会反应过来。
所以李南音只能选择刀削冷笑，左手抓向胡战的剑，希望以伤换伤。
但可惜...冷笑反应过来了。
冷冷一笑的冷笑急退同时，右手一扬，扬出了三枝袖箭。
而算计失败的李南音，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为这个因，负上了果。
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