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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上的悠悠     回到古代开书院txt下载     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天才少女

    林俭找钱文举要喜钱,态度很明确,不管多少,哪怕一文,只要钱文举给,他也好意思要。

    否则,意难平。

    顾咏言则和傅振羽说起了范茗,张口就是:“那臭小子”

    傅振羽打断:“你不是说她是姑娘家吗?”

    顾咏言一噎,道:“我认识她两年,和她是好兄弟,喊了两年的臭小子,一时改不了口。”

    好兄弟?鬼使神差的,傅振羽想到自己前世的嫂子,她说过一句话。下意识的,傅振羽接话:“夫妻夫妻最后成了好兄弟,其他夫妻则是反目成仇。”

    “师父……”

    傅振羽回神,赶紧改口:“哦,那什么,没说你们俩啊,你继续。”

    继续什么?顾咏言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缓缓叙述起来。

    “我娘和范茗她娘是好友,但是两人差别很大。我娘生个女儿后,才有了大哥和我;范夫人则是连生六子,范茗是她唯一的女儿,还是在四十岁上生的。范家几位兄长,把唯一的妹妹当姑娘养,宠的厉害。那小子又极为聪慧,我十三岁那年跟着母亲去范家做客之际……”

    五岁的范茗,已经可以舌战父亲,为自己赢得了和哥哥一样的权利。

    和傅家不一样的是,范家上下都宠着范茗你想读书那就读,反正范家有名的缺女娃,继续算男娃好了。且范茗是有资格参加科举的,范家为了闺女,改了户籍,给她谎报了一个孪生弟弟。黄籍上,范茗是范家第七子,范家大姑娘则无名。

    “世间竟还能有这样的爹娘!”傅振羽感慨着。

    顾咏言感慨的同时,继续说着自己的辛酸泪:“我和范茗是不打不相识。我文武双全,一直认为自己是举世无双之人哪知,十三岁的我,打不过十一岁的小孩子。武不极人,我选择了文斗,结果,输的更惨。那小子过目不忘,这还不算,她做事极其认真。我能有这样的好基础,她功不可没。”

    傅振羽不解地问:“这么优秀的人,你的声音干嘛这么抖?”

    顾咏言一脸唏嘘,因道:“你道范家为何让范茗习武?七岁的范茗就敢带人打群架,八岁的时候打了知县的儿子。那小子玩阴的,借着自家春宴,把孤身一人的范茗打掉了牙还好那会儿她正在换牙。这件事,让范家几个哥哥明白了一件事,保护妹妹不能只靠外人,还得让妹妹拥有自保的能力。”

    傅振羽:……

    不是,就没人教这孩子,打架是不对的么?

    “我说过,范茗很聪明。她学什么都很厉害,包括拳脚。她无意之中,救了苗族的白姓男子,又学了一身古怪的本领。不过十一岁,任性、霸道、张扬到了几点。这世上无她做不成的事,只有她不愿意做的事。只因我同她大侄儿切磋时赢了那小子,她就找我打架,为侄儿出气。”

    见顾咏言越说越悲愤,傅振羽少不得提醒他:“你不是很急么?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到你们成为兄弟的地方,这么说下去,我们俩怕是要秉烛夜谈了。然而,你也知道我是姑娘家了,大师兄又是个比我爹还严的牢头,相信我,我们俩没有这机会的。言归正传,范茗这个名字是真的,她的路引也是真的,也就是说,她是追着你来的汝宁,且经过家人同意?”

    顾咏言颔首,更加悲愤道:“是。我是两个月前,才知道她是姑娘家,因为相中了我,就缠着家人,利用我想读书、我爹不同意这一点,把我骗到了她家常住,取近水楼台之意。”

    “小姑娘很有主见,不错。看上你,眼光也不错。”

    顾咏言欲哭无泪,脑海里回响着“兄弟”对自己放的豪言:“你不就是想参加科举吗?哪个不同意,我给你搞定哪个!”

    可不同意的那个人是他爹啊,是大人物,是这满朝文武百官啊!

    为了天下安定,无奈之下,顾咏言生憋了自己的愿望,内心毫无波澜地改口:“我只是喜欢读书,没有想参加科举。”

    结果,范茗又有话说:“那你是想要封侯拜相了吧?上头有哥哥,好事轮不到你。这样吧,我与你上阵杀敌,打个王侯将相出来。云南蒙古还是海上,随你挑一个建功立业之处。”

    顾咏言很是纳闷,这不把天下人放眼里,为何单单对自己另眼相看?

    对此,范茗给出的回答是:“个矮里挑高个,你比别人强是一个。”

    顾咏言知道,自己多多少少被这个答案气到了,才溜走的。

    “咏言?咏言?想小姑娘呢?我听见脚步声了,有人回来了。你快些说你的本意,是让我把小姑娘接到我那里住着,保护她是吧?若是这个,尽管直说,未来徒儿媳妇,我肯定保护的。”

    “她不是。”顾咏言飞快否认,又道,“我让师父接她过来,不是要保护她,而是保护别人,保护别人免除她的欺凌。”

    傅振羽不高兴了:“那你不怕她欺凌我啊?”

    顾咏言立即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她不会欺负师父。臭小子信奉的守则,不欺负姑娘家。”

    回来的是林俭,直接道:“不全,说完了么,我回来了。”

    听音便知林俭从钱文举那里小有收获,傅振羽扬声让他进来,并问:“二师兄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至于顾咏言所说的“急事”,傅振羽认为一点儿都不急,理所当然地把那个抛到脑后。

    林俭秀出了手中那块印章,干净到无杂质的云水蓝,淡淡的,却别样惹眼。顾咏言在浙江住过,一眼认出这是什么,脱口而出:“浙**田石?”

    林俭原本开心的笑颜,顿时一僵,问:“这就是青田石?可二师兄说,这是他家乡盛产的东西。他说,从得知我要成亲,他就从一堆石头里翻了这一块出来,亲手为我雕刻了印章。瞧,这不是二师兄的字,又是哪个的?”

    最让他欢喜的,是钱文举说的那句:“这块石头的颜色,看似普通,内里却很优秀,由内而外的抢眼,与你的性子一模一样。”

    顾咏言正要告诉林俭,吴兴属浙江,而青田石确实是浙江盛产之物时,隔壁学舍区,传来阵阵尖叫。

    “不好!”

    顾咏言听得清清楚楚,有人高叫了声“蛇”!顾不上和傅振羽解说,撒腿便跑,丢下一句:“是范茗,我先过去,师父快些跟来。”

第七十七章 漂亮贝贝

    范茗腕上缠着一条通体皆白的蛇。白蛇不大,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很无辜。若没有那一嘴獠牙,傅振羽默默补充了一句,站到林俭身后,迅速做出决定。

    决定辜负徒弟的期望。

    从林俭身后露出眼睛,傅振羽仔细打量了下范茗。和十二岁的姚小安一般高,容长脸,五官周正,眉眼开阔,自有一股天然疏朗气质。不白也不算黑的脸蛋上,干干净净,不粗糙,也不是特别细腻。这个年龄,出身又过得去的少年,都是这副模样。

    若不是知道了底细,从第一眼看范茗到第一百眼,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姑娘家。

    再看看自己,真正掩饰性别不过一个月,就被两个人瞧出了猫腻。长此以往,自己的性别必定暴露。我,要不要收留小姑娘,好被同化一二?

    南湖书院的房舍都大,包括学舍。

    尽管如此,范茗的这间学舍,这会儿挤得是内三层外三层。泰半都是好奇心极重的少年,忍着蚊子叮咬立在窗沿下的也有。

    范茗眼里压根就没这些人,她正和仓子坚讲道理:“我家贝贝是没有毒的蛇,你们不惹它,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你们。”

    钱文举也赶了过来,瞧见哪样一肉嘟嘟的白蛇,咽了咽口水,感慨:“这蛇养的很好,年岁也不老不小,正是炖着吃味道最好的时候。”

    自己的宝贝要被吃掉了,范茗笑呵呵地回望钱文举,了然道:“怪道二先生一眼望去和善如佛,原来是重口腹之欲。”

    海里滑过佛像、各大平台各种佛的形象,大概佛都是心中无杂念的,是以,形象确实都和二师兄有些像,肉呼呼的等等说人胖,还能这么委婉地说嘛?

    傅振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动作很轻微。

    结果,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被范茗抓住。只凭一双眼,范茗就将人认了出来。眼中飞快闪过疑惑、了然,旋即又都消失不见,口内却开始询问:“小林先生,贝贝是不是很漂亮?”

    虽然从顾咏言那里获得的指点不多,但是傅振羽早有准备,她说:“我不知道啊,别说蛇的漂亮和不漂亮,就是人的美和丑,只凭眼看,我也分辨不出来的。看到你家漂亮的贝贝,我才想起书院的禁令忘了张贴,其中有一条便是不能带宠物入书院。这事,书院办的不周全,你就别吓那个王、王苏了。收拾下行李,也和姚小安咏言一眼,去教舍住吧。”

    顾咏言如愿地松了一口气,被他拦住的仓子坚,都不解地看向傅振羽。林俭今晚都没地方塞了,把人进去,让人住那里?

    那边,范茗得了这样命令,立即道:“东西我可以马上收拾。但是,书院的禁令,不会单针对我吧?”

    哟,防备心重的很嘛,傅振羽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手头有一个小字版的,你的字不错,一会儿我找出来后,你负责誊抄。”

    书院招生前,傅振羽所书文字类东西不要太多,禁令还真有。只不过,禁令向来都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的,能不能禁住人,是另外一回事。从“仁”教的角度来说,多花时间去引导,好过直接禁止。

    但是面对范茗,傅振羽十分理智。

    这样的孩子,她能力有限,无法引导,不如直接去禁。一旦被钻了漏洞,她会立即修补。这一点,在安顿好学舍的学子,拎着范茗去教舍誊抄禁令时,傅振羽及时挑明:“这是第一稿,必然有一些不当之处。日后若发现问题,我会及时修改条例的。”

    范茗神色不动,手稳如磐,淡定地抄完了最后一条禁令后,搁笔,问:“小林先生,天色不早了,我的住处呢?”

    傅振羽道:“先前我大师兄找出来的三个人,是我和大师兄、二师兄私下单收的弟子,进到教舍住便罢了。你虽成绩优秀,但和我们没有这样的师徒关系,房费要翻倍的。”

    钱文举张了张嘴,被傅振羽一眼瞪了回去。

    范茗了然,问钱文举:“我怎么记得,二先生才是负责书院账本的呢?二先生,有这一条吗?”

    傅振羽截话:“之前也没想到学舍不足,学子要住进教舍的情况,怎会有这一条?可你也看到了,教舍的屋子,比学舍大了近一倍。便是你和咏言两个住一间屋子,也不会觉得挤得。”

    范茗立即不再争论,顾咏言不干了。

    “师父!”

    傅振羽给了他个假笑,道:“我开个玩笑而已。牟三哥,一家子亲人,我也不外道了,且麻烦你今日去姐姐姐夫那里对付一宿,将屋子让与范茗。其他的,明日再来安排。”

    说完自己的安排后,傅振羽才看向仓子坚,问他:“大师兄,这样临时安排,可否?”

    仓子坚是发现顾咏言和那范茗有问题,且傅振羽似乎知道什么,他才任由傅振羽安排了这么久的。他定然是要问个明白的,却不是眼下。

    眼下,他颔首,惜字如金,答了个:“可。”

    今日是南湖书院开课第一日,大家经验不足,牟信表示了然,朗声应了。

    范茗那头略失望,顾咏言则轻轻吁了口气,哀怨地望着傅振羽。傅振羽不接受,朝着范茗袖子那里努了努嘴。她可是个根正苗红的软妹子,怕蛇好不?

    顾咏言恍然大悟。

    他也是有姐姐的人,还不止一个,家中婢女更是数不胜数,烦人的紧。他见过的那些性别为女的“物种”,统统都害怕这些东西。是以,他才两年未想过那个玩蛇弄蝎子的范茗,是个姑娘家。

    一切落定,仓子坚道:“若无其他事,都早些安置吧。”

    撵人,撵除了傅振羽以外的所有人。

    林俭要和妹妹嘱咐的事还没提呢,哪里愿意走?

    傅振羽见他不动,立即道:“不丰哥哥还有话对我说是吧?这样,你成亲的时候,我提前家去一日,有多少话不能说的?”

    原本还在犹豫的林俭,立即道:“你没娶过媳妇,不知道娶媳妇有多忙。你就是提前回家三天,相信我,我们两个也说不上几句话。”

    “那你要现在说的意思喽?”

    大师兄在呢,你不是要避着他吗?傅振羽用眼神提醒他。

    哎,大师兄这座大山忒烦人了……林俭用力抿了抿嘴,转身,离去,选择了放弃。

第七十八章 从实招来

    送走了所有人,仓子坚锁了小院的门,回到挂着教务的院子,见傅振羽还在等他,眉目自然舒缓,放缓了声音,道:“究竟怎么一回事,说说吧。”

    傅振羽听出了沙哑,这才想起大师兄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未曾歇息,又说了数倍于往常的话。未及解释,她先倒了一盏温水递给仓子坚,并道:“大师兄先喝点温水,再等我一下。”

    仓子坚确实很累,接过温水,懒懒地饮着。傅振羽从自己那里拿来小小的两个梨子时,他恰好饮下最后一口水,放下茶碗,看向傅振羽的目光,和傅振羽手中的梨子,一样的甜。

    傅振羽却没注意,她走到茶炉前,把洗好的砂锅放上去,加水,切梨入锅。温火炖着甜梨,傅振羽慢慢说着顾咏言找自己坦白的事。窗外,憋了一整日的雨,开始散落。外头有微寒的霖霖秋雨,屋内与之呼应的是温暖的汩汩梨汤。

    仓子坚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种宁静是从前不经历,便是从前遇到,也不会有此刻这样的认知,不会认为这样的宁静,是种美好,是他要抓住的美好。

    “阿嚏”

    傅振羽打了个喷嚏,仓子坚立即起身寻找御寒之物。外头下着雨,他不好回院,只能在三间屋子里寻。可这屋子是讨论公事之处,还书房都不如,除了耳房的茶炉,便无旁的取暖之物了。

    空手而归的仓子坚,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傅振羽,下令:“穿上。”

    这种电视上、小说中才出现的画面,怎发生在她和大师兄身上呢。傅振羽愣愣的不知反应,仓子坚便自己动手,将他那带着体温的宽大的儒士袍,扣在了傅振羽的身上。

    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振羽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大师兄的衣裳,不仅有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味道啊,那种有异于自己气息的男性味道,冲击着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她。

    心跳瞬间加速,无法承受这样的悸动,傅振羽伸手褪衣,却连衣带手,都被仓子坚按住。

    “会生病,别任性。”

    仓子坚纯粹就事论事,就是按住傅振羽的手也是无心的,但傅振羽的感触却不是。她委屈地望着仓子坚,诉苦:“大师兄你说过的,不再欺负我的。”

    “我何曾”

    未说出口的话,在瞧见傅振羽耳根红透时,被仓子坚收回腹中。那么问题来了,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碰了师妹的手,还是别的呢?不管怎样,仓子坚首先要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我并非有意碰你的手。你缩的那一瞬,我已经拿开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仓子坚虚心求教。

    “你把你的”认识到自己上当的傅振羽,收口。

    但是四个字,足以让仓子坚知道问题了。他刚才除了碰了师妹的手,便是把自己的衣服,披到师妹的身上。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需要有人指导。

    但显然,师妹不愿意给他解惑。

    于是,仓子坚一本正经道:“你不说清楚,不叫我知道,我下次要如何避免?”

    很有道理,仓子坚又是那样的严肃,甚至带了些许不悦。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见到这样的仓子坚,傅振羽哪还有什么不说的?

    “你把你的衣服给我啊,衣服上都是你的气息……”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如惊雷一般落进仓子坚的心扉。代入自己,他忽然被师妹的气息包围,不,不用包围,那日清晨浅浅的一吻,那一点点的气息,就叫自己落荒而逃。

    仓子坚忽然觉得口渴。

    傅振羽也把自己最喜欢的说了出来。

    “我不习惯。”

    不习惯好办,慢慢习惯就是。仓子坚立即有了努力的方向,但打开感官世界的他,才发现自己离师妹如此之近,近到能听清她的低喃,能闻到幽幽清香

    不能再落荒而逃,得把师妹气走。

    “是我之过,日后待你习惯,我再为你披衣。”

    怎么才能习惯这里头的未尽之语更多,傅振羽果然如仓子坚料想那般,连衣裳都忘了解,冲进雨幕。

    口渴得紧,仓子坚自己连饮三碗茶后,笑了。

    师妹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

    话说回来,自己得看得更严一点才行。看,不过是临时披了下自己的外衣,师妹就这么大反应,若是别人想到不存在的别人,仓子坚心中没了任何旖旎,起身,端梨锅,闭炉火,添炭,放茶壶,走入雨幕。先去自己的院子换了干的衣裳,又撑着大黑伞,去了傅振羽那里。

    院门被栓。

    雨声又大,仓子坚只得带回了那锅梨汤,洗漱吞进腹中。算了,明日早些起去看师妹吧,便是真得了风寒,早些发现用药,好的也快一些。

    伴着雨声,腹中暖暖,心中熨烫的仓子坚,进入梦乡,做了个美梦,不愿醒来。

    前院,顾咏言和范茗就没有这么好的氛围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留在二人共用的外堂,顾咏言道:“别说我们同住一处,便是同你共睡一榻,都不会因此而娶你。”

    范茗笑着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的,稍安勿躁啊。同床共枕,我们俩又不是没做过?你看我拿这个要挟你了吗?没有对不对?但是你不告而别,便是你不对了。你跑了,我们俩不在一起,还怎么彼此了解?”

    顾咏言僵持着身子,十分拒绝,道:“我们两个对彼此很了解了。”

    范茗立即否认:“显然不是这样,至少,你对我不够了解。若了解了,你定会回家让白姨去我家提亲了。”

    她再一次直言不讳,明确表态我会和你一起在一起,直到你认可我,并娶我。

    顾咏言吓得咳了个不停。

    范茗一如既往地嘲笑了他两声后,道:“来日方长,先安歇吧。”

    和仓子坚完全相反的待遇,顾咏言没有温暖的梨汤,耳边只有那烦人的秋雨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合上了眼睛。梦中,如某人所愿,他娶了人家。

    旋即,噩梦来临。

    清晨,雨停。

    顾咏言比仓子坚还早一步,守在了后院的门口。

第七十九章 莫名心虚

    院门前,小桃树下,如同打了黑色眼底、面色发白的顾咏言,看起来如同这萧瑟的秋,十分可怜。师妹总爱同情弱者,见了这样的顾咏言,还不得掏心掏肺地哄着?

    仓子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打开院门,将人放进来后,仓子坚边往自己院子走,便道:“早起还不知道多穿,招病上门?我刚煮了早茶,跟我来吧。”

    顾咏言只是被噩梦吓醒,而前院只有钱文举,钱文举又是那样的靠不住,他才躲到这后院的门口。便是去仓子坚那里,他也没意见。

    但当他看到仓子坚给自己端来的茶时,有意见了。

    “这是茶?”

    蓝底青花瓷,手掌大的碗里,三粒红枣、两片银耳、数点莲子,闻着味就是甜的。他都这么大了,不喜欢吃甜好不好?

    仓子坚自己捧了另一碗坐在他对面,道:“没加糖,不甜。”

    顾咏言这才勉强尝了一口,是甜的,没那么甜。当他吞下红枣时,才知道这清甜哪来的。不喜欢甜食的他,竟能接受这样的味道。

    一碗甜汤进了肚子,顾咏言舒服了很多。

    他看了眼对面默默喝着汤的仓子坚,十分感慨。谁能想到,传说中那目空一切的人,如今还能洗手作羹汤,着实令人唏嘘。

    仓子坚适时放下碗,与他说起了正事:“你师父把你的事和我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咏言觉得仓子坚是在跟他宣告。告诉他,我和你师父是一体的。而他,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仓子坚,因为,这和他找师父一样的。

    “我不同意范茗和你师父同住。身为男儿,要对得起自己七尺之身。遇到事,当要自己解决。若是解决不了的,再求助不迟。”

    “我还不到七尺,解决不了。”顾咏言干脆利索地给自己扣了顶无能的帽子。

    不亏是师妹的徒弟,气质十分吻合。

    仓子坚只想了一息,便道:“你都从江南跑到这了,她还追了过来,可知你再跑也是枉然。而你不能回家,回家让父母家人知道你同一个姑娘家如此亲密,又是你母亲好友之女,怕是要立即定亲了。”

    他没记错的话,顾咏言的母亲焦氏出自金陵书香世家,是圣朝第一位状元、是太宗皇帝开建内阁制度时的第一任阁臣。虽不是首辅,也很耀眼了。焦氏子弟后来便是再无人名列一甲,进士却是不少的。焦氏家风极重,范家人若上门逼顾咏言娶妻,怕是要得偿所愿的。

    不过,是范家算计人在先,真上门了,便是娶了,昔日好友也会成今后之仇敌。顾咏言若是不管不顾家去,定是有一场闹腾。

    想到这,仓子坚又发现顾咏言和傅振羽相似之处,二人皆是内心柔软之人。太过顾忌别人的感受,自己难免受些委屈。每当师妹因为体谅别人委屈自己,他都忍不住气闷他都不舍得叫师妹因为自己而受委屈,但是那个袁自舟,总是理所当然地让师妹受委屈!

    现在想来,好在袁自舟成为过去了,好在袁自舟叛出。否则,自己的下半生,定然在懊恼吐血中度过。

    “大师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裹着厚衣服的傅振羽,推门而进。见顾咏言也在,虚弱地笑了笑,道:“早,咏言。”

    也不管顾咏言回不回,她赶紧对仓子坚道:“大师兄,我不舒服,快给我请大夫吧!”

    中药药效慢,一个风寒都得灌五六天的药,越严重灌得越多,灌得时间也久。为了少吃药,傅振羽养成了“矫情”的毛病,只要一不舒服,就立即看诊开药。后来全家都很照顾她,尤其是傅山长,在他的絮絮叨叨下,傅振羽小心了再小心,已经两年没得风寒了。

    仓子坚没吱声,起身,给傅振羽盛了甜汤后,莫名心虚了一阵后,才对傅振羽道:“你们先聊,我去找人请大夫。”

    “又不加糖?”傅振羽只尝了一口汤,就吧把碗丢了回去,一脸嫌弃地说完,她转向顾咏言,闻声询问,“咏言,你昨晚睡得可好?这么早就找大师兄,何事?”

    “我史来找师父的,结果大师伯起的早,是他开的门。”

    找我?傅振羽立即警惕起来了,打了个喷嚏后,不疾不徐地问:“找我做什么?不出三日,我就会和大师兄、不丰哥哥搬到青石院,收留范茗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怕蛇。”

    她是可以委屈,那也要看那委屈她能不能受。

    果然是这个原因。

    昨晚就想到这个可能的顾咏言垂头丧气道:“她都追到这来了,我再跑也没意义。又不能回家,师父再不收留她,我怎么办?”

    傅振羽想了想,道:“我这有个主意。你看,她都十三了,便是耗也耗不了几年了。你既然能两年不对人动心,再坚持几年她兴许就自己死心了。”

    “师父啊,可是范家能留她到二十岁啊……那我不是还要等好多年?”

    这个主意不成,傅振羽给了第二个:“她这么厉害,想是不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的。这样,你要是没什么节操的话,就去找个喜欢的姑娘,把她气走!”

    顾咏言不知道节操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

    “我怎会如此行此无耻之事?”

    “凶什凶!这不行那不成的,那你要怎么样?”

    顾咏言早知道怎样,还来找傅振羽么?少年的脸,彻底白了个透彻,实在憋屈,他气呼呼地对傅振羽道:“师父,我也要喝汤!”

    傅振羽想为不想拒绝:“大师兄这统共两只碗,他自己用一个,这个是我的,没有第三个碗给你用。”

    “师父,你确定只有两个么?”

    傅振羽道:“确定啊,这一批的碗统共只有六个,被我弟弟摔了两只够,下剩的四个,我和大师兄一人两个,把东西藏起来了。但从开始东西多值钱,就是不正让哦哦弟弟祸害了。”

    好吧,顾咏言又问就另外一个夜幕:“那就能确定别的一个也没有?”

    “干嘛这么问?不怎么对劲啊。”

    “没有。”

    怎么办?他好像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顾咏言心底惊呼!

第八十章 探花到访

    顾咏言没有把他已经喝过一碗,用过一个碗告诉傅振羽。

    是,他们名为师徒,也甚为亲近,但因为年龄相仿,又男女有别,有些事,还是不好直言的,日后慢慢观察一段再说。且还有那尚未谋面的山长,兴许他想的就是把闺女许配给自己养大的孩子呢比如他的三姐,就是由父亲做主,嫁给了父亲最得力的下属。

    从前母亲有些许微词,但去岁过年时,年近五十的母亲改口了口。她说三姐夫待三姐如珍如宝,说三姐才是四个姐姐里头,嫁得最好那一位。

    而自己连一个范茗都搞不定,还是不要去管另一个大魔头和小白兔的事了。

    沉默不语的顾咏言,叫傅振羽误会了。傅振羽连打数个喷嚏后,用帕子捂住鼻子,对他道:“我允许自己怕蛇,乃因蛇不常见。我不允许自己怕黑,是因为黑夜每天都有。当我努力熟悉了黑夜之后,便不再怕黑,只是依旧更喜欢白天而已。现在的范茗,就是你的黑夜。不谈其他,你们还有兄弟情不是?你们两个的娘还是手帕交,对不?”

    从这个角度说,傅振羽便是不怕蛇,也不可以这么帮顾咏言。

    而这样类似的说辞,顾咏言从父亲那里听到过。除了去适应,便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傅振羽给出的回答是。

    “有,但是,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你变强。”

    “我不想称谓范茗那样的人。”顾咏言立即表示拒绝。

    “好巧,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傅振羽浅笑着诉说着自己的温和后,立即肃容,严声道:“但是你想多了!便是你强迫自己去适应,去接受这样的范茗成功,这并不表示你能打过小姑娘!顶多拥有些许,不去欺负人、但能不被人欺负的能力。”

    一语进行梦中人。

    顾咏言险些忘了,忘了自己曾经的目标。当年他被范家套住,便是想通过自己的影响,要让调皮范茗和自己一样,具有欺负人的能力但不欺负人,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若时光能倒流,他真想问问当年的自己,是谁给他的自信,才会拥有那么天真到愚蠢的想法!

    顾咏言哭丧着脸,离开了后院。

    赶在入学仪式正式开始之前,傅振羽吞了一碗苦药。那么大那么苦的一碗药下肚,傅振羽失去了味蕾,也失去了进食的**,尤其是对着一碗白粥的时候。

    哄师妹进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林俭和钱文举忽视一眼,都推对方上。结果,以往只会强迫傅振羽进食的仓子坚,在二人眼神推搡的过程中,净手,把巴掌大的炉烤葱花饼,掰成小片,递到傅振羽面前,温声道:“这饼是烤出来的,不腻,又只加了盐和葱花,味道不错,你尝尝。”

    傅振羽惊得忘了药的苦。

    仓子坚便威胁她:“再不吃,我喂你了。”

    被大师兄喂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去,大师兄果然还是大师兄,就会强迫人,自己刚才一定是多想了!傅振羽愤恨地把小碟拉到自己跟前,一口一口地咀嚼着。那气鼓鼓的眼神,仿佛在细细啃咬仓子坚的肉!

    仓子坚很满意师妹的听话,也很满意她看着自己下饭的眼神。心情大好,他也跟着吃了起来,留下了面面相窥的林俭和钱文举。

    林俭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直接问仓子坚:“大师兄,这次回来,我发现你比从前温柔了许多。是因为姐姐么?”

    仓子坚吃完口中的饼,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俭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喜欢现在的大师兄,盼大师兄今后都像现在这么美好!”

    “嗯,你盼吧。”

    这叫个什么回答?

    自从找到姐姐后,仓子坚就有了些许变化,钱文举因为一直和他在一起,到没怎么察觉。但见林俭说的话都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在一旁催促他:“快些吃吧,今日有的忙呢。正好师弟嗓子不舒服,这头一日的课,你来带。”

    林俭立即转移了注意力,毫不犹豫拒绝:“不,不成,我不会教人,做不了夫子!”

    怂就一个字。

    傅振羽吃饭的间隙,道:“不用不丰哥哥帮忙,我可以的。”

    用过早饭,检阅过四十三名学子的着装后,仓子坚一行人,正要去南湖书院的“孔庙”之际,门子来报,探花郎来了。

    南湖书院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探花郎来南湖书院做什么?

    仓子坚略微讶异。

    他已经把信物给了卢临,此刻,河南道监察副使、袁自舟今科师座的门生,应该请袁自舟去开封府做客、直到收到京城的信使才对!

    傅振羽见他没说话,便问门子:“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怎样?”

    门子答:“空着手,只带了个小厮。”

    单枪匹马过来,不似闹事,做出判断后,傅振羽对仓子坚道:“大师兄,我去迎一下他?”

    钱文举立即道:“我跟你一起。”

    “不要你跟。”傅振羽拒绝得那叫一个痛快。

    “小师弟”钱文举立即委屈上了。

    林俭不知钱文举干的蠢事,见傅振羽不同意,便对仓子坚道:“大师兄,我和小师弟去迎,如何?”

    柳擎站了出来,道:“我也过去吧。”

    再任由大家伙开口,怕是集体要去接人了。仓子坚迅速做出决定,道:“三师弟你带着小师弟去迎一下,其他人再检查一下东西,按时去孔庙。”

    南湖书院也有孔庙,这让有过书院读书经历的牟信等人,眼睛一亮。南湖书院的夫子如何不说,学舍学堂饭菜到孔庙,竟色色都比从前强!旋即,待他们跟着仓子坚,穿过学堂,由一扇拱门拐进那个,只略比他们学舍大一点的小院时,又无比失望了。

    他们去过县学,县学的孔庙比这个大多了呢。别说和县学的孔庙比,便是相对于南湖书院的其他建筑,这三间普普通通的孔庙,着实小得感人。

    时辰还未到。

    仓子坚命所有人立在堂前,等时辰,亦或是等傅振羽和林俭的归来。

    林俭和傅振羽联袂出现在门房,兄妹两个都是一样的严肃。不,傅振羽不知是严肃,而是面带寒霜。直面袁自舟,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第八十一章 毫无底线

    四月底一别,这是袁自舟第一次和傅振羽碰面。

    老实说,袁自舟有些惊讶。

    原来,那个三年里不曾哭过,遇到困难也不会愁眉苦脸,只会努力想办法解决,从不露怯,对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小姑娘,竟也有这样冷若冰霜的一面啊。

    到底是自己没有及时回来,是以,袁自舟不恼,脸上挂着浅笑、柔声开口:“傅师”

    傅振羽眉目一挑,立即出声,喝断他的未尽之语:“袁探花慎言!我们并没有关系,只说你今日过来做什么便是。”

    “我想过你会气恼。”袁自舟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嘴角的笑容加深,含情脉脉地望着傅振羽,放缓语速以诱-惑的口吻,问,“若我唤你一声‘二师父’,你还生气吗?”

    二师父!听见这样的称呼,林俭的目光,立即由防备变成错愕,从袁自舟身上,转到傅振羽身上。

    傅振羽并无一丝一毫的喜悦,只觉反胃,只会更生气。但她是成年人,不生气。如是作想,傅振羽昂起头颅,骄傲道:“生气?探花郎误会什么了吧?我怎会和不相干之人计较?”

    袁自舟笑容一顿,仔细打量起傅振羽来。

    比从前嫣红了三分的俏脸上,一丝笑意都无。曾经那双满是希望星光的眸子,此刻收起了所有的光芒,那毫无温度的眼神,说生气不大妥当,冷漠更为恰当一些。

    不相干吗?

    袁自舟心头慌乱起来,强自镇定,用无奈地口吻说道:“好,我不相干。但是别闹了,入学仪式即将开始,有我在,那些学子对南湖书院必然更有信心”

    可笑至极!

    这人莫不是因为乔增枝和韩末昨日过来了,今儿也动了心?动了心思便罢了,能不这么脸大么!

    傅振羽冷笑着,指着背后,凉凉插言,明戳戳的指出袁自舟最初舍弃南湖书院的原因,那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的事实:“抱歉,这会儿在里头的少年们和你不一样。他们,都是对南湖书院有信心之人。”

    这般直言不讳,叫袁自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不知如何回答,那就不答,避开这个话题,袁自舟反问傅振羽:“你不想光明正大地做夫子吗?”

    二师父,夫子,林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袁自舟是他家妹子教出来的?

    傅振羽未曾回答,袁自舟又一次丢出诱饵:“接我进去,实现你的愿望。”

    这一次,傅振羽笑了。

    虽然不知缘故,但通过这半天的交谈,袁自舟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进入南湖,同南湖有瓜葛。先不说她还能不能信任袁自舟,便是此时此刻此景,这人依旧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屈就女子为师,可以承认以女子为师,只要能实现他的目的。

    能屈能伸,是条汉子,里子坏透的汉子。

    “而今所愿,唯有一件。”傅振羽敛容,如同在诉说着誓言。

    “请讲。”袁自舟宽容地笑着,邀请着。

    “与君不曾识。”

    只愿不曾遇见你。

    这是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吧?袁自舟的表情破裂了一瞬,便找到了“最恰当”的缘由,立即摆上一副“任你欺凌我不还手”的嘴脸,还道:“可惜,我们已相识,还日夕相处了三年。”

    而表达过自己意思的傅振羽,面无表情地退到林俭身后,一言不发,心底满是唾弃,对自己眼瞎的唾弃。

    自己的眼睛,从前到底被什么糊住了,才会觉得这样的人很强悍,很适合官场,很适合做朝堂的弄潮儿?

    她退,林俭则进,只当没听见袁自舟的话,客气而又疏离问:“今日是南湖书院正式授课的日子,探花郎空手而来,所谓何事?”

    袁自舟看着傅振羽一眼,回答林俭:“书院有事。作为南湖人,你这个马上成亲的忙人都能回来,我这个已经成亲的闲人,怎就不能回来?”

    太不要脸了吧!

    这个,林俭忍不了了,他飞快地说道:“你还真不是!高中归来你在哪里,我姑父吐血病重之际,你又在哪里?你说你是南湖人,证据何在?况且,就凭姑父这一件,南湖书院便是关门,也不可能同你有任何关联。南湖书院虽小,我们的人虽小,但我们的志气在,绝不收回弃徒。”

    傅振羽没说话,坚定的目光,诉说着这样的话。

    长叹一声,袁自舟吐出心中浊气。

    同现在这样的摇尾乞怜相比,他更想让南书院关门大吉!但是而今,他已经接到师座的信,催他回京的信,他没功夫和经历,去收拾已经入了知府眼、进入知府耳的南湖书院。更要命的是,河南道监察司,自己名义上的“师兄”,让他照料一下南湖书院,真正意义上的照料。

    是以,南湖书院,有河南监察使都在乎的人。

    有实权的人,要比君家这种“可能”有实权的人更重要,他只能低头,把头往底下低。可眼前这对表兄妹一个态度,便是你低头,我们也不要。

    都是傅山长害的啊。

    这两个人一个是傅山长独女,一个是傅山长的外家侄儿,无法接受自己示好,也在情理之中。而今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在“理智”的才仓子坚那里。

    不再叹息,袁自舟问道:“大师兄好吧,我能否见一见仓先生?”

    “不能。”

    “那要问他才知道。”

    林俭和傅振羽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傅振羽直接拒绝,林俭则委婉了些许。傅振羽不满地瞪着他,道:“方才大师兄若愿意见他,还会叫我们两个出来?”

    大师兄何时叫我们出来的?不是你自己嚷着要出来,我是陪你来的吗?林俭无奈地看着傅振羽,决定不由着她,指了外头的门子去传话:“去告诉我大师兄,就说袁探花想和好,要见他。”

    “且慢。”唤住门子,傅振羽道,“不必说的那么含蓄,直说探花郎想见他,乞求他原谅。”

    “我未行错事,哪来的原谅一说?”袁自舟抿了抿嘴,到底没忍住,如是反驳道。

    傅振羽便对门子道:“那你歇着吧,不用去传话了。”

    她不否认自己在出气,但更多的是,她在测袁自舟的底线基本等于毫无底线。之后,借门子之嘴,将这底线,传入大师兄的耳朵,助他思考判断。

第八十二章 如花美眷

    门房出来,沿着向北的小巷走到第二进,左拐穿过洞门,迎面则是一个月亮拱门。拱门上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便是门子也认得

    孔庙。

    进了孔庙,门子一板一眼地转述了门房上的情形:“袁探花说的想见你,林先生说袁探花来找你和好,小林先生说袁探花是求乞原谅。”

    旁学子惊呼,却无人出声。

    仓子坚问门子:“是谁让你来传话的?”

    “小林先生。”

    既是师妹也同意的,那便是说袁自舟今日收起了鸡尾巴不装凤凰、当没那么讨厌了。可惜的是,就是他扮作鹌鹑,自己也不大想见他。无奈的是,人生在世,许多事不是自己想做就可以做,更不是不想做便能不做的。

    轻叹一声,仓子坚对门子道:“袁探花诚意拜见,按说我该见的。可今日是书院开课首日,师父不在,我这首徒便要代他老人家主持这入学礼。你可说与源潭,只说若是不急,便让他在门房那里稍等我片刻,你去柳老那里找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还有,不管袁探花如何决定,叫两位林先生尽快回来,只管说是我让的。”

    得了令,早就不想搭理袁自舟的傅振羽和林俭,联袂转身,向内走去。

    袁自舟连叫住二人的兴趣都没有。

    傅振羽精于数算和计时,也都教给了他。门子一来一回半盏差的功夫,便说明仓子坚离不远,除去说话的时间,顶多三五丈。如今近的距离,却让他在这等,还传了那样的话,是说他也很在意傅山长吧?

    这个,袁自舟觉得自己能理解。

    作为一无所有的乞儿,因为傅山长,仓子坚有了新的家不说,还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他定对傅山长感激不尽的。仓子坚给袁自舟的感觉,他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是以,便是没那么想见自己,他也会见。这个认知,让袁自舟选择了等待。等仓子坚过来,他套一下话,再……

    独自空手门房,袁自舟脑子一刻不曾停,迅速捋出许多种线和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仓子坚会给他一个答案!

    这时,门子抱了一堆书过来。书的气息扑面而来,又是在这样安静的南湖书院,袁自舟不知不觉地像曾经那般,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完全沉浸到书本中,直到一阵熟悉的铃音响起。

    铃声入耳,袁自舟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廊檐下,一溜的铁岭当,两股柔韧的细绳,从铃铛中穿过。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那两道细小的白绳。绳子的源头,在学堂尽头的教舍里。每当到了固定的时刻,傅师妹便会拉起那两根细绳,整个书院,便会想起此起彼伏的铃声,那是可以休息吃饭的召唤。

    想到饭堂,袁自舟笑了笑。

    离开中天书院后,他记忆最深的,是如花美眷的师妹;但离开了南湖,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却是饭堂,是饭堂的饭菜。便是最普通的豆腐和白菜,南湖书都能做出十余种吃法。鸡子的吃法就更多了,他最喜欢的是那个虎皮鸡蛋

    饿。

    挥不去记忆中的味道,袁自舟迅速转移注意力。

    他记得,教舍里有一只滴漏。据说,那是汝南县衙退下来的破旧滴漏,由仓子坚修正之后,勉强对付使用的。他曾在深夜潜入教舍,听着外头的打更声,强忍困意了,从一更天对到了三更天,分毫不差。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傅振羽,傅振羽满不在乎地说:“大师兄那个人就是这么死板,他都出手了,当然要分毫不差。差了,他会睡不着觉的。滴漏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干嘛偷偷去啊?直接说一声,大大方方地进去,谁还拦着你不成?”

    当时,他认为傅振羽是个坦然的小姑娘。

    是的,坦然。

    去年中秋,小姑娘做了各色月饼,还分了一些叫自己带回去给他的家人吃。傅山长夫妇大抵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才特意做的。而他知道,小姑娘是把自己当成徒弟。所以,她会把自己认为的好吃的,分给自己,分给自己的家人,所谓另一种爱屋及乌。

    时至今日,他犹记得因为师妹之故、已经多日不和自己说话的母亲,在吃下一口只月饼后的满足表情。那是自打见到妻子,便就不曾表露的表情。

    哎,自己早些离开汝宁也好,带着师妹一道北上,隔开她和娘,让两个人都自在些。

    想起家事,袁自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若是傅振羽做自己的妻子,定是另外一种状态吧?不说别的,就说他回来后,跪在中天书院门前,傅振羽不哭不闹,只问了自己的三个问题,就那么干脆利索的离去。自己成亲,她不畏惧流言,大大方方地登门道喜,没有说他一个不好。

    坦荡,洒脱。

    还有方才见自己时,她浑身上下散发的疏离。显然是把自己彻底丢开,丢得十分彻底那种。这样的品质,除了傅振羽,他只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

    那个人,便是他自己。

    傅振羽和他是一样的人,身为女子,还有这些特点。必然经得起风浪,撑得起男人背后的天,可让男人无后顾之忧。

    可惜,色色都好的傅振羽,无人帮衬。

    什么,喜欢?

    他的喜好当然重要,不是最重要的而已。他喜欢师妹的颜色,但这世上的女子如花如果,各有各的美,各有各自的滋味。若有机会,哪个男人整日粗茶淡饭?

    就像南湖书院的饭

    不及西厢,袁自舟觉得自己更饿了。他丢下书,起身对门子道:“仓先生定然得空了,且替我再去说一声”

    “少爷,少爷!”

    一阵疾呼,不等袁自舟呵斥来人,他带出门的小厮凌云,拦下冒失的家丁,训斥:“学的规矩呢?这般大呼小叫做什么!”

    “少爷快些吧!太太不小心说了少奶奶一句,少奶奶正带人收拾东西,嚷着要回娘家呢。”

    袁自舟脸色“唰”地一下红了。家丑就这么被南湖书院的人知道了,他根本不去看身后门子狐疑的目光,顾不上说话,大步走出门房,跃马而上,飞驰而去。

    门子将事情报给仓子坚,仓子坚淡淡道:“知道了,此事不必与别人提。”

    “是。”

    门子乍离去,仓子坚匆忙吃了饭,同正在吃饭的林俭钱文举道:“晌午休息一刻钟,下晌先带他们练武一个时辰,我回去看着小师弟吃饭。”

第八十三章 我来守护

    打开院门,看到仓子坚不仅人来了,手里还拎着食盒,傅振羽直接推门,拒绝人和饭进入!仓子坚和她默契十足,只那一瞬,连人带饭进了院,直接向里走。

    傅振羽蔫蔫地跟了上去。

    两世为人,她都没吃过什么大苦。对她来说,吃东西并不是为了填肚子,而是满足口腹之欲。满口满腔都是苦苦的,还能有什么口腹之欲?这会吃下去的所有东西,全都是痛苦啊!虽然没什么用,她还是要挣扎一下,万一有用呢?

    “大师兄,我吃不下……”傅振羽带着鼻音撒娇。

    娇娇柔柔的,很是可怜,仓子坚差点心软。若非师妹十岁那年因为吃了药不吃饭,一场风寒持续了月余,全家上下心力交瘁不说,师妹好几次烧的吓人,一直叫着奶奶,想跟着奶奶离开的样子,吓住了所有人。

    “不想吃也要吃。”

    仓子坚特别严肃地说着。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傅振羽就更不想吃了。她懒懒趴在桌子上,把嘴巴藏在胳膊后,耍赖:“我不吃!”

    “可我刚才听不丰说,去年此时,袁自舟即将去开封参加乡试之际,你病得比现在重的多也好好吃着饭的!”

    傅振羽立即道:“那次不一样啊!”

    那理直气壮的口吻,让仓子坚差点拎着食盒走人。强忍酸意,他问傅振羽:“为了不让袁自舟担忧?”

    “当然不是!”傅振羽否认,因道,“不丰哥哥不知道我才是食为天的东家,这么说情有可原,大师兄怎能这么想?那几天,有人自编自导自演了中毒事件,赖到食为天的头上。我若不全力以赴,食为天必定关门。没了稳定收入,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的。天气突然变冷,我才病了。大师兄那会儿又不在,二师兄也家去了,爹娘那里指望不上,我不好好吃饭撑过去,还能怎样?”

    就事论事的傅振羽,没有任何心酸,仓子坚却很自责。

    不丰说的是那次啊!

    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妹从前生病便是娇娇的不吃东西,气色也不会特别糟糕,偏那次那般严重他还误会那是师妹惦记着去赶考的袁自舟。

    傅振羽又道:“眼下虽然也要紧,但是入学礼都结束了,只要按时授课即可。今日不丰哥哥在,我偷个懒完全可以的,不想吃饭就不逼自己,不行么?”

    师妹这是说,需要她强她就强,当没那么需要时,她就会像现在这样,娇娇柔柔的,十足小姑娘模样。

    这样的话……

    我来守护师妹。

    仔细认真思索良久,仓子坚在心底如是说到,口内劝着泪眼汪汪的傅振羽:“还是要吃一点的。早些好起来,你闹腾什么都行。你这样,我……我已经让人噗弄不苦的药丸了。在那之前,你先忍一忍。”

    “谁会做不苦的药丸?”傅振羽惊喜,坐直了身体。

    时下药丸倒也有,就是个头很大,更苦。每年都有那么几次,傅振羽都怪自己当初干嘛不学医。若她拥有的技能是医术,自己受益不说,还能靠着这项本领生活在时下,多完美!

    仓子坚看了眼瞬充满活力的师妹,立即后悔了。还没做出来呢,他怎就先说了,万一做不成,师妹不就很失望了?

    虽然很微弱,但是傅振羽看了出来,想了想,道:“是不是大师兄找到了人做,还没做出来,就没告诉我?你该告诉我的,那样,我就会带着希望等下去,不是很好么?”

    “那人已经失败三次了。”

    果然!

    傅振羽不满道:“失败两次算什么,三次不行,三十次不行,三百次我也等得起!”

    “他第一次用了一年多,寻找材料,更改药方,结果做出来的药丸,绝大多数人都吃不下去;第二年上,他就开始缩小药丸,结果没药效;去年他开始换了药皮,药效有了,药更苦了;这一次,则用了八个月。”顿了顿,仓子坚总结道,“三百次,不好等。”

    噗……哈哈哈哈。

    好吧,三百次确实不好等。不知是被仓子坚逗乐了,还是因为仓子坚带来的希望,被逼着吃饭的傅振羽,觉得没那么痛苦了。

    仓子坚带来了一男子的饭量,傅振羽又不舒服,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完的。见傅振羽吃了不算少,仓子坚满意颔首,没把下剩的饭菜装起来,而是拿过傅振羽方才用过的筷子,直接吃

    傅振羽又羞又怒,夺回自己的筷子,道:“你干嘛啊!我感冒啊,会传染的!”

    “感冒?”没了筷子的仓子坚,望着傅振羽反问。

    傅振羽无从解释,只好不顾羞意,与仓子坚辩解:“你不是很讲究么?干嘛用我的筷子?还那般自然,像是做过很多次似的那么熟练。”

    仓子坚没说话。

    他是做过很多次,只不过,他感觉告诉师妹,师妹会更生气,于是换了个说法,因道:“有些东西不必讲究的。早起没有第三只碗了,我拿自己用过的碗给你盛了甜汤,你不也喝了?”

    什么?!

    早起的汤,她和大师兄用了同一只碗?再回想一下顾咏言当时复杂的表情,那个被女孩子倒追的小子,怕是也猜到大师兄心怀不轨了吧?这下好了,自己无颜见徒弟了。犹如泄气的球,傅振羽一下子就瘪了。

    仓子坚则淡定地从食盒里取出另外一只筷子,当着傅振羽的面,继续吃,光明磊落。

    傅振羽忍啊忍,仓子坚刚放筷子,她就把人撵了出去!下午蒙着嘴巴去了丙字堂,逐个考核底子弱的少年,她要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找出适合他们的记忆方法。这里头,姚小安展现了出色的记忆天赋。

    林俭见她并不严重,收拾东西走人,临走前反复叮嘱傅振羽:“早些回去!”

    第一日正式开课,便是曾有经验的傅振羽,因为感冒,也是疲惫不堪。钱文举的心理压力就更大了,仓子坚是他们三个里,最累的那一个。他的责任心过重,傅山长不在,他又纵容师妹招了这么多少年,就必须为少年负责。

    傅振羽心中明白,晚饭时候,主动留在饭堂,当着仓子坚的面,吃了不少,还道:“今日太累了,大师兄早些休息。”

    仓子坚倒是想,在那之前,他先叫住了钱文举:“文举,查完学舍去我那,我有话和你说。”

第八十四章 他病不起

    钱文举仔细回想了近日行事,虽有些许不足,但对他来说,已是“完美”的境界。没做错事,那就是大师兄有事吩咐自己,钱文举二话不说,高声应了。

    正收拾东西的傅振羽插话:“二师兄别忘了注意挑人,早日把舍长的人员定下来,届时不定时巡查即可。”

    这活计傅振羽想自己做的,但因学舍里的男子做什么的都有,被仓子坚和钱文举同时拒绝。是以,她只好跟在后头嗦几句。钱文举耳朵都听起茧了,少不得道:“小师弟,你都说好多次了。悠着点,别小小年纪别落下嗦的病根。”

    那还不是因为你做事太大大咧咧了?傅振羽委屈地找仓子坚告状:“大师兄,二师兄他欺负我。”

    仓子坚便道:“文举,不得欺负小师弟。”

    “没了?”傅振羽不满。

    “大师兄太偏心了!”钱文举更不满。

    仓子坚只当没听见,径自道:“下午我抽空写了三个学舍下月初一的试题,你们两个尽快抄出来,抄得像买回来的书。”

    八月初一就考核,这个可不在先前傅振羽制定的计划里,傅振羽顾不上回房,坐到仓子坚对面,因道:“入学不过十日就要考试,意义不大吧?再说,这个并不是我当初制定的计划。”

    仓子坚这才道:“我将考核时间改为一月两次,初一和十五各考一次。休息按旬,每旬最后一日休息。”

    傅振羽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仓子坚一声不知就改了,这样的事,若说傅振羽不气那是假的。在不悦之前,她先说了自己的观点:“为了监督学业,你加一次考试我没意见,但休息日这样不行。泰半的人,回家一趟都要大半日,这样的休沐时间没意义。”

    仓子坚道:“连休三日回来进行月初考核,那成绩还能看吗?在书院读书之人,少有日常归家的,逢年过节能回家便足以。”

    是吗?那么问题来了,傅振羽问他:“那为何中间还要休息?”

    仓子坚答:“劳逸结合。”

    傅振羽语噎。

    仓子坚还要审批作业,便问傅振羽:“师妹可还有事?”

    “有。”傅振羽正色道,“大师兄再改东西,可否提前和我说一声?便是教学的事,我都听大师兄的也没关系。我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师兄打回来让我重做,能否不亲自来做?”

    她知道仓子坚这么做是在替她察觉不漏,只是这样独断专行的方式,她非常不喜欢。

    不过,她可不是靠说话惹事的人。

    望着仓子坚和钱文举,傅振羽非常严肃地表示:“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重任是学业,而不是教书。两三年内,书院的主要负责人,非我莫属。所以,两位师兄必须慢慢放手,学会信任我,让我放手去做,让我拥有独自来承担的能力。”

    说着两位师兄,钱文举历来听傅振羽的,不管傅振羽对与错。傅振羽所针对的,就等于仓子坚一个。仓子坚哪有不明白的?

    只是……

    放手,他不太擅长。

    傅振羽看出他的犹豫,已经很满意了。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她笑道:“不过,这种事急不来,我说不准要用上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才可以呢。”

    仓子坚这才“嗯”了声。

    得了允诺的傅振羽,道:“我还要回去吃药,就不陪两位师兄了。”

    傅振羽一走,仓子坚和钱文举也忙自忙碌起来。掌灯时分,钱文举独自去查了学舍,归来与才从教堂归来仓子坚遇到一起,他一边走一边问仓子坚:“大师兄找我何事?”

    “到我那再说。”

    及至仓子坚的院子,仓子坚不仅栓住了院门,还关紧了房门,这让钱文举生脚底生寒。果然,他听见仓子坚说:“文举,你装傻充愣久了,自己快成傻子了吧?”

    钱文举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望着坐姿端庄,但是难掩疲惫的仓子坚,小心翼翼道:“大师兄,你这么累,直接说我又做错了什么,可好?”

    “顾咏言从你嘴里套出师妹的身份,你自己知道吗?”

    钱文举张大了嘴巴,显然不知道。

    果然不出所料啊,仓子坚严声道:“若不是顾咏言昨日找师妹主动说了,我们这些人,包括你在内,还不知道这事。我真怕有日,外头所有的人都知道师妹女扮男装做夫子,唯独我们自己人还蒙在鼓里!”

    这一次,钱文举没有承认自己错,因为他真的想不起来顾咏言是怎么套出来的。

    仓子坚没有去追究已发生的事,但对未来,他有要求。

    “找到了姐姐,我还有回归仕途这件事。你们触手可得的科举,我却要花很大力气才有资格参加。但书院是我现在的家,师父意外病重,便是师妹不这么急切地招人保住书院,我也会去做的。书院和科举,还要护着师妹,我这个兄长,已无力顾及到你了。”

    “大师兄,我……我……都懂。”

    是的,钱文举都懂,但是他也有他的难处。

    仓子坚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说:“你兄长那般对你,你依旧让着他,我懂你的心意。但有一件,你和你兄长都错了,你们钱家的族老们才是对的。若没有能力去做那个位置,对家族来说,是种灾难。家主不是你们兄弟两个人的事,而是所有人的事。当有一日,家族出了另外一个厉害如你,却不会让着你兄长的,届时,别说你兄长了,就是你们这一房,便要没落。言尽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仓子坚确实累,说完该说的,立即开始撵人,他必须休息了。

    因为,他病不起。

    钱文举如何垂头丧气的且不说,正准备睡觉的顾咏言,遭到了室友的入侵。

    范茗垂着直如瀑布的乌发,遮住了精明的额头,遮掩了聪慧的眸子。

    不知是累还是怎么了,顾咏言忽然觉得披头散发的范茗,看起来讨喜多了。当然,这种想法,他是不会叫范茗知道的。

    范茗却是浅浅一笑,很是满足那种,她连坐都不坐,直接对顾咏言道:“我今儿听到那个大林说,说他表妹做饭比现在的厨娘做的还好吃。我不怎么信呢,要知道,我这么挑的人,都没挑现在的厨娘哦。”

    顾咏言一句都不信她的,直接问:“你就说你想做什么。”

第八十五章 奖励之争

    我想尝尝大林师妹做的菜,是范茗提出的愿望,顾咏言对此深表怀疑。

    说来惭愧。

    他逃离范家,倒不是被哥们本是木兰一事吓跑的,而是因为另外一个更难以启齿的原因。他同范茗相识并相处两年,对范茗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兵法有云,上战伐谋。

    范茗那离经叛道的外表下,藏着的计谋,数不胜数。她想让你往右,你偏往左。人家不怕,淡定地跟着你往左走。然后不知道怎么绕啊绕的,转了许久,一捋方向自己还是像右走了!

    是以,根据这两年的经验,顾咏言得出结论。同范茗相处,最直接的方法,她让你往哪走你就往哪走,最省事和最不吃亏。可当她的意图变成了嫁给自己时,不管多难,顾咏言都不会随之而动。

    左右都不行,这一次,他不拒绝也不点头,不在范家呆着,也不回家表露端倪,溜了!

    事实证明,溜了也不行。

    如何是好呢?

    脑海里飘过早上在仓子坚那里的见闻,顾咏言忽然有了主意。坚信能给女师父带来荣耀的他,决定坑师父一把。

    在那之前,不能叫范茗发现猫腻。

    顾咏言真真假假地说道:“我来的时候师姑已经去苏州了,因而我和你一样,吃的都是厨娘做的。想吃师姑做的饭菜,自己去苏州便是。”

    “师姑?真把小林当师父了?他哪点比我爹强?”范茗挑事。

    “大师伯让我做她徒弟,我便做喽!”作为小辈,让别人替自己兜事,他和范茗一样的,都是信手拈来。

    顾咏言和范茗同为甲字班同窗,同时上的课。今日,仓子坚开讲之前,先拿出了试题中的命题,做了一篇八股文,碾压了包括范茗在内的所有人。范茗听见是他,了然地点点头,认可:“他还有几分本事,但你还是乖巧地过分了呢,瞒着我什么事?”

    顾咏言苦笑,不答反问:“我能瞒你什么,我能瞒得住你么?”

    闻言,范茗咧嘴笑,笑容爽朗又自信,她颔首道:“这倒是。看来我没错,你身边总有有意思又好玩的事!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回到自己那屋,范茗写了封家书,上书

    阿茗找到咏言,因其在汝宁府南湖书院,儿已随之入书院。书院饭菜可口,房舍极阔,夫子有趣,一切皆安,爹娘兄嫂勿念。此外,阿茗欲待在此地,新年归家,以此书告知。

    这事顾咏言不知道,若是知道,必先将信拦下,再吐血三升。同样都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他是男子,范茗是女子;顾家是侯门,家风没那么严,范家是书香门第,家风极正。结果,他不敢泄露行踪,范茗则大大方方地走,光明磊落地写信。

    除了吐血呕死,顾咏言不知如何表达了。

    傅振羽不过是感冒而已,三天便好利索了,林俭成亲在即。书院没有别人,也不适合集体去林家庄吃喜宴。仓子坚指了童掌柜,陪傅振羽和李婷母女前往林家庄。

    李婷和傅振羽都是能干之人,俩人一回去,林太太顿觉轻松不少,也有吃饭的时间了。李婷愧疚得不行,因道:“大姐为我和小芳两个劳心劳力的,我竟这会儿才回。”

    林太太笑道:“外道了不是?娶亲这样的大事,哪有不累的?且放心,我婆婆可不是你那婆婆。她见我忙不过来,给我请了本家的妯娌。一来我能轻快些,二来也是和大家亲近,不碍的。倒是你那里,你外甥都和我说了,你给书院的人赶做了秋衣,这会儿又忙冬衣,还要忙铺子开业,若是辛苦”

    “这种辛苦,我不觉得苦。”李婷笑着打断了林太太的絮絮叨叨,又道,“我现在过的好不好,大姐只看小芳就知道了。”

    不远处,梳着元宝髻的小芳,髻上两只彩蝶展翅欲飞,小丫头满目笑容,正在和林家族里的孩子说着话。

    林太太知道傅振羽会善待李婷母女,才将妹妹和外甥女送过去,但到底不踏实。这会儿见妹妹和外甥女都是极好,才彻底放下心来,少不得开始偏向傅振羽:“我那小姑子不省心,这孩子打小也是可怜的。我对她好一分,她十分还来,最是懂事不过。书院那头的事,你能帮的就别客气了。”

    说到这个,李婷委屈道:“我倒是想客气,那孩子不让我客气啊!”

    说着,她把傅振羽女扮男装搬到前头的事,又把自己接管后院的事说了,并担忧地问:“这样能行吗?”

    林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不是还只有子坚在吗?说到子坚那孩子,天大地大的,还能找到姐姐,真是菩萨保佑!待儿媳妇进门,我抽空去书院一躺,去牟家串串门,当亲家走起来。”

    这是把仓子坚当成自己人看的意思,只是自己人和自己人也有不一样的,李婷好奇地问林太太:“不知表姐夫和表姐两个,是把子坚看成养子还是半子?”

    “是不是半子不好说,定然不是养子。若是养子,早就带回傅家堂去认亲戚了,而不是像现在,只和林家有些来往。”林太太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李婷表示明白,重归书院后,时不时地让方芳来去前院,尤其是晚上,看看傅振羽和仓子坚都在做什么。

    八月初八,成衣铺子开业,李婷日常进城,傅振羽给她单配了一辆马车;八月十三,南湖书院提前进行了月考。

    收上来试题后,仓子坚、傅振羽、钱文举三个,在各自的学堂,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中秋休假。从明天下午开始放,十七下午归来即可。”

    “第二件,明日上午所有人去会堂,进行第一次奖励颁发。奖励分两种,一是成绩优异者,包括入学首日考核的在内,共进行了三次考核。三次考核,取综合排名前六位,是为优异者,从五钱到三钱,分三个等级,按顺序递减奖励。三次考核,比从前进步者,统一奖励两钱银子。”

    “下面,我来宣布丙字班奖学银的名单……”

    傅振羽缓声道出丙字班获得奖励之人,两种人共奖励了二十人,比例接近百分之五十。很高的比例,但依旧不是全部。

    对未获奖的那部分人来说,奖励的银钱是小事,拿不到那荣誉,脸上无光。贺喜是贺山镇屠夫之子,不缺油水的小子,最要面子,直接站起来问傅振羽:“林夫子,优异我们懂,可这进步,怎么一回事?姚小安如今还是六个乙,他为何能拿?”

第八十六章 一次函数

    虽说姚小安是钱文举的入室弟子,跟别个不同。不提姚小安更是不占任何便宜的性子,便是傅振羽,她也深知公平的中啊哟性。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她可以尽力去公平,不会给姚小安任何特殊照顾。是以,她极为坦然道:“姚小安四门功课有进步,位列进步六人之首。”

    最末的丁等还能有进步,怎么进步的?

    所有人纳闷的目光中,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姚小安依旧勇敢地站了起来,自报三次考核的成绩:“入学考核,我是倒数第一;月初的考核,除了文、书两科考外,数、乐、画、武四科我并没有等级,丁都没有。这一次,我拿到了六个丁,有四科进步。”

    台上,傅振羽接着道:“虽然还是倒数第一,但姚小安进步的确很大。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进步不仅要和同期的人比,还要和过去的自己比。只要你比过去优秀,书院就奖励你们。”

    原来不是只要比别人强就可以!

    不少人雀跃着,但是贺喜依旧不服气,他振振有词:“比过去的自己好有什么用,做不到前面的几个人,依旧过不了县试!”

    对啊,反正过不了,进步又有什么用?

    傅振羽没想到还招来了这样悲观,还我悲我有理的人。遇到这样的人,首先认可对方比较好沟通。是以,傅振羽道:“你说得很对,所以两类奖励,重要的是成绩的确优异的。你们也听见了,前六人,书院是按照三甲比例定的人,头名给的是五钱奖励;便是第三等,也有三钱的银子,比进步之人多一钱。这说明什么?说明比自己好还不够,要比其他人好才能拿到更多的奖励!”

    贺喜小露得意,只不等他得意开来,便见傅振羽抽出两张纸,夹在墙壁上。执笔在每张画了两条相交的直线,再画一条斜着的直线。很简单的一次函数,两条斜率不同的一次函数。

    傅振羽没和大家讲一次函数,而是指着两条线的终点线进士那条线来说话:“人与人是不同的,天赋相差得也很多。但是进士所要的条件是固定的,快的人十年,慢的人可能要三十年。将来,我会根据大家固定时间内的进步,来画你们每个人的天赋线,这条线抬得越高的人,便能更早一步抵达终点。若有人的线就是很低,注定要多花时间抵达终点的,那为什么不多努力一点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丙字堂名列第一的赵麟,站了起来,施礼过后,他温声问傅振羽:“也就是说,便是天赋高的人,通过努力就能更快抵达终点,然否?”

    “自然。”

    “多谢夫子,弟子明白了。”说完,赵麟莞尔一笑,多问了傅振羽一句,“若是某日学生晋升那乙字堂,那进步奖的二钱银子,是不是也能拿?”

    “自然。”傅振羽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心说,优秀的人果真有他优秀的地方。她含笑对赵麟道,“我等着给你发两钱银子!”

    而后,她转向贺喜,笑道:“我想先给你发三钱银子。”

    贺喜总排名十名上下,拿三钱银子并非不可能。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当傅振羽这么说的时候,他就更期待了。少年学赵麟的口吻,声音却高三个八度:“夫子放心,弟子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这要是有姑娘家,铁定迷赵麟而弃贺喜啊!傅振羽强忍不适,颔首,示意他坐下。

    “其他人还有疑问么?若无,我说最后一句。盯紧你前面的人,小心后面的人,时刻战胜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

    在贺喜的高嗓门带动下,十来个少年齐声回应,声音传到了另外两个学堂,钱文举和仓子坚冒出同样的想法小师妹又在做什么?

    十四日上午,集体奖励过后,其他人收拾包袱各回各家,顾咏言和范茗两个是外地人,不存在回乡的可能性。自家徒弟啊,傅振羽也不推脱,直接问顾咏言:“中秋我们会去牟家过节,你们两个呢?”

    同窗第一天,范茗就以养蛇为宠物,让众人敬而远之;随后两次考核,所有科目均甲等,均为第一,让人知道什么叫遥不可及。同窗一十二人,范茗又只同顾咏言一个往来,这样的范茗把“不合群”演绎到了极致。

    不合群的范茗,理所当然地拒绝傅振羽:“我哪里都不去。”

    这让原本想跟着蹭饭的顾咏言,只好跟着道:“我也留在书院。”

    桀骜不驯的的范茗,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那抹浅笑放在顾咏言常含笑的脸上,什么都不是。出现在范茗的脸上,则像一刀斩裂乌云的太阳光芒,美的惊心动魄。

    这一刻,傅振羽懂了范茗这个早熟且聪慧的孩子,为何单单喜欢顾咏言。

    露出姨妈笑,傅振羽便对顾咏言道:“那我给你们留点钱,你们进城玩吧。”

    顾咏言想着自己既然都留下来陪范茗了,没道理在钱财这样的小事上委屈她,因而不仅没拒绝傅振羽的好意,还道:“师父多留些,省得不够。我不乱用,使不着的,回头还师父。”

    为修正姚小安某些过于执拗的个性,傅振羽特意去找钱文举要银子,开口就是二十两。师妹要银子,自己不给不合适,可是二十两,是不是有点多?

    钱文举数着碎银,同时问傅振羽:“师妹要银子就罢了,怎还偏要碎银?这里约莫是二十两,我就不称了。”

    傅振羽与他解释了银子的用途,钱文举听了,立即找出小称,精准地报数:“这里共有二十两三钱两厘!不过,小师弟啊,你不能这么惯徒弟”

    “我现在给他们花二十两,他们将来能孝敬我二百两!二师兄尽管把银子给我!”

    姚小安咽唾沫,低声道:“他们两个手里还有九钱的奖银,加起来就是二十一两!”

    钱文举这才体会到傅振羽的用苦良心,便道:“虽说是多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你别这么大惊小怪。”

    姚小安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适应。

    把银子丢给顾咏言后,傅振羽、仓子坚、钱文举并牟信四人,带上了蹭车的姚小安,大半车节礼,驶向上蔡。

    等待他们的,是牟家婆媳做好的美味佳肴。

    与此同时,李婷母女换上干净朴素的新衣,蹭了半道的车,又徒步走了三里路,回到方家。等待她们母女的,是方氏族人送来的四个男孩子。

第八十七章 底气十足

    李婷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带回来的月饼,递给婆婆。方老太太手接月饼,嘴里问:“你都去一个月多了,给了你多少工钱?”

    剔除傅振羽对自己的偏爱,排除自己的手艺,李婷按照民妇的“标准能力”,一脸为难地说:“都是亲戚,还是对我有恩的亲戚,整日鱼肉的管着我们娘俩,给我们新布做衣裳,我没好意思要工钱。”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是吝啬!”方老太太抱怨了句,转头对方氏族人道,“你们也看见了,她们娘俩穿新衣,大鱼大肉的,只苦了我这个没当家的没儿子的可怜人,靠着窝头稀饭咸菜度日。”

    方老太太的亲大嫂,方家大老太太撇了撇嘴,道:“行了,别装了。从前没分家的时候,真正吃窝头咸菜那会儿,你可没这会儿富态,早些定下过继的孩子是正经。”

    说什么人家傅家不好,也不看看同样做事,在人傅家娘俩吃得面色红润,跟着你面黄肌瘦的,活似逃荒的人。

    族长也不乐意听方老太太哭穷,直接指着几个孩子,对李婷道:“这四个孩子,都是没出五服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你们娘俩同他们说说话,尽早把人定下来,也省得我整日惦记。”

    李婷虽然只出去了一个多月,但是接触的都是做首席秀女,甚至比首席秀女还高等的活计,她手头也有了余钱,有了些许底气,听见这话便道:“过继是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知合适不合适?族长若非要我选,我还是说那小禾就好,原因也说了,他给大郎送终了。”

    像方大郎这种英年早逝的,丧礼也是有孩子服大功的,当时请的是方芳的三堂兄、即大老太太长子的二孙子。林太太给李婷支招,反正方家的家业她娘俩是捞不到几个的,那就给谁都无所谓,能给方老太太婆婆添堵才是最好的。

    这世上最乐意给老太太添堵的,一定是大老太太。李婷这会儿帮着她说话,大老太太精明归精明,多少要点脸,就比她婆婆强。

    大老太太听了这话,立即机警接话:“可不是?我家小禾都给她四叔服了大功,拖了这么久都不给说法。又不是外人,论远近亲疏,还有比小禾更合适的吗?”

    若论亲疏,大房倒还有好几个孩子,但是只有小禾比方芳大三岁,方芳嫁人,娘家还算有个兄弟帮衬。其他的次子、幺子年纪都小了太多,帮不上方芳,只有反要方芳帮忙的。若是那样,李婷宁愿闺女没有嗣兄。

    族长也是这意思,唯一不同意的,是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这会儿便道:“小芳她娘的亲戚可是读书人,小禾傻头傻脑的,哪是读书的料子?”

    听了这话,方芳道:“奶奶不对,我表哥说有教无类,只要向学,谁都可以的。”

    众人只当她说的表哥是林俭,大老太太立即道:“就是,人家读书人说的才对,你个睁眼瞎懂个啥?”

    这功夫,方老太太大手一挥,直接打了方芳一个耳光,响声摄人,这还不够,老太太嘴里还骂着:“赔钱的玩意,哪个下贱的货教你多嘴的!”

    李婷不曾想到婆婆会当众打孩子,一把搂过闺女脑海里都是李蕴振振有词的言论。

    “我和别人想的法不同。你的遭遇,我认为是你的性格问题。你想女儿成为怎样的人,你自己就要成为怎么样的人。莫说你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便是没有,你也是洗衣农事样样不落,就有资格去要求吃饱饭!都是没男人的人了,还不自强,等着饿死还是闺女被打死?”

    此刻,搂着颤抖着的女儿,李婷终于反击,她对族长道:“族长,我婆婆说的没错,女人家不能多话。过继原本就是男人说了算的事,我家三代没个男丁,您受累,直接定了吧!我这个要给孩子当娘的二话没有。”

    是的,从律法上来说,除却男人说话,便是孩子的娘才有资格挑人。反倒是方老太太横也不行,竖也不行的,才拖了这好几年。

    方大老太太也道:“可不是,赶紧定下来吧,若是不要我家小禾,就把服大功的钱给结了。为这么个事,妯娌不似妯娌,婆媳闹,夫妻闹……”

    大老太太一股脑指了在场四家的龌龊事,族长只知这几家有不合,不知这样严重,当即不顾老太太的大骂特骂,召集族人,叫来李家的人,将大房的方禾过继到二房。

    李婷想着李蕴那句“读书人多少要点脸”,才过继了小禾,当众就道:“大家都知道,如今我家亲戚那头不少孩子在读书。我那大外甥说,读书的孩子总归不吃亏,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也想送小禾去私塾。”

    此言一出,便是大房的其他几个儿媳妇也酸了。

    方老太太气得跳脚,骂骂咧咧地表示:“要送你自己给人做活去送,横竖我儿子的钱,一文不给你们!”

    “我自己出就自己出!小禾这儿子,我给大郎养,也是给自己和小芳养的,怎么受累都不吃亏!”李婷一边委屈地落泪,一面倔强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大老太太第一次觉得过继孙子过继对了。

    这时,又听李婷道:“大伯母,大嫂子,我婆婆你们也是知道的,亲孙女都下狠手去打。我怕小禾也无辜被打,你和大嫂受累,先带孩子几日。等我去我大姐借到钱,再让他们帮我去傅家堂跑跑,把小禾送去读书,你看成吗?”

    “打孩子?”

    不少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议论起来。大老太太那啥人啊,没事也要压方老太太三分,现成黑她的机会,一边与方老太太对骂,一边从老太太进门就打丈夫说起,说的方老太太气晕了过去。

    目睹这一切,又挨了祖母巴掌的方芳,如同惊慌失措的小鹿,紧紧搂着李婷,低声哀求:“娘,我们回书院好不好?”

    李婷安抚着闺女:“书院这会儿没人做饭给我们吃,娘带你去大姨母家,找不丰哥哥,去看嫂子,可好?”

    林俭哪有傅振羽会哄孩子?但是林家总比方家好一万倍,方芳点了点头。李婷便打着借钱安排人的名号,带着方芳去了林家庄。

    李婷歉意地看着大姐,对林家众人道:“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一见方芳肿起来的脸,林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老太太没多说,只道:“既来了,便别想那些糟心的,好好过节。小羽那丫头比她娘懂事,傅家的中秋节礼,头一回这么丰厚。穿的到还能放放,这一车吃的,正愁怎么吃呢,可巧,你们来了。”

    同样都是婆婆,差距怎就这么大呢?李婷无比心酸。

第八十八章 南湖诸子

    被林老太太夸赞的傅振羽,这会儿正被仓子坚夸赞。

    一行五人,牟信和哪个都认识,也都不算熟。但他记得嫂子的嘱咐,尽量让仓子坚和傅振羽单独相处。因而他主动坐在了钱文举的旁边,同姚小安三个一车。赶路无趣,钱文举便问姚小安丙字堂发生的事。在傅振羽的首肯下,姚小安不多不少,复述了当时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

    姚小安最后道:“吃午饭时,贺喜说他下次一定要拿奖励。我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其他人也都这么说。他不介意,举着拳头说他谁都不怕。”

    往远了不少说,至少眼下,丙字堂的学习氛围很浓厚。

    是以,仓子坚对身旁的傅振羽道:“你对贺喜的处理方式很不错,比从前好。”

    傅振羽没喜反漏疑惑,因问:“从前差在何处?”

    仓子坚从来不无的放矢,傅振羽问,他就答,知无不言那种。

    “单从读书天分上来说,我之下的人,基本是入门越晚,天赋越高。在袁自舟之前,韩师弟无疑是那个最有可能中进士之人。起初你待他极其用心,哪怕他很难相处。当你有了袁自舟之后,尽管你没意识到,但你对韩末确实失去了耐心。而和袁自舟同期的周启”

    听到这,傅振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主动接话:“是我的错。原本周启不比六师兄差多少,他的改变,是在袁自舟去岁中举后。但我那会儿为了袁自舟的会试,什么都不顾了。”

    仓子坚等她说完,方道:“不,你误会我了,我要说的是,周启同袁自舟、韩师弟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仓子坚却没着急纰漏,而是看向隔壁车上,一直在光明正大偷听和猜测的牟信和姚小安两个。

    两人虽说是光明正大地听,被发现依旧很尴尬。

    牟信干笑两声,刚要开口说话,只听仓子坚道:“怕你们听不懂,先与你们说一下声,我们所说之人都是我的师弟,辈分上来说都是你们的师叔。其他人慢慢说,袁自舟在南湖的三年期间,行八。”

    也就是说,探花郎中进士之前所在的书院是南湖?牟信被这样的消息吓到掉下马车,直面大地。好在近来武科他学的不错,反应及时,人落地瞬间用胳膊撑住了身体,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脸。

    正准备起身的牟信,耳畔传来仓子坚的歉意提醒:“不着急起,还有一个消息,袁自舟不是我师父教出来的,而是我小师弟。”

    十五岁的少年教出了一个探花郎?绝对骗人的!因为坐在车厢里才没有出丑的姚小安,立即说出来自己的疑惑:“小师叔的底子并不算扎实,自己也没有功名,如何教得出探花郎?”

    仓子坚看着傅振羽,让她自己证明自己。

    傅振羽哪知仓子坚忽然出卖自己,懵了片刻,她瞄了姚小安一眼,道:“信不信的,你跟我读几年书不就知道了?”

    说完,她转向仓子坚,问道:“周启和其他人怎么不一样了?”

    “先说韩师弟。他有小才,缺点是恃才傲物,假傲骨过多,为人处世又有些狭隘。他需要的引导,更多的是在指路上。只因你比他年幼,他不认可你,因而你花多少力气都没用,师父这种无为而治,更适合做他的引路人。”

    牟信插言:“韩师叔,便是十八那日过来的韩秀才吧?”

    “嗯,是他。他在你这年纪,已经是秀才了。”顺口打击了下牟信后,仓子坚继续道,“我们再说袁自舟。事实上,他比韩师弟强的不止是才,还有审时度势。某种程度上,他很适合现在的官场。”

    韩末的评价倒也罢了,傅振羽没想到仓子坚给袁自舟的评价这么高,她一脸感慨道:“实话说,发生这样的事,我没有去怨袁自舟,是因为我把他定义为渣男,而我又眼瞎,所以不怪别人。但在我眼里心中,这人所有优点都成了缺点,没想到大师兄还能给出这样中肯的评价,大师兄好雅量。”

    “雅量,我还真没有。我对袁自舟的评价,源于他是对手。”是对手,就不能小瞧,就必须客观公正的看待。

    傅振羽语噎。

    识人待物新科,她好像还要修炼很久……眼下,她特别知趣地避开话题,问仓子坚:“那周启同他们怎么不同了?”

    仓子坚没回答,而是问她:“当初你和师父收他入门的原因,可还记得?”

    这个,钱文举也知道,他抢答:“那年上元节,大师兄跑没了影子,师父带我们逛花灯,撞见周启和他娘两个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师父心善,搭了把手,结果收了个徒弟。这事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啊,除非说,他是自编自演的。”

    “正是。”

    仓子坚直接肯定了钱文举的胡诌八扯。于,继牟信之后,又有一个掉下马车的。

    钱文举爬上来后,车也不赶了,纳闷地问仓子坚:“南湖书院什么都没有,他图什么?总不能图束和那不要钱的一日三餐吧?”

    “正是。”

    仓子坚再次肯定,钱文举已经不想动了,追着仓子坚问缘由。

    仓子坚当慢慢道出过往。

    周启和韩末看起来相似,都是孤儿寡母的可怜人。韩末见他困难,就提了自己所在的南湖书院。周启自然想去,但他不愿意承韩末的情。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自己“被”傅山长发现,并成为南湖书院的第七人。

    “这人脑子……”

    不知是哪个吐槽了个开头,但这还不够,更要命的在后头,只听仓子坚又道:“问题是周启,他并不是丧父,他是正阳知县的私生,或者说,奸生子更为准确。”

    听到这,牟信已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虽然才入南湖一个月,才结识了几个人,他已大开眼界。乐课拿编钟做乐器外,筝琴阮笛,色色齐全;数科的课程更是满满当当,连称算盘都上了课堂……

    这会儿,听了仓子坚所提的南湖子弟并过往,再看看眼前的三位,他觉得自己因为太过平凡而与南湖气质不符。

    这不,他感慨着呢,那头傅振羽一听正阳知县,了然,立即道:“为着李宗延,你去查正阳知县了?”

    李宗延是天字堂排在第三位的少年,牟信的同窗,牟信自然不陌生。他惊讶,问出声:“除了和探花郎为敌,书院还因为一个人,得罪了正阳知县?”

第八十九章 有间土屋

    “没有的事。”

    仓子坚谁也没看的说了四个字,否认是肯定的,但因牟信插言,到底是回哪个的就说不准了。钱文举熟知大师兄的懒,追问:“是没得罪正阳知县,还是有得罪正阳知县,但为的不是李宗延?”

    仓子坚看了一眼四人八目的迷惑,叹息,尽力细说:“没有得罪正阳知县,查他也不是为了李宗延。与袁自舟为敌的意思,要超越袁自舟。若是没人中状元,你们出三五个进士也是一样的。至于正阳知县,收下了李宗延,知道了他的家事,少不得仔细谨慎一些。”

    “谨慎过了头吧?”傅振羽嘟囔,似很不屑。

    “官场无小事,再谨慎都不为过。我不仅查出了周启是正阳知县的私生子,还发现些许蛛丝马迹,具体的……”仓子坚正色说完,看了傅振羽一眼,隐瞒了些许事,直接道,“具体的,就不和你们说了。我已告知李延年,让他节后带妹妹一起回书院。”

    傅振羽了然,问他:“也就是说,因为谨慎,我们暂时能护一人周全?”

    仓子坚颔首,淡声道:“好了,上路吧,有什么话家去再说。”

    经仓子坚提点过的钱文举,正如仓子坚所说,装久了就成了习惯。听话久了,也成了自然。这不,听了这话,一声“驾”,催促马儿启程。

    在他的潜意识中,大师兄出手的事,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牟信不一样。

    从他这一个月来越所见所闻来看,袁自舟对南湖书院没有恶意。结合仓子坚所说,他觉得这两方,袁探花是愧疚,南湖书院是心高气傲。莫名自信,可以超越探花郎。这个,只要袁探花不做什么,傲着傲着,估计也就服软了,倒还好。但是插手正阳知县的事,就不一样了。

    见仓子坚说的认真,还是书院主动沾上正阳知县,牟信吞了口口水,问同车的钱文举:“书院为我们遮风挡雨,这很好。但是对方是正阳知县呢,会不会太冒险?”

    秋风中,钱文举笑道:“你们是上蔡人,我们是汝南人,正阳知县又管不到我们头上,你怕什么?再说了,那李宗延虽超龄,但依旧在贫民助学之列。而贫民助学的方案,大师兄已递交给汝宁知府。南湖书院若有风吹草动,知府大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按照师妹说的,南湖如今算是“试点”书院,上头有人罩的。

    见牟信还是不放心,钱文举不知是夸还是贬的评价了仓子坚一句:“放心吧,大师兄理智到冷酷无情,只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便是有人欺负你嫂子,打不得的人,他也不会去打的。”

    还好仓子坚没听见。

    夕阳落山前,送完姚小安,仓子坚等人抵达牟家。较一个月前,牟家新添了两个棚子,便知是用了做马房的;又在后院加盖了三间矮小的土房。土房内除了三个炕,别无家什。土炕上这会儿铺好了被褥,傅振羽三个被安排了进去。

    李蕴道:“时间太紧,先对付对付吧。等开春大家得闲,再起新屋。”

    傅振羽和钱文举两个,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句“这屋子很好”,便选择了不言语。仓子坚在看到这样的土房子时,眼圈直接红了。

    “这已经很好了。”

    是的,这已经很好了。当年他和姐姐逃亡的时候,在林子里和野物们共住之际,还不知道什么是土屋的姐弟俩,当时许下的愿望就是

    若能有间土房子,那该多好啊。

    傅振羽三个安置的功夫,牟信同哥哥嫂子说了自己的所见,重点提了仓子坚招惹了正阳知县的事。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家嫂子不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一脸欣慰地说:“能所能及地助人,绝不感情用事,子坚,当真长大了。”

    牟福默默闭上了嘴巴,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中秋不仅是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还是汝宁府农家秋收的日子。牟福两口子因为要接待傅振羽三人,十四这日下午什么都没做。

    晚饭过后,牟老太爷很严肃地和长子说起正事:“这天八成要下雨,明儿得把玉米全部收完才行。”

    牟福便道:“过节是晚上的事,咱们带上口吃的,中午不回来就是。我媳妇不会做饭,她也跟着下田吧。”

    牟信则道:“那我也去吧。”

    傅振羽傻眼,她两世为人,都没下过田啊;钱文举比傅振羽还没用,他可怜巴巴地望着仓子坚。仓子坚也很为难,牟家不是外人,是他姐姐的婆家。姐姐都下田了,他能不去吗?抿了抿嘴,他开口,才说了个“我”字,李蕴笑问三个人:“不会农活吧?自家人,能做什么,都说一下,不叫你们闲着,也不能叫你们为难。”

    傅振羽立即喜上眉梢,道:“我会做饭!”

    只会吃的钱文举,往后躲了躲。傅振羽在他耳畔低语后,他立即扬声道:“我能看孩子!”

    被师弟师妹抛弃的仓子坚,看了眼没出息的师弟和师妹,道了句:“丢人。”

    傅振羽理直气壮道:“我们丢人也是丢家里,哪敢跟大师兄比,非要丢到外头!”

    仓子坚一想也是,独丢人不如众丢人,便道:“我们三个里头,小师弟做饭最可口。这样,小师弟留下做饭,二师弟、我,跟着大家下田。”

    牟老爷子横挡竖拦都没拦住三人的“不见外”,在两个儿子和儿媳妇的规劝下,最终看在两匹马的份上,让仓子坚和钱文举跟着下田。对留下的傅振羽很是不放心,出发前,反复叮嘱老伴:“多受累,看着点孩子,别让孩子磕了碰了的。”

    牟老太太应声:“我看了这些年孩子了,你还不放心?”

    因傅振羽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做饭,牟平媳妇也跟着下田了。当牟老太太领着三孩子的时候,才知道事情大条。

    今年要做很多人的饭菜啊!

    怎么办?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仓子坚望着穿梭在田间,熟练掰着玉米的姐姐,眼睛酸酸的,心里则埋怨着某个人,那个一直自称是他姐夫的人。

第九十章 粮食风波

    仓子坚之所以对牟福淡淡的,也没有去替姐姐惋惜,乃因当年没能挽回妻子的周靖,至今未娶。

    四年前,当他找上周靖时,周靖便开始以姐夫自称,还说会永远把他当成妻弟看待。月前,找到姐姐的他,面临两种选择。他把李蕴现在的情况告诉周靖,周靖如何选择他无从得知;第二种,隐瞒下去,周靖会继续帮李家平反。

    最后,仓子坚选择了如实相告。

    心底期盼的,正是周靖会“为难”他姐姐。话说,周靖这会儿应该收到信了吧?他会来吗?尽管不确定,但当仓子坚望着汗流浃背的姐姐时,打心底期待周靖的到来。

    这时,负责运玉米到仓房的钱文举凑到仓子坚跟前,一声“大师兄”,打断了仓子坚的念想。

    “何事?”仓子坚尽量平淡地问道。

    “你问问大家饿不饿,我回去取饭,可好?”

    面上,钱文举笑得牲畜无害;心底则无比后悔跟了过来。昨天驾了半日车,今日又是半日,还是在乡间的小路上。说句不害臊地说,屁股都快散架了,他要休息!他还好饿,要吃饭!

    牟信听见这话,立即无语了。

    随时要下雨,掰下来的玉米只能先丢仓房。谢家庄的仓房都在一处,只是位置不同。那仓房,他带着钱文举整整跑了三次,钱文举才记下路。钱文举一上午就跑了四趟,也就是说,一整晌午,牟信做的活儿没多少。这会儿钱文举说要回去取饭,铁定又要他跟车!

    这样耽误事的钱文举,还不如不来了啊!

    仓子坚像是感受到他内心的崩溃一般,对钱文举道:“继续做你该做的。”

    钱文举不死心,可怜兮兮道:“大师兄,我饿。”

    仓子坚便道:“我认得回去的路,我去取。”

    牟信送了口气,且不大会儿又有饭吃,做的就更起劲了,还对磨磨蹭蹭的钱文举道:“快些再送一车,回来正好赶上饭。”

    那是送一车的事么?

    这边是有人往上车丢玉米了,下来后,他可是要自己一根一根捡了丢仓房啊!没抢到回家的活计,钱文举只得默默地继续干活。

    仓子坚取来午饭,玉米鸡蛋饼并玉米渣粥。

    玉米鸡蛋饼入口,牟家的人立即尝到不同,味道不咸不淡不油腻、火候不焦不生,是为恰到好处。李蕴含笑,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极其香甜。这样的手艺,定然不是婆婆的,傅姑娘看着年轻娇弱,没想到手艺这么好,弟弟这是敲上了人家姑娘,还是人家的手艺啊?

    笑到一半,李蕴笑容凝住,她听到公公说:“这饼得用多少油啊!这么细腻,这里头一定加了许多白面。”

    牟福知道父亲只是感慨,但是今儿小舅子和他的师弟们都在,这话听来就有旁的意思了,他忙道:“爹,今天过节。”

    牟老爷子不再说话,可是依旧心里很不踏实。

    盖三间土屋就耗了不少存粮管搭手的乡邻吃饭。这会儿又这样吃,存粮怕是撑不到年底。农家人,没粮心底不踏实啊。

    不远处的仓子坚依旧听得一清二楚,看了李蕴一眼。

    李蕴借着给他盛粥的功夫低声道:“我无碍的。老人家就是心里没粮,不踏实。你可记得同庆三年的大旱?那年我们家能撑下去,多亏了老人家爱存粮的性子,才度过了荒年。说到那年,你们是怎么过的?”

    “运气。”

    仓子坚丢了俩字,李蕴哭笑不得,没好气道:“多说两个字,就累坏你不成?”

    说实话,原本干活就挺累的,加上说话就更累了。

    不过,姐姐问,他多说两句吧。

    “那会儿师父已经是举人了,便是灾年也饿不到我们。可师父心善,把自家的粮食按低价卖于附近村民。这也是后来南湖书院扩张买宅子时,大家愿意卖给我们的原因。家里断粮之际,师妹弄来了粮食。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小丫头在我出门之后,也溜出门,竟还要开个酒楼……”

    仓子坚这一说,便说了好几张饼的时间,直到大家重新开始干活。

    有马车在,玉米掰弯就能进仓。最后牟家收完后天还未黑,已经累麻木的钱文举,在牟老爷子的要求下,还给邻居做了点活儿。回到牟家时,傅振羽的美味佳肴都引不起他的食欲了,真的是太累了,累到饭都不想吃。

    感同身受,当牟家除了李蕴赞傅振羽手艺外,其他人都是虚弱地应着之际,他以为大家和他一样,累到无心品尝。没心没肺的年轻人,躺在特别普通的土炕上之际,觉得土炕都在摇晃。晃着晃着,他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中,马车在晃,而他,在丢玉米。

    至于中秋赏月的什么的,不好意思,今夜只有乌云和急风,并无明月。

    次日,天刚亮,睡醒、却没睡好、没睡饱的钱文举,不可置信地望着仓子坚,叫道:“什么?进城?外头还下着雨呢,大师兄,你就是代替上天劳我筋骨也不是这么劳的!农活,真是比练武还累。”

    仓子坚面无表情地说了缘由后,钱文举非常不开心,但又不好说以后不来牟家的话。愤怒起身,跟着仓子坚冒雨进城,拉回来两车粮食。

    粮食啊,比金银都好的东西,牟老爷子当然想要,可这不合适啊。老人家都急了,一直解释:“老头我没别的意思,你这孩子这样,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确实有些打脸。

    但是仓子坚就是固执这么做了,谁让,他家小师妹这么多年,自和桌子一般高做饭起,一直被夸赞从未被责怪。结果到了牟家,就变成讨人厌的了,仓子坚过不了自己那关。

    傅振羽却误会了仓子坚,她站了出来,加入劝牟老太爷的行列中。

    但是,说来令人唏嘘。

    她昨日那般努力,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还有一半食材都是他们带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是吃得很肉疼的表情,就连李蕴的两个孩子都是。直到这时,她才明白,牟家的田、牟家的钱,是赚来的,更是省来的。从老到小,无论男女。

    她自己怎样到还好,反正又不是常年这样。

    就是委屈了姐姐。

    真的是委屈。不管姐姐李蕴到底记不记得从前,能在这样家里,为着家里赚了银钱,却还不能花,一个救命之恩,把人压得好死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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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进平行世界守护王朝资本主义的萌芽?作为社会主义中最平凡的人民教师,懂啥叫资本主义么?也罢,从本职着手,忽悠父亲开书院,自己暗戳戳地做个幕后玩家吧。十年后,新科探花袁自舟荣归,跪拜于中天书院门前,同小师妹定亲。南湖书院,傅振羽忽悠徒弟:为师观你有状元的资质,可愿陪我一道试试?大师兄长臂一展,道声“且慢”,又曰:状元,我来考。(友情提示,非女强,慢热,勿要上当受骗~)回到古代开书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古代开书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