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回到古代开书院TXT下载回到古代开书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回到古代开书院全文阅读

作者:云上的悠悠     回到古代开书院txt下载     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坐下谈谈(上架求首订,作者君第一次万更)

    大师兄找到姐姐了!

    兴奋的钱文举自发跟了上去,意识到人家姐弟相认他跟着不合适,又退了回来。不管是跟,还是回,他的脸上,满是溢于言表的欢喜。偶尔瞥见表情凝重的傅振羽,以为她乐傻了,拿手指戳了戳她。将人唤醒后,他用特有的低沉嗓音,诉说着自己欢乐的同时,也是在寻求快乐认可。

    “大师兄找到姐姐了呢,是不是很美好?”

    因为担忧,傅振羽无法同他一样开怀。不好说自己的担忧,她换了个说法:“若是大师兄的姐姐,怎没找大师兄呢?会不会是个误会、大师兄最后空欢喜一场?”

    钱文举脸上的笑,以下霜的速度凝结。

    是啊,若真是姐姐,怎不来找弟弟呢?想到这,钱文举紧张地看着前方。而听见傅振羽话的牟老太太,插言道:“我家大郎媳妇,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去哪里找亲人啊?”

    不知怎的,傅振羽忽然松了口气;她的身后,顾咏言也是一样的动作。前头,已经冲到妇人面前的仓子坚,眼睛已经红了一半,唤出心中那数年的期盼

    “姐姐。”

    可当看着曾经诗书满腹的姐姐,成了而今粗布素裳、没有一件发饰、名副其实的农妇,悲愤由内而外涌上双眸,仓子坚不争气的落泪了。

    都是那些阉人,都是所谓的亲人,都是……都是自己不争气。

    仓子坚又狠狠地抹去泪水。

    看着这样的他,妇人清灵美好的眸子,不知不觉跟着湿润起来,可她还是尽力安慰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男子:“你,你不要哭哦。我,我是你姐姐吗?对不住,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

    仓子坚恍然,怪道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李家的印记,竟是不记得了。

    这时,他听见妇人像小兔子一样,怯弱却又坚定说:“那个,这几年,我也想找到家人。可你要说出我身上最后穿的衣服、佩戴的东西,我才会认亲呢。”

    柔弱的外表和言谈,心底却坚韧理智,不是姐姐,还能是谁?仓子坚丝毫芥蒂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同姐姐失散那年,我十五,姐姐十七。七年来,姐姐面容不曾变化,音色未改,我怎会认错人?而姐姐若非姐姐不记得旧识事,又怎会不认识我?”

    那样幼稚,那样自信,那样任性,和在傅振羽面前的傅振商,如出一辙。傅振羽这才明了,为何仓子坚对傅振商如此亲近。

    但是,不论仓子坚如何,没有证据,牟大郎媳妇是绝对不会随便认亲的!目光瞥见某处,她含笑唤了声:“福哥!”

    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牟福,应声大步走来,将妻子护在身后。不等他开口,妻子却又从他身后冒了出来,指着面前和他同高,却消瘦了一倍的仓子坚,道:“福哥,这位后生说我是他姐姐。”

    牟福面露讶色,想着妻子的叮咛,问仓子坚:“敢问小哥,何时何处与姐姐失散,你姐姐当时穿的是什么,身上有没有什么物件?”

    仓子坚不答,仔细打量着牟福。

    相貌周正,但没有特别出彩之处,顶多算是中人之姿。脸普通就罢了,气质俩字根本不存在。再怎么咬文嚼字的一句话,都不及那双眼睛实诚那双眼,文雅的说法叫质朴,难听点的说法,叫憨。就这气质,八成还是他姐姐教出来的。

    这样的人,在农夫里头当属于拔尖的,但同李家原本的女婿周靖,真的是……一点点都比不上。

    不,还是有一点好的。

    堪称完美的周靖,关键时刻,没有顶住家族的反对,与成亲前,与他姐姐退了亲。曾经的过往涌上心头,仓子坚脸上神色变化莫测,牟福夫妇则不知所措。

    僵持间,傅振羽上前,与二人见礼,笑道:“我是南湖书院的老幺林不全,这位是我大师兄,仓子坚。嘉禾九年四月,我师父从宿鸭湖畔救了昏迷的大师兄。这七年来,大师兄走遍汝宁府,一直在找姐姐,未能如愿。”

    嘉和九年四月么?牟福两口子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傅振羽看在眼里,视线从周边看热闹的村民身上滑过后,实打实建议:“不管是否认错人,总归是件大事,大家坐下来,细细对一对,可好?”

    “好。”

    第一个应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任由傅振羽接管场面的仓子坚。且他那个“好”字,更是透出一股子的乖巧,让傅振羽一阵牙酸。难不成,看到姐姐成为农妇的大师兄,竟没有黑化,反表现出小奶狗的特质了?虽然牙酸,但是这样的仓子坚,让傅振羽彻底放松下来。

    傅振羽看着牟福媳妇,卖惨:“我们奔波了大半日,口渴得紧,便是不认亲,只同你们二位讨碗茶喝,总可以了吧?”

    牟福媳妇立即回神,并温声道:“可以的,对吧,福哥?”

    牟福直觉给妻子认了亲,会对自己不利。可当他看着妻子像吃了白面馍馍一样的眼睛时,不争气地点了点头,对仓子坚道:“家里头坐坐,慢慢说吧。”

    不大会儿,牟家门口只剩两辆空空的马车。但门外,家家户户已说起了最新的谈资。牟家那个跟大家伙不一样的大儿媳妇,被家人找到了!对方还是拥有两辆马车的大书院,不服气的文秀才这一次可以消停了。谢家庄这唯一的私塾,怕是要不保喽。

    牟家不大的外堂,满满当当都是人。家里四条两人宽的长凳,根本不够用。牟老太爷磕了磕土烟,决定先解决儿媳妇的事,便对次子道:“你们两口子先去招待下姚侄儿一家,你大哥和我,留下来和这位仓先生,说说这认亲的事。”

    牟平应声,带着媳妇、姚家三口出了堂屋。

    牟老太爷又问仓子坚:“你这头,另外三位也都留下么?”

    仓子坚本想说都不留下,到底还有些不大放心的傅振羽,抢先道:“二师兄,你去看看小安;咏言,你也跟着吧。”

    钱文举毫不犹豫起身,把不想离开的顾咏言拖走。

    顾咏言不死心,问他:“二师伯不好奇么?”

    钱文举道:“奇什么奇?一会儿就知道的事。”

    “那我师父怎不出来?”

    “她不一样。”

    当年第一个从湖边看到大师兄、并让师父救人的,便是小师妹。小师妹同别个,能一样么?钱文举冷哼着,却不和顾咏言解释。

    顾咏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惦记着屋子里的那个妇人,到底是不是那个曾经名满京城、让自家姐姐们吵成两派的才女,李韫。

第六十二章 只是姐姐(上架求首订,作者君第一次万更)

    留下的人都是可以听当年事的人,可仓子坚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开口。觉得自己留对的傅振羽,便在牟家人期待的目光中,同仓子坚商议:“天色不早了,大师兄直接说出当年姐姐的穿戴,可好?”

    牟老太爷认可:“正是如此。”

    仓子坚别有深意地看了傅振羽一眼,不再打量,自颈间取下玉佩,递给牟老爷子,并道:“这玉佩是我李家儿的郎信物,但我们这一辈,只姐姐一个姑娘家。父亲和母亲视姐姐为掌上明珠,在征得祖父同意后,拿私房银子,照着这玉佩做了个类似的。上头不好刻姓,又不方便标识女儿家姓名,便以我之名,刻了个固字。”

    李家,以固为名,大师兄果然是那个少年举人。而从牟家父子幽深目光中,傅振羽判断出,此刻那个对从前一无所知、笑得像孩提个的妇人,便是首辅的孙女。

    傅振羽错愕地,不知道该看哪个好。

    仓子坚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里仍说着当年:“为了引人耳目,当时姐姐和我穿的都是男装……”

    牟福听到半途,豁然起身,大吼一声:“不必说了!”

    说完,竟然离开了外堂。

    牟福媳妇一脸欢喜地说道:“没事,没事,福哥就是嗓门大了些。他啊,定是去取当年我的东西了。这么说来,你真是我的弟弟了?我们姓李,你叫李固对不对?那我们是哪里人?我们的家是哪个县的?”

    一席话,问得仓子坚无言以对,就是傅振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牟老爷子揣起烟斗,对仓子坚道:“这个你们慢慢说,天色不早了,我去和老婆子说一声,做饭收拾屋子,都在家里住一宿吧。”

    方才一路进来,牟家什么样的架构,大家一清二楚。

    三间正房,外加东西两厢,这在农家是很富有的人家。但,牟家人也多啊!满打满算的,这会儿顶多还剩一间屋子,一个人的屋子。那个去书院念书的牟老三,他的屋子。

    傅振羽忙道:“留饭不必了吧?我们”

    去而复返的牟福,大步走来,步步生风,不用开口就让傅振羽主动闭嘴。牟福对此一无所知,他将怀里那个怀素白的包袱,递给仓子坚,并道:“东西都在这了,你仔细认一认。”

    仓子坚当真打开,一样一样的检查着。

    当年他们是逃难,银票便是有,他们无凭无证的,也兑不出来。姐弟俩只当了周家给的信物,便换来了京城去山东的路资。

    他们以为回到了山东老家,就有了依靠,当真傻得可以。李氏宗族分两拨,凡是和他们一派的,均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打压;以大伯为首的那些亲人,则等着他们姐弟入瓮。若非忠叔冒死送他们姐弟离开,历经千辛万苦返回故土的他们,便又会被送往京城。

    从前,他一直没想明白大伯的想法。一家子骨肉血亲,祖父好,父亲好,李家才能好不是吗?大伯叛父、陷害弟弟,名声尽毁。那个空有名头的济宁伯,又有何意义?

    后来,他想明白了。

    想不明白,也是一种明白。想不明白便不想,他要做的,就是让陷害父亲、连累祖父的那些人,一一失去现在拥有的,为父亲,为祖父平反,为自己走出一条更加宽阔的路,直达天厅,让所有魑魅魍魉各色小丑,统统臣服,便已足够。

    “东西有什么不对么?”

    察觉到仓子坚的不对劲,牟福媳妇紧张地问着。

    傅振羽轻叹地安抚她,道:“姐姐放心,无碍的。大师兄,约莫着是想起从前吃过的苦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姐姐不记得当年旧事,也是好事呢。”

    这话一入耳,仓子坚就反应过来,他睨视傅振羽,道:“你是说给我听的吧?小脑袋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长不高!我好得紧,姐姐就是姐姐,姐姐这个身份,在所有身份之前!”

    不管这霸道的话究竟几个意思,他的态度,便叫牟福紧张了。

    从他救了人、从他看上人家姑娘、从他娶姑娘为妻那天起,就一直担心一件事那么美好的姑娘家,她的家人找来后,会嫌弃自己吧?

    此刻,仓子坚的脸色,便同他噩梦中的那人一样!

    他立即紧张地看着媳妇,偌大的一个壮汉,可怜兮兮地唤了声:“孩子他娘。”

    一声孩子,提醒了仓子坚,他问:“孩子在何处?”

    主导着一切的架势,自然而然的口吻,傅振羽都看不下去了,忙道:“牟大哥和姐姐好福气,儿女双全呢。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小姑娘,还有高一些的小男孩,便是他们的孩子。”

    至于名字,她也不知道,因为牟老太太方才没介绍。

    明是好意的傅振羽,却是完全下意识地,从“牟大哥、姐姐”这样的称呼上,区分着远近亲疏。

    牟福媳妇,这会儿要说李蕴。李蕴沉浸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中,从傅振羽的言辞表现来看,她判断出“弟弟”和同门的亲近,看出同门师弟对他的爱护,这便叫人安心,她笑道:“嗯,我头胎是女儿,今年六岁了,儿子才三岁,他们都很乖,等下便叫他们来见舅舅。”

    笑盈盈的样子,完全不知丈夫的担忧,不知弟弟的愧疚,不知傅振羽的惋惜。

    牟福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有一双儿女。便是被王母娘娘拆散的牛郎和织女,每年都还要鹊桥相会呢!这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小舅子,便是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拆散他们一家的。牟福心中踏实了起来,道:“等下做什么,现在就见,省得孩子们一直说自己没有外家。”

    牟福两口子双双起身,去叫孩子。

    傅振羽抓着机会,对仓子坚道:“我知道大师兄心里不痛快,且先缓缓,不管什么话,深思熟虑再说,好不好?”

    闻言,仓子坚一改往高高在上的冷漠脸,幼稚控诉:“那是我姐姐!从来都是姐姐让着我,哄我”

    二十二岁的大人了,还这样的口吻,实在让人难受啊!傅振羽强忍拍人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回头说。现在牟家正张罗晚饭呢,还要留宿。统共这么几间屋子,这么一堆人,少不得要一起挤一挤了。大师兄,你准备让我和谁挤,怎么挤?”

第六十三章 无意撩拨(上架求首订,给可口可乐的万币加更!)

    傅振羽的难处一经摆出,仓子坚立即恢复理智。占师妹便宜、硬挤一宿,这样不齿的行为,一息都不曾出现过。满脑子只一个想法,不能留宿,遂起身,并道:“走吧,我们也出去。”

    同做长凳的牟福夫妻,能同时安稳起身,源于两口子对长凳的习惯,源于夫妻数年的默契。傅振羽第一次做这种长凳,仓子坚不知会有问题。等他反应过来,原本他落座的那头已翘起,傅振羽反向滑落。

    瞥见师妹下滑,仓子坚本能地拦腰捞人。只事情发生的太快,给他的时间太少,少到几乎不存在。他那只捞人的手所落之处,自然无法法掌控

    紧握一片柔软。

    傅振羽哪被人如此对待,毫不犹豫挣扎,直接落地。因为用力过猛,竟比原本摔的还狠,“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堂屋的门没关,众人闻声而来,看见屋内情景,牟姚两家人纷纷笑出声来。

    仓子坚伸手,准备再去拉人。

    看着这只一秒钟前很过分的手,实在没忍住,傅振羽一巴掌拍去,拍向仓子坚的胳膊。

    仓子坚灵活躲过,反抓着她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傅振羽狠狠地瞪了仓子坚一眼,决定远离祸害,扭头走出屋子。

    仓子坚眸光幽深,淡定地收回手,负在身后,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无意识中,傅振羽这一羞恼,那恼羞成怒的粉嫩脸庞,成功地激发了仓子坚男子特有的冲动。

    他现在需要静心。

    只知师妹生气的钱文举,大笑走了进来,凑到仓子坚跟前,幸灾乐祸地说:“大师兄你要惨了,敢得罪小师、师弟,要饿肚子喽~”

    二师弟这傻子知道我怎么得罪师妹了么?

    心情平复完成的仓子坚,冷哼,不屑地讥讽:“书院如今有厨娘,我饿什么肚子?”

    竟忘了这茬!

    看不到大师兄吃苦的钱文举很难过,跟着仓子坚往外走了三步,忽然大步向前,止住仓子坚去寻傅振羽的脚步后,傻笑着追问:“大师兄,你,你刚才是嘲笑我,对吧?”

    “眼盲?我何曾嘲笑,分明是讥笑!”

    收到鄙视的钱文举,确认自己听到的话后,一声欢呼,又凑了回来。矮半头的他,费力地搭着仓子坚的肩膀,一脸笃定:“牟家大嫂就是姐姐,对不对?”

    仓子坚没空回答,因为,他看到了姐姐和他身旁的两个孩子。

    牟福夫妇,听见“牟家大嫂”“姐姐”字样,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牟家大嫂是对李蕴而今身份的认可,牟福自然喜上眉梢;李蕴笑的是,她好像多了不止一个弟弟,而是好几个弟弟呢!这种有家人的感觉,真好。想到这,李蕴一手一个,牵着孩子上前,对两个孩子道:“念念,盼盼,叫舅舅。”

    “舅舅。”

    两个孩子望着高高在上的仓子坚,乖巧喊人。两双和李蕴一模一样的清眸中,全是好奇和兴奋。

    舅舅都叫上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钱文举那个问题的答案,等着仓子坚的回应。结果,仓子坚只是低头,看着俩孩子,不应。

    牟福立即忐忑了。

    这位新小舅子,不会无情到连外甥都不认吧?

    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时,神色恢复正常的傅振羽,想着钱文举方才都和大师兄勾肩搭背了,自己也该动手动脚一番。便从钱文举身后走了过来,踢了仓子坚小腿一脚,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和孩子说话时,蹲下来,和他们视线齐平,这样的孩子才自信。”

    明晃晃地借机报复啊,众人憋笑。

    脚尖踢来的一脚而已,仓子坚没觉得疼,反倒一阵心痒。分了个眼神给傅振羽后,仓子坚依着傅振羽之言,蹲下身子,回应着两个孩子:“都乖。念念是姐姐吧?开始念书了么?学针线了么?可别像你娘那般手拙啊。”

    虽然话不中听,但很有长辈的模样。

    他这话一出,不提牟家人,便是姚二娘子这个外人,都知道这个弟弟,九成九没认错!实在是李蕴的针线糟糕到极限,十里八村都没这么差的。被众人看着的李蕴,没有不好意思。打从醒来,她的针线就没好过,被笑了七八年了,早习惯了好么?这会儿,她带着疑惑,将视线落在傅振羽白玉一般的耳垂上。

    没有耳洞。

    不是姑娘家。

    可弟弟同这个小师弟之间的互动,很让人怀疑……总给她一种打情骂俏的错觉。尤其这个小师弟,在踢完人后,那扬起的下巴,那一脸“我就踢了你,你又能耐我何”的小模样,就像,就像福哥当众做了过分的举止,自己趁人不备捶了他一下的模样。

    虽然认识没多会儿,但李蕴觉得这个意外得来的弟弟,并不怎么好相处。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只因为一条长凳的误会,就如此纵容一个人,很让人怀疑两人的关系。

    可小师弟没有耳洞,不是姑娘家!她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弟弟,竟是那种人不成?

    越想越多的李蕴,脸色糟糕的吓死个人。牟福以为她不想被外人笑话,不好吼外人,自家人还是凶得着的。怒视弟弟,牟福大吼:“老二,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高声吼人的牟福很没气度,但很暖妻子。可惜,仓子没感受到暖,只被他震的皱起眉毛,起身,没和牟福说话,而是对身后的傅振羽道:“找两个有趣的银镙给我。”

    这是要给见面礼,还要给银子,李蕴忙道:“使不得!给些笔墨纸砚,也好过真金白银!”

    “文房四个以后再给,这会儿给点孩子们玩的。”

    傅振羽一面掏钱袋子,一面如是说道,摸出一把精巧的小扇子后,又捡了只人头鱼身、模样怪异的小鱼出来,递给仓子坚。仓子坚接过,故意摊在掌心,让在场之人都看得更清楚。

    李蕴牟福两口子离他最近,看的最为真切。

    “小扇子”虽小,也有小孩的手掌大;怪鱼则细长圆滚,约莫成人男子食指那么大。更要命的是,扇子是金色的,原材质定然不是银子。

    两口子互视一眼,牟福点了点头,把事情全权交给了妻子。

    李蕴便道:“把东西给我。”

    她要仔细看看。

    仓子坚却不给,瞒下这两样东西的真实价格,满不在乎道:“打的小玩意,空心的,二钱银子一个罢了,不值什么。”

    两钱银子不足二百文,虽不少,牟家还的起这礼,李蕴这才让两个孩子收下。

    给过孩子见面礼,仓子坚说起正事:“书院还有事,我们忙完姚小安的事,便要走的。”

    “弟弟。”

    这时,李蕴开口,唤出那个自打见面到现在在心底默念数次,却是第一次叫出来的称呼。

第六十四章 现成例子(上架求首定,给法老的舞姬从前的万币打赏加更)

    犹如天籁的两个字,落入仓子坚耳内,仓子坚立即乖巧得像念念和盼盼,回了声:“姐姐。”

    这样的仓子坚,便是不记得从前的李蕴,也觉得十分熟稔,她含笑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二人避开大家,走到墙角,李蕴轻声问道:“你待那小师弟和别个不同呢,他,是不是她?”

    为了区分两个他,李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里,除了两只耳洞,空空如也。指着耳洞的那根手指,满是茧子。

    “姐姐受苦了。”仓子坚答非所问。

    “不过是些许家事,我不苦。”

    李蕴轻声反驳,口吻却是不容置喙的。当她这么说话的时候,被训斥的牟福,会因为不好意思,左顾右盼地去看别的。

    仓子坚不是他,只会明目张胆地露出不悦,直接冷哼,道:“姐姐勿要着急。我已及冠,自知是非。牟家救了姐姐,给了姐姐容身之处,除了感激,我并没有他情绪。其他情绪,都是对别人的。”

    李蕴并不信,浅笑着,以开玩笑的口吻反问:“真没有,为何不喊姐夫?”

    仓子坚理直气壮说:“不说我本就是这模样,就说第一次面对抢了爱护疼爱自己姐姐的人,还能和颜悦色的弟弟,世间能有几人?”

    同样别扭的表情,李蕴见过,便是提及女儿念念嫁人之事时,念念爹便是同样的表情。她想,这就是亲人了吧?一个没忍住,李蕴没眼角却滑过了泪水。

    在仓子坚疑惑的目光,她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我这是高兴的。打今日起,我也像念念一样,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男子守护了。来日方长,先不说这个,你且说那个师弟到底是不是个她?”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便是面对亲姐姐,仓子坚也防备了起来。

    李蕴道:“能做什么?这世道对女子不公。我看你对她较别个不同,若她真是个女孩子,你要把人守好了才行。”

    原是这个,仓子坚顿了顿,道:“姐姐多虑了,她那么野,从来不要我守。反倒是我的守,总惹她生气。”

    是女孩子就好,李蕴松了口气,多问了句:“那她到底是谁?”

    “我师父的长女,当年便是她先看见我,招来师父把我从湖里捞出来的。”

    “你师父一家,待你很好?”

    这一点,仓子坚十分肯定地说了个“是”。待见李蕴不怎么相信,仓子坚想着自己今日不能留宿,为让姐姐安心,便多说了几句:“师父救下我的那年秋闱中举,师母则在隔年生了个儿子,我又是师妹捡来的。傅家四人,一直视我为亲人。姐姐别不信,书院如今是我管着,家里的账本也在我手里。”

    姐弟俩就这么站着聊了起来,农家的院子半亩大,便是顾咏言耳力不错,也听不清墙角姐弟俩的嘀咕。

    姚牟两家矗立处,既然确认仓子坚便是李蕴的弟弟,姚二娘子便代表姚家,和钱文举、傅振羽说了自己的观点:“仓先生是表弟妹的弟弟,我们没什么好不信的,小安去南湖书院。”

    言谈间,对李蕴有着别样的信任,若非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真想问问姚二娘子,为何会对一个七里八绕的亲戚如此信任。

    姚二娘子说完决定,又和钱文举商议:“束的话,我们按年给,是不是可以少一些?”

    很好,讲价意识很好。

    傅振羽满意颔首,道:“纯束一个个月一吊钱而已,下剩的用度便是衣食住行文房四宝。若是小安成绩突出,还会有适当的奖励。只是,嫂子别报太大希望。毕竟小安的底子薄,估摸着这头两年,是拿不到这个奖励了。”

    姚二娘子先不管这个,只问:“这事你和二先生能做主吗?用不用要仓先生点头才可以?”

    傅振羽、钱文举异口同声地说道:“人的事,大师兄做主;钱的事,我们做主。”

    姚小安的事都落定了,那对姐弟还在嘀咕,傅振羽便隔空喊道:“大师兄,再聊下去可以吃完饭了呢。现成的马车,直接带姐姐一家回书院住几日,到那时,有多少话讲不完?”

    仓子坚眼前一亮,问李蕴:“师妹这提议,最合我心!”

    傅振羽这嗓子是放开说的,不仅他们听见了,便是牟家的人也听见了。牟老太爷两口子是厚道人,老两口一合计,对大儿子道:“你们自己拿主意。”

    牟福便看着缓缓走回来的妻子,李蕴想了想,对牟老太爷道:“公爹不怪罪,我想和福哥带着孩子们走躺亲戚。”

    牟老太爷笑呵呵地说:“成,且安心住几日,家里头有你婆婆,不用惦记。”

    被点到的牟老太太跟着道:“是呢,家里有我,不用惦记。正好家里没什么菜,今天不留饭就不留了吧。回头带你弟弟回来,我给他做大肉吃!”

    很朴实的二老,傅振羽见仓子坚没说话,热络道:“明是大师兄不讲道理,到你嘴里一说,成了他成全你们,大娘真会说话!改日我也来,好好和大娘学学说话。”

    仓子坚从前没和傅振羽回过傅家堂,不知这是傅振羽哄遍族中老人惯用的伎俩,只当她是为了自己寒暄,觉得委屈了师妹,他要为师妹撑腰,出口的话,却是

    “这是我姐姐的家,我们就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可不是么,一家人,哪有讲道理的?牟家上下,对这个“一家人”说辞,很是满意。傅振羽气得牙痒痒,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般会说,刚才装什么哑巴?

    牟福一家要跟着马车进城,姚二娘子一家,便没了马车可乘。姚二娘子只说不过三里地,便要走回去。双方分开之前,傅振羽提议姚小安以一个跪礼,拜钱文举为师。

    姚二娘子直呼:“这不行,没有六礼呢,没这礼。”

    想她儿子也是上了好几年私塾的人,怎能做这事?

    钱文举指着顾咏言道:“不怕,现成例子,那个也是没给六礼的。这个拜师呢,不过形式上的东西,除了表示从今而后小安由我罩着外,没什么不同。”

    这般特殊袒护,还不是不同?姚二娘子就更想送了。

    推搡中,被点名的顾咏言,没好气道:“二师伯那般富有,你们的心意到他那里只会是负担。留不是,丢也不是。做人何必如此拘泥?实在要送,或是做点吃的,或是让姚师弟多孝敬一些便是了。”

    “就是。”

    傅振羽附和着,同顾咏言师徒一条心的模样,落入仓子坚眼中,是那么得讨厌。

第六十五章 挖来四人(上架求首订,给心先的万币打赏加更)

    知道了南湖书院的束,又得知仓子坚等人今晚暂歇在上蔡城内,牟老太爷和老婆子商议一阵后,对仓子坚:“你这孩子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现在你们书院缺人,我和老婆子决定让老三也去你们书院念几年。不嫌弃的话,把我捎进城,我和老三说去。”

    这一家子人怎么这么不理智呢!

    傅振羽忙道:“牟伯客气了,不用如此的”

    “嗳~你这孩子话说的,客气的明明是你,都是自家人,你才不要客气。老大媳妇不记得从前的事,还能这么有学问,想来她的弟弟也不差。把老三送到你们书院,我也放心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振羽也没啥好客气地,直接说:“你放心,我不放心啊!”

    牟老太爷蒙住,问:“你这孩子不放心个啥子哟?”

    顾咏言闷笑不已。

    傅振羽瞪了他一眼,琢磨怎么开口。

    事实是,收姚小安一个已经那啥了,若清一色的都是姚小安这种底子的,明年,乃至后年,南湖书院拿什么和别人争?三年后,她又拿什么保住夫子的位置?

    可话不能这么说呢,想了想,她对牟老太爷解释:“牟伯啊,我们书院人少,不是招不到人,而是太挑了!从前的所有师兄弟,入门不超过两年中了秀才。大伯是好意,可若贸然给牟三哥换了书院,导致他考不上秀才,就是我们两边共同的损失了。”

    顾咏言悄悄为她竖了个大拇指,傅振羽瞧见,便是没回应,嘴角却微微扬起,很是愉悦的样子。

    仓子坚别过脸去,看向李蕴。

    李蕴将三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弟弟挂念的小姑娘,因为和徒弟年纪更相近,显然更合得来。不过,那是从前,弟弟现在有她这个姐姐了!

    想到这,李蕴自信满满地说:“小师弟放心,我三弟已经过了县试。府试虽未过,可今年只是他读书的第五个年头。我想,很少人有这样的成绩吧?我相信,若有适当的指引,一个秀才,他还是给得出的。”

    言外之意,牟三去了南湖书院,若没给出秀才,便是南湖书院没引导好呗?真不愧是大师兄的姐姐,俩人一国的。

    面对同样性子的人,某些操作是可以共享的。

    傅振羽只当没听出言外之意,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下次来串门时,可要好好感谢牟伯和大娘了,谢谢他们养了个好儿子。牟伯放心,指引牟三哥的人现成的我家大师兄,你放心吗?”

    尚未离开的姚小安,若说一点儿都不羡慕是假的。可他能入书院,自家师父功不可没。是以,少年轻轻羡慕了一下,便坦荡揭过这一茬,笑着为傅振羽作证,将傅振羽、顾咏言在内的四个人一划拉,道:“牟爷爷,大师伯很厉害的,一个顶我们四个。”

    顾咏言笑了笑,道:“夸张了点吧?三个半还说得过去。”

    钱文举立即维护自己的徒弟:“因我现在是虚弱期,小安又年幼,我们两个基本等于凑数。不过,不用多,再过两年,我们一定能缩减到三个半!”

    南湖书院的师徒们,嬉笑打闹着,牟老太爷没整明白,讷讷地问着:“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仓子坚站了出来,道:“牟伯,这事不着急下定论。你同我们一道入城,待我和三……”

    李蕴立即接话:“三弟今年十九。”

    仓子坚遂顺着这话道:“待和我牟三弟见上一见,你再同他商议换书院一事即可。”

    牟老太爷当即笑呵呵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样好!我也不懂这些,你们说了算,最好不过了。老大家的,你这弟弟着实不错。”

    仓子坚少不得客气一二。

    旁听的傅振羽发出怪声,顾咏言听见,趁仓子坚和牟老太爷客气之际,问她:“师父,那个‘哇哦’,什么意思?”

    傅振羽不着痕迹后退,无限靠近顾咏言,没什么正经地回答着:“感慨大师兄找到了亲人,可喜可贺。以及,我还发现,大师兄的嘴巴一点儿都不甜,但特别会讨老人喜欢,着实值得‘哇哦’。”

    不是吧?这也醋?

    一股特殊的清香入鼻,顾咏言借机道:“师父,我怎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傅振羽上当。

    “酸酸的味道。”顾咏言如是回答。

    仓子坚瞧见二人动静,结束了和牟老太爷的客套,丢了一块入学考试的牌子给姚小安,叫他十八那日去参加入学考试。随后,他同大家伙告别,又邀牟福一家四口并牟老太爷上车,并向牟老太爷提了自己的需求:“此去上蔡三十余里,我想和姐姐一车,沿途说几句话。”

    牟老太爷便道:“那叫老大跟着我,做你师弟的马车;叫老大家的带着孩子,同你一辆车。”

    顺着这话,仓子坚把顾咏言踢到钱文举的副驾上,把傅振羽从车里拎到自己的副驾。

    傅振羽和顾咏言都不愿意,奈何钱文举因为好歹姐姐还是个姑娘家,便异常坚定地执行了仓子坚的命令,把顾咏言拖到自己的副驾。傅振羽无比哀怨上了仓子坚的车,全程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她家大师兄和姐姐说这七年多的过往,说傅家的点点滴滴,说傅家待他的好。

    话题不知怎的,就从傅家的每一个人说起,还说到了她的头上。

    李蕴非常自然地说:“你小师妹救了你,又对你这么好,你一定很喜欢她,对不对?她十四五岁了吧?我要不要买一些东西给她呢?她喜欢什么?我钱不多,送个礼还是送得起的。”

    傅振羽非常淡定地接话:“姐姐啊,我表妹她跟着姑姑姑父去苏州了呢,一年半载不回来的。等她回来,你再准备这些不迟呢。”

    李蕴憋笑。

    一路说说笑笑,吵吵闹闹,马车进了上蔡城。一行人找了一家颇为平民的客栈,吃了晚饭,又要了数间房分开休息。

    第一次住这般好的客栈,牟福很快鼾声如雷。伴随着鼾声,大半日都是笑眯眯的李蕴,咬着手指呜咽起来,于寂静的黑夜,添了一抹诡异。

    天亮之后,牟福同老太爷两个去了书院,接了牟家三郎,十九岁的牟信到客栈。仓子坚同他一番详谈后,牟信同父兄说了自己的决定

    去南湖书院。

    不仅他去,他还要回书院拉几个家境贫寒的同伴。

    又等了一日,傅振羽仓子坚此次出门,共发出五个南湖书院入学考试的牌子。他们这里收获不错,柳擎镇守的书院,不过三日,稀稀疏疏地来了六个人报名。简单地考核过后,柳擎发了五个应考的牌子。

    除却这一十一人,接下来,便是南湖书院正式下乡招人了。

    傅家堂所在的汝南县,理所当然的第一站。

第六十六章 恩将仇报

    从汝南开始,从南湖书院附近的村落展开。为了节省时间、以及更好的宣传教育,显然分拨进行更好。待到了如何分组阶段,仓子坚直接打破傅振羽师徒组合,因道:“我和二师弟年长一些,势必要分开。”

    这话很有道理。

    四个人虽然都年轻,但仓子坚和钱文举两个好歹过了二十,是个大人了,同是十五岁的傅振羽和顾咏言无话可说。不过,关于和谁一组,傅振羽有话说:“那我跟二师兄吧。”

    这一次,不用仓子坚说话,钱文举表示拒绝:“我知道昨夜小师弟和我一样,都挑灯夜读了。可这书吧,从来就不是一天读救的。我们两个差不多水准,所以,我要咏言。”

    被嫌弃的傅振羽,五味陈杂。

    顾咏言笑得不行了,南湖书院的人,真是太有意思了。比家里人,比别个书院的人,都有意思多了。得想办法多留一段才是,顾咏言转动着歪脑筋。

    李蕴一家住进了南湖书院的客房,李婷代表傅家,陪她四处走了走,末了道:“姐夫和姐姐离开后我才来的,对这里也不算熟悉,还是该让子坚陪你逛逛。五年前我在傅家住了数月,对姐夫姐姐、还有那会儿的子坚,都记忆犹新。那有个亭子,我们坐过去,我给你讲讲当年的事。”

    李婷那朴实无华的语言,点点滴滴交织着当年的人事。二人就这么坐在亭中,说到了晌午,李蕴几度哽咽,不知诉了多少次感谢。感谢把诺大的书院、唯一闺女都交给仓子坚的傅山长,感谢那个用心的小姑娘,感谢那个不精明,却善待弟弟的傅母。

    “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们一家。”李蕴如是说着。

    李婷笑道:“这就多想了。他们家人啊,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不足,但心,都是极善的。在帮我,或是帮子坚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报答,只是想让他们遇见的人,都过得好一些。非要报答,我觉得最好的报答,就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仓子坚很忙,李蕴跟过来,并不是要麻烦他。她只是放心不下,来看看弟弟实际的日子罢了。善良朴实的师父,可爱调皮的师妹,还有那个视他为子嗣的柳老。

    弟弟的日子,比她所能想象的,要好得多。

    可从弟弟那张臭脸上可以看出,弟弟对过往耿耿于怀。如果耿耿于怀有用,原本就有零碎记忆、在看见弟弟刹那便彻底恢复记忆的她,又何必继续装失忆?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不管怎样,都回不到从前,不若当从前不存在吧……

    用过午饭,李蕴特意去了仓子坚的院子,说了李婷讲的一些往事后,问他:“你师妹对你来说,定然很重要。我想知道,这个重要,是报恩吗?”

    对于心底的感情,仓子坚不想和别人说,可失而复得的姐姐,不是别人。仓子坚没有犹豫,颇为无赖道:“报什么恩?她看我跟看兄长似的,前一段我试着让她知道了一点,结果这丫头躲了我好几天。要不是没功夫管她,我肯定收拾她的。”

    这就是我弟弟啊,李蕴“噗嗤”一笑,仿佛回到了从前。

    不说从前,现在就挺好,李蕴及时打住回忆,琢磨起弟弟和小姑娘的事。也就是说,弟弟是真喜欢人家小姑娘,小姑娘对他爱答不理。

    这定然不是报恩,非要说报什么,就凭弟弟现在待人家的模样,恩将仇报还差不多。

    想到这,李蕴回忆了下傅振羽的模样。那大大咧咧的言行举止,不像又心上人的模样,倒似个淘小子。要不是弟弟对她太过不同,她也不会琢磨那是个姑娘家。

    “你师妹……是个乐天的真性孩子,怕是一时半刻不会有别的意思,你,要缠到底么?”

    仓子坚不悦了,道:“怎是缠?她未婚,我未娶,我的性子姐姐还不了解姐姐不了解也该相信我!外人待她,哪有我待她好?”

    正因为了解你,才认为是缠。

    不管外人面前表现得如何好,但自小就聪慧的你,天生霸道,在加上后天养成,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有机会,便是几天几宿不睡觉,你也会想办法得到。

    然而,做这般性子的“内人”,其实很辛苦的,真的是恩将仇报。

    而今看来,只有自己做些什么,才能去去些许仇。因为,他们姐弟的父母已不在人世父母不在,只这样一个念头,李蕴就痛得要死掉。可不能让弟弟知道,知道她还记得从前。她捂住胸口,似乎那样就不会痛了……

    拼命压下情绪,李蕴挂着浅浅的笑,问仓子坚:“我来问你,我说的话,你愿意信、愿意听吗?”

    显而易见的答案好么?仓子坚板着脸看着李蕴,随后在李蕴的强迫下,回答:“信。便是姐姐骗了我,我也相信姐姐是为了我好。”

    淘孩子,气死个人,又让你无可奈何的淘小子,李蕴的眼睛滚烫,把连同对父母的那份思念,一并释放。仓子坚见她如此,不仅没安慰,还颇为嫌弃道:“姐姐还像从前一般,不是笑就是哭,傻傻的。”

    是她傻吗?全家人在你眼里,有几个不傻的?

    怕仓子坚看出更多,李蕴止住泪水,道:“第一条,像你方才这么说话,但凡是个姑娘家,都不喜欢。不说借机给条帕子什么的,你好歹问姑娘家一句‘怎么就哭了呢’,再说句‘谁惹你哭的说出来我收拾他去’,才能让姑娘破涕为笑,懂吗?”

    曾经的姐夫周靖和自己的性情颇为类似,可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是牟福对姐姐说过吧?就凭姐姐哭鼻子的次数,他也不嫌累!是以,仓子坚狡辩:“关于哭,得分情况。姐姐你的哭,大多数都不用搭理。我师妹呢,她很少哭,偶尔哭的时候,我……”

    因为袁自舟的背叛,师妹曾哭过。可是自己现在能为师妹出头的,十分有限。

    停顿片刻,仓子坚承认:“我还做不到给她出气,是以,话不能乱说。”

    李蕴扶额。

    她要怎么解释,有时候姑娘家并不是要男人怎样,要的只是男人的态度呢?

    爹,娘,弟弟好难教啊!唔,她是不是可以试着教一教弟弟的心上人?

第六十七章 琉璃易碎

    仓子坚脑子没坑,正因为没坑,才无法知道姐李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见李蕴不吱声了,便以为自己说服了姐姐,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明日开始,柳老负责留守,我和师妹一组,二师弟和咏言一组,先从汝南开始招生,暂且没办法带姐姐去四处走走”

    这么赶的话,她哪有时间和傅师妹说话?

    想了想,李蕴笑盈盈地反问:“那是暂且么?你们忙起来哪还有空管我?方姨母呢,对这书院也不熟,才带我走了没几处。家里还有事,我和福哥两个孩子也不好多待。好容易来一回,我连这书院都没走一圈,着实可惜。你和你师妹晚个一两天的再去招人,可好?”

    书院有什么好看的?

    这般想着,仓子坚也就问了出来。

    现成的借口,李蕴正色道:“我公爹最是厚道,把三弟都放这里了,我总要带福哥四处看看,家去好好和他们说说才是。”

    仓子坚道:“若为这个,入学考试那日,你邀他们一同过来就是。”

    “你不是当家吗?不知柴米油盐贵吗?一大家子这么一来一回,便是找个驴车也要几百钱。老人家节俭惯了,哪舍得这么用钱?”

    仓子坚还真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

    他身边有个不缺银子的二师弟,还有个整日告诉所有人“银子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师妹。他不缺银子,对银子无感。对那些个沉甸甸却买不了多少东西的钱,就更无感了。不了解归不了解,南湖书院又不是没有穷人,他会尊重。尊重姐姐,但不答应推迟。

    “府学吴教授那里,正等着各家书院上报人数,这月十八,必须上报人数。”

    还有两日便是七夕,满打满算不过十日,又是挨家挨户的找人,时间上,确实有些紧。李蕴无法,只得盼着弟弟少犯轴一点,别在接下来的十日相处里,把小姑娘得罪透就好。

    叹息着,选择放弃的李蕴,对仓自己道:“不成便不成吧,你下午带你姐夫和两个孩子,把整个书院都逛一下吧。”

    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亲姐姐,仓子坚不认为自己需要隐瞒什么,有话就说,有事就去办。是以,李蕴的话音放落,耿直的仓子坚便道:“让二师弟或是小师弟陪着吧,我一会儿进城。”

    真是“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还好架空,否则这一句会出现穿越现象)!李蕴笑自己放弃的太早,也笑自己的运气,终于好了一次。

    “依你。”

    午休过后,钱文举招待了牟福之际,顺带着顾咏言,让他对书院的构造,也有所了解。

    牟福不懂书院该有什么,就知道那一个个院子,一件件屋子,一个个名字,看得他头晕脑胀。同行的顾咏言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

    逛完后,他颇为满意,实事求是的点评:“整个书院,规格堪比国子监,只差了个孔庙,却又较国子监多了一套编钟。财力和教学基础,比一般书院强上许多。可惜时日太多,《藏书阁》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牟福觉得他说的都对,便特意留了个心,将顾咏言说过的话,全部记下。待回去后,又悉数转了回去。便是偶有错辞句病,牟三郎也给他纠正了个七七八八。在他的辅助解说下,牟老太爷和牟老太太两口子,登时放下来心来。

    此是后话。

    李蕴以李婷的名头拖住傅振羽后,以右手压左手,放置胸前,屈膝竟是直接行了个大礼。猝不及防下,傅振羽受了这个大礼。

    傅振羽反应过来后,一面侧身一面怒嗔:“姐姐这是做什么!”

    李蕴抬头,眸中满是泪水,她说:“我代父母在天之灵,替弟弟谢傅家养育栽培,谢姑娘的搭救。”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大师兄告诉姐姐的!傅振羽立即炸了,气呼呼道:“大师兄好过分!告诉姐姐真相是早晚的事,那也不能这么快就都告诉姐姐了嘛!”

    李蕴是为弟弟来哄傅振羽的,哪会叫仓子坚背这个锅?

    她得意笑道:“傅姑娘,你错了呢!那日你们在我家,从长凳摔下来的反应,踢我弟弟那一脚,我便猜你是姑娘家;你同方家姨母说话时的亲昵,实话说,姨母和外甥便是亲近,也亲不了如此自然;今日晌午,方家姨母和我讲了从前子坚和师妹相处的情景,我就想到你那日和子坚的模样。先前问子坚,子坚不说。我才自己出面,诈你一诈,不曾想”

    “不曾想我自己认的倒是快!”傅振羽闷声接话,哀怨地瞅着李蕴,反击,“姐姐别得意,正巧我也有事同你说。大师兄找了姐姐七年,对姐姐一日不曾忘,以致见到姐姐,一如从前,甚至是,比从前还亲近。好巧,姐姐待大师兄,也是这般。姐姐和大师兄这两日相处的情景,不似才相认的姐弟,倒似朝夕相处多年的姐弟呢。”

    李蕴眉毛跳动不停。

    她大意了。

    她弟弟那么挑剔的人,看上的姑娘家,在外表、善良、天真各种品性里头,聪慧这一条,当是比旁的都要紧。但无论她怎样聪慧都没用,因为自己是确确实实失忆了七年,确确实实盼了七年。

    “子坚记得姐姐的模样,知道要找姐姐,比我幸福多了。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想我的家人会有谁,为何会和我走散,我遗失的记忆又是什么?”

    李蕴缓缓陷入回忆,缓缓说着过往,傅振羽静静地听着。

    “首先我要有个身份,牟家、福哥于我有恩,我嫁给福哥,就能有自己小家,能有个四处走动的身份。带着村民做旧衣这个买卖,以为改善生计,二为四处走动,我要找我的家人。我不记得他们,他们还不记得我吗?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把买卖做到了汝阳城里,已谈好了一家成衣铺子呢。”

    说到最后,李蕴再次露了些许小得意。

    这样的李蕴,和仓子坚完全不同,很容易让人得到好感。尤其是得到,最喜欢女人也能励志的傅振羽。不上一刻钟,她就就被李蕴带进了沟里。

    李蕴微微叹息。

    小姑娘大抵是被弟弟保护得太好,虽聪慧,虽能干,却太过纯善。这样的人,总是轻松地送出自己的善意,送出自己的信任;这样的人,如同珍贵难得却又易碎的琉璃,容易被伤。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吗?”

第六十八章 这事不对

    想象一下,脸上写满了关心的人,柔声提醒你她是个骗子的场面傅振羽不是想,是经历。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虽然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李蕴觉得很美好,但是,她眉头已经开始抖动。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李蕴忽然有种感觉,她感觉,这个傅姑娘怕是和弟弟是同类人,和正常人想法不同的那类人。和这种人沟通,李蕴经验丰富,把自己当成傻子,不懂就问。

    “哪里好笑了?”

    对方太过严肃,傅振羽赶紧乖巧解释:“姐姐关心我,偏还要自我标榜坏人,分明把我当成念念来哄了?我都十五了,还被当成五六岁孩子,能不乐吗?”

    是这样吗?

    李蕴表示怀疑之际,傅振羽终于收了傻笑,认真道:“姐姐是否骗我不好说,但姐姐找我显然有事,我不配合一下,姐姐怎么往下说?最要紧的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同人怎么相处的话,比方说那句‘女孩子家,哭有用的话,哭哭也无妨’,这可是从前没人和我说过的话,很有意思。”

    李蕴略头疼。

    眼前这个小姑娘,某些地方可能确实像姑娘家,骨子里,怕是真没有姑娘家的意识

    傅振羽半依在凉亭上,歪着脑袋逗她:“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不像姑娘家?”

    真让人为难。

    李蕴换了个说辞:“你是不是,总不大记得自己是姑娘家?”

    “这个,真不是哦。”傅振羽毫不犹豫否认,她说,“我知道自己的性别,我只是不认为有什么事,是女子不能做的,我原以为姐姐也是这样的人。”

    李蕴学她,道:“这个,还真不是。”

    她这几年虽有时候像男人一样拼,那是因为她的男人在那些地方拼不起来,只有自己去做。好比姚二娘子,那个曾经被夫婿当做闺女来宠的女人,在失去丈夫上火速成长,这些都是无奈之举罢了。若非没办法,谁不想做个有人宠的小女人呢?

    不是啊……傅振羽难掩失望,但也明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不管什么原因,能立起来的女人,就已经了不起了。只不过,依旧不是自己的同类。

    一声长叹。

    傅振羽不打算同李蕴绕弯了,直接问她:“姐姐找我,除了揭穿我的身份、道谢之外,还有什么事么?”

    李蕴犹豫片刻,道:“那日你和子坚在我家闹了别扭。晌午听他说,接下来你们要一起做事,我让他找你赔礼,他偏不。”

    赔礼?为冒犯了自己赔礼?这样的赔礼,忒吓人了!

    傅振羽赶紧道:“赔礼太见外了吧?从大师兄来我家,我和他就是这样的,一直吵吵闹闹的。我爹娘都知道,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做,过两天就好了。”

    “哪有一直吵吵闹闹的?”

    “怎没有?我和我弟弟也是经常互坑对方,我管他严了,他就去找我告黑状,我就管他更狠。哎,说到那臭小子,我还蛮担心的。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呢,我娘是典型的慈母,可别把他给我败没了。”

    头顶太阳不大,李蕴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稳住后,李蕴决定从今而后,要对自家两个孩子更温柔一点同弟弟和这位傅姑娘比,她家念念和盼盼实在是,非常的聪明乖巧。

    “你们这样,没事就好,是我过于担心了。”

    傅振羽忙道:“没有的事,姐姐是为我们好,我懂,大师兄也一定懂的。”

    有了李蕴这么一搀和,次日和仓子坚一起上路的时候,傅振羽便问他:“大师兄,我现在看见你就想踢你,你不知道吗?”

    仓子坚看都不看她,直接回:“你踢我一下,我就回忆一次。”

    傅振羽气得差点掉头就走。

    仓子坚不解地问:“我告诉你事实,你气什么?”

    “我没生气,就是想和大师兄分开几日。”

    “这个不行。你是女子之事,便是揭开,也不是眼下。咏言和文举两个本身就是惹事之人,你跟他们,我不放心。你只能和我一起,或是回去陪柳老。”

    傅振羽泄了气。

    大师兄气人归气人,但是关键时候,他能撑得住场面,控制得了情绪。若是和二师兄在一起,不客气地说,善后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二师兄啊,你咋这么不争气呢?

    心底吐槽着钱文举,傅振羽同仓子坚开始挨着村落进行招生宣传。不过两日,被秋老虎晒成了小煤炭。宣传的事也逐渐得心应手,渐渐没人对她的性别产生怀疑了。

    只不过,招的人数不尽人意。

    十一天之内,除了七月初七那日大家都去了食为天守着重开业的外,下剩的时间里,她和仓子坚走了九个村庄,发出去了八个入学考试的牌子;钱文举和顾咏言那里就更惨了,一共六个。好在柳擎那里颇为给力,又添了十人。

    而盯着南湖书院的人,七月十六那日,将信息报给了还在新婚期的袁自舟:“南湖书院今天仅有一人询问,到今日,他们统共留下的人,不足二十。就这几个人,十八那日,他们还要进行入学考试,似乎,并不打算全部都收。”

    袁自舟满意地笑了。

    七月二十三,是各大书院正式开课的日子;七月二十二,是最终的截止日期。待到那日,南湖书院若是不满四十人,他就有理由压着府学,适当地建议知府大人清一清“滥竽充数”的人。

    不过,事情不到最后,便不能彻底安心,毕竟南湖书院有个非常富有的钱文举。这么告诉自己的袁自舟,突然很想知道傅振羽此刻在做什么。是认命,还是火急火燎地和钱文举商量着再免束招人?认命就罢了,若是还免束,他少不得找点闹事之人,让南湖书院人满为患了。

    这么想着,袁自舟随口问小厮:“南湖书院的人,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人不知他本意,只报出自己实际看到的:“两个门房还好,守着招生的那个是从前中天书院的柳老先生。老先生很坐的住,每天都是慢腾腾地沏茶喝水,只在有人来的时候,才换副模样。”

    “只这三个人?”袁自舟沉声问道。

    小厮忙补充道:“不,还有一个**岁的小男孩。”

    这事不对!

    见这小厮不懂他的意思,有些担忧的袁自舟,索性直接问:“其他人,就是我成亲那日,送钟的那对师兄弟,不出面么?”

    说得是那俩人啊!

    当时的事太轰动了,小厮记忆犹新,事关二人动向,他张口就来:“他们两个每天都是天亮就驾车出门,傍晚才回。”

    “外出?做什么去了?”

    “小一个人守在书院,没跟过去,不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小厮干脆利索,理直气壮地回答着。

    袁自舟落了脸,立即下令:“来人,备车!”

第六十九章 更胜一筹

    打压书院这事,除了中天书院,袁自舟目前没有更趁手的工具。一番奔走,确定了消息后,他直奔中天书院。

    曾兴平精神状态愈发糟糕,那日不过是有人说了句“我们师门怎就没个师妹”,叫他听见了,立即闹着要去找师妹。类似小细节,数不胜数。曾山长夫妇心力交瘁,纷纷后悔。只是不知道该后悔与君如玉许下口头婚约,还是后悔收了袁自舟、或是后悔认回袁自舟……

    听闻袁自舟来了,曾夫人难得一次越过夫婿,冷冷道:“不见!”

    曾山长深呼吸数口后,叹道:“还是见一见吧。儿子已经这样了,必须让中天书院更进一步。”

    曾夫人愤恨地哀嚎着:“儿子都这样了,还管书院做什么?再进一万步,也无法成为府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曾山长到底没听妻子的,去见了袁自舟。

    袁自舟上来就问:“我今日听闻了个消息,南湖书院的仓子坚和钱文举二人,以免息借贷的方式,给贫家子弟提供读书机会,得到了知府大人的大力赞赏。这样大的动作,山长这边都不曾听闻吗?”

    原是这事。

    曾山长立即安抚他:“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事实上,南湖书院这么做是个断层操作。真正的贫民,是连私塾都上不起的。能上得起私塾的,没几个念不起书院。他们前后奔波半个月,寻了不到二十人,便是证明。二十人而已,成不了气候。”

    袁自舟强忍骂人的冲动,拔高了音量,以指责的口吻,道:“这是二十个人吗?分明是二十颗种子!是,贫家上私塾的孩子不多。不是因为供不起私塾每年一吊钱的束,而是供了没用!南湖书院若将这二十人的一半,培养成秀才,接下来就会有两百,两千人!”

    一半人中秀才,那不是至少十人?

    汝南县作为汝宁府治所所在,每年的秀才都比其他县多一些。然而,去年最终完全通过童生三试的,不过区区二十九人。

    曾山长强忍喷薄而出的不满,不屑反问:“这话太过自信了吧?”

    袁自舟冷笑一声,指着自己,道:“我在中天书院六年没过的县试,在南湖用了不到一年就过了!南湖书院的人虽然少,但所有人弟子都是秀才!只不过,从未告诉过世人!”

    南湖书院如此厉害,你如此看好他,那你为何叛出?到喉咙的话,曾山长守住了。他定定地望着仓子坚,大胆推测:“自舟啊,你重归你师父门下,为的,不会是清箬那孩子吧?”

    闻言,袁自舟笑声,更大更冷了!

    “哈哈哈……”

    狂笑过后,袁自舟收笑,道:“山长,您好歹是做过七品知县的人,也知道没有人脉的官场,是如何艰难。怎会问出这种接近于愚蠢的问题?我在京城婉拒吏部谭侍郎嫁女,以的就是娶恩师之女这样的理由。那傅姑娘倒也符合这个理由,只是,南湖书院的人脉,傅家的人脉,拿什么和中天书院比?”

    非常适当的,袁自舟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在曾山长面前。

    待见曾山长神色缓了下来,袁自舟望着远处,慷慨激昂道:“山长,我选择了中天,定然要和中天共荣辱的。不论我身在何处,我都希望中天书院,是汝宁最好的书院,是这天下最好的书院,是文人墨客最向往的读书圣地!”

    “但这和一个小小的南湖书院,又有什么关系呢?百年四代人的付出,才有了中天书院而今的规模。难不成,那南湖书院,只用两年三年,甚至二三十年,就能超越中天?自舟啊,站在最高处的中天书院,要超越的是我们自己,懂吗?”

    曾山长背靠中天书院的优秀成绩,非常适时地表达了对南湖的不屑,恰如其分地展现了最强者的自信。

    袁自舟不敢说南湖书院两三年就能怎样的话,如果他能确定这一点,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南湖书院的。正因为不确定,才想找别人当枪手。

    结果,不愿做枪。

    曾山长意识自己,乃至中天书院是枪,且明确拒绝了,这让袁自舟明陷入困境。

    难道要自己动手,靠着探花郎的名号,寻求各方帮助,把南湖书院掐死在摇篮?不,不可能的。在南湖书院弄了这么大的动作后,已经在知府那里挂了名。

    不能从上,那只能从下操作,还是找些人吧。

    离开中天书院,费力折腾的袁自舟,并不知道曾山长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精明。

    他是中天的山长,同时也是个老父亲。儿子那样,他如何能不痛心?儿子那样,他袁自舟必须负大部分责任!又有而今中天书院,犹如它的名字一样,如日中天!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他只有一个想法,不顺着袁自舟的目的去做,才能让对方难受,让儿子少可怜一点罢了……

    袁自舟派人盯着南湖书院,但因为关系网建立的太晚,能用的人有限,所用之人,才能也有限,信息不及时不准确不全面。

    仓子坚则不同。

    他要找姐姐,要打探当年的蛛丝马迹,要联系能联系的人,他所用之人不多,却个顶个好使。城内的乞儿,或是某户人家的仆妇,没有他不用的。袁自舟四处打探,又去了中天书院,从中天书院出来的表情,他的人,都精准地传了回来。

    仓子坚没有避开傅振羽,让她也参与了旁听。

    听完袁自舟的所作所为,傅振羽冷笑道:“没想到他如此怕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话说回来,庶吉士早就考完了,他怎还不滚回翰林院当值?再不回去,怕是要被人后来居上了吧?”

    仓子坚道:“快了。”

    傅振羽不解地反问:“什么快了?”

    来送信息的那人,乃原布政司河南道的负责人卢临,被仓子坚拉来做自己信息头目,最擅察言观色,以及心里分析。远比傅振羽眼中“很厉害”的袁自舟,要厉害得多。这不,不等仓子坚吩咐,不用仓子坚多言,知道傅振羽身份的他,主动解释:“京城来的消息,在承德避暑的陛下和贵妃娘娘,已在起驾回京的路上。想来,翰林院文书很快就会送到袁探花手上。”

    “你厉害啊,这样的消息都能早知道不仅有人,传信的工具,也和别个不同吧?”

    当着仓子坚的面,傅振羽毫无压力的夸起了另一个,老男人。

    夸完之后,不等卢临和仓子坚说什么,她起身,催促仓子坚:“既然这人碍眼不了几日,别管他了。快些出发,今儿出门,带不回五个人,我们不是拿钱砸人,就得回傅家堂搬救兵了。哎,回傅家堂搬救兵,是件超级麻烦的事呢。”

第七十章 生硬表白

    傅振羽的火急火燎中,仓子坚不疾不徐地收拾东西,套车出门.

    他们今天要去的是三桥镇,三桥镇地势平坦,水源充足,是汝南县重点出粮大镇。田间小路颠簸,傅振羽坐在副驾位置上,同仓子坚介绍三桥。

    “据我所知,三桥镇的私塾不下十个,原本是学子重要来源地。只不过,因离傅家学堂太近,傅家堂又出名,好一些的苗子,大都去了傅家堂。所以,若今日实在找不到人,傍晚的时候,大师兄便带我回躺傅家堂,我去找族长要几人度难关。”

    从那副壮士断腕的口吻里,可知傅振羽对同族人求救,是多么的不愿意。仓子坚这才说了自己的安排:“倘若真有所欠缺,卢临会负责所缺之数。”

    那我就不用去求人了!

    傅振羽心中一轻,旋即又凝重了起来。沉默片刻,傅振羽望着田野,以近似嘀咕的声音说:“越来越远了。”

    “嗯?”

    “我离大师兄,越来越远了。”

    我做的越来越多,怎会越来越远?仓子坚立即勒马,侧首,凝望傅振羽,问道:“为何这么说?”

    傅振羽便指着林子间的麻雀,又指了指高空的燕子,道:“我是麻雀,飞也飞不高的麻雀;大师兄是那只燕子,明明一起飞,但因物种不同,飞得高度不一样,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

    这是她的心里话。

    傅振羽从最开始对仓子坚的好感,到后来把人当成兄长,仓子坚的改变是主因。初到傅家的仓子坚像只迷茫的小狗,很需要人照顾,傅振羽擅长这个;但他露出狼性的一面,慢慢铺开自己未来的路,一点点展示强悍和强势的一面时,傅振羽肯定要放弃。

    大学时,因为一首文艺表演的歌曲,跨系的学长来追她。她喜欢文学,喜欢文字,学长跟她讲军舰,讲海洋,她听得一脸迷茫。

    大家真的不是一个层次的,实在说不到一起啊。

    找个男朋友,找个汉子,连说到一起都做不到,又怎么能作伴呢?

    仓子坚,或者说天才李固,终究会回到属于他的朝堂。而自己,只想偏安一隅,做个教书的先生。最大的野心,不过是由一人影响一个书院,由一家书院影响一座城。能让这座城,这家书院,带动天下人读书,进行全民教育,这便是最崇高的理想了。

    仓子坚想了想,猜测:“知道我是李固,圣朝最年轻的举人,才有此言?”

    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这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傅振羽不知该如何回答。

    仓子坚当她默认,严声道:“归朝才能为父亲和祖父平冤,我承认自己终将归朝。小羽,你虽年轻几岁,但不傻,所以,不要装傻。我纵你装傻,只因我还不是李固,不能予你承诺。但不管我是谁,我们不会远。麻雀仓子坚会和你一起教书,飞鹰李固,可以背你一起入朝。”

    直白生硬的话语,话语的背后,分明是在表白,傅振羽吓得险些摔下马车。

    瞳孔放大一圈的小姑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粉唇吓得忘了合上,微露一抹皓白,似在邀请。仓子坚转过脸去,目视前方,重新。

    不知过了多久,傅振羽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脸不争气地红了。

    红归红,但不代表她接受了表白,因道:“我这么沉,大师兄背得动吗?”

    仓子坚飞快丢过来一眼,接话:“你是不轻,但我可以试试。”

    傅振羽的火气,立即被勾起,都上头了。捏着太阳穴,傅振羽提醒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听话当没听见!尽管如此,她还是自辩了句:“我那是只打了个比方,并不是说我胖,我重!”

    说完,傅振羽言归正传:“倘若大师兄入朝堂翻案,定然会有许多的不得已”

    仓子坚再次打断她的话:“没有不得已。‘不得已、没办法’,诸如此类之言,均是弱者的借口。况且,你弄错了顺序。先翻李家旧案,我才能入朝为官。入朝为的不是翻案,是报恩。再有,你不是想教育天下吗?若想实现此愿,最快最直接的,当属掌控朝政,实行政令。”

    强者的逻辑思维,和自己的思维,始终不是一个层次的么?傅振羽无语凝噎,无力道:“好吧,你对,你都对。大师兄不必多言了,且让我静一静。”

    “师妹喋喋不休一路,我统共没说几句。”仓子坚陈述着事实,表示自己不背锅。

    傅振羽:……

    算了,自己闭嘴吧。

    师兄妹两个,就这么无言地过了五个村落,走了三个私塾。如同傅振羽所料,都不用涉及银钱,留在私塾的孩子们,远不够入书院的资格。

    看在傅振羽赠送的笔墨纸砚份上,梁庄的陈秀才给她指了条门路:“往前七八里的李楼,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叫李宗延,他的书念得极好。原本李家四处凑了银子,要送他去中天书院的。这孩子进城待了几日,不知怎的又回来了,你们可以去他那问问情况。”

    三桥镇,李楼。

    这两个地名,仓子坚似乎在哪里听过,回忆片刻,他问陈秀才:“可是一个瘦弱,肤色却很白净,语速同我相近,左眉间有一痣的少年?”

    陈秀才颔首:“正是这孩子。”

    傅振羽感慨着:“这么巧,大师兄竟然认识他。”

    仓子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提醒她:“五月初,有两个少年在南湖书院门口,你还说那个瘦弱的孩子,定会金榜题名。为此,还被我说了几句。”

    这茬傅振羽记得,但是,她怎么不知道人家眉间有痣?她家大师兄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太恐怖了有么有?打心底,傅振羽给出自己的赞叹。

    “佩服,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仓子坚立即又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还不一定是他,待确认是他,你再五体投地吧。”

    陈秀才听了这话,立即表示赞同:“仓先生细心谨慎,值得效仿。”

    仓子坚微微一笑,受了这夸赞。

    傅振羽挤了个笑出来,道谢,同陈秀才告别,拖了仓子坚离去,“谨慎”地去寻那个可能的故人。

第七十一章 苗子不错

    李家李宗延很好找,傅振羽和仓子坚到的时候,李宗延背着柴火回家。不用开口,傅振羽就对仓子坚拱手:“五体投地。”

    说完,傅振羽跳下马车,直奔少年,将人拦下:“你好,还记得我吗?”

    仓子坚也下了马车,牵着马上前,站到了傅振羽身旁。

    数月前的一面之缘,傅振羽是男装,是活泼开朗的,而今一样的装扮,一样的俏皮;而她身旁的仓子坚,还是一如从前的生硬,不好惹,李宗延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你们好,记得,你们是南湖书院的人。”

    傅振羽咧嘴一笑,胸无城府的模样,直接开口:“你后来怎么没去中天书院了?”

    “现下不方便,日后会去的。”做了决定的李宗延,浅浅一笑,并不觉得傅振羽唐突,耐心回答过后,又大胆猜测:“两位来李楼,是找我的吗?”

    “是,也不是。这都晌午了,方便管我们顿饭吗?”

    一个人的性子,能开朗到这种吗?李宗延忘了回答。

    仓子坚便道:“勿要在意,若不方便,直言即可,我们去村里其他人家也是一样的。”

    李宗延回神,忙道:“方便的。就是家中无肉蛋,只有些许果蔬,不要嫌弃。”

    “不会。”

    傅振羽和仓子坚同时说道,将马栓在李家门前的榆钱树下,李宗延带着二人进了家门,将人介绍给家人,也同时介绍了李家的人。

    老太爷过世,老太太还健在;李宗延父母双全,下头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虽是农家人,但是李家的人肤色都很白,尤其是唯一的李宗延的妹妹小茉莉。茉莉七岁,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很是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一色的乖巧,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

    傅振羽特别喜欢小姑娘,便道:“若知你家还有这么好看的妹妹,我带些小姨母做的玩偶过来了。现在也不晚,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带给你。茉莉,你喜欢什么?小狗?小猫?或是小兔子?”

    茉莉有些害羞,又有些好奇,迷惑地眨眨眼,到底没忍住,问傅振羽:“小兔子是什么?”

    傅振羽立即找到更好的礼物了:“没见过吗?我回头找两只送给你。”

    仓子坚在李家惊诧的目光中,对大家解释:“我这师弟只有一个七岁的弟弟,那弟弟调皮得紧,她便一直想要妹妹,听话乖巧的妹妹。见到人家听话的妹妹,都想带回家养着。”

    李宗延想到那日看见的小男孩,了然,笑道:“李家清贫,不论弟弟妹妹,都是一样听话的。”

    李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听话?那我叫你去中天书院读书,你怎的不去?”

    这正是傅振羽和仓子坚想知道的,不由望向李宗延。

    却见李家三兄弟,齐齐护着茉莉,并道:“因为奶奶要卖妹妹。”

    李家虽小有田产,但因一直供养着三个男孩读书,一直过的紧巴巴的。端午那会儿,正阳知县去见知府之际,路过三桥镇,见到了小萝莉茉莉,开了二百两纹银的天高价,要买下茉莉。

    李老太太心动不已。

    李宗延读书天分不错,但不是仓子坚这种天才,也只比普通人略强一些。又因家境贫寒,他比仓子坚懂人情世故。别人家买个丫鬟不过十两二十两的,收成不好的念头,三无两也是有的。二百两,只能是必有所图,怕李家不同意,才拿银子砸人。

    见祖母动心,他适时表示了反对,就换来李老太太的破口大骂:“就你心疼丫头,我不心疼?这不是你们三个小子都读书,家里头日子越来越难,有点银子添两亩田,也能多攒几个钱给你们读书不是?我半截入土的人,不求吃不求喝的,只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你倒好,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祖孙俩争执了起来。

    一听奶奶说是因为银钱,李宗延的二弟,今年十三岁的李宗传,便道:“若为这个,我可以做活,先供大哥读书,待大哥读出来了,我再去念书。”

    李宗延作为长兄,哪会让弟弟委屈,便做了决定:“还是我来做活,你们先读吧。”

    之后,任凭李家人如何打骂争吵,李宗延都不曾开口。

    老太太做梦都没想到,她不过是被诱导了,为家里赚一笔,就闹成这样。委屈之下,老太太说:“让你读书又不是为了我个老太婆,不读就不读,我看吃亏的是哪个!”

    祖孙俩就这么互相倔着。

    听了简单的经过后,傅振羽连饭都没心思吃了,立即拿出南湖书院的计划,细细说于李宗延,并道:“到你这里,给你个特权。六年后,你若还不上这银子,可以让你妹妹免费给书院做活五年来抵债。在书院做事绝对不亏,起码一条,可以免费读书识字。”

    茉莉三个哥哥都能读书,家里头唯独她不能去学堂,闻言,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傅振羽,问:“小哥哥说的是真的吗?我是个丫头,也能读书?”

    “当然。”

    傅振羽干脆利索的回答着,就差拍着胸脯说我不就是么!令仓子坚感到欣慰的是,她没这么做。

    李宗延仔细地看了一边条款,指着其中一条,道:“恐怕,我还需要另外一个特权。好叫两位先生知道,我今年十六岁。”

    虽说只有一岁,超了傅振羽的限定年龄。

    这事不大,傅振羽只要改口说自己写的是周岁就好了,但那之前,她先对仓子坚道:“大师兄,你先考一考他?”

    李宗延问:“何意?”

    仓子坚答:“无他,南湖书院并不是谁人都收的。便是报名的有一位已经过了县试,依旧要经过我的考核,方能决定要还是不要。”

    对于学问,李宗延有的是自信,当场应诺。

    李家纸墨笔砚都有,饭未得,八仙桌上铺开了层层纸张,三兄弟都做好了准备,由仓子坚出题。第一轮背默基础,李小弟主动退出,仓子坚的考题再次超出了《四书》;第二轮试贴诗,老二被仓子坚刷了下去;第三轮,李宗延用了一炷香时间,答出了仓子坚给出的命题。

    “文章差强人意,顶多撑到县试第三场,第四场过不去。”

    外人只知道李宗延去年没有通过县试,并不知道他折在哪里,他真如仓子坚所说,折在了第四场。

    这时,仓子坚比数月前的傅振羽还过分,直接给了李宗延一个大饼:“入南湖,我亲自教你。你若不怕辛苦,足够努力,我有足够的把握,助你拿下乙亥年的乡试。”

    大师兄,这是多看好李宗延啊!

第七十二章 八方来援

    吃过午饭,留下些许笔墨纸砚做谢礼后,傅振羽和仓子坚没有休息,等车离去。李家人除了老太太,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离开李楼,傅振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李宗延的底子不错,但是我认为他的文章,没好到下一次乡试必过的程度。”

    “原本是的。”仓子坚如是说道,又补了句,“可这小子运气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没懂。”傅振羽干脆利索地表示自己蠢。

    仓子坚只得说的明白一点:“今岁河南道的学正韩守信,出身贫寒,不喜空谈国事理想抱负之人,最喜贫寒出身的学子。过去六年他任的是南直隶和湖北两处的学正,便是这富裕的两处,他所选中的举人,泰半是贫寒之子。”

    “只凭阅卷就能区分贫寒和富贵?”

    “嗯。”

    这个有点玄乎了。

    现下考的可是八股文,格式和内容基本就是固定的,看哪个的词句更优美、哪个的韵脚更整齐罢了,这样的情况,还能区分开来,莫不是靠鼻子嗅出来的吧?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新学正上任半年了,她还不知人是哪个。说来,她把希望都寄托在袁自舟身上后,人也有些懒散了。若袁自舟没有叛出,根本不必去多想,一定会越来越懒,越来越依赖这个人。

    这很不好。

    主动权还是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踏实。可整日偏安一隅、足不出户,结识更多的人,基本靠想。傅振羽倍感无奈,叹息不止。

    师妹又不正常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让她自己静静待一会儿,也就过了。这时,李蕴的话,从仓子坚脑海里飘过至少问一声。

    遂,仓子坚非常刻板地问了句:“为何叹息?”

    傅振羽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旋即恢复正常,满面愁容道:“因为不能常出门,不能知道该知道的事。”

    仓子坚便明白了。这是因为不知道新学正经历引发的感慨,他不太会安慰人,但可以帮助人。

    “你想知道什么告诉我,我来查。”

    “不要!”傅振羽干脆利索的拒绝,给出自己的理由,“不能过分依赖别人!”

    这是什么理论?

    仓子坚冷笑,道:“耳目腿,人仅有一对,能走多少路能看多少物,又能听几耳事?帝王不出宫门便知天下事,不依赖别人可以吗?先拿框框把自己圈住,如何育教天下人?还是你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的?”

    一连串质问,敲打着傅振羽的灵魂,把她给敲醒了。她一直忽略了件特别重要的是,时下没有度娘,没有各种媒体,任何消息的传播,只能靠人。这人,还不一定可靠,如何用人是门必修课,而不是像她之前认为的我不擅长这个那就不做这个,交给大师兄去看。

    她忽略了,那一样是依赖,且是错误依赖。

    醒悟过来的傅振羽,用力地点头,雀跃道:“多谢大师兄提醒,我懂了!”

    仓子坚不怎么相信,问她:“懂了何事?”

    傅振羽得意道:“大师兄也没想到我天赋这么高吧?大师兄的意思,不就是一件事要好多人才能完成么?我要学的是如何用人,这人能不能用,可以用来做什么,诸如此类的事,而不是想着如何亲力亲为!比如眼下的招生,大师兄自己一个人便可以的,我便不需要出门。”

    一个人是可以,但是有你陪着,我才觉得有意义。这种纯属感官,于理智无用的话,仓子坚是不会说的。但他凝望傅振羽的眼神,却表达了这种意思。

    可惜的是,对牛弹琴了,傅振羽体会不出来,她催促仓子坚:“是不是被我的睿智吓到了?别看我,看路。三桥镇没其他私塾了,下一个镇子在二十里外,得快着些了。”

    仓子坚收回目光,如傅振羽所愿,扬鞭策马。

    再急也没用,太阳落下之际,仓子坚和傅振羽这一行,除了一个李宗延,别个合适的都没遇到。反倒被一户颇为无赖的人家,纠缠了一个时辰。那家孩子四书五经背的乱七八糟,父母却异常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天才,拉着师兄妹说了又说,拖到了夕阳抵达树梢,他们才匆匆返家。

    好在南湖书院在城外,省却了进城的麻烦。

    不怎么明亮,但很柔和的油灯下,饭堂里满是人。早回家一步的钱文举和顾咏言,留守的柳老,最让仓子坚开心的是,李蕴一家都在,是牟家一整家都在。见他们回来,李蕴、李婷从屏风后走出,与他们寒暄。除了这些熟人,还有姚小安和三位陌生的少年。

    所有人,都在等着傅振羽和仓子坚。此情此景,像是每当过年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漂泊在外的亲人们,欢聚一堂的时刻。傅振羽非常感动,想说什么,可是咳了咳,发现自己声带哽咽,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仓子坚。

    仓子坚如她所愿,开口:“先吃饭,吃完再说。”

    嘎?

    虽然柳擎年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仓子坚才是南湖书院的当家人,他发话了,大家各自落座,执行他的命令,吃饭。傅振羽冲他竖了大拇指后,坐到顾咏言旁边的位置上,同钱文举顾咏言牟三,还有四位陌生少年坐到了一起,凑满了桌。

    仓子坚自然要去牟家、柳擎那一桌。

    吃个饭而已,又出了不什么事,仓子坚如是告诉自己,眼神却是数次瞟向傅振羽那里。那里,傅振羽笑意盈盈地招呼着几个明显家境不怎么好的少年。三人在她爽朗的性格、明快的笑容下,渐渐去了拘束。

    厨娘手艺不错,大家都饿了许久,倒也没多说,纷纷开始填肚子。

    饭毕,牟三郎牟信,代表家人诉说来意:“大嫂说了书院的事,怕你们人手不够,让我找了几个底子不错,因故不能读书之人,仓先生考他们一下。若是不行,住一宿,明日离去便是;若可以,也能直接参加明日的入学考试。”

    若是合适,这一下子就多了三人,便足了四十之数。

    牟三能把人带来,心里略有准备的。仓子坚依言考核了一遍,将三人留下,就是留下的缘故很让人吐血:“弟子在姚小安之上。”

    言外之意,姚小安都收了,这三个也可以。

    傅振羽本想宽慰姚小安,却见少年很开心地对另外三位说:“我说的可对?我都可以了,你们也可以的。”

    合着这些人的逻辑思维是一样的?

    一宿无话,次日晌午,拿到入学牌子的少年陆续赶来。

    出乎意料的是,还有十日便要正式迎娶新娘的林俭,带着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子赶了过来;离开书院的韩末,也带了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过来,来为南湖书院,添柴加薪。

    招生人数不够?

    不,现在超了。

第七十三章 严重失误

    林俭与众人介绍他带来的那位:“苏成文,我没来南湖之前的私塾同窗。”

    傅振羽主动道:“苏兄好,我是不丰哥哥堂弟,小字不全。”

    苏成文知道林俭是独子,堂兄弟有多少,这就不知道了。他压根不怀疑傅振羽的身份,回礼。

    这什么名字?表妹又搞什么名堂?林俭搓了搓脸皮,看向仓子坚。仓子坚没理他,学傅振羽,对苏成文道:“南湖书院傅山长首徒,仓子坚。”

    林俭没说自己的大师兄是什么身份,但能是大师兄,不比林俭差是肯定的。苏成文行了个大礼,口呼:“成文见过仓先生。”

    被差别对待的傅振羽,质问林俭:“你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

    倒打一耙啊,可没办法,这是自家妹子,林俭认了,一脸宠溺道:“你怪我做甚?我怎会和他说我堂弟在南湖书院?”

    傅振羽展颜,道:“都要娶媳妇了,还不忘疼爱弟弟妹妹,不错。”

    合着先前是故意的啊,林俭哭笑不得,抬头看了看天,道:“我瞧这天怕是要下雨,一会儿考试怕要是在会堂了。会堂可曾收拾了?”

    “嗯,二师兄正带着那几个小孩收拾呢。”

    林俭立即面露笑容,把自己的朋友给忘得一干二净,拉着傅振羽往东走,边走边道:“二师兄回来了,怎么不给我送个信?”

    因为富有,钱文举和南湖书院的其他的“贫困”师弟们格格不入。林俭是林家独子,又是傅母的嫡亲侄儿,和钱文举冲突大于亲昵。

    傅振羽“咦”了声,问他:“你不是不大喜欢二师兄么?”

    林俭停下脚步,正色纠正妹妹的错误观点,因道:“喜欢不喜欢的,他都是我师兄啊。我成亲,师兄不得表示一下?五年的师兄,不能白叫。”

    傅振羽立即表示同意,紧紧跟着林俭,并道:“是该要,我得看好了二师兄给你多少。二十九那日,一文不落的告诉舅母。”

    林俭忽然不想去要了。但转念一想,他娘一定会让他二师兄给的当私房收下,又来了兴致,大步进了会堂。

    会堂不大,摆了八八六十四列案几。钱文举顾咏言带着大家收拾了大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正在往桌子上摆纸墨笔砚。本就比一般的私塾、学堂坐席多上一倍,又是按照傅振羽的审美来的,一切为宽大为主。这一收拾,有了种“大场面”的错觉。

    林俭的心口略缓,感慨道:“两年前你败家建的大堂,第一次使用,为兄我颇感欣慰。”

    钱文举发现二人,丢下手中的活儿上前,倚老卖老:“哟,这不是三师弟么?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小小年纪就娶了个管着自己的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二师兄,你只比我大六天!”

    林俭咬牙切齿地提醒钱文举,自己只因为小了这几天,就成了老三,憋屈啊。偏钱文举还老拿这个折磨他,他脑子就是被驴踢了,也不会喜欢钱文举!

    傅振羽适时出声,力挺自家哥哥:“二师兄你欺负我哥能不能看个场合,起码得我不在的吧?不丰哥哥成亲怎么了,难道都要学你和大师兄,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不娶,谁知道是什么原因!”

    钱文举林俭同时瞪了过来,怒斥:“胡说什么呢你!”

    这会儿虽说是男装,这到底是个妹妹啊,哪能什么话都说?钱文举训完之后犹不放心,还道:“不行,必须告诉大师兄,让他罚你。”

    告到大师兄那里师妹不死也得去半层皮,林俭立即心软:“不必了吧?我、我堂弟以后改了还不成吗?”

    不等钱文举应下,顾咏言等人上前,傅振羽抓着机会转移话题,挨个介绍起来。这边没介绍完呢,那边门子来报,韩末来了,又是一番厮见。

    从门外看见众师兄弟团聚的乔增枝,到底没忍住,走上前,喏喏地喊了声:“大师兄……我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若是不用的话,我就回了。”

    仓子坚不动,钱文举知道缘故,也不好动;韩末不知里头的事,笑着上前,嗔他来迟了。围观的众学子,一看南湖书院之人尽是秀才,就连送孩子的父母亲人,都觉得心安不少。

    吵吵嚷嚷之际,傅振羽悄悄走到仓子坚身旁,唤道:“大师兄。”

    声音柔得差点溺死仓子坚,因耳力好的顾咏言,揉搓着臂膀往后退,退到角落,退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为止。

    傅振羽不知自己一声撒娇的称呼,把自家徒弟逼进角落,只是一味地望着仓子坚,满目都是哀求。在她看来,乔增枝本身没有对不起书院,顶天,他心慕自己,又叫他娘知道,闹了场笑话罢了。今日这样重要的时候,他还能想着回来帮忙,便不该把人撵走。

    仓子坚用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一直稳稳当当地站着。稳下心神后,仓子坚冷着脸道:“今后有话直说,勿要如此唤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么做很勾人的傅振羽,嘻嘻地笑着。

    她才不答应呢,直说大师兄肯定不答应,撒娇好使,她干嘛不用?

    仓子坚大步离开,走向乔增枝,严声道:“来得是有些迟,不过还未正式开始考核,便不算晚。且入内,一道安排诸生进会堂,将学生的家人领至会客厅。”

    乔增枝欢喜地应了,跟着韩末林俭一起忙活起来。

    辰时三刻,南湖书院第三代学子,第一届正式开始考核排名,南湖书院包括仓子坚、傅振羽在内的六人负责监考。无人注意到,顾咏言在看到某人时,身体僵直了三息。

    入学排名分班考核,共计一个时辰。时辰一到,四十三名学子被请到会客厅用午膳,仓子坚等人立即开始批阅答卷。

    最后成绩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姚小安不负众望考了倒数第一,被仓子坚和傅振羽都看好的顾咏言只列第二,牟信第三、李宗延第四。第一那人,姓范,名茗,无字。

    而此时,顾咏言无比后悔。

    他干嘛跟着师伯到处跑呢,留在家里守着报名的人不是更好么?他刚才干嘛因为师父一句话,就躲得角落呢?

    哎……

    现在,他要怎么把人甩掉?

    而傅振羽和仓子坚他们所纳闷的事,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别说他被影响了情绪,就是没被影响,他也没有把握赢那臭小子啊!

第七十四章 我住何处(给法老的舞姬11月26日万币打赏加更)

    成绩在意料之外就罢了,一看那人信息,仓子坚都皱起了眉头。那个和顾咏言一样,实力能拿下童生三试的范茗,今年只有十三岁,浙江鄞县人。先不论这户籍真假,便是说这孩子,千里迢迢地跑来汝宁读书,跑到南湖来干嘛?

    带着这样的疑惑,仓子坚叫来所有学子并其家人。与会堂门前开始分拨,钱文举、林俭、傅振羽三人手中持有名单,各带一批人入内。乔增枝和韩末从旁协助,加上学子亲长,小一百人,井然有序地进了会堂,按位置落座。

    书院一角、会客厅、午饭,此刻的有序,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亲长们,从一开始对几人的怀疑,到逐渐心安。大家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主台后方坐着的那名老人。

    这位老先生很是厉害啊。

    这些人什么想法,柳擎一眼就望到底。但他毫无压力地收下所有赞赏的目光,他不需要有那能力,只要有这个阅历就可以了。他也可以组织入学考核,组织开学典礼,但,这几个孩子,做的很好,比他所能做的还好。是以,他不需要指手画脚。

    仓子坚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看不懂他手势的,仓子坚的师兄弟们,负责提醒。鸦雀无声之际,仓子坚开始宣布名次,末了道:“现在,我在此郑重宣布,从现在起,诸位便是南湖书院的学子。诸位的入院仪式,将在明日进行。”

    至于今天的流程,按照傅振羽的话说,是报道而已。

    站在底下的傅振羽,笑意盈盈地看着仓子坚,耳畔是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如同严肃的校长。而站立的自己,这像一个班主任,守在自己班级前,聆听教诲。

    她觉得很幸福。

    台前,仓子坚进行第二项宣读:“各位现在的坐席,便是自己学堂的分组。甲字堂只有十一人,你们十一人,我希望你们都能通过童生三试;乙字堂二十人,你们的目标,是乙亥年的童生三试;下剩的十二人,你们身后的姚小安,目标是参加乙巳年乡试。你们接下来努力的目标,清楚了么?”

    清楚是清楚,只是,会不会有点难?

    尤其是丙字堂,和姚小安做同窗的那些人,有人终于没忍住,酸道:“秀才一年也没多少个,仓先生让我们全包了不成?”

    仓子坚去了他的口吻,提取了有效信息后,答:“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是给你们定个目标。这个目标便是达不到,我也不会因此责罚你们。你们来南湖书院读书,目标必须明确,否则,这书便是白念。”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不舒服的人立即舒坦了。

    是啊,他们每个人心中,不也都藏了一个状元梦吗?

    仓子坚环视一圈,继续道:“下面,是南湖书院的院规。院规墙上有,你们的案前也有,请收好,熟记,并按照上面执行。在那之前,我先同大家过一遍。南湖书院院规。共计八大项、一百零八细则。规定了书院内外,待人接物,各种行为规范……最后,我要额外说的是,南湖和我,只看你们的学问。不论贫穷富贵,所有人只能穿院服;且各科考核优异者,每年可拿三到五两的奖励。”

    这些东西,不仅仅是说给学子,还是说给学子的男性长辈听的。前面听不懂,后面还不懂么?这个书院不比和穿,只讲究学问,学问好了,还奖励银子!

    众人炸成一锅。

    而直到此时,韩末林俭乔增枝才明白南湖书院从前是打了多少底子。那看似没什么特殊的各项场所,在院规的罗列中,层次分明,而又互相关联。

    有那么一瞬,韩末想回来,但他没这个脸皮,终究没吱声。

    乔增枝和他的想法一样,自然看出他的踌躇,有些瞧不上韩末的这个性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若他能和韩末一样为自己的事做主,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惜,他没有,爹娘都不同意他重归南湖,也反对他继续读书。他反抗也无用,因为他手头没有来钱的事。

    想到银钱,乔增枝艳羡地看了台上。仓子坚已下去,钱文举正在和大家说各项费用。只看了这么一眼,因为心酸,乔增枝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根据过往经验,多看二师兄一息,自己得酸三天,未来三天都会睡不着,太痛苦了。

    乔增枝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酸着。

    主台上,钱文举说完各项费用后,顾咏言带着昨日提前到来的少年,抬了院服进来,按照身高开始分发。院服仿照的是儒士服,不存在瘦,清一色的肥大。至于穿在身上的效果,就要看个人的气质了。

    所有的事都完结后,太阳已落到墙头。若是冬日,只怕太阳已经落山了。因时间紧迫,仓子坚飞快地宣布:“院服报上,先去学舍安顿。”

    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跟着仓子坚进了学舍。

    学舍完全参考大学标配,崭新的被褥、床单,各色柜子案几,色色齐全。便是公厕,也颇为新颖,不是普通的茅坑,乃是下滑至墙后,看不见脏污,干净立见。

    原本五位家在书院附近五里内不打算留宿的学子,看了这样收拾得比自家还舒适的屋子,一年只要四吊钱,都动了心。有一人起了头,打着跟大家一起学习读书,培养感情的由头,和父亲商议起来。一个起,四个应和。不大会儿,这五家人改了口,选择入住学舍。

    其中一人父亲道:“我恍惚记得,这被褥是另收费的,钱我明日上来,行吗?”

    “使得。”

    钱文举答的痛快,傅振羽却气得想踹人。学舍只能容纳四十人,如今学院多收了三位,原本有五位不住,顾咏言还能混个自己住。

    结果,现在得有人挤了好么!

    仓子坚也想到了这事,直接对钱文举道:“全部住进来多了三个人,就先让咏言和小安,还有牟信三个,暂住教舍,住在柳老后头。被褥等物还有吗?”

    最后一句,却是问傅振羽的。

    傅振羽都没去查,直接道:“学舍使用的做的是刚刚好,没有多余的。家用的还有,暂时对付一下吧。”

    仓子坚拎出来的三个人,是他们师兄弟三人要偏向的内人,也是关键时刻要站出来承担的人。

    顾咏言能和范茗分开住,没什么不同意的;牟信是为嫂子的兄弟来的,怎样都行。至于姚小安,钱文举一句“包在我身”,给揽了过去。

    此三人没意见,林俭有意见。

    “大师兄,我住何处?”

    这一次,所有人,包括傅振羽在内,都把林俭给忘了。

第七十五章 都有话说

    六个教舍小院,前头三哥,柳老、二师兄各一个,再把三小只丢进下剩那个,没了;后头三个院子,林俭听说只有大师兄和表妹入住、他们如今所处的小院,还不给别人住的时候,已经送给他家大师兄一万眼刀了。

    但他不敢揭穿。

    揭穿之后,表妹会蔫的。

    可不揭穿,任由二人这样亲近下去,表妹只能挂在大师兄这颗歪脖子树上了。大师兄好不好的另说,这样的结果,对原本可以拥有一片树林的小师妹来说,不公平。是以,他急哄哄地站出来,唯一的目的,要在大师兄和表妹那里插一脚。

    这是他身为兄长,必须做的事,也必须做到的事。

    仓子坚看了林俭一眼,没了第二眼的兴趣。近来,找到姐姐的他,对牟福有多讨厌,就多理解此刻林俭的苦闷。不过,这事呢,不管理解不理解,没差的。

    他自己不也受着这种煎熬了吗?没道理林俭不受。

    换个角度,林俭也在被媳妇的兄弟给讨厌着。兴许,是他心里不平衡,特来找我抒发心中气闷,我更没必要放在心上了。况且,林俭又不是师妹的亲哥哥,他肯定要隔开师妹和林俭的。这一点,仓子坚比林俭还要介意,还要坚持。

    不知这男人为自己操碎了心,她就是觉得对不住林俭,忙道歉:“都怪我,竟把哥哥给忘了。不过哥哥不必担心,你把嫂子娶回来后,一定有你的地方。回头就让大师兄请人,把青石院也并进来。青石院加上厢房在内,正好够我们三个住的。”

    哪三个?

    自然是仓子坚林俭,还有傅振羽。这样的处理方式,林俭和仓子坚都不满意。

    说完将来,傅振羽回到眼下,因道:“作为补偿,不丰哥哥今晚想和谁挤,就和谁挤!”

    按说林俭该和“堂弟”一起住的,可傅振羽就是再大条,也知道他不会和自己住,因而有了这番说辞,给林俭一个找别人“同居”的由头。

    钱文举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拒绝接收:“我已经想好了,咏言和牟信两个,合住分我前头那院子,小安跟着我住。三师弟找大师兄对付一宿吧。”

    仓子坚表示:“除了师父一家,我不和别人同住。”

    历经颠簸的他,不接受旁人的“亲近”,除了家人的。

    傅振羽大方给了林俭另外两个选择,另外两个选择直接表示拒绝,把林俭气得够呛。恼怒之下,他说:“让小姨收拾下青石院,我今晚一个人住那里!”

    这也不是不行,如何安歇,总算彻底定了下来。

    明日还要早起举行入学仪式,众人各自散去。姚小安被钱文举拎走,仓子坚则对牟信道:“辛苦信弟同我一道去巡查一遍学舍。”

    这两帮人离开后,顾咏言跟傅振羽说:“师父,我有话和你说。”

    同样有话要对傅振羽说的林俭,眼神一厉,而后,伸手揉了揉眼。丢给大师兄太多眼刀,眼睛现在好酸。

    收到徒弟的求救信号,傅振羽看向林俭,林俭无奈道:“我也有话和你说。”

    看来要做个选择,这个选择对傅振羽来说,相当容易:“不丰哥哥先去看望小姨母,看看青石院,再回来找我吧。”

    教舍通往后院没有小门,唯有绕弯,林俭当然不同意。

    “不行,来回我要多走二里地不说,一会儿大师兄回来了,我的话无法没说了。咏言就住前头,让他先去收拾行囊,稍后再回来。”

    可顾咏言的事比他急,是以,顾咏言道:“我很快就说完,劳烦三师伯暂避半盏茶功夫。”

    傅振羽不等林俭反对,立即道:“不丰哥哥,你忘了个要事,二师兄还给你礼钱呢。”

    “不全弟弟提醒的是!”

    林俭如同一阵秋风,消失在傅振羽和顾咏言的面前。

    傅振羽笑着催促顾咏言:“时间不多,快些说”

    “范茗和师父你一样,是姑娘家,请师父收留她!”

    傅振羽脸上的笑容僵住。

    先是李蕴发现了她的性别,这会儿自己的徒弟又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是姑娘,我这伪装,这么失败吗?

    顾咏言见她一脸紧张,忙道:“师父放心,不论您是姑娘家还是男子,我对您做我师父很满意。这事我都知道十日了,也没和您说破,便是证明。”

    十日?

    别说十日前,就是这十日内,自己和徒弟接触也不多啊,傅振羽虚心求教:“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顾咏言道:“之前我就对师父的身份起了疑,和二师伯闲聊之际,他只说提师妹,从未提师弟。我套了他的话,确定师父就是他的师妹,偏二师伯自己还不知道。”

    坑货二师兄!

    傅振羽心里骂着钱文举,嘴上问徒弟:“那个范茗是女孩子?看不出来啊,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咏言压低了声音,说起了范茗。

    林俭悄无声息地进了钱文举的院子。

    钱文举正和姚小安说话,一脸关怀道:“你跟着我住,这屋子里的大小杂事,包括给我叠个被子、收拾屋子诸如此类的活计,你都做了吧,我免你房钱。”

    门外,林俭驻足。

    二师兄这点特别讨厌,就算知道他是好心,也忍不住讨厌。是,跟二师兄比,他们这些人穷了些,但是,他们人穷,志不穷。

    若只能吃粗粝的窝头度日,他们这些穷人,一定不去贪恋馒头的细腻。

    话说回来,这大抵是有钱人的通病,他家表妹身上也有这个特质。不过,表妹的症状比二师兄轻多不说,软软甜甜的小姑娘,每次塞给他们的,又是比馒头好吃十个等级的各色美食,他们才没忍住“穷志”。

    屋内,姚小安深深吸了口气,再呼出去。

    少年觉得,长期和这个师父混下去,他的意志力一定会更强的,为了更强的意志,他郑重开口:“多谢师父,但是我不同意。”

    钱文举五官皱成一团。

    徒弟怎么这么难整?他到底看上这孩子哪点了?

    明白拒绝的姚小安开始诉说自己的原因:“师父为长者,我侍奉师父是应当的,怎能以此换钱呢?”

    钱文举无言以对。

    “哈哈哈……”

    见二师兄吃瘪,林俭朗声笑着,推门而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270/ 第一时间欣赏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 作者:云上的悠悠所写的《回到古代开书院》为转载作品,回到古代开书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回到古代开书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回到古代开书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回到古代开书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回到古代开书院介绍:
被丢进平行世界守护王朝资本主义的萌芽?作为社会主义中最平凡的人民教师,懂啥叫资本主义么?也罢,从本职着手,忽悠父亲开书院,自己暗戳戳地做个幕后玩家吧。十年后,新科探花袁自舟荣归,跪拜于中天书院门前,同小师妹定亲。南湖书院,傅振羽忽悠徒弟:为师观你有状元的资质,可愿陪我一道试试?大师兄长臂一展,道声“且慢”,又曰:状元,我来考。(友情提示,非女强,慢热,勿要上当受骗~)回到古代开书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古代开书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