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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上的悠悠     回到古代开书院txt下载     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嫡亲伯母

    第296章

    大老太太并妹妹王田氏,带着各自的儿媳妇,跟着苏妈妈进了二门,已经是不满了。待见苏妈妈将她们往西厢迎,大老太太钝足,唤了苏妈妈的旧名:“乐颜,侄媳妇在厢房?”

    “太太在正房。”苏妈妈眼皮子都不抬,回答后,又飞快道,“太太一胎生了两个,伤了元气,眼下精神不济,只留了四位阁老的夫人,并镇远侯府、永安侯府两府的夫人和世子在正房。”

    言外之意,你资格不够。

    王田氏一听来了四位阁老夫人,立即心动,悄悄拽了拽大老太太的衣角。大老太太会意,示意妹妹稍安勿躁,并开口,理所当然地说:“来了这么要紧的客人,侄媳妇身子又不好,我这个做伯母的,少不得替她张罗一二。”

    苏妈妈得了李子坚吩咐的,闻言道:“大老太太放心,老爷托了梁夫人帮忙招待,大老太太今日只管吃酒便是了。”

    梁夫人和大老太太同龄。

    从前大老太太公公是阁老,夫婿是举子,在国子监读书;梁夫人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不显,是和李阁老一样的贫寒出身。是以,李阁老留他们家人在家住了不日子。梁大人一次便中,大老太却是又过了一科才中。

    彼时,大老太爷认为父亲待一个外人比对自己还好,大老太太也觉得婆母如此。是以,两口子对梁家夫妇都是不喜的。一听梁夫人主事,大老太太更加要去正房了。

    这一次,根本不说话,抬脚就去正房。

    苏妈妈没敢狠拦。

    这后宅就这么一进主院,她们在院中争执,里头的人定能瞧得一清二楚。瞒不过的事,那就不要做了。

    正房,傅振羽脂粉未施,素着苍白的脸,与众人寒暄,又让人抱了双胞胎出来溜了一圈。双胞胎能吃能睡,躺在奶娘怀里,睡得香甜,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当景致被人观赏了一圈,更不知自家还在睡梦中,连眼睛都没张,就被一群老奶奶和婶婶夸了又夸。

    王阁老的夫人拿眼睃了一圈其他说好话的夫人,并不附和。

    今日五位阁臣的夫人来了四个,所谓何事,大家心知肚明。陛下两个月未上朝,镇远侯例行巡防不在京,整整两个月里,陛下只连着见了李子坚三日。借着满月礼来打探消息,怎么也要比冒危险撒银子到内监的强——他们的皇帝陛下,性子难驯是真,本领也是有的。打入内监这样的事,并没有世人所以为的那般容易。

    见傅振羽精神不济,王阁老夫人便知不是说话的时候。她想着自家夫婿待李子坚的好,寻思着李子坚有话必定告诉自家老爷的,她还不如像梁夫人那般,只当自己是来庆贺双胞胎满月的。思及此,她板着脸对傅振羽说:“两个孩子养得很好,只你自己也不像回事了!到底要爱惜自己一些才是。”

    训斥的口吻,却是实打实的关心。

    有王阁老夫人这话,傅振羽借驴下坡,一脸歉意道:“夫人教训的是,我正打算给各位夫人陪个罪,容我小憩片刻,再来陪夫人们。”

    梁夫人也催她:“快去吧,这里有我。”

    三人就这么把事情定了下来。

    王阁老乃内阁首辅,他的夫人自然就比别个最贵一些。她都发话了,傅振羽又是这样的状态,其他人便是不愿,也只得附和。

    傅振羽再次告罪,又托梁夫人:“伯母受累,改日我好了,再去伯母跟前伺候。”

    这时,大老太太未经婢女禀告,直接进屋,插言:“有我这个亲伯母在,侄儿媳妇哪用得着外姓的梁伯母?”

    只这话,傅振羽已抬头去看。

    看到一位五十出头的漂亮老太太,其眉宇间一派高傲,眼神又是精明外露,不似老太太,倒像新婚还不懂得掩饰的新媳妇。

    梁夫人笑盈盈地同大老太太打了招呼,出口却不是什么好话:“几时进的京?”

    大老太太只看着傅振羽不说话。

    傅振羽弱弱地看了梁夫人一眼,梁夫人故作恍然,道:“竟忘了你还没见过她。这位不是别个,是你太公公的长媳,论血脉,的确是自己嫡亲的大伯母。”

    配合的天衣无缝。

    傅振羽忙见礼,又亲切地问:“大伯母几时进的京?如今落脚在何处?伯父和两位兄长嫂嫂呢?侄儿呢?老爷可曾知道?”

    一堆话,问的很没章法。

    大老太太不满皱眉,不先送上见面礼,先指点头一回见面的侄儿媳妇,因道:“没你这么慌的,我和你嫂子两个初二到的,谁都还没告诉呢,就住在我这个妹子家里。”

    说着,大老太太就开始介绍妹妹和儿媳妇,傅振羽一一见礼。

    大老太太完全不知自家一席话,已表明傅振羽请梁夫人帮衬不和亲伯母往来的原因——非傅振羽和李子坚不亲近伯母,而是这个伯母先择了妹妹。

    王田氏摸着腕上的玉镯,不知该如何行动。

    她今日是第一次见傅振羽,一早准备了礼物,这会儿该给出的。然,她那个同样是第一次见侄儿媳妇的大姐,什么表示的都没有。自己这会儿还巴巴送出去见面礼,不就是打自家大姐的脸吗?可她如今又是王家妇,并非田家女,不给,不合适啊……

    王田氏犹豫了不过两息,就这两息,外头一阵锣鼓喧天,不大会儿,婆子来报:“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遣人来给两位少爷送了满月礼,老爷让太太带着两位少爷去谢恩。”

    李子坚这圣宠,也太过了吧?

    所有人都望着傅振羽。

    傅振羽一脸错愕,显然被吓着了。只她的吓着,与别个不同。皇帝这几日话里话外都是这意思,邓贵妃与他日夜同处,知道了随个份子也就罢了,一向“体弱”的皇后娘娘也随了礼,她怎么感觉这里头有事呢?

    梁夫人咳了咳,亲昵地拉了傅振羽的手,提醒:“外头太阳大,让人仔细点,不能晒着两个孩子。”

    傅振羽这才回神,依言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前院,留下一院子心思不明的贵妇。将孩子给内监瞧过后,李子坚顺势扶着妻子,带着俩孩子去了后罩房。

    后罩房已经重修,主屋做了李家的临时祠堂,此刻正摆着李家两代长辈的排位。待李子坚禀告先祖,又定了两个儿子的名字后,傅振羽方重归内宅。秋老虎厉害得紧,她这会儿如同水洗过一样,整个人虚脱。进了内宅,不必多言,所有人都催她去休息。

    只有大老太太例外。

    “侄儿媳妇,我怎么听说你和侄儿只祭拜了公公和二弟?你们想另立宗祠?”

第二百九十七章 闹起来了

    自家心思这么快就被知道了?这个大伯母这么厉害么?傅振羽立即打起精神。

    梁夫人自夫婿微时就跟着他,一路不曾掉队。能力有之,脾气也不乏。知道大老太太是个什么货色,一耳便听出大老太太的不怀好意,严声道:“今日两个孩子满月,连陛下和娘娘都遣人贺喜。大好的日子,你这个做伯祖母的,说这个做什么?”

    大老太太立即还嘴:“我不过白问一句,你这么大声嚷嚷个甚!”

    梁夫人不惧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打小就这嗓门,凡认识我的人,再没有不知道的。倒是你这个嫡亲的伯母,没瞧见子坚媳妇都快站不稳了么!有多少话明日问不得?”

    大老太太理亏,只好随口搪塞:“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病!”

    梁夫人气得额头突突直跳,傅振羽则心下一松。这种自家心底怀疑的想法,能在当事人当面说出来的——她家弟弟七岁时都不干这么蠢的事了。

    见周吴两位阁老夫人看向自己,似乎也在想这个事,傅振羽决定做点什么。

    这种情况,她是新媳妇,示弱是最好的。问题是可她很少哭,又不是专业人员,实在装不来;硬怼回去吧,她也不是伶牙俐齿的人。

    左右为难之际,傅振羽想起林太太常说的那句老话。

    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少饭。

    罢了,还是就按着本意来就是了。有什么不对付的,让大师兄兜着就是!

    主意已定,傅振羽聚了聚力,缓缓走向大老太太,慢悠悠地说:“别说在两个儿子的满月礼上装病,就是平日里我也不做这种事!您既然怀疑,那请您找一个,您自己信得过的大夫过来,我在这里等着,等着您请来的大夫,说我装病。只要他诊出我的身子和一般产妇一样健康,我给您道歉。”

    她说得很客气,声音不大,语气缓缓,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却实打实地指责,明确表达对大老太太的不满了。

    大老太太人那点子外露的精明,这会儿立即懂了,不由气恼,不满的话脱口而出:“你当我傻?两年生三个孩子,这次又是两个,你的身子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

    这下,连她的妹子王田氏都懵了。

    她家这位嫁进李家四十年、从婆家前前后后顺了不下五万两银子给娘家的大姐,竟是这么个脑子?或者说,李家的人脑子,比她大姐还不如?除此,王田氏想不到另外一种可能了。

    傅振羽也懵圈,大为惊奇,问大老太太:“您都知道,还说我装病?”

    提及这个,大老太太就来气:“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是做小辈的,这般不依不饶给谁看呢!”

    火光电石间,傅振羽懂了她的思路。

    李家大老太太和傅家大太太的逻辑思维在一个路线上,不过因为她们是长辈,她们是长子媳妇,就理所当然地拥有家里所有的东西,可以随意使唤家里所有的小辈。

    梁夫人对大老太太还是很熟悉的,傅振羽沉默之际,她冷哼一声,道:“我白活了五十岁,才知道还有长辈可以这么随口污蔑小辈!”

    大老太太寸步不让:“这是我李家事,与你梁家何干?”

    傅振羽自家被人说几句,她是不在乎的,反正不掉块肉。但对她有恩,帮她颇多的梁夫人被欺负,她再也不沉默了。可惜体力有限,只好将自己的手丢在梁夫人手中,并道:“伯母扶我一把。”

    一副要为梁夫人振声的模样。

    梁夫人依言扶着人,感受着傅振羽那颤抖的手臂,再一侧首,见了那一额头的细细的汗,不由一阵心疼。忍了气,扶着人道:“你歇你的去,别跟这个蠢妇计较。”

    “梁王氏你说什么!”大老太太怒了。

    “说的就是你这个连累夫婿的蠢妇!你不是一直怨老大人将你们夫妇送到成都吗?我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是这么个没脑子的做不得宗妇,留在京城只会丢脸,大老太而已才会被老大人送走!”

    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是私下听到这样的话,大老太太也不忍的,上去就要动手。王田氏瞧得分明,急忙将人拉住,又示意李大太太过来扶人。

    心底则一直在后悔。

    闹成这样,还不如不来了!更要命的是,方才让梁夫人的话若是传出去,不管真假,她家大姐夫定然不再像从前一样帮着田家这些亲戚了,可怎生是好!

    王田氏的动作虽快,傅振羽和梁夫人离大老太太这样近,怎会看不出?

    傅振羽冷笑一声,道:“大老太太!”

    竟是连伯母都不称了。

    这次,不必大老太太开口,大太太已开口呵斥:“弟妹!你这是要不敬长辈不成?”

    傅振羽笑,道:“好叫大太太知道,我才开口说话,就跟着父亲读书。父亲教我孝之道,亦教我谨言慎行,不做那以讹传讹之长舌妇人!我以此要求自家,仰不愧于天。李家大老太太随口一说,污了我声名,不像个长辈的样子,我可以不计较。但我要说的是,在李家妇之前,我乃大师兄恩师之女!”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娶恩师之女的,不知有多少,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能话说多了,傅振羽觉得有点头晕,强撑着一口气,道:“大师兄泡在湖中,人是我发现的,救人的是我爹。没有我们父女,哪来的大师兄?你们哪来机会做我长辈?”

    在场之人也明白了,这个恩师之女,是恩人和师父之女的简称。

    而傅振羽,赤果果的携恩求报之姿态!

    梁夫人是李子坚的亲眷,听了这般言语,心中是不大痛快的。就在这时,她听见傅振羽说:“我不管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今日我既托了梁伯母替我主事,那梁伯母便是今日之主。大老太太若是好好做客,李家奉您为上宾;反之,赶一个恶客的权利,梁伯母还是有的。”

    以实际行动,力挺梁夫人。

    别人见了心下感触不一,对大老太太来说,这样的画面,却是似曾相识。李家的人,除却了她的夫婿,其他人不止一次地为了梁王氏侮辱自己。

    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大老太太突出一股力气,挣开妹妹,扑向梁夫人。恼怒中的老太太,直接将梁夫人手中的傅振羽忽略彻底。

    傅振羽本来就是强撑,被她这一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往旁边摔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善后来了

    傅振羽跌到,虚惊一场。

    屋子就这么大的地方,桃李和不言两个都是练家子,瞧着傅振羽身体下落,两人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一左一右扶住了傅振羽。桃李左手扶傅振羽,右手还托了梁夫人一把,将她带离大老太太身边。

    傅振羽人没摔倒,却是真晕了片刻,等她醒来,李子坚已经到了后宅。

    孩子的满月礼已结束,这会儿只剩宴客了。开道街的宅子统共三进,后院的动静,苏妈妈早使人报了过去。李子坚二话不说,丢了客人赶回来。也不着急收拾大老太太,也不去问缘故,只守着傅振羽。

    林太太听了信,顾不上惧那些贵妇人,赶了过来。

    见李子坚守着傅振羽,她凑上去,只好先去问苏妈妈经过。苏妈妈把大老太太从宗祠的事说起,到推了傅振羽一把,一字不落地学了。

    李子坚和林太太两个,听的都是沉了脸。

    林太太掀开帘子,就要去找大老太太算账。李子坚这里却是唤住了她,补了句:“舅母,宗祠的事,劳烦您先往外头透个音。”

    结果,林太太才出门,傅振羽便醒了过来。

    “大师兄——”

    李子坚不等她说完,张口就训:“不过一个满月礼,便是不办了也没什么,值当你拿命去拼么!”

    那么凶做什么?傅振羽拿眼神控诉。

    李子坚硬起心肠,道:“别怪我凶你,我若不说你两句,你怎知我听见你晕倒时的感受?”

    他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半点子心疼人的模样都没有。别人见了指定误会,可现在躺着的是傅振羽。望着李子坚铁青的面容,想起了和那年自己从悬崖落下后,大师兄也是这般模样。不过,当时他同样的神态,说话可不似今日这般严厉。

    没来由的,傅振羽忽觉委屈,眼圈一红,瘪着嘴道:“我头晕……”

    李子坚立即又把严厉收起,问她:“这样躺着也晕吗?”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把委屈的劲儿展露无余。

    李子坚便又把别的心思丢掉,一心一意地安抚她:“大夫马上就到了,且忍耐一二。除了头晕,还有别的不适吗?”

    傅振羽补了个:“想吐。”

    头晕恶心想吐,却不是怀孕,什么缘故,傅振羽自家心中有数。

    首先个,不说产后失调什么的,论谁躺一个月,吃睡睡吃的,那也必须亚健康,虚得紧。然后,她想着今日宴客,昨晚已经洗过澡了。洗过之后舒服是必须的,但当时就觉得累的不行,何况今日又是一大早就起床,破坏了原来的生物钟,人的精力自然就不足了。

    第三个,也是最关键之处。

    明明已经进了八月,到了秋高气爽之际,偏偏还热成这样。之前准备满月礼衣裳的时候,是照着初秋准备的。结果,早上起来确实是初秋,这会儿外头的温度,却已经是炎夏了。她自怀上第二胎起,就不耐热,产后也是一样。今日又穿着那样厚实的衣服,见了内监又去临时祠堂观了两个儿子的礼,不晕才怪……

    这样的缘故,别说还不一定,便是一定,这么丢脸的事,她也不会告诉李子坚的,只会像现在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子坚,看的李子坚恨不得替她生受了这罪。

    好在开道街夹在府衙和皇城之间,属北城繁华地带,同仁堂日常坐馆的大夫备得多。医馆离李家又近,李家又短得这样简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夫就到了。

    梁夫人领着女客避到了西间,大夫在李子坚的陪同下,直接进了东间。

    大夫吊了半天书袋子,推了先前的养身子的方子,细细写了一页纸,交给李子坚,再三嘱咐:“养一个月,养好了,仍旧慢慢恢复,万不可如今日这般不管不顾。”

    东间的门没关,只有帘子隔着,瞧不清里头的样子,却听得见大夫的这番话。傅振羽的身子,是真的不好。所有人都记得,若非大老太太叫住了人,傅振羽早去休息了。

    于是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还没被赶走的大老太太身上。大老太太犹自强辩,一口咬定:“是他们小两口事没做对,那架势定是要另立宗祠了。”

    这个说法,并不是大老太太自己发现的,而是从前大老太爷琢磨出来的。

    此刻,大老太太光棍地想,话她的确说了,若是那两口子不承认,将来也不给他们单分出去过,怎么也要绑在自家这边。若是承认,那今日之事,便算不得她的错。

    大老太太想的倒也不差,只是李子坚不做那无准备的事。

    方才没文化的林太太已得了他的嘱咐,原本还有些怵这些贵妇的她,一看老太太这个样,跟个村妇没差多少,顿时有了底气,闻言便道:“是啊,他们是要另立宗祠,这是原本就说好的事,我家妹夫乡试过后,就要进京处理这事了呢。”

    那理所当然的口吻,抓住小两口把柄的大老太太,气焰立即升了起来,道:“听听,这可不是我说的!”

    林太太疑惑地看着她,道:“亲家老太太真奇怪,哪个讲你说的了?妹夫将外甥女许给李姑爷的时候就说了,若是外甥女生了儿子,李家这宗祠须不仅要重立,还要立在汝宁府。李姑爷和李家姑奶奶都是同意了的,才有了这门亲。”

    梁夫人是不知道这一遭的,因问:“这是为何?”

    林太太不说话,拿眼瞅着大老太太,那意思很明白:这事啊,是李家自己惹出来的。

    大老太太叫她瞧的憋屈,直接道:“你那眼神几个意思?有什么话直说!”

    林太太得偿所愿,便道:“是亲家老太太让我说的呢。”

    说着,便将李子坚姐弟两个当年从京城逃出,在家丁的陪同下到了济宁府,李氏宗族怕担责,根本收姐弟两个。姐弟两个无奈之下,才决定去桃源县找外祖家。因姐弟两个无银子,便决定先去汝宁府旧识那里借点路费。结果,人还没进汝宁城,就叫追兵追上了。姐弟两个仗着一点水性,不顾寒冬腊月的,跳进宿鸭湖……

    末了,林太太道:“李家这样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的宗族,妹夫是决计不肯我们家姑奶奶受的。”

    直到这时,大家方明白傅振羽最开始强调的那件事——她是李子坚恩师之女。

第二百九十九章 削藩立储

    一场满月礼,以主母请大夫为结果,隔日便有了李编修同族中不睦之言传出。李子坚圣宠当头,又有人翻出当年的事,只说大房怕是不干净。

    市井流言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大老太太却不关心这个,她赶紧让人坐船南下,去济宁府报信,只说李子坚已定下另立祠堂之事。信到了济宁府,二老爷叔侄才从考场上下来。一家子顾不上休息,顾不上等成绩,直接入京,还捎上了族长、三房族里那个行十的老太爷李蒙,算起来是李子坚的堂叔。

    七老太爷李蒙,是不想去的。

    李父那一辈上,除了李子坚的父亲外,族中也就出了李蒙这么一个读书天赋不错的孩子。李阁老是个连外人都愿意提拔的,何况自家子侄?李阁老将侄儿接到身边养着,李蒙也出息,二十岁中举,虽隔年会试落第,但有李阁老在,将来是不差的。

    李蒙却是十二岁上就定了亲。

    彼时,他还没跟着李阁老,三房不是嫡支,他定的媳妇不过是个秀才之女,没有陪嫁不说,也没什么颜色。而李蒙,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举子。到了成亲年龄,不想娶这么个媳妇了。

    恰此事,那家闺女一病死了。

    李阁老便准备替他再寻一门好亲。只不过,李阁老最是感人之人。觉得小姑娘可怜,特意遣人替李蒙给那家姑娘吊丧。李阁老派去的自然是心腹,一心一意为李阁老的心腹。

    察觉到不对,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原因。

    李阁老再没想到李蒙为了前程,竟狠心要了未婚妻的性命。这样的品性,便是圣贤书读到狗肚子了。根本不作他想,直接将人丢回祖宅。

    李子坚并不知这些。

    李蕴也不知道。李蕴只记得从前这个七叔,曾在自家住过。于是,李子坚回族中求帮助的时候,李蕴指了李蒙。偏李蒙根本念李阁老的好,明面上允诺,私下里扯着李子坚的后腿,散布着各种谣言,叫李子坚发现了,直接远了他。

    不管是当年的事,还是对李子坚的求助阴奉阳违之事,李子坚祖孙两个,都不曾揭露。是以,李氏宗族并不知晓李蒙得了人家的厌。平日里李蒙仗着在李阁老身边待过,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用惯了名头,这会儿需要他这个名头的时候,族长自然拉了他同来。

    一行人急匆匆入京,次日一早就聚到了开道街,门子直接拒绝通传:“老爷不在家,太太身子不适,老爷说了,不论是见他的还是见太太的,都要见了老爷才行。”

    傅振羽因着那一晕,中秋又躲了懒,哪哪都没去。也因着她那一晕,李子坚又留了林太太一个月。林太太想着反正回去也赶不上中秋了,便应了李子坚。

    满月礼过后半个月了,傅振羽除了偶尔奶个孩子,下剩的事什么都不管,便是闺女那里,也不叫她沾手。闲的傅振羽同林太太抱怨:“再待下去,我是彻底成了没用的人儿了。做母亲不说以后,就眼下也是不容易的啊。哎,想不开啊,生这么快、这么多做什么!”

    林太太一生只一个儿子,听了这话捶她:“你这命好成这样,还抱怨个甚!小心叫菩萨听见!”

    可不好命,儿女双全不说,儿子直接两个,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林太太怕她范傻,又道:“一只羊是放,两只也是。你三个孩子从老大到老三,统共只差了一岁一个月,带起来就是顺手的事,三个人又能彼此有个伴,你说好不好吧?”

    傅振羽前世是独生,这一世也近似独生。玩伴什么的之于她,实在无感啊……

    挨到天黑,李子坚才一身疲倦地下衙。

    这几日,他不独去翰林院做杂活,还总被阁老们请去说话。

    皇宫的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来。

    同庆帝不上朝,除却削藩削了个面子外,更要紧的是,邓贵妃忽然劝他不要削藩了。可同庆帝为着面子和皇权,这藩不仅要继续削,还要削到位才行。

    听闻邓贵妃改了口,傅振羽大感好奇,问:“这是什么风,吹的贵妃娘娘改口?”

    李子坚不答,反问:“你说呢?”

    傅振羽当时分析起来:“她不同意削藩,定然是对她更有利才行……她自家也知道二皇子做不成太子了?皇帝透漏的信儿?”

    这哪里是猜测,不过是顺着现实推了一两句,李子坚反手敲了她的脑袋,下了个结论:“笨。”

    旋即,把真正的缘由说了。

    傅振羽那句“对她更有利才行”,确实说到点子了。邓贵妃也没那么聪明的脑子,要走,陛下必然就不喜了。邓贵妃的心思很简单,若她的儿子做太子,削藩她乐意;反之,她儿子不能成为太子,她便不乐意。

    前些年,邓贵妃拖着皇帝不立太子的原因,便是皇后身体。只要皇后挂了,她就能成为继后,她所出的二皇子,理所当然地以嫡为贵,直接立为太子。

    可这都十几年了,皇后还一直活得好好的不说,这两年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前些日子给过双胞胎赏赐之前的几个月,竟不顾三十七岁的高龄,要太医调理身体,试图有孕,这也是皇帝得知李子坚一次有了双胞胎嫡子后,十分羡慕的原因。

    男人都想要儿子不假,却都想要嫡子。

    邓贵妃不知皇帝这个心理,但她知道,自家儿子过了年就十三,春上该准备选修选妃子,十五六岁上好娶亲。然后,再待一两年,便要封藩王外放。如此一来,她的儿子,十有**会成为藩王,被削弱实力的藩王,邓贵妃如何肯?自然磨着同庆帝先不削藩。

    同庆帝却不肯,只道:“朕不想喜爱的儿子做个藩王。”

    他有话,邓贵妃却是不信了。

    圣朝百余年,至今还没有一个皇帝打破传统,太宗皇帝那样喜欢嫡次子,不还是把帝位留给了长子?她不相信枕边人有这个能耐,抗住那些迂腐的文官。

    可巧,李家大老太爷一行入京的第二日,内阁往宫里递了一道折子。同庆帝心中有事,一夜未睡。听闻内阁大早晨就递了折子,便顺手拿过来看了一眼。旋即,勃然大怒,让锦衣卫将首辅王祯下狱,王家上下圈在内宅不准外出。

    历史惊人的相似。

    李子坚,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第三百章 四处借钱

    李子坚自然要为王阁老奔走,首要弄清楚的是,王阁老是怎么惹的同庆帝,才好对症下药。

    这档子事不是问内监就是问锦衣卫。

    这两处,锦衣卫如今正关着王阁老,内监那里,李子坚本就有仇,只恨下不去手。这些日子他频繁入宫,少不得和几个内监说上话。这会儿直接拿了银子,光明正大地砸了过去——官场上,他是王阁老的弟子,这会儿出头实乃理所当然。

    金钱开道,李子坚还真给问了出来。

    而后,无语。

    王祯的奏章上没提立储,说的是两个皇子的课业问题。

    两个皇子共同上课三年了,三年下来,大皇子到底年长一岁,二皇子才能不突出,这性子却是和同庆帝一等一的像。是以,群臣都坚定认为皇长子才是皇家最好的继承人,王首辅也不例外。他的建议是,修改两个皇子的课程,今后让皇长子**王之术,二皇子学臣子之责。

    “让皇长子学**王之术,不就等于立皇长子为太子了么?你以为你绕着弯,朕就不知道了么?”同庆帝阴厉地说完,又十分善良大度地说,“不过,你没明说,朕也不直接打死你。传朕旨意,原内阁大学士王祯,因殿前失仪,革去一切功名,下昭狱,着锦衣卫封王家一个月!”

    一个月后,王阁老能活着走出昭狱,同庆帝便让他安享晚年;反之,便是他命不好了。至于王家被封的这一个月,就看王家能不能长点心眼了。

    不长心眼,非要步李家后尘,那也是自己蠢!

    这后头的话,内监不需要告诉李子坚,只提醒他:“没事多想想李家当年。”

    得着这一句,李子坚再仗着锦衣卫有关系,往王阁老家里递了信。王阁老的夫人又拖李子坚想法子去看看王阁老,毕竟,老人家今年六十有无,比李阁老当年入昭狱的那会儿,还要大几岁,不用刑都不见得安稳,何况用刑?

    接下来的问题来了,便是有关系,空着手也进不去昭狱。

    李子坚跑前跑后花了不少了,再花银子,势必再次找媳妇借银子——头一年从媳妇手里拿了八千,其中五千还是自己的,最后他可是还了一万呢。

    可眼下,就是他想找傅振羽借银子,傅振羽也是有心无力。为了给齐阳筹集建公园的资本,傅振羽掏光了家底不说,还从万毅那里薅了不少,这会儿手头真没银子。

    李子坚也不逞强,找了王阁老一派人商议凑银子。

    也是到了这时,才明白大难临头各自飞。王阁老这岁数,便是活下来,一时半刻也翻不了身。原本就不是很稳当的派系,立即有人动起了旁的心思。

    一听说凑银子,总有自己的理由,七凑八凑下来,四千来两银子。

    这是很多人一生都见不到的金钱,但是在锦衣卫门前,却是不够看了。尤其是王阁老这种,是被天家金口玉言丢下昭狱的。

    李子坚忙了一日,疲倦地回到家中,也无心用饭,只去傅振羽那里呆坐。傅振羽也不问,搂着他不说话。过了许久,傅振羽才听李子坚说:“我今日才算明白,祖父那样清朗的人,先是被嫡长子背后捅了一刀,又有天子一时之愤,最后在下头为求自保的小人推波助澜下,就这么白白丧了命……”

    朝堂上的事,傅振羽就是不懂,也知道那是个成王败寇的存在,事实怎样,并不要紧的。从前如何已经来不及了,眼下嘛,傅振羽问李子坚:“可需要银子?”

    “要,不仅要,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倾家荡产救师座。”李子坚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那声音,冷的让人打颤。

    还有十日,傅振羽就做满双月子了。

    自打满月礼过后,她便小心翼翼地每天运动一些,这会儿气色比二十天前好了很多。次日晨起,陪着李子坚先去了万贤楼。

    因着明年有会试,万贤楼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热闹时刻。只不过眼下才刚开始,人不太多。再加上万贤楼原本逗留之人,学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当着搜有人的面,傅振羽夫妇和万毅借银一万,救王阁老。

    万毅当场允诺,并让人凑银。

    学子只是未来的政客,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差别,有那热心的、家中富裕的,听闻是为了国本一事,摸了银子凑份子,李子坚自然代替王阁老感激万分。

    自万贤楼出来,夫妻两个又去了镇远侯,不求见侯爷,只要首徒帮衬一把。顾咏言不知道二人弄的什么鬼,却会配合,夫妻两个拿了私房出来不说,顾咏言还截了父亲,又薅了一笔。

    傅振羽想着昨日李家到访一事,便建议:“咱们也去大老太爷家借一借吧。”

    李子坚这才知晓大老太爷已进京,还登了自家的门。心知这个大伯父不会拿银子出来,当即把傅振羽送回家中,自己去借银。

    见李蒙也在,眼皮子都没抬,直接张口一家借一万两,跟所有人借,包括李蒙和那个隔房的姨母王田氏。

    李大老太还好,做了那么多年知府,富得流油,一万两虽心疼,却也不是出不起;王田氏家里有这银子,若能为夫婿儿子出力,一万也能拿。只她两口子已知将来李家靠不上,王田氏便一口拒绝,只说家里没钱;李蒙那里只是个举人,只能算是小有恒产,一万两便是包括宅子、田产在内的所有家底了。

    最惨的是族长。

    族长没出息归没出息,能生孩子。他家光儿子,比李子坚大的就有四个,比李子坚小的还有三个,最厉害的是,清一色嫡出。儿子出息的话,有一个享一个的福,不出息,便是一个又一个的一债。族长是个没福只有债的,他自家又啥都不是,除了丢了脸皮到处坑蒙拐骗,也没别的着。

    是以,这堆人里头,除了大佬太爷外,别人都说没银子。

    大老太爷拿银子出来,却也有条件,丢下众人,只与李子坚一个说话:“我也不瞒你,我嫉妒你父亲,怨你祖父偏疼他。可当年的事,我真的是受人蒙骗,再没想过要父亲和兄弟的命,只想让你父亲失了官职,叫你祖父眼里只有我一个罢了。”

    李子坚冷笑。

    这话就是他家小师妹,都知道假得不能再假了,拿来哄他有意思吗?

第三百零一章 骇人听闻

    面对无耻的大伯父,李子坚肃着脸,道:“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如今救王阁老是要事。几位叔伯若能相帮,王阁老必定感恩在心。手头不凑手,也是无碍,旁的还是得闲再说吧。”

    得闲个啥!

    各地乡试已结束,托漕运之便,李家一行才早来了这几日。王阁老的事几时能完根本不好说,总归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拖个十天半个月的,傅家的人说不得就进京了!

    李家大老太爷无比着急,然,不等他再说什么,来了两位头带三梁粱冠的官员来寻李子坚:“可算找到李大人了!尚书大人找您呢!”

    让五品的官员来找,可见是急事了。

    李子坚立即告辞。

    可不是急事吗?

    王阁老一派,除了王阁老自家,便是吏部尚书严清。严清原本打算做个救人的样子,随后以失败告终,继而顺利接管王阁老所有的人脉。

    他盘算的极好。

    可是出了个不按牌里的李子坚。李子坚不仅竭尽全力去奔跑,更是在自己委婉提出不搭救之后,满京城的借银子!照这个下去,不管王阁老最后能不能救出来,李子坚身上必定有了忠心耿耿的标签。

    最要命的是,李子坚不同于别个。

    如果不是李家出了意外,李子坚至少已入仕十年。别个当官需要熬的资历,在李子坚这里,怕是走个过场。在李子坚圣宠如斯的情况下,明年散馆后,再加上这几年攒下的清明正直的形象,越级提拔是必然的。那么,李家也好、王家也罢,所有的人脉都会到他手中。

    这是贫寒出身的士子,所不具备的优势。

    今年已知天命的严清,恰不具备这样的优势。

    严清眸光沉沉,最终控制了压住了心中的酸涩和不平,将幕僚的话听了进去。只听那幕僚说:“老朽认为,李编修这么大张旗鼓地救人,圣上那里想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严清一面让管事筹银,一面让人去寻李子坚。在看到李子坚时,开口训斥:“你这孩子,我昨日说艰难,并不是没法子。借银子借到外面做什么?”

    李子坚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口,略一思索,问严清:“大人有银子借给下官?”

    严清:……

    板着脸的严清,说:“不是借,是一起出银子想办法救王阁老。”

    李子坚却又道:“能不能救另说,下官只是先拿银子打点锦衣卫,去看看师座。”

    光进去看看人,就要数万两?

    严清话未问出来又吞了回去,王阁老这样进的昭狱,怕是拿银子都不见得能见到人。所以说,这个李子坚到底在折腾什么?

    李子坚没要严家的银子,拿着借来的银子,去了一趟昭狱,见王阁老没有被用刑,又去王家当了耳报神,这才继续回翰林院继续混日子。

    一切,都要等到同庆帝解了王家的禁,才好进行下一步。

    回到家的李子坚很不痛快。

    傅振羽轻声问着:“这是受了谁的气?说来听听,姐姐想办法给你出气。”

    李子坚听闻她自称姐姐,斜眼望来,傅振羽嘻嘻一笑,也不解释。两人嬉闹半晌,李子坚还是说了。实在是,他家师妹说的对,心里有事憋着不说太难受了。

    只是,京城有锦衣卫这种高级细作在,很少有人说话说的明明白白。李子坚也不例外,所以,他说:“你做过书院之主。二师弟、三师弟,还有柳老、郭老,都是你用的人。想起你是怎么待他们的,我就特别难受。”

    傅振羽听他前面的话,还当他醋了,再提及后面的两个人,方反映过来不是那回事。

    总归上一世活得太久,又是从真正的懵懂之际开始,很多东西,便是故意忘了,做起事来,骨子里还是下意识的。她待李子坚那些人,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一份彼此类似签了劳动合同,共同做事的那种,自然和别家山长待夫子不同。

    但这,很要紧嘛?或者说,我对他们还不够好吗?傅振羽不解地看着李子坚。

    沉浸在怨念中的李子坚,没有注意,径自嘟囔:“曾经你拿着个契约,找这个签找那个签的,我还觉得你不尊重他们。他们帮你,又不是冲着契约来的……后来,我才发现,契约是对彼此的保护。”

    耳闻那惆怅的语气,傅振羽灵机一动,建议:“君臣之间,是不是也可以来个契约?”

    李子坚白了她一眼,道:“君臣之间本来就有契约。尽管没写出来,却是映入每一个读书人的心底,君为臣纲。”

    这一次,傅振羽懂了,古怪地看了李子坚一眼。

    这一次,李子坚发现了。

    “怎么?”

    傅振羽俯首,在他耳畔低语:“大师兄,其实,我教他们读死书出仕,是为了先出人投地,养活自己,然后才能做我想要做的事……那些事为国为民,独独不会为了了解军王天下事。这个,会不会有问题?”

    李子坚被她的话,吓的站了起来。

    他只是觉得这个皇帝不称职,对自己的臣子不好,他家媳妇不把帝王放在眼里?

    不提李子坚如何忧愁,且说王阁老下狱,有像李子坚这样为其奔走的,也有欢喜得浮一大白的。比如内阁次席的沈阁老,袁自舟的恩师,在诸位同仁的默认下,担负起内阁之事。

    为了拉拢所有人,沈阁老保证接过王阁老的棒子,肩负起立储一事!

    但此事要从长计议,要等一个时机。王阁老还在昭狱里待着呢,众人对这个要求没什么意见。

    这个时机,比所有意料来得要早。

    九月二十二,甘肃庄浪卫指挥史尹征,上奏了一件大喜事。在庄浪知县袁自舟的建议下,他们在蒙人抢圣朝粮食之前,主动出击,在草原上猎杀了万余蒙古军士,收缴了许多战利品,还抓住了漠南蒙古克拉特部的小王子,上书请求献俘!

    世间大多数俗人,都喜欢听好消息,听喜欢那些隐晦表达“你很厉害”的谗言,同庆帝尤其喜欢。一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同庆帝立即下旨,让尹正回京献俘。

    沈阁老趁机提出:“庄浪知县袁自舟乃同庆七年探花郎,不知怎么得罪了严尚书,把好好的探花郎,丢到了西北。袁探花此番也是有功的,不知严尚书有何高见?”

第三百零二章 齐聚京城

    同庆帝三个月上了一回朝,不知道多少大事等着处理,单为着一个知县,逼问吏部尚书!严清心下不耻,却又在帝王期待的目光中,肯定不能回答那是王阁老的意思,也无从解释,便道:“正好吏部稽勋司郎中年末告老,吏部会尽快下发文书,调袁知县入京。”

    六部郎中不过正五品,无上朝资格。

    严清负责吏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他脑子里有个概况。从五的缺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在他手底下。袁自舟非得入京的话,还是在他手底下好一些。

    沈阁老那里正好想塞人入吏部,严清这个安排,正合他的心意,双方满意。上头帝王见今日朝堂和谐,心中脸上也是满意,还盘算着明日是不是继续上朝。

    最后没上成,因为沈阁老成为继李子坚之后,第二个被帝王招进勤政殿说话的人。

    李子坚没有上朝的资格,等他得到消息袁自舟要回京之后,面无表情地回了家。傅振羽见他不高兴,便问:“可是王阁老那里——”

    “不是。”

    李子坚有心不说,但是袁自舟回来是必然的,无从隐瞒,便和傅振羽说了朝堂上的事。

    傅振羽听罢,满不在乎道:“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我们对不起他,他要是敢动什么歪心里,那我们跟着不要脸就是。”

    李子坚紧绷的神经一松,脑子旋即飞快转了起来。歼敌一万,还没什么损伤,圣朝这是出了个厉害的将领不成?又或是,死的不是蒙古军士,而是百姓?

    猜测无意义,李子坚第二日就安排了人去西北。还没他到家,就接到林俭的信,他们已到通州,明日入京。李子坚连忙告假去接岳父兼恩师。

    河南乡试是八月初四,成绩出来是八月二十。林俭一行隔了一个多月才入京,不是因为路上不顺,而是此行人员过多。傅、林两家,一为送考,二为看望傅振羽,竟是连林老太太在内的所有人,阖家入京。老老小小的,路上便耽搁了起来。

    八月底,傅振羽接到信后,还对林太太道:“舅母怕是要开春才能回家了呢。”

    这不,这时节过来,这年定是要在京城过了。

    此次乡试,李宗延、林俭、赵麟都过了。但是会试有望的,怕是只有李宗延一个。傅振羽心中有数,口里没说,出了双月子后,便带人收拾帽儿胡同,安排一行人的食宿。

    九月二十四晌午,李子坚于朝阳门外,接到了傅山长一行人。这一行人中,除了傅山长不是第一次入京,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所有人都面带疲惫,脸上的欢喜却是难掩。李子坚按照傅振羽的吩咐,问过傅山长之后,赶紧去看林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六十七了,这在时下绝对是高寿了,还如此折腾,着实让人担忧。

    李子坚带着担忧去看林老太太,却见林老太太领着林俭的长子,笑呵呵地看着高大的城门,脸上的折子笑开了花。而她身旁的凤氏,却是一脸菜色。

    林俭看他看向老太太,便笑道:“大师兄不必担心,祖母不晕车不晕船,身子好得紧,倒是我媳妇受了不少苦。”

    李子坚旁的不好多说,邀请众人上马车:“再做一刻钟的马车,就能到家了。师妹和舅母已经安排了食宿,就等这你们了。”

    一行人七八辆车,慢慢悠悠入城门。

    这样的情形在地方是大景,朝门上却是常见的。明年又是大比之年,这会儿功夫已经进去了两拨更富贵的人家。林老太太只觉两眼都不够看,及至进了城,还掀开马车的帘子,和重孙子两个看着街道两侧的大宅子和店铺,说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长生啊,你看见那个人了吗?他穿的靴子怎么是翘头的?衣服也是怪模怪样的呢。”

    周岁三岁、虚岁四岁的长生,见林老太太很开心,陪她手了几句后,忽然道:“长生好好读书,将来在这里买大宅子给太太住。”

    这是凤氏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林老太太原本欢喜的脸,听见这话,忽露哀伤。等重孙子长大,她还不晓得在不在呢。刨了一辈子的土坷垃,她再没想还能进京瞧一瞧。所以啊,人要惜福。不管能不能等到那一天,重孙子这么说,她就该开心。

    “好,太太等着。”说完,老太太对凤氏道,“你把长安给我,休息会儿吧。”

    长安比李星卓小朋友大三个月,独自做马车还做不稳。林俭是骑马的,凤氏只好抱着人。林老太太这一张口,座在她右侧的林氏赶紧道:“我来吧。”

    可惜,长安和林氏不亲,不肯要她。

    林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身边还靠着个。

    林老太太却训她:“方才看到外孙女婿,你连闺女和外孙子都没问,这是不对的。待到了小羽家里,先去小羽和孩子,记住了吗?”

    林氏委屈,道:“记住了。娘啊,到了李家,你可不能再这么说我了,好歹给我这个长辈留个面子。”

    林老太太冷哼,道:“我若不给你留面子,方才在城门上就说了!”

    凤氏假寐,只当没听见。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帽儿胡同,傅振羽和林氏已在大门上等候多时了。按照林老太太的叮嘱,林氏先问了傅振羽的身体,又谢过林太太的照料,问及孩子,还是傅山长发了话:“先进门吧。”

    一番契阔后,一行人进了正院。

    傅山长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一看给他们安排的地方是这个主院,便道:“我们虽是长辈,却也是外姓,住正院不合适。”

    李子坚笑着解释:“爹放心,我们不住这里。前头开道街的三进小宅,才是父亲留给我的东西。里面后院和后罩房都是竹子,小羽喜欢那里,我们常年住在开道街。这里是后添置的宅子,就是想着给亲戚朋友往来住的。”

    “开道街远吗?”

    “方才大门外,对面斜着的那小门,便是我们的后门,近的很。”

    那确实近。

    说话的功夫,奶娘们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又是一番私见。而后,傅振羽把孩子丢给林老太太,林氏作陪,她却道:“咱们书房说话吧。”

    这个咱们,是李子坚、傅山长、林俭,还有李宗延、赵麟他们。说到底,家人相见是喜事,但科举才是要事。

第三百零三章 舅母所忧

    林氏听闻闺女自作主张,心下不悦,才要开口说话,叫李子坚抢了先,他嗔傅振羽:“虽着急,却也该让大家休息一会儿方是。”

    虽是嗔,却带了笑,并无丝毫怪罪之意,傅振羽便道:“妇人和孩子们休息收拾,咱们说说话,都忙好了,一起吃饭,饭后休息一下午,不是更好?”

    午时还不到,吃饭确实有些早,李子坚便看向傅山长。

    傅山长便对林氏道:“由嫂子、牟家侄儿媳妇陪着,你们收拾一番,我们先去说话。”

    翁婿两个,都依了傅振羽之言。

    林氏只得偃旗息鼓,看着闺女的眼神有些不忿。林老太太便下令:“老大家的,带我去我那屋。三娘,你过来扶我。”

    林太太自然要亲自去扶,被林老太太推开。

    林老太太抓着林氏的手,瞪了她一眼。待到了东院,林老太太撵了别人,只留下林氏,再次警告:“你是当娘的,我也是当娘的,再想摆当娘的架子,别怪我不给你脸。”

    林氏委屈得险些落泪,道:“都是当娘的,娘这么管着我,我怎么就不能说闺女了?”

    林老太太直接道:“不说你那闺女比儿子还顶用,你想当她是闺女管,你像我这样,把你娇养大了吗?你十五岁上要出嫁了,才开始学做饭,你闺女七八岁就开始做饭;你到出嫁一文钱都没给家里挣过,也不曾叫你下地,你闺女不到十岁就开始谋生,你哪来的脸说你也是当娘的?”

    不提林氏如何委屈,傅振羽和傅山长等人齐聚书房,先说举业之事,由李子坚开口:“明岁都下场吗?”

    这个都,包括傅山长在内。

    傅山长道:“我打算试试。于书院来说,进士山长和举人山长,到底不一样。”

    也就是说,傅山长打算更进一步,也不过是为了书院。傅振羽却对他不怎么抱希望,因道:“若为了书院,我的建议是,不考。”

    只要南湖书院能出进士,便是傅山长不考个进士回来,也不是什么要事。反之,若是傅山长反复参加会试,却是屡试不第,就成了另外的一种说法了。

    是以,不考,和考了不过是两个概念。

    李子坚最懂她,立即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咳了咳,道:“那么,所有要考的,便以‘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为题,做一篇文章出来吧。”

    傅山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应了。从举业上来说,在座之人都不如李子坚。

    不知姑娘本意的傅山长,还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抚傅振羽:“且放心,而今我的身子已经大好,撑过会试。”

    弄得傅振羽不知如何回答了。

    不好回答,那便不答,问傅山长和林俭:“陈峰那小子如何?”

    傅山长瞅着林俭,林俭不夸张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头几个月一则年龄小,二则有些手生,人又是一板一眼的,颇为辛苦。但做熟了后,颇有些包公的味道,赏罚分明,管着下面的孩子,倒也十分合拍。也是他能接手我的手里的活计,我才放心入京。”

    这些人里头,李宗延虽是下一科最有望之人,但却是和傅振羽来往最少的。他的目标是举业,一切都要他的文章写出来再说。至于私事,他娘准备了小礼物送给傅振羽的三个孩子,眼下也不在他手边,遂没言语。

    与他不同,赵麟和傅振羽的关系不要太铁。

    见众人说完正事,赵麟迫不及待地说:“夫子,咱们书院和水利书院,合计二百人,开学典礼上极其热闹。山长单扩了一个院子做孔庙,定下每年九月一整月都做圣人祭;还有,咱们那个时政课堂,由知府大人和钱知县两位帮衬,一季举行一日的对外公开课,其他书院的人也可以来旁听,那些旁听的人都挤满了会堂呢。”

    这小子是从南湖书院筹建之初便在的,他见证了书院的成长,自己也跟着书院一起成长。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少年,长成而今的大小伙子,成了举子。

    此番乡试,赵麟的二十二名,比林俭的名次要好得多。

    傅振羽顺着赵麟的描述,又有林俭和傅山长等人补充,脑补出南湖书院如今的盛况。听罢,她笑道:“我到底不及爹有能耐,只能做个框架,具体的还是爹爹更擅长。”

    傅山长则道:“无须妄自菲薄。我不过是你在的架子之上,参考了其他书院的模式,又得了章知府帮衬,这才细化完善了书院。”

    说话间,下人来报,饭得了。

    这些人从前一起吃过食堂的,也没分的太清楚,男客一桌,摆在正院的抱厦,女子一桌,摆在了正堂。敞开了门,两处都能看到彼此。帽儿胡同的厨子是才从万贤楼调过来的,厨艺很是有保证。

    众人吃过饭,又略说得几句,李子坚道:“我请了两日假,爹娘并外祖母舅舅早些歇息,晚饭我们再过来。”

    林老太太便是不晕船不晕车,也是一路折腾,洗漱一番后,直接睡到落日余晖洒满庭院,方幽幽醒来。疏散筋骨后,老太太问丫鬟:“其他人醒了吗?”

    听见动静,在外间一直候着的林太太掀帘而入,道:“娘可还睡得惯?”

    对这个儿媳妇,林老太太是很满意的,拉她坐下后,道:“又辛苦你了。你给我说说,小羽他们两口子在这的日子。”

    林太太笑,指着林家人住的这个院子,道:“只看这院子,娘还担心什么?”

    林老太太带着儿子、孙子住在内宅东侧最大的院子,三间正房带耳房、六间厢房,前面还有倒坐,做书房,收拾的十分整齐。

    林老太太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她说:“不说子坚怎样,小羽那丫头最是能干,便是到了京城也饿不到肚子。我是担心啊,她娘和她爹都是不顶用的,李家有没有欺负她。还有,听说大户人家都有什么小妾通房的。小羽生了儿子了,子坚有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这原本该是林氏操心的事,结果却让老太太做了。

    林氏叹息着,却是十分认真地说:“旁的事娘都不用担心,只一件,两个孩子要去汝宁立宗祠,妹夫那里怕是要多担待一些,我怕妹夫不敌李家人。”

    说着,林氏把两个孩子满月那日的事说了。林老太太一听,旁的不说,先道:“那小羽的身子现在可是大好了?”

    “娘放心,最近这段日子,我看得紧,她身子恢复的很好。”

    林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林太太所担忧之事,老太太道:“你妹夫不行,你妹妹倒还能指望。”

第三百零四章 贫富差距

    林太太摆明不信自家婆母的话。实话说,不是她小瞧小姑子,实在是这些年来,自家小姑子就没做过让人认可的事。

    林家老一辈婆媳两个处的像母女,林太太把不信摆在脸上,老太太便教导儿媳妇:“各人有各性,有人性子好,有人不好。色色都好的,这是极少的;像你妹子那样,基本没个好的,也是不多的。但就是她,也是有用处的。你且想想,她那性子,能让自己吃亏?”

    林太太还不懂。

    林老太太提醒她:“小羽和小商两个之间,她自然看重小商。林家和傅家,她更向着咱们。站在傅家和小羽那头,自然觉得你妹子不会来事,反之,小商和咱们家,却觉得你妹子还是不错的。现在,小羽和子坚两个,再去和李家那帮人比,她向着哪个还用说?”

    林太太这才懂了,立即冲老太太摆了个大拇指:“还是娘厉害。”

    可不是吗?

    林氏那个人偏心的时候,偏的那叫一个难缠。便是傅山长下不来脸的事,她做起来,必定得心应手。

    林老太太见她懂了,低声嘱咐:“晚上见着小羽,你提醒她一二。”

    凤氏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许多,中午没怎么吃,晚饭一不小心吃撑了。林俭满腹心事,没注意,林太太瞧见,便道:“凤丫头,陪我去院里走走。”

    傅振羽听了这话,叫住二人,道:“京城不比汝宁,到了夜间是极冷的。嫂子且等一等,我让人拿件斗篷给你。”

    最近半个月,别的东西还没预备下,一行人大毛的衣裳都已经备下了。林太太那个早已送到她手中,丫鬟得了令,把傅振羽给凤氏准备的那件灰兔毛的斗篷拿了出来。

    凤氏自然推辞。

    还是林太太道:“这是灰兔毛的,很常见,你穿着吧。”

    傅振羽那里已和林老太太和林氏道:“锦绣阁的绣娘过来,给娘和外祖母嫂子们量身做过年的衣裳,是我孝敬长辈的。不过,我明日要和爹大师兄们议事,不能陪你们。娘和外祖母也不用担心,舅母和锦绣阁的人是认识的,你们有事找舅母就好。”

    林氏是亲娘,来闺女家串门倒还好。凤氏却觉得自家只是表亲,白搭了车船入京,住着这样的好房子,一日三餐有人管不说,下午脱下来的衣裳,丫鬟也领下去洗了,真真事事不操心,还要得衣裳,十分不安,晚上和林俭说:“妹妹要给我们做衣裳呢。”

    林俭道:“做就做吧,你不学小姑母就好。”

    凤氏尴尬地不说话。

    林俭又道:“妹妹给长安和长生的东西,你瞧了吗?”

    “还没来得及看。挺沉的,一盒约莫十两的样子,和我准备的差不多。”

    凤氏给李星卓准备的衣裳鞋袜两套,并实心的银镯子、银项圈,合起来是六两六。给双胞胎的也是一样,三个孩子的礼物加起来,一共花了三十两银子。凤氏下午太累了,觉得分量差不多,便丢在一旁。这会儿林俭问了,她便把两个木盒子拿了过来。

    傻眼。

    她送的是银子的,傅振羽给的却是足金的。油灯下,那金灿灿的物件,是那样的耀眼。不止是金锁和镯子,就连项圈的链子,也都是赤金的,且是上下两层,两套。

    凤氏连忙打开另外一个盒子,见到是两方没什么雕刻的砚台,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俭却道:“这是端砚。最好的端砚,一方十金。这个,少说也要五金。”

    五两金子,二十两银子,那也比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贵重啊!

    凤氏无语了。

    林俭拍了拍媳妇的手,一脸感慨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穷?”

    凤氏用力地点点头。

    从前在汝宁府,她一直觉得婆家很富裕。搬到杨家庄后,日子就更好了,她娘不止一次地感慨她好命。她也一直知道,这个小姑姑家是富有的。从前在汝宁,表妹总是穿普通的儒士服,也不带首饰,除了宅子大一点,吃的好一点,她还没有特别大的感觉,至少没有此刻的感受——两家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林俭躺在温暖的炕上,一脸感慨:“你要慢慢习惯。想想你夫婿我,从小就在富有的舅舅家过活,上头两个师兄,一个是阁老的孙子,一个是江南首富钱家的子弟,我那日子,可想而知。”

    凤氏顺着他的话一想,不禁打了个冷颤,道:“夫君太可怜了!”

    林俭便被她逗乐了,在热炕上滚来滚去,林俭还很无耻地说:“咱们生个闺女吧,我都没有亲姐妹呢。”

    次日天明,果然如傅振羽所言,锦绣阁的绣娘上门量身,给大家做衣裳。绣娘上门的时候,苏妈妈领着婢女,抬了一箱子的布料进来,让林氏、凤氏、老太太挑选。众人这才知晓,这锦绣阁的布装和绣楼是分开的,客户可以直接做成衣,也可以拿着布料求加工。

    林氏非常不客气地选了四身见客四身家常的冬衣,从内衣到褙子,一件不落。

    林老太太见她不客气,自家也不客气了,直接道:“你带来了那些衣裳,家常的省了吧!”

    林氏心说带来了衣裳料子不如苏妈妈抬来的,但见老娘面色不愉,便吞了缘故,哀求:“好歹做两身?”

    林老太太不悦之际,苏妈妈已道:“是该做两身。”

    话都说了,苏妈妈索性说到底:“舅太太的衣裳已经在做了,老太太便和太太一样,也是四套见客,两套家常!老太太只选几匹布出来就好。”

    林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要,道:“我都这把岁数了,做了衣裳也穿不久,家常的来两套,再做一身过年见客穿的尽够了。”

    最后还是苏妈妈让步,做两套家常两套见客的。

    到了凤氏那里,苏妈妈传达了傅振羽的意思,两套见客两套家常。凤氏也没生硬地拒绝,而是回屋拿了自己带的布料,道:“家常的用这个吧,也给妹妹做两身,这是我们自家织出来的布,多少是个意思。”

    少占了便宜,意义又不同,林老太太很满意孙媳妇的表现。

    锦绣阁的人领了所有布料,保证一个月内就送成品过来。待人走后,很是不安的林老太太,问媳妇:“老大家的,方才那一箱子布,要多少银子?”

第三百零五 林母心思

    一箱子布匹,绸缎细部色色都有,林老太太虽不知具体价,但也知道那要不少银子。林太太看出婆婆的紧张,笑着安抚:“小羽这两年收了许多料子,她又一个劲地生孩子,料子就白放着了。娘问多少银子,是没人知道的。”

    林老太太一听布料不是新买的,松了口气,道:“咱们来之前我就知道了,小羽是定要破费的。是我私心重,还是想来一回的。但你们都给我记好了,不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旁理所当然的林氏,指了丫鬟:“带我去看看儿子。”

    现年十二岁的傅振商已是秀才,很给林氏长面子。林氏本意是儿子和自己同住,奈何傅振商不同意,非要和赵麟他们同住,林氏拗不过他,又有傅山长发话,傅振商到底飞离了林氏的视线。

    凤氏看着离去的姑母,再看看自家婆婆,忍不住为未来的表弟媳妇鞠一把同情泪。

    林老太太见她眼神不定,再次声明:“咱们收你表妹心意可以,可别学你小姑姑,不仅有了吃拿的心思,还把心思都写脸上!”

    入京不到一天,这是凤氏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小姑姑不过是爱往娘家送东西,又想从富有的闺女那里拿点好处。虽说有些不合适,但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凤氏目露怜悯。

    林太太以为她委屈,忙对林老太道:“娘放心,凤丫头再没这心思的!”

    听得婆婆的话,凤氏连忙收起情绪,乖巧接话:“祖母放心,夫君她能干,我没想过占人便宜的。”

    这话说的讨巧极了,林老太太面露微笑,道:“是这样,男人挣的多,我们跟着吃肉,挣得少,吃粗粮也不去贪别人的。”

    而老太太,因为中年丧夫,没了男人,为了不饿死,只能自己挣着吃。在她看来,傅振羽从小就会谋生,不过是因为有父母近似无父无母罢了。

    那厢,凤氏见林老太太面色恢复正常,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祖母,小姑姑是表妹的亲娘,吃表妹一点子孝敬,也没什么吧?况且,小姑姑给两个外甥一个外甥女,足足准备了一千两的礼物,也不少了。”

    两家同船入京看望傅振羽和三个孩子,林氏早就显摆过自己准备的东西了。

    便是不说这贵重的礼物,只说这世间当闺女的,就是凤氏和林氏两个,每年也酌情贴补娘家一二的呢。凤氏总觉得林老太太和林俭这么说林氏,也是在隐射她和自家婆婆,方有此问。

    林老太太看着孙媳妇,在说真话和不说之间摇摆。

    凤氏被她瞧得心虚,弱弱地问:“怎么了?”

    林老太太自认为外孙女和自己一样,由己及人,她亲娘要是林氏这样的,她不带喜欢的,哪怕那是亲生的母亲。可这话说出来,很不人情。

    思索良久,林老太太在心底斟酌了一番言辞,方道:“哎……你表妹两口子都是恩怨分明的人,这恩分明,眼前现成的例子。你表妹夫两口子这么善待咱们,可不是因为亲戚,而是因为你婆婆,这两年陪小羽待产、伺候月子,他们这是感恩。反之,我只问你,丝织坊一年挣多少银子?”

    林氏管着丝织坊,后来是林大姐,再后来凤氏渐渐跟着林俭识了些字,便由凤氏管着了。

    凤氏便道:“今年过完年到中秋,净利一千六百多两。”

    这是除去所有人的工钱,包括凤氏按照当年傅振羽给林太太开的那工钱,一个月五两银子。

    林老太太道:“丝织坊、衣为桑,从投入到挣钱,你小姑姑没出钱没出力,只负责收利。女婿晓得事,做主拿了一千两银子给外孙子备礼,很多吗?”

    凤氏眨眨眼。

    是呢,出嫁前,表妹连外祖家上上下下都打点的好好的,亲生父母那里,又岂会落下?不仅有丝织坊,小姨铺子的紧张,也是给小姑姑的。不客气地说,小姨这些年攒下的钱,比丝织坊还多。那么,拿大头的小姑姑,岂不是更富有了?

    嫁人前养家糊口,嫁人后,依旧保证父母衣食无忧,来了京城,还能买这样的大宅子,用上仆妇……凤氏打心眼里佩服,发出来自灵魂的感叹:“表妹好厉害。”

    林老太太和林太太两个同时扶额,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个信息——儿媳妇不大好教啊。

    且说林氏到了前头,傅振羽和李子坚已经给傅山长在内的所有人,看过了文章。就是凑数的牟信和傅振商,也交了一篇上来。

    李子坚说出自己的推测:“明年的会试,从齐、葛两位阁老择一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两位的话,宗延的文章胜算很大。”

    至于其他人,李子坚不吱声了。

    被点名的李宗延也没做声,他的目标不是中进士,而是二甲。

    而傅振羽那里,私心希望只有十八岁的赵麟能中。可她知道这个不容易,不过,傅振羽静默了一秒,旋即振奋起来,道:“科考从来无绝对一说!还有四个多月,豁出去这个年不过了,找补一下,搏它一搏!牟信,从明日开始,你便带着大家去万贤楼,我会提前和万兄说一声,给你们留位置。”

    只是个秀才的牟信,领命:“是,夫子。”

    见林氏过来,李子坚道:“好了,拿着批改过的文章去重写一遍,我们下午再对一次。”

    其他人鱼贯而出,只傅山长父子留下。不等李子坚开口,傅山长先问:“你在信里所言令立宗祠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李子坚为了博傅山长同情,少不得把事情都说了。从李家大老太爷,到族长还有李蒙三个,一个不落地全说了。说完后,李子坚道:“这样的宗族,无胜于有。我和姐姐在汝宁重生,便寻思学傅家先祖,将宗祠该落汝宁府。”

    傅家也非土生土长的汝宁人,而是后搬来的,傅山长这一代,是傅家出生在汝宁府的第七代。

    傅山长晓得这样更好,但问题是:“我这口角,怕是……怕是没法子和一族之长、和做了二十年知府的进士老爷,去分辨些什么!”

    闻言,林氏毛遂自荐:“你不行,我来!总不能叫闺女和女婿被旁人欺负。”

    重要的是,她闺女的家财只能是她闺女的,她要都费劲,怎么能便宜旁人呢!

第三百零六章 烫手山芋

    林氏做好了准备,李子坚却不准备立即就让两家见面:“五日后我休沐,休沐那日请族长和大老太爷过来,届时劳烦爹和娘了。”

    便是心里没底,事涉唯一的闺女和大徒弟,傅山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待回后院,傅振羽听凤氏带了自家丝织坊的布料,便道:“那我也做几身衣裳好了。”

    苏妈妈笑道:“奴婢做主,给太太做了两身。”

    傅振羽听了眉眼全是笑。

    沉溺于走路的李星卓小朋友,走了半天终于累了,瞧见母亲笑了,跟着笑了起来,还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句:“娘,笑。”

    傅振羽就更乐了,抱过闺女,点头,道:“对,娘在笑。”

    一家人和乐融融之际,小厮来找李子坚,道:“王阁老出来了。”

    傅振羽连忙起身给李子坚着衣,口内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大师兄只管派人来叫我。”

    李子坚接过外袍自己动手,又对傅振羽道:“外头有我就够了,家里三个孩子,这么些人,你才养好的身体,怕是又要累坏了。”

    傅振羽却一副早知道你回这么说的表情,道:“可以让我娘她们帮忙照看孩子,我就得闲了啊!自家人怎么都不难,大师兄一个人在外头才是难。”

    傅山长不知道什么事,却认可闺女的话:“小羽说的是,用得着的地方,家里这些人,不管是哪个,你都不用客气。”

    李宗延林俭等人纷纷应声。

    李子坚心下暖暖,面上展颜,道:“是,师父!”

    在他心中,师父比岳父还高的存在。

    送走李子坚,傅振羽轻描淡写地和家人说了句:“王阁老日前惹恼了上头的人,被关了起来。说起来,和当年李家的情景颇为相似,大师兄感同身受,跑前跑后一个月了。我估摸着,上头是消气了。”

    说到这,傅振羽对林俭几个道:“京城不比汝宁,说话做事凡事须得小心。稍有不慎,言行之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便是我和大师兄,也无能为力的。”

    这事傅山长十分有经验,道:“对,这个很要紧。十年前我入京的时候,就见着了这样场面。那还不是得罪了谁,不过是在街上走着,就作了一回池鱼。眼看着那些人受伤了还不敢吱声,可恨我能力有限。好在回京的镇远侯过来了,才叫大家少吃些苦头。”

    傅振羽听闻他提及镇远侯,目光一扫,去看众人反应。略奇怪的是,所有人,包括林氏在内,都没有多大反应,有问题哦……

    再一想,傅振羽恍然。

    镇远侯是顾咏言的父亲,这事林俭几个都知道,但知道的不清楚。只有牟信、李宗延和顾咏言做过同窗,但顾咏言多和范茗来往,他们几个都不熟;赵麟也只知道那是傅振羽的弟子,旁的就罢了。现在,顾咏言多年不回书院,这些人便当高门和平民不同。

    至于林氏,那两年不在,对此事一无所知。

    由是,傅振羽放下心来。

    不能倚仗镇远侯的势,但顾咏言这个人既然大家认识,少不得还要来往一二。是以,傅振羽将前几天才收到的信儿说了出来。

    “说到镇远侯府,咏言和范茗成亲两年了,日前我才得的信,范茗有孕。之前我不得出门,而今有空,便准备去瞧一瞧她。不丰哥哥、宗延、赵麟,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吧。”傅振羽发出邀请。

    刚被敲打过的三个人,听了这样的消息惊讶不已,旋即有恍然,听到傅振羽邀请,三人竟异口同声表示:我和顾咏言不熟啊!

    赵麟叫的最欢,他可怜兮兮地说:“夫子,我和顾师兄都没说过几句话啊……”

    林俭也道:“他统共没在书院待几日,且基本上我在书院的时候,他基本都不在。便是他在的时候,也是大师兄教的他,我也不熟。”

    这两个说的也是实话,傅振羽便看向李宗延,还道:“你两个同窗至少一年呢,我记得甲字堂你、咏言、范茗三个可是时常霸占前三的。”

    这是事实,李宗延无法反驳,却另有话说:“然则,我和那两位,不是一路人。从前就不热络,这会儿凑上去,反失了风骨。”

    就这所谓的风骨,钱文举和韩末不合拍,李宗延同样做不到与顾咏言合拍。

    叹息一声,傅振羽道:“那便算了吧。回头我与他说一声,他若是有意,我让他去万贤楼找你们便是了。”

    不说林氏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就是傅山长也不甚了解。不同的是,他极为信任女儿,便为女儿撑腰:“子坚不得空,你们都要听小羽的,断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起了轻视之心。”

    其他人应声,只有林俭,因为身份特殊,笑道:“姑父多虑了。不满姑父,在第一代借贷入学的孩子们心中,妹妹怕是比姑父还值得敬仰呢。”

    傅振商都不信。

    然则,他发现表哥话音刚落,同窗赵麟,整个人都爆红了,可见其心思,顿时惊诧不已——他知道姐姐好,但不至于,比爹还好吧?

    不等傅振羽去镇远侯府,李子坚带了糟糕的消息,勉强保住了性命的王阁老,告老还乡。

    见李子坚失落,傅振羽笑道:“说错了话,还能保全全家老小,完整归乡,再没这样的好事了。”

    这个结果,对李阁老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李子坚又何尝不知呢?他所难的是,王阁老走后,他们这一派的人,要怎样混下去。沈阁老那里定然是不行的了,齐阁老虽是鲁派之首,但李子坚自家都要把户籍重落汝宁的人,靠上去也不合适。

    至于另外两位阁老,李子坚就更不熟了。

    更让他犯难的是,王阁老临行所托。

    圣朝建国百年左右,前三十年国都在南直隶,太宗皇帝迁都顺天府。可顺天周边贫瘠,无法供应京城百万人口的日常用度,自要从南方运来。同样供养京城,养南直隶比北直隶不知省了多少事。如今多出来的那部分,一直在江南百姓头上。

    江南富,江南赋也重。

    王阁老想要个温顺的皇帝,减免江南赋,或是将运河的收入,分一二出来,惠及江南百姓。他说:“勤俭又不得宠的大皇子,是最佳人选;若是他人,江南将更难。吾老矣,盼贤侄完成老夫之愿。”

    可推皇长子上位,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

第三百零七章 平民举子

    十月初一是寒食节,之后天气愈发寒冷。赶在那之前,傅振羽递了拜帖,拜访方夫人。李子坚听闻镇远侯归来,九月三十这日,也跟了过去。

    李家众人知道傅家人进京后,忍耐这些日子,终于到了李子坚休沐,却还被门房拒之门外:“老爷和太太不在家。”

    大老太爷不信,道:“他岳父都来了,他能去哪里?”

    门子道:“两天前我们太太就给镇远侯府送了拜帖,说今日过去的。这不,才吃过早饭,老爷和太太就出门了。”

    人家串门都先上拜帖的,哪像你们这样大辣辣登门?

    大老太爷听出他的未尽之语,一张老脸红了半边,到底又憋了回去。在他们走后,只听小门子问老门子:“咱家大老太爷脸怎么这么红?”

    听见问话的大老太爷老脸更红了。

    老门子倒是很会说话:“这么冷的天出门,冻的呗。”

    回到家中,大老太爷就写了帖子,让人送到开道街。晚上李子坚回来的时候,也痛快回了,约了两家人十月初十会面。

    帽儿胡同,林老太太第一次住热炕,很是惊奇,道:“怪不得屋子造的这样小,保暖呢。哎哟哟,这样一弄,比咱们汝宁可暖和多了。”

    林太太在京城前后住了一年了,却是第一次过冬,跟着道:“可不是说么?外头冷归冷,罩个大毛的衣裳也就不冷了。还是小羽仔细,给咱们每个人都备下了大毛的衣裳。先前我还说不要呢,好在没硬客气。客气过了头,这会儿不定怎么遭殃呢。”

    说到傅振羽的好,林老太太嘱咐林氏:“待李家的人过来,把你那劲儿都放出来,说什么不能叫他们欺了小羽和子坚两个孩子。”

    林氏摩拳擦掌,信誓旦旦地说:“娘放心吧!我闺女我占点便宜倒罢了,别个,却是想都别想!”

    到京城这半个月,不仅是自家,便是娘家,李家的下人都敬着,林氏心下满意。再有傅振商出门回来,回回都说沾了姐姐的光,什么万楼主因为他是弟弟,给了他一堆见面礼;什么镇远侯府的顾五爷,也赶过去见他,也是一堆礼物……

    林氏所求,不过是闺女帮衬娘家,帮衬兄弟。

    这个不用她说,傅振羽都会去做的。何况时下大家也都这习惯,少不得抬着傅振商一二,连林俭这个表兄都要靠后,但林俭也没受多少怠慢就是。

    一行人的感受,在遇到汝宁老乡的时候,最为强烈。

    顾咏言见了大家,作为地头蛇,非要请客。众人推辞不过,万贤楼吃过几次后,大家都知道价格很贵,一顿饭吃掉几十两银子,太惊心动魄了。林俭做主,随意挑了家酒楼,让顾咏言请客。所有人待进了酒楼,才晓得京城就没有便宜的地方。

    这一顿花的少,也要十来两,赶上李宗延和赵麟从前一家子一年的开销了。

    林俭和赵麟两个,都暗自感慨,要不是傅振羽在,他们怕是撑到会试,就要饿死了吧?李宗延已经做了三年的举人,自然比他们两个稍好些,感慨是有,但没有多思。他的平静,在下楼时遇到那个穿着灰棉袄,同掌柜讨价还价的中年男子时,色变。

    “桂夫子?”

    李宗延从前就读的私塾,夫子姓桂,是个秀才。桂夫子以秀才之身,攒了十年家资,八月里秋闱刚刚中举。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杀进会试。可毕竟成为举人的时间还短,手头不甚宽裕。头一回儿进京,尽管知道京城什么都贵,却再也没想到能贵成这样——从房价到吃吃食,翻了小十倍。

    贵成这样,也是因为赶考的举子实在太多。

    每三年一次的会试,数万名举子入京,有的还携家带口;各地商户更是闻风而动,至少增加十万人口。十万人口,比之京城百万人口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顺天府城内有一大半的地方,属于十万人。下剩的九十万人口,蜗居剩下的一半。别说添十万人,就是添一万人,都不容易。

    桂夫子走了十来家客栈了,眼看过晌,饥肠辘辘之际,想着同福客栈的掌柜和善,便来一试:“客栈这么多人,少不得人手不足,我来与店家做事,也不要工钱,只需一张木板床和客人吃剩的饭菜即可。”

    这些话很丢脸,但脸面从来不是桂夫子能在意的。

    今日之举子,焉知不是他日只进士老爷?是以,掌柜的很和气地拒绝:“每当大比之年,城外进来谋生的不知多少,实在不缺人。”

    桂夫子还要磨,听见人唤自己,回头看到了李宗延。窘迫地笑了笑,道:“原来是宗延啊,我还去你家问你呢,你娘说你跟着南湖书院的山长入京了。”

    得知他中举要赶考,李母还给拿了六个五两的银子,一作庆贺,二为他掏一份路资。

    李宗延满腹心事,不知要说什么。

    其他人不认识桂夫子,不好插言。

    一阵尴尬过后,还是掌柜出声:“几位认识吗?”

    这话却是看向顾咏言,顾咏言道:“我不认识,我这位同窗认识。”

    李宗延回神,与顾咏言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认得路,与桂夫子说几句话后,自己回去。”

    顾咏言与他同窗最久,想了想,去解腰间的钱袋子。李宗延将他的手按住,道:“多谢五爷,我手头还有些余钱。”

    林俭则对顾咏言道:“他不难于此,实在不行,没几步就是万贤楼。”

    听得这句,顾咏言笑笑,收了手,与其他人离开。

    这会儿过了饭点,客栈大堂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李宗延请桂夫子坐在大堂,与他叫了一晕一素两菜,又有一碗羊肉汤,点了一壶热茶。

    桂夫子没有拒绝,等饭的功夫,道:“傅山长的闺女嫁给了上一科的状元郎,你们都住状元家里吗?”

    李宗延嗯了一声,有心邀樊夫子去李家,却知自己没那权利,只能沉默。

    桂夫子那里却十分通透,说了自己入京大半日的情况,最后笑道:“我没想到京城这么冷,这么……不说了,总之,我之前就想好了,同福客栈的掌柜若是不同意,今晚少不得破费一二。待明日天亮,我便去城外民家找个地方住着。二月会试之前,再多拿些银子入京。现在好了,给你几个月,待二月里,让我住他家几日,可好?我不是想占便宜,是怕到时候,多拿银子也找不到地方住……”

    桂夫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的李宗延阵阵心酸。

第三百零八章 两家会晤

    待桂夫子吃饱喝足后,李宗延终于有了决定,道:“今晚我给夫子找个地方落脚,便回去和夫子说一声,若她同意,明日我便来接桂夫子。若是夫子不允,桂夫子再出城不迟。”

    “如果可以的话,我带的路资虽不多,留下回家的路费,下剩的我都交给李家。我只怕你去开口,你现在的夫子会不喜。若对你有影响,你就别张这个口了。我明年不中,再等三年就是。”桂夫子如是说道。

    可事实上,他明年就四十了。三年,着实等不得。

    提及夫子,李宗延笑了,道:“我说的夫子,便是山长长女,嫁给状元郎的那位。五年前我离了桂夫子,原以为举业无望了,是夫子,她重新给了我机会。夫子不仅聪慧,人和山长一样,都是极善的。”

    大抵越是穷的人,自尊便越要命。

    当年的情况,李宗延定然不会让父母背一身债务,借银子继续读书。可偏偏,傅振羽提出的借贷入学,是让他自己背负一身债务。李宗延当时是破釜沉舟,给自己个机会,最差的结果,便是依旧读不出来,二十岁后,慢慢还就是了。什么时候还上银子,什么时候娶妻生子,万不能拖累另外一个人。

    这五年来,李宗延不知道有多感激傅振羽。

    和他一样的人很多,表现最直接的,却是赵麟。是以,很多时候,李宗延很羡慕赵麟。羡慕他在懵懂之际,就被傅振羽收进书院,还能像雏鸟一样,依恋着傅振羽。

    李宗延给桂夫子找了个二两银子的中等房,只能容身,却暖和得紧。这二两银子,桂夫子自己出了。

    李宗延跟他读了六年的书,知道他有多节俭,知道自己离开后,他晚上便不吃了,便道:“沿着成贤街往东到底,过集贤大街,再往东走两条巷子,有个白林寺,那周边有很些卖小吃的。樊夫子若是无趣,可去瞧瞧。”

    这是告诉他,多走一些路,便可寻到稍微便宜一点的吃食。

    桂夫子笑,道:“才到几日啊,对京城这样熟悉了。”

    李宗延实话实说:“我不熟。李家就在成贤街往南的三条街的胡同里,近的很。夫子不拘着我们,李先生姐夫家的弟弟在京城住了一年了,对这附近熟络得紧。”

    李家富贵,牟家可是什么都没有的。是以,牟信对顺天府北城物美价廉的地方很是熟悉,他还带着何氏出来玩过。两口子全靠步行,省了车马费,又有牟信安排妥当,吃喝轻易不去景点。玩一整日,所费不超过一百个大钱,展现了什么叫“穷游”。

    桂夫子果然按照李宗延所说之处寻了过去。

    同福客栈的一碗羊肉汤,一钱银子,合钱九十;白林寺路边没有卖羊肉汤,却有羊杂汤,一碗只要二十个钱。再花上十个钱,买两个馒头,桂夫子吃的浑身舒坦。吃完步行回去,全当饭后消食。

    李宗延回去后,考虑到自己和傅振羽不及赵麟那般熟稔,便先和赵麟说了一番,让他陪自己去见傅振羽。赵麟也是贫寒出身,二话不说应了,还道:“咱们兄弟两个,不拘哪处,都能分一半热炕给你先头的夫子。”

    李宗延道谢。

    二人见了傅振羽,李宗延便把和赵麟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桂家从前小有家资,桂夫子的父亲过世后,母亲也病重。他不舍老娘,媳妇丢下稚儿走了。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桂夫子就开了个私塾,教书度日。我从私塾退学没多久,桂老太太过世。三年前的乡试,桂夫子守孝便没能参加,今年才考。桂夫子是有才学的人,这时候帮他一把,先生和夫子,定不会吃亏的。”

    为了留下桂夫子,李宗延尽了自己全部的能力。留在李家,不为省房租和饭钱,能跟他们一起长知识和得到李子坚傅振羽的指导,这才是最要紧的。

    李宗延想给桂夫子的仕途上路,添一抹助力。

    家里的空屋子还不少,傅振羽才开始听,就有了主意,听到最后,偏道:“不说最后那句,我是同意你接他过来的。现在么,我若同意,好似图他什么了。”

    见李宗延面露难色,赵麟立即道:“哪有白帮人的呢?总得图点什么吧?只说眼下,当年山长救了先生,随后就把夫子嫁给了他。”

    傅振羽大怒:“你是说我没人要,需要大师兄娶回家,才能嫁出去?”

    自王阁老一家定下归期后,李子坚已经愁眉苦脸数日了。这会儿,叫这二人一通插诨打科,眯起了眼角——不管未来怎样艰难,有师妹,还有这么多人,又有什么困难过不去?

    豁然开朗的李子坚,对李宗延道:“明早就去接人吧,接了人,先带着去我师父,再见你们夫子。”

    李宗延欣喜若狂,道:“多谢先生。”

    桂夫子进府后,如承诺那般将所带来的银子,留了五十两做路资,下剩的三百两,都给了傅振羽。傅振羽无可无不可地收了,念他年长,和赵麟、傅振商说不到一起,便让李宗延搬出原来三个人共住的大院子,陪他单住了个小院。除了食宿,傅振羽让家里的绣娘,看着给他裁了两身细布厚道袍。虽不华贵,倒也干净利索。

    桂夫子安定后,便到了傅、李两家会晤的日子。

    前院,傅山长按照先前准备的说辞,把要求徒弟兼女婿落户汝宁的事说了后,在李子坚的帮衬下,开始和大老太爷等人掰扯。

    后院,林氏十分大度地让了大老太太在上,还道:“你年纪又大一些,就坐那上头吧。”

    这话说的大老太太无法反驳。

    三十七岁的林氏,除了傅老太太活着的那几年遭了点罪、偶尔挨亲娘训斥外,人生极其顺畅,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比李家大太太还显年轻;坐林氏对面的大老太太,一来年纪长了二十岁,二来最近和大老太爷关系不睦,这会儿看起来和林老太太一般大。

    坐定后,林氏也不会聊别的,自家开书院的,科举上的事,多少知道一些,张口就问大老太太:“明年大比,你们李家有多少人赶考啊?我们书院这边,有十好个人呢。”

    这十好几个人,是包括了李家六位清客在内的十一人。十一也是过了十,说一句十几好人,林氏脸不红,心不跳。倒让一旁陪坐的傅振羽,十分脸红。

第三百零九章 挑拨离间

    李家长子以举人之身已做官,才结束的乡试,孙子和儿子悉数落榜。李家非要说能参加明年会试的,也只有跟过来的李蒙。只一个人而已,在人家张口十好几个人的前提下,说了还不如不说。

    不过,李大老太太也有自己的能力,因道:“亲家老爷也是举人吧,明年也要考个进士,从七品知县做起吗?”

    林氏无所谓地说:“考不考另说,但是肯定不做官。我娘家婆家的兄弟姐妹都在汝宁不说,我娘快七十的人了,旁的孝敬不到她,总要守在她身边的。当官不能回原籍,我们两口子都不愿意。”

    说完自己,林氏不忘友好地问问李家大老太太:“亲家嫂子也是济宁人吗?”

    远嫁、母亲过世时自己不能看她最后一眼,是李家老太太放在心底的遗憾。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至今想来,仍是锥心之痛。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大老太太看着林氏的眼神都变了。

    傅振羽心中十分畅快,面上只作垂首不语状。原来,她娘不仅会给自己添堵,也能给别人添堵啊……

    大老太太憋了许久,到底闷闷说了句:“我不是济宁人。”

    林氏哪管她心情如何,恍然大悟,道:“怪道你们不想让子坚两个另立宗祠呢。”

    这逻辑何在?

    傅振羽和大老太太齐齐等着林氏解释。

    林氏不负众望,继续说道:“亲家嫂子自嫁人就不理娘家宗族,亲家表兄又是常年做官,宗祠的事也没的管。不是我说,你们这样不管宗祠的人,只以为祖宗摆在一起了,就是同宗同族,实际却压根就不知道宗祠有多要紧!”

    大老太太反驳:“哪个不知道了?我们虽未回乡,每年都给族中供给——”

    林氏不听她的,道:“宗祠最要紧的怎么是钱!敬祖宗,管束族中子弟比那个要紧多了!反正我们家老爷救下子坚的时候,就问好他了,家在哪里要不要送他回家。他当时就说了,不回宗族了,重新落户汝宁府。后来子坚和姑奶奶求亲的时候,我们也是再三确认的,他们生了儿子就回去落户。”

    至于没生儿子,绝嗣的人,落哪都是无妨的。

    自打进门,大老太太就瞧不上林氏的,一直憋着本性,告诫自己,不要和村妇一般见识。别的都在辛苦的忍着,到了连话都不给她说完的时候,大老太太忍不住了:“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不能插嘴是最基本的规矩!无知村妇!”

    林氏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本领,是傅振羽都懒得理的。实在是,你越理她越厉害!这不,大老太太话音刚落,林氏就道:“亲家嫂子说完了么?说完了我说了啊,说我无知不知规矩,你又知道了么?刚才我也没说完呢,你就训上了,这就是规矩了啊!我总要去问问亲家大哥的。”

    “男女有别!”大老太太怒!

    “亲家大嫂说完了么?说完我说了啊。我能不知道规矩?我只说要问,什么时候说自己问了啊!真是的,你能不能不抢话?”林氏那不耐烦的目光,瞧得大老太太火急火燎的,偏林氏说完,转头吩咐苏妈妈,“把刚才的话,都学给亲家大老太爷和我家老爷。让我家老爷看看,都这么说我呢,我们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待我闺女呢!”

    这一招,实在是厉害!

    傅山长性情和善,儿女却是他的逆鳞,尤其是闺女!欺负傅振羽的人,便是林氏都不可以!听了苏妈妈活灵活现的转述后,傅山长去了温和,强硬要求李子坚分宗另立宗祠!

    李子坚眼看时候差不多了,看了眼自家小厮绿竹。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见李家那老门子送来了一封信,口内道:“王阁老家送来的。”

    李大老太爷已经退休,其他人不在朝,只有王田氏的夫婿王誉在朝。然则,王誉进京两个月,还未谋到官职,更不知朝中动向。在李家众人两眼摸黑之际,一听王阁老,三个人六只眼都发绿光了。

    偏这时,李子坚训斥门子:“老大人已告老,今后切勿如此称呼老大人。”

    李大老太爷的兄弟没了,妻弟也不出息,只剩这个连襟还在摸爬滚打,他再恼妻子,也是要帮衬一二的。一听王阁老告老,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子坚不提王阁老做了什么,只说王阁老被圣上关起来又放了,最后撸下一切官职的事。说的时候,自然是一脸愁云,语气也是绝望的:“不过一个多月,江南派系乱的跟什么似的,还有不少人投到沈阁老门下,他们还打量我不知道——可恨我与沈阁老有嫌隙,不能投身过去。”

    李大老太爷想起李家旧事,老脸一红,红过后立即煞白。

    父亲过世后,他们李家旧系,重新找到自己前程的凤毛麟角。也就是说,李子坚这个侄儿,现在不仅指望不上,还可能受其牵连!

    又有傅山长相逼,大老太爷终于松口:“擅动宗祠不可为,身为长辈,我已竭力相劝。你一意孤行,只顾岳家,我这个做伯父的,今后便当没你这个侄儿!”

    李子坚冷笑,道:“大老太爷莫不是忘了?十二年前,您已失去我这个侄儿了。”

    大老太爷下不来台,不由怒道:“是,我李涵只有儿子,并无侄儿!”

    搞定一个,李子坚又问李蒙:“蒙堂婶可知李家旧事?”

    硬被逼着过来的李蒙,早就做好准备,直接推脱:“固侄儿不必看我,当年我答应六伯的事,依然记得一清二楚。此番入京,只是陪着族长跑一趟罢了。”

    于是,三个人只剩下一个族长了。

    李子坚道:“我记得李氏家规第三十七条,为繁荣李氏一族,宗族若有举子,宗子必须在三代以内寻找。欢太爷当年以举子之身接过了族长一职,传到三伯父,恰是第三代。而今李氏一族,不仅蒙大伯父这个进士,还有堂叔这个举子、大堂兄两位建在的举子。”

    尽管知道李子坚这么说是心怀不轨,但是李家大老太爷还是动心了。

    既然每年都要添银子给宗族,由族长贪污,已致仕的自己,干嘛不接族长一职呢?

第三百一十章 因财生分

    去了李家一趟,不仅没拦下李子坚另立宗祠,大老太爷回来后就开春回家谋族长的话。大老太太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朝令夕改!之前说进京过几年,这才拿了家底买下这宅子,又花了两千两收拾好——”

    可大老太爷已经觉得自己被妻子耽搁了,哪会听她的劝?不等大老太太说完,便道:“两万两都没用上,怎就是家底了?你想留下和娘家人亲近,你自留便是,我回济宁做宗子!”

    大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做宗子?李涵,太高看你自己了吧!现在这个家底,都是在成都府的时候,我点点置办下来的,有你什么事?”

    她冷,大老太爷更冷:“因为我这个成都知府,你才能低价进货、白拿铺子!倒是你,借我之势贪私,却往娘家拿,当真可以!”

    大老太太心下怀疑有人走路消息,口内强硬反驳:“你血口喷人!”

    大老太爷冷哼,道:“你有说我血口喷人的功夫,还不如先去问问你妹妹妹夫说了什么!”

    王田氏倒也不是直接说的。

    只是大田氏每年都给田家送银子,她也想,奈何夫婿不允。她少不得酸几句,说王誉小气什么的。王誉委屈多年,得见连襟,随口问了句:“大姐每年都给娘家数千银子,大姐夫当真不心疼?”

    大老太爷当然不心疼,因为他不知道。

    一直以来,他都在致力追赶父亲和弟弟,努力做官,不赌也不嫖。身边只有两个妾侍,都是大老太太自己抬的,大老太爷从未偏爱过谁。他所受的教育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李家之前负责生财的,就是李子坚的祖母。

    是以,大老太爷只知道自己坐着官,家里有银子,却从来没去查过账。李家账面上,又有十万家底。他哪知道妻子捞钱的本领极大,就这,还是给娘家送银子剩下的。

    大老太太敢做,就想好了对策,因道:“我每年不过从陪嫁收益里,拿一些孝敬我父母,这也不可以吗?”

    大老太爷从前不知,是没关注而非不懂。从王誉那得到信后,他特意寻了从前李家放出去的掌柜,悄无声息地查了大老太太所有的账,从她嫁入王家开始的账目。细节上他不知,总账上他记得一清二楚。

    听见这话,大老太爷嘲讽一笑,道:“当年母亲为我聘你时,嫁妆和聘礼合在一起不足万两。除了死物,能生钱的不过是三百亩的小庄子。指着那个能生多少钱?你也是真厉害,从三百亩的一个小庄子,攒到了八个大庄子、两个铺子。这家底,险些比公中还要厚重了。”

    大老太太依旧嘴硬:“那是我生财有道。”

    “你这么厉害,过去两年怎么不生财了?”大老太爷一刀插进大老太太的心窝。

    大老太太自知其中缘故,这才努力想别的折,口内却道:“自是一年大一年,精力不如从前了。”

    “你——算了,我不与你分辨这个了,你也拦不住我回济宁就是。”

    说完,大老太爷甩袖就走。

    大老太太无法,同次子商议了一番后,决定随大老太爷自己折腾,他们娘几个,却是不回济宁。

    事情似乎定了下来。

    然则,半个月后,大老太太见到长子派来的管事并一封信。信中,李大老爷说自己差事出了差错,不能告诉大老太爷,让老太太想办法给他挪银一万,尽快送去。大老太太不敢不信,忙让人凑了银子,又派了自己的管事,随着一起去送钱。

    又过了半个月,大老太太收到长子的另一封信,信中,李大老爷表示他知道了父亲要谋宗子一事,他是赞成的。又说别人他不管,他那两个在京城的儿子,必须跟着祖父回济宁府。

    江西,九江府,瑞昌县。

    李子坚大堂兄李容,打发走了大老太太的管事,疲惫地揉着眉心。

    “老爷这是何苦来着?”

    大太太一面给他揉眉心,一面叹息。她实在不解夫婿这般行事的缘故,撇去自己的嫁妆不说,他们两口子瑞昌这两年,公婆不仅不要孝敬,还倒贴一些一些银钱。真真没有比这再好的公婆了,至于费劲心思演戏,坑婆婆一万银子吗?

    李容搓了一把脸,道:“我这是未雨绸缪。”

    “何意?”大太太更不解了。

    “父亲自来重规矩,自己也行得正。我与二弟之间,他必不相偏的。母亲这里,我原以为也是一样。”在大太太看不见的地方,李容面色阴沉。

    大太太十分自信地说:“母亲的陪嫁,历来都是均分的,母亲还能不这么分?”

    以大太太对婆母的认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容却道:“将来是会平分,可眼下就不一定了。她能因为娘家弱一些就私下贴补,自然也会因为二弟不如我,多三分怜悯。”

    “老爷为何这么想?”

    “不是我这么想,是房叔说的。房叔原是父亲的小厮,父亲让他查,他给父亲的结果,便是母亲贴了多少给娘家。到我这里,我多问了句,贴二弟多少……房叔原不肯说,是我威胁之后,他才说了实话!二弟妹的陪嫁,十年间,从良田百亩到成都府千亩、山东八百亩!你也是有庄子的人,没有其他进账,可能吗?”李容咬牙切齿地说。

    大太太目惊口呆。

    她的陪嫁是两个铺子加一个小庄子,也没攒下这些家底啊!

    大老太爷再想不到,他本意是让长子去和舅家要银子,没想到弄得两个儿子不合。

    这一切,已经在脱离李家路上的李子坚,自然不知,也没兴趣知道。知道了除了一句“活该”,也没别的兴趣了。送走王阁老一家后,李子坚所忧之事有二,一是如何让皇帝立储,二是袁自舟即将归来。

    这一次,他要怎样把人压住!

    十月二十四,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皑皑白雪中,君清箬等来了两年多未见的夫婿。见袁自舟下马车,君清箬俯首见礼:“妾身恭迎夫君回家。”

    袁自舟却是转身,掀开帘子,亲自扶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下来。

    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梳着妇人发髻,眉眼不甚精细,却自有一股爽朗之气。女子一手搭着袁自舟,一手放在腹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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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进平行世界守护王朝资本主义的萌芽?作为社会主义中最平凡的人民教师,懂啥叫资本主义么?也罢,从本职着手,忽悠父亲开书院,自己暗戳戳地做个幕后玩家吧。十年后,新科探花袁自舟荣归,跪拜于中天书院门前,同小师妹定亲。南湖书院,傅振羽忽悠徒弟:为师观你有状元的资质,可愿陪我一道试试?大师兄长臂一展,道声“且慢”,又曰:状元,我来考。(友情提示,非女强,慢热,勿要上当受骗~)回到古代开书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古代开书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