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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上的悠悠     回到古代开书院txt下载     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一章 努力挣扎

    “原东平伯世子之子,陈峰。”

    原东平伯世子三年前意外过世,膝下只有陈峰一个庶出子。东平伯不得不改封嫡次子为世子。长房无嫡子,二房却有两个,年纪还比陈峰还大,陈峰这个原长房的庶子,自然被人遗忘。

    陈峰虽是庶出,却是做了十二年的独子,文武双修,算是少年英才。

    才丧夫的大太太,安抚庶子:“你父亲从前就说了,庶子不能袭爵,你是知道的。别管其他,只管像从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你自己有能耐了,那个空头伯爵,就没啥看头了。”

    “我知道的,母亲。”

    正因为知道,陈峰自小就努力,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大房母子别无所求,便是不给两人安排下人,只给两个守门婆子,看着这娘俩,他们母子也安之若素。可如今的东平伯世子,见陈峰比自家嫡子出息太多,便以让他打理庶务为由,辞了他的文武两个师父,还把他拘在府里,根本不让他沾手任何庶务。

    东平伯什么都知道,却不管不问。

    真是一群见识短的蠢货!

    无比失望又愤怒的陈峰,因为年纪小,又是小辈,除了在心底咒骂,也是无可奈何。关键时候,又是大太太安抚了他:“没有人教,你就自己练。练从前的拳法,把你屋子里的那几本书,再仔细读读,总有能见天日的时候。”

    陈峰收了心,依言而行。

    直到意外遇见了翻墙进来的顾咏言。

    同为功勋子弟,但是镇远侯有实权,顾咏言又是嫡子,想巴结顾咏言的不知有多少。陈峰知道他参加科举,知道他中举后,根本不去巴结,就是去求,求顾咏言帮忙,他要读书,他要习武,就这么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困兽一样的陈峰,让顾咏言想到了从前想弃武从文的自己。

    当然,顾咏言没他那么惨。

    自去年正月里和陈峰结识,顾咏言对陈峰母子,就没有过一丝不好的印象。今日见傅振羽大着肚子,还有精力给人批阅文章,心中有了主意。

    顾咏言说了陈峰的过往后,道:“父亲说东平伯府烂到底了,只要我们家插手了陈峰的事,便会被东平伯赖上。虽不疼不痒的,但着实烦人,父亲不同意。我还是个傍着家族过活的人,除了塞基几本书给陈峰,也帮不了他许多。可师父若是收徒,则不一样。”

    更要紧的是,在顾咏言眼中,傅振羽是个能对抗他父亲的人,强悍又自由。

    听完所有的经过,傅振羽没有拒绝也没有否认,道:“我和大师兄商议一下,有了决定后使人通知你。”

    “要和我商量什么?”李子坚归家,恰闻此言。

    京城乱七八糟的功勋不知有多少家,李子坚哪会家家都知?顾咏言再次解说。李子坚听完,望着傅振羽,问:“你的想法呢?”

    傅振羽十分乖巧地说:“大师兄说可以就可以,说不可以就不收。”

    她这样,李子坚反而不着急拒绝了,想了想,道:“我先去看看人。”

    隔日,顾咏言将陈峰约了出来,说了他的主意,对陈峰道:“我师父虽是女子,却很有趣。且我能科举,她出力颇多。你若是也有意,我先带你去见先生——哦,就是去年的状元,李固李子坚。”

    这样好的机会,陈峰怎可能拒绝,他激动地问顾咏言:“若我拜师,能离开伯府吗?”

    顾咏言道:“我不保证,你可以和师父、先生商议。”

    陈峰抿嘴片刻,直接道:“我所拥有的机会少之又少,任何一丝都不能放弃。不管这事成与不成,我都领你的情。”

    是的,拜师对于陈峰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便是李子坚和傅振羽不把他捞出来,他能光明正大地成为顾咏言的师弟,也是赚了的。

    京城各家密事,别个不晓得,锦衣卫是知道的。李子坚联合原锦衣卫副使鲁能,撸了上任指挥史,鲁能上位后,和李子坚的关系,自然不错。

    李子坚去了一趟锦衣卫,揣着东平伯府的案底归来。

    顾咏言带着陈峰偶来的时候,李子坚已经对东平伯府有了深刻的认识。不客气地说,若把东平伯府是蛆,都是侮辱蛆。

    这个陈峰,除非非常好,否则——

    十四五岁的少年,个子高挑,瘦的跟竹竿似的;清秀的面容上,最出色的,便是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刻有些怯弱,只是有一些,更多的是坚毅、执着。最难得的是,经历那些,少年眼底最基础的目光,却是清澈。

    李子坚去了三分不满,细细考了陈峰的学识过后,又问他:“你怎么评价你的亲人?”

    亲人?

    伯府如今那些人,能称之为亲人吗?陈峰目露哀痛,道:“我的姨娘生我难产过世,悉心教导我十二年的父亲业已离世。如今,我只剩一个嫡母需要敬养,其他人与我血脉相连,却谈不上亲。从前我与他们不亲,今后也是。”

    这样的血脉亲人,不巧,李子坚也有,但他对大伯父是怨恨的。如今不动作,不过是因为不能动罢了。

    由己及人,李子坚问陈峰:“你不恨他们?”

    “若没机会出人头地,恨也是白恨,还将自己变丑;若我有机会按父亲生前制定的规划去努力,将来有能力养活妻儿,供养嫡母后。到了那个时候,放着大好人生不过,同他们这些……蠢人计较个什么?”陈峰到底没忍住,还是毒舌了一句。

    最后毒舌的这句,反让李子坚满意了。

    他自家十五岁的时候,是满身怨恨的。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点都不怨的人。

    和李子坚一样,屏风之后聆听的傅振羽也满意了。不怨不艾的人太少了,少年能有这样的观点,已是极为难得。

    傅振羽正满意地点着头,李子坚出现在她的面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这徒弟,你可以收。”

    “师父果然在。”

    看见傅振羽,顾咏言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个微笑。傅振羽回了他一个浅笑,便将目光放到那个精瘦的少年身上,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李编修之妻,也是咏言的师父。不善女工,不够贤惠,但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寻求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努力。”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再收一徒

    眼前女子,娇美的容颜,不大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语调,让人如沐春风,陈峰的脸,微微红。

    李子坚看在眼里,亲昵地拥着傅振羽坐下,又道:“夫人不比谦虚,为夫认为你贤惠得紧。”

    说完,看着陈峰不说话,等着他的选择。

    陈峰却一直没动。

    李子坚便又道:“严格来说,上一科探花袁自舟,才是内子的首徒。只是探花郎不堪女子为师,并不承认罢了。悉心教导三年的弟子,不认她,转拜旧师,内子都不曾恨他。宽容这一点上,你们两个倒有几分相似。”

    话虽如此,李子坚却不认为有人能和傅振羽相提并论。至少陈峰,要等到他有能力将东平伯府踩在脚底时,他还能说不恨,李子坚才会从心底承认,他和傅振羽真正的同类。眼下这么说,不过是给陈峰一个好的方向罢了。

    陈峰那点道行,哪里晓得李子坚的曲曲折折?他彻底惊醒,只知道,眼前的女子教出了一个探花,现在,他也可以有这样的一个师傅,少年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说:“陈峰,愿拜傅夫子为师。”

    在夫君和首徒的见证下,傅振羽收了第二个弟子,刚刚十五岁的陈峰。同顾咏言那会儿一样,陈峰只进行了拜师礼,恭敬地唤了傅振羽一声“师父”,又拜见了大师兄顾咏言,随顾咏言称呼李子坚为“先生”。

    李子坚自认和妻子一体,事情落定后,不用陈峰提要求,已道:“东平伯府不适合进学,我在帽儿胡同有宅子,回头收拾一处给你住着。”

    “我……没有祖父发话,我出不了大门。”陈峰垂下眼眸,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

    “我抽空去趟东平伯府,接你出来。”李子坚早有准备。

    听了这话,陈峰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少不得提醒李子坚:“我祖父是个势力又贪婪的人,脾气,特别不好。”

    说到最后那句处,陈峰的眼神竟有些黑化之像。

    李子坚瞧得分明,却是软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哦,对了,功夫你还想学吗?”

    傅振羽诧异地望着李子坚。

    这个,可不在他们两口子的讨论范围内啊。大师兄忽然给这个提议,是陈峰意外得了他的青眼吧?可是,是什么呢?傅振羽将方才的对白回想了几遍,依旧没有头绪,直接将视线放到陈峰身上,试图看出些“极其优秀”的特质。

    却见陈峰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整个人都亮了。

    陈峰想起了从前。

    也是这样的冬天,这样的温暖,父亲问了同样的话,自己雀跃地说想学。然后,纨绔半生的父亲,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拿来给自己请师父了。母亲高兴说:“好,好。孩子上进了,你没了银子也不出去鬼混了,咱们一家三口,会越来越好的。”

    如母亲所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了好些年。

    可现在,面对同样的问题,他不能贪心。

    没瞧着同为勋贵的镇远候府,都没管自己么?师父能收他,还要把他从那府里摘出来,已经是极好极好的了。更要紧的是,师父和先生两个,都是文人。

    心中有了主意,陈峰抬头,看着李子坚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学,但我知道那要用很多银子,所以,不准备去学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李子坚有些意外,没想到陈峰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心境。至少,他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没考虑过银子的事。

    傅振羽和李子坚想到一处了,她满意地看着陈峰,道:“不错!知庶务这点,比你大师兄强多了。”

    顾咏言不干了:“师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如今很会过日子的。”

    傅振羽笑:“恕我眼戳,竟没瞧出来。”

    师徒两个闹着,李子坚那里则对陈峰道:“只要你想,你愿意,就可以学,不用关心银子。我会留意人选,给你找个武师父。”

    顾咏言一听这话,丢了傅振羽,插言:“先生,把我的师父给他好了。从明日起,我也去帽儿胡同,和师弟一起读书习武吧。”

    李子坚不同意:“还是分开的好,不差这点银子。”

    傅振羽却知顾咏言心思,为他伸张:“依我看,咏言说得那样就好。他现在经常往这里跑,等娶了媳妇,再带着媳妇一起来,水到渠成了。不过,咏言,我要你保证,去了帽儿胡同后,练武时绝不偷懒!”

    “师父放心!”顾咏言雀跃地应了。

    傅振羽接着又道:“习武为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起作用,并不是叫你们去前锋拼命,兵书的作用更大。大师兄抽空去万兄那里,把能找到的兵书都拿来。我做一个初始版本的军事教材,而后咏言你来补充。”

    顾咏言应了,又主动道:“先生誊抄一份书目给我,我拿着去我家书房对一下,若是有新的,也抄过来。”

    有往有来,李子坚道:“记得和侯爷说,你抄一本给我们,便让你抄一本顾家没有的兵书回去。”

    “是,先生。”

    眼看到了饭点,傅振羽略陪了二人一会儿,便回去吃自己的孕妇餐了。李子坚陪顾咏言和陈峰用过午饭后,回了后宅。

    “俩孩子走了?”

    “什么俩孩子!咏言比你大呢。”李子坚笑。

    傅振羽不好说自己的心理年龄大,换了话题,问李子坚:“陈峰哪个特性,叫你相中了,竟要为他延师习武?”

    别说傅振羽有孕,就是平日里,李子坚也不会告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随便几句话,搪塞了过去:“那么直白地说自己祖父,可见不是个愚孝之人。”

    陈峰和顾咏言出了李家后,顾咏言立即松了口气,那劫后余生的样子,逗乐了心情极好的陈峰。

    “师兄这是当李家有虎?”

    顾咏言藐视新上任的师弟,凶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我给你找了这样大的靠山,不感谢我这个师兄,还看我笑话,活腻歪了吧?傻子,先生比老虎还可怕。稍不留心,他把你卖了,你还得替他数银子呢!”

    陈峰仔细回想了李子坚的言行,不是很确定道:“我怎么觉得还好?你是对先生有误解吧!”

    顾咏言笑他蠢,也不说具体的事,只让陈峰自己判断:“先生若是没本事,如何能将你从伯府捞出来?要知道,我爹都不愿意捞你。”

    一想到自己那个“家”,陈峰没了言语。

第二百八十三章 苍天无眼

    回到伯府,陈峰先去东平伯那里复命,只说顾咏言请他吃饭,别的没说什么。这种事虽然少,但也有过几回,又是年节里,东平伯问不出什么,放了他回去。

    见到嫡母后,预防隔墙有耳,陈峰压低了声音,把今日的事说了。

    陈大太太极其普通的面容,露出一抹浅笑,道:“这样极好,你就又能像你父亲期盼的那样上进了。咱们没什么好东西,拜师礼还是要补的。还有,顾五爷这样为你,如今又是你的师兄,也要谢谢他。等人家来接你,你就去找董妈妈拿点银子去置办吧。”

    东平伯府三代人没有出息,早就剩个空架子了。

    大太太嫁进来伯父二十五年,从新婚的不痛快,到子嗣艰难,曲曲折折这么多年,若没点心性和主意,坟头上的草至少换十茬了。

    她们娘俩被丢在荒院最主要的原因,大太太没钱了。

    是真没钱了。

    二十五年里,她管家二十年,不知废了多少心思,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嫁妆——她很早之前就料到今日,早早想了法子,从指缝里漏一点,趁着奶娘董氏来瞧自己时,或多或少存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大老爷一死,大房仅剩的那点东西,都被划到公中,归了如今的二房。即便如此,如今的世子夫人还是一直在骂,骂死去的大老爷,骂他是个败家子。

    东平伯府的永业田和铺子,在过去四十年里,被卖的一干二净。府中唯一收入,不过是每年朝廷那一千二百两。可大太太知道,真正败光家业的那位,今岁刚花甲之龄,日夜纵情女色,偏身子骨还硬朗得紧。

    真是,苍天无眼。

    自家夫君若不是有了这么不着调的爹,又怎会在十三四岁就破身、子嗣艰难?

    然则,事到如今,陈大太太便是怨也已无用,她对庶子说:“不要妄想去府里拿一文钱,也不要去那不干净的地方。便是你去了李家,也不可以乱来!等你有了出息,我自会为你娶一温柔贤惠的女子为妻!”

    “是,母亲。”

    长房就剩他们母子两个,陈峰自然事事听从嫡母的。

    自这日起,母子两个一直等,到了正月十六,才等来了东平伯屋子的婢女小蝶。小蝶一改从前的冰冷,脸上堆着极其难看的笑,对陈峰道:“老太爷请三爷过去。”

    陈峰整理了下衣衫,走出了东平伯府西南角,那个他和嫡母蜗居了三年的小院,跟着李子坚走进了帽儿胡同的大院,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有了新的小厮。他记着母亲的嘱咐,所以,没有婢女。

    上午去开道街听傅振羽讲书,下午回帽儿胡同习武。傅振羽给他讲课时,除了四书五经,还给他讲“教育心理学”,延伸到心理学。即便学了如何去分析和辨别别人的心思,陈峰依旧不知道他的家人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后来,他知道了,那些人,不堪为人,是以,心中想法难以捉摸。

    陈峰走后,东平伯府上下都说:“三爷是个好命的。”

    世子夫人当着陈大太太面说完后,大太太冷笑道:“他若好命,便该投在我的肚子里;他若好命,我夫君就不该死;真正好命的,是得了这候府的人!我这里既偏又冷,弟妹少来些吧。不管是荐大侄儿去状元郎跟前,还是塞二侄儿到镇远候府,我这个寡居无儿无女的可怜人,都没那等本事!”

    世子夫人骂了句“又臭又硬的茅坑”,走了。

    正月的最后一天,陈峰回家看望嫡母。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陈峰的脸圆了一圈,足见李家伙食之好。见唯一的庶子安好,大太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脸,笑了开来,瘆人。

    陈峰眼睛都红了。

    他统共只剩这么一个没有血缘的亲人,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吃了母亲的肉,喝了母亲的血还不够,还要她的命!从前,母亲没了娘家人,便是被慢待,也没人替她出头。而现在,自己长大了,该为她出头了!

    陈峰凭着一股气,冲到了东平伯那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父亲去的不明不白,母亲说,父亲是您的亲儿子,您想怎样怎样,她让我什么都不要去想,我听话了!所以,哪怕明知道您怕我出息,怂恿二叔压着我,我也没闹腾。我今天实话和您说了,父亲的帐我就不算了。现在,我统共就剩一个母亲。母亲但有闪失,那就让整个东平伯府消失吧!”

    他那会儿都十二岁了,又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傻子!

    而东平伯,则在陈峰说第一句话时,浑浊的眼神变得更家浑浊。想他身为一家之主、二等的伯爵,想收个新人都没银子买。卖了从前的五个通房,依旧买不来他相中的女子后,他才跟长子开口,要儿媳妇身边那个喜鹊。

    结果,一向听话的长子却说:“那是您儿媳妇留给峰儿的人,父亲另寻别个吧。”

    毫无羞耻之心的东平伯,只知道儿子为了这个孙子,不听自己的话了!他还没死,长子还没继承家业呢,就这样待自己,他如何不气?二两清酒下腹,东平伯亲自抄起家法,将长子打了一顿后,犹不解气,还将儿子捆在柱子上,让小厮捆来了喜鹊,在儿子的见证下,收用了喜鹊。

    他哪里知道,长子的气性这么大,回房后就开始高烧,直直烧了过去,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当着儿子的面将喜鹊收房!

    想那些没用,儿子已过世,儿媳妇却还活的好好的,那个惹事的庶孙子,也还活的好好的。最开始他留着那母子,是为了给长子守孝;后来,孙子没了从前的光芒,像极了长子当年,他便又放下心来。

    后来,孙子意外搭上了镇远候的顾五爷,他以为能享儿孙福了。

    结果,臭小子不争气,什么好处都不给家里挣!

    现在,那个早该死了的孩子,还拿长子的事说话,还威胁自己!

    东平伯越听越气,他脑子里就不存在理智,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甩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小东西!有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这东平伯府没了就没了,你以为我会怕?当年你姨娘生你时,若不是我保孩子,死的就是你!不知所谓的小东西,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第二百八十四章 要靠自己

    东平伯府在镇远侯府南边的胡同里,勋贵住这一片的很多,宅邸有大有小。顾咏言把陈峰丢在东平伯府门前,又策马走了半盏茶,才想起来没和陈峰约定明日去李家的时间,便又绕到陈峰那小院,翻墙进去。

    “顾五爷是吗?峰儿去找他祖父了,这都过去很久了还没回来,你去看一看,求求你了!”

    瘦骨伶仃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哀求。

    顾咏言代入陈峰。

    他看到了仅剩的亲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该是怎样的愤怒——不好,陈峰不会把自己的祖父打死吧?那可就大逆不道了!

    带着这样的担忧,顾咏言随手拎起看院门的婆子,一路狂奔,来到东平伯的院子,看到了一片猩红。两个家丁压着已经不能动弹的陈峰,而东平伯,疯了一样地抽打着那已昏过去的少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四人不远处,是傅振羽才给陈峰的做的道袍,特属于他们师兄弟的道袍,陈峰今日才舍得上身的道袍。

    顾咏言夺了东平伯手中的鞭子,踹了两个家丁,试探过陈峰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后,抓起了道袍,裹着陈峰,将人背出了东平伯府,背回了家,跪在镇远侯跟前。

    “父亲,救救陈峰。”

    “人我救,东平伯那里——”

    顾咏言很爽快:“我这就去找师父,不,是去找先生。”

    镇远侯颔首后,顾咏言拔腿就走,走到门外又回头:“陈峰的嫡母,父亲也把人弄来吧。”

    顾咏言觉得,如果陈家大太太死了,陈峰一定会疯。

    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镇远侯道:“你把人带回家,我就保她性命。”

    顾咏言忙活完这些,赶到开道街时,天色已黑透,李子坚听了事情的经过,实话实说:“这事不好办。”

    第一个,陈大太太娘家出事,十年前董氏一族,悉数发配边疆。便是陈太太受到了慢怠,也无人替她出头;第二个,东平伯只说孙子不孝,他教育孙子,便是皇帝也管不了。最后,东平伯府上下都不出息,没一个敢惹事,顶多贪财罢了,想给他们按些乱七八糟的罪名,都不好安,除非诬陷。

    傅振羽多熟悉他啊,不好办的意思是,能办,没好处他不想办!

    跟顾咏言个孩子,要什么好处?

    傅振羽的白眼,李子坚看得分明,顿时郁闷了,道:“我就这样的人。那小子自己不省事,从前忍得好好的,如今不过是仗着有你我在,才闹腾开来的,就等我们替他收场!我又不是傻子,干嘛做这事?”

    一席话,说的顾咏言也无法反对。

    是啊,自己好心帮他,师父还收了他,什么都不图,说好的只能要能继续进学就行。看见嫡母受委屈了,还没本事呢,就去和东平伯闹,倚仗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便是他自家死了,也要拖着东平伯府陪葬吗?

    傅振羽也有些气短,挺着隆起的腹部,蹭到李子坚跟前,道:“我方才不该那么想大师兄,是我不对。这事,大师兄觉得怎样才好?”

    李子坚没有揪着不放,只依旧气呼呼的,冷声道:“还能怎样?陈峰的底子,过个县试不难,府试不易。现在起到府试,还有两个多月,逼一逼他,过四月的府试,再养半年,把院试也过了,等他拿到秀才功名,我必为他去头,解决了东平伯。”

    傅振羽疑惑:“为何这般着急?”

    “拖下去对陈峰不好,对我们也不利。但是现在就动手,你才收了徒弟,后脚东平伯府就出事,御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但是,若我们先将陈峰养出息了,东平伯府再有个什么,那就是陈峰的事了。”

    李子坚的话很无情,但事实就是,东平伯府如何,同李子坚傅振羽两口子、镇远侯府都是没关系的,他们没必要脏了自己的羽翼。

    傅振羽没想明白呢,经过“父亲冷漠”的顾咏言已懂,他认可李子坚这个说法,但也有自己的顾虑,他说:“然,我们现在不管,陈家大太太怕是会不久于人世。”

    陈家大太太之于陈峰,就像是李蕴之于李子坚。李子坚这点子恻隐之心还是有的,他说:“这个,我可以想法子解决。”

    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花甲之年的东平伯上书将伯府传给儿子,自己荣养。世子是嫡次子,当年重立世子时朝廷就没反对,这会儿也不会反对。新任东平伯上任后,还谋了附属五军营的围子手营。

    围子手营,就是掌操练上直叉刀手及京卫步队官军。要求比较低,好赖是个活计,且东平伯不是去做直叉刀手,而是个步军军官。

    为保自己的利益,东平伯将亲生父亲当犯人一样,看得严严的。确认父亲不会闹事,也不会让自己丁忧后,方乐呵呵地去上任。

    上任前,东平伯还给侄儿陈峰,报名了宛平县试。

    二月初十,陈峰带伤入场;

    二月十三,林太太和牟信两口子、何秀才四位抵京。林太太住进开道街,牟信一家则去了帽儿胡同。

    凤氏又生了个儿子,林太太别提多开心了。

    “老太太每天看着两个重孙子,别提多精神了。你大姨一家也回来了,他们家自己在府城盘了个铺子做买卖;丝织坊也正常运转了,我来这里,丝织坊便交给了你大姨和你嫂子两个管着。”林太太笑呵呵地说着家里的事。

    丝织坊暂时交给大姑姐,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她来替小姑子照看有孕的外甥女,傅家也好,林家也罢,哪个都不会亏待她的。

    二月二十五,宛平县试结果出来了。

    今岁宛平县试,共录三十二人,陈峰赫然在列。三月初三花朝节,也是顾咏言范茗的大喜之日。傅振羽由林太太陪着,去给范茗添妆后,茶都没喝,又回家了。

    镇远侯府那边,傅振羽将最近从万毅那里扒来的兵书,抄了八本送过去,充作贺礼,人却没到场。

    陈峰也没去。

    他已经好利索了,整日都在开道街读书。自打被李子坚劈头盖脸一顿训后,这孩子沉默了许多,却也像李子坚期待的那般,憋着一口气,先过府试再过院试的信念,支持着他,完全配合傅振羽的填鸭式特训。

    “要靠自己!”陈峰如嫡母叮嘱那般,每一天早起都会告诉自己这么一句话。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京城一景

    傅振羽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明知他紧绷得太狠,却无从下口去规劝。想着府试还有一个月,这样下去不行。而最好的法子,便是让陈大太太疏导陈峰。

    思及此,傅振羽让人添了辆马车。

    京城的食为天已经开业,名头还不响亮,但是位置好,又宣传到位,已经开始慢慢赚银子。傅振羽手里,又有林太太替傅山长带来的银子,便是李子坚还没还她银子,一辆马车和车夫,她也出得起的。

    安排好了后,这日上完课,傅振羽对陈峰道:“我添了个马车与你,自今日起,你可以每日晚间回去看看你母亲。”

    回家看母亲,陈峰很心动,但他还是拒绝了:“我不能再占师父便宜。”

    便宜占多了,就会习以为常,就会像正月底那次一样,自己不自量力吃了大亏不说,还差点失了最后的机会。

    一次足够陈峰长记性。

    是以,不论傅振羽怎么说,陈峰都不肯白坐李家的马车。

    傅振羽敏锐地察觉到,他只是不想坐马车,并没有说不想回家,便又了新主意,道:“我没记错的话,开道街到你家,约莫十里。这样吧,你每日晚饭后,跑回家看望母亲,晨起再跑回来和我读书。”

    十里路,不用半个时辰。既锻炼了身体,还能回家,又不占用李家的银钱,陈峰欣然答应,当日就一路跑回家。

    陈大太太看到儿子全好了,既高兴又怕他惹了李子坚两口子不快,少不得问了又问。

    陈峰早就想好了说辞,他说:“母亲不用担心,师父说往后的考试越来越辛苦,身子必须过硬。她让我每天跑二十里路,我每天晚上跑十里回来看你,早上再跑十里回开道街,跟师父读书。”

    “你在大街上这么疯跑,人家不说你什么么?”陈大太太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大街上疯跑的画面。

    陈峰回来的路上,就收到数不清诧异的眼神。只不过,因为能见母亲,他浑然不放在心上。见陈大太太担忧,他笑着推了傅振羽出来:“我师父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银子都不能。所以,只要不涉及生死,便不需要在意世人的眼光。”

    “不在意吗?”

    “是。师父说,如果她是母亲,成亲顶多三年便会和离,还说这叫及时止损。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是师父让我和你说。”昏暗的烛光下,陈峰陪着陈大太太说话。

    是啊,若是早早和离,家中父母尚在,她便是随便嫁个农夫,也好过而今的凄凉吧?可陈大太太最不留恋过去,也不去假设,叹息过后,她对陈峰道:“你师父是对的,可真像他说的那样,你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陈峰或许还能出生,只是,他们无法成为母子了。

    “我们家峰儿,一样是我儿子,是好孩子。我知道峰儿,定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陈大太太信誓旦旦地说道。

    她没有傅振羽那样大的本事,她只有,不管何时何地,都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一种本领。

    顾咏言听说陈峰一个人从东平伯府跑到开道街后,去开道街问明了缘由后,笑道:“我也陪他跑好了。”

    傅振羽道:“大可不必,他自己可以的。”

    顾咏言没听,还是陪跑了。早上陪着跑过去,自己再跑回来。这样,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流言也可以对分。

    陈峰一个人也能跑,事实证明着;直到顾咏言陪他跑、同他比赛,一路调侃跑到底时,他才知道,有个人陪着,是那样的开心。

    最美不过少年情。

    后来名震辽东,重振东平伯府声威的陈阔之,终生敬嫡母、尊重师父,最最仰慕的,却是大师兄,镇远侯府的五爷,顾咏言。

    四月初三,顾咏言送范茗回家过对月;初六就把人接到了开道街,

    范茗已在娘家过了十日,顾咏言今日要去接她回家,再去傅振羽那里串个门。因为要接媳妇,顾咏言坐了马车。

    马车驶入定府大街后,车夫对顾咏言道:“五爷,”

    岳家接了范茗转身去了开道街。

    范茗进门就缠着傅振羽:“姐姐想个法子,我也想要一起跑步!”

    傅振羽扶着腰慢慢悠悠地溜达着,指着早就准备好的船纸,道:“跑什么跑,赶紧造船去!相信我,这船的排水量,至少还能翻十倍。”

    问她怎么知道的……

    当年刷学习强锅刷到的。反正,后世的海船排水量相当可观。

    但是傅振羽到底没能磨过范茗,给她出了个主意:“咏言不是有很多侍卫么?你们组一队,你也掺在其中就是了。再让马车跟着跑,管好侍卫的嘴便是了。这个法子只能玩一段,你们两个终究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早早去福建才行。”

    一说这个,范茗苦恼道:“婆婆说,待我生下长子后,才放我们两个去外头。”

    镇远侯府迫切地需要孙子。

    和方夫人一样,世子夫人也是连生两个女儿了。镇远府到现在为止,一个嫡出的孙子都没有。

    至于生了儿子交给祖父母养,这个在范茗和顾咏言的眼中,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们两个,成长的经历中,祖父母的角色更重。

    孩子一时半刻生不出来,范茗只好耍点小手段,跑步、在开道街玩玩模型船,听听傅振羽给她将一些乱七八糟的计算,直到后来认识了来自英吉利的利先生,她才换了个数学师父。

    晨跑这个运动,从陈峰一个人开始,到一群人跑,带起了京城晨跑的风气之际,顾咏言送了陈峰入考场。

    四月底的成绩出来后,证明了填鸭式教育,也有一定的效果。

    尽管名次很靠后,但是,陈峰过了。

    接下来到院试还有半年时间,便要换个方式授徒了。

    因为预产期在即,傅振羽将陈峰先丢进帽儿胡同,让他和那些举子一起讨论,多一些耳濡目染,还让他和顾咏言两个去畅言阁涨见识。顾咏言和牟信也是认识的,索性连牟信和何秀才两个,一并带上。

    何秀才这两个月在女婿的陪同下,已经见了不少见识,得闲就和举人说话。便是插不上话,光听就能长见识。

    待去了畅言阁这样的地方,才知道什么叫见识,直呼:“值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差距所在

    何秀才说值,是说入京这一趟,多陪嫁一百亩地给女儿,值了。

    同他一起过来的谢佳音,以为他不知道这里价格,低声介绍:“畅音阁随便进,站着的不要银子,这座,却是要银子的。后头的,是二两一座,包桌十五两;咱们这位置,最贵的时候是一百两一桌。给咱们上的这些茶点,没有二十两下不来。”

    两壶茶、两盘子点心、四色干果,就要二十两!

    何秀才震惊得没功夫去问谢佳音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唯有震惊。二十两啊,汝宁府二两一桌的酒席,已经是壕的级别了,就这么点东西,竟要二十两?

    反应过来后的何秀才,对比谢佳音的从容,他觉得自己好像土包子,直到看到女婿,还有伯府的那个少爷,才知道自己的反应是正常的。

    就说嘛,哪能没点子反应。

    不过,自家女婿的脸色恢复的很快,很优秀。

    陈峰有反应,倒不是觉得贵。在京城这地面上,什么都有可能。他只是有些不自在,说着不占师父和先生的便宜,却处处占着人家的便宜,因而有些羞愧。

    顾咏言看出他的不自在,笑道:“我也和你一样,没掏银子的。不用太在意这些,关键时候站在师父身后就行,别学袁某人。”

    陈峰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他问顾咏言:“师父,这么富有吗?”

    顾咏言冲他招了招手,陈峰立即附耳过去。

    就听顾咏言,用低到快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便是我们过来,师父也不掏银子的。这个畅音阁,和南湖书院的时政课如出一辙,本就是师父的主意。还有那些饭菜,许多菜谱也是出自师父之手。万楼主还说过把万贤楼留给师父的话,只师父不肯收,还不准万楼主告诉别人。”

    陈峰一阵恍惚。

    同样为人,怎么差这么多?

    不容他多想,上头已上了一人,自我介绍:“在下乃同庆六年山东举子,孟鹏……”

    一行人仗着路近,待到畅言阁散场才回来。华灯初上,道路两旁的铺子依旧热闹非凡。最热闹的,莫过于销金窟之处。

    顾咏言随手指着一家,对陈峰道:“你若是踏足这里,莫说花师父的银子,便是你自己的银子,师父定叫先生打断你的腿。”

    范茗那点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点,在和傅振羽熟稔之后,光明正大地丢给了顾咏言。有李子坚这个老大在前头行着,顾咏言追随的倒也没什么压力。这会儿,少不得提点师弟一二。得罪了李子坚还有的混,得罪了傅振羽,那是没的玩了。

    何秀才一听,李家是不允许逛窑子的,当即对女婿放下心来。

    陈峰那里则道:“师兄放心,我若去了这等地方,不用师父出手,母亲就能拍死我。”

    顾咏言想起东平伯府的那些传闻,摸了摸鼻子,道:“有大太太做母亲,你的运气,到底没有坏得彻底。”

    灯光中,陈峰笑着称是。

    他的嫡母,虽然不漂亮,也不够温柔,也不是那么聪明,但,真的很不错。

    其他人回帽儿胡同,顾咏言和陈峰则去了开道街,他们还要回家。才进门,便听见婆子和林太太报信:“庄浪知县袁家送来喜帖,说他们家的太太生了个儿子,给各家报喜呢。”

    袁家……

    林太太只知道一个人姓袁,便问那婆子:“是上一个探花郎的袁家吗?”

    婆子道:“正是他家。”

    林太太不知里头的事,让婆子打赏了报信之人,便要去告诉傅振羽。范茗听见,道:“很是不必,傅姐姐定不会去他家的。”

    君清箬提前生产,生了个儿子,傅振羽却是过了十来日,与六月初六,产下一女。即便如此,李家从洗三开始,到孩子满月,都是热闹非凡。

    待傅振羽出了月子,林太太、何秀才等人便起身回家。

    君清箬产后失调,做了双月子,是以没赶上满月酒。只后来听人说,李家的长女,叫李星卓,是傅振羽取的;还听说,李子坚自打有了闺女,除了去翰林院点卯,便是回家陪妻女。

    而自己,生下嫡长子后,花了高价快马加鞭着人送信到庄浪。直到儿子百日,才收到夫婿的信和东西。一句知道了,一包二百两银子,便没了。

    二百两银子,都不够李星卓洗三添盆的。

    君清箬哭了许久,君太太劝了好久都不好使。实在是,君太太不知道生了儿子的闺女,到底还有什么好哭的。

    直到君清箬哭累了,才呢喃地说:“从前便是我嘴里没说,我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得意的;后来便是我不承认,我也知道,我们差不多了。结果,今天我才知道,我同她差了许多。”

    “谁?”君太太追问。

    “南湖书院,你女婿的另一个师妹啊。”

    君清箬柔柔地说着另外一个女子,便是经历了那么多,到了今日,她依旧是个柔弱哀怨的姑娘,一如从前。

    君太太是知道傅振羽的。

    再看闺女这番模样,也是心疼,心疼归心疼,却知道还得规劝。为了闺女对女婿少一些偏见,君太太绝口不提袁自舟和李子坚的差距,只拿君清箬和傅振羽做比较!

    “你错了,阿箬。从一开始,你就没什么好得意的。女婿要的是一个,能给袁家生儿育女、替他操持家业、孝敬父母的一个人。傅姑娘志不在此,便是女婿想娶她,她都不会同意。相反,女婿认为你可以做到。所以,他娶了你。结果你做得不够,他就失望了。”君太太毫不留情地打击着闺女,只希望能把她拍醒。

    君清箬泪眼朦胧地问母亲:“娘这话,什么意思?”

    君太太心疼地搂着闺女,说:“傅姑娘做了你爹都做不到的事,她的眼里,有的不是后宅,是外头的事。没了女婿这个假徒弟,她收了镇远候的少爷做首徒。嫁进李家后,还能收东平伯府的少爷做弟子,只能说,李家是允许她像世间男子一样,她才嫁的。别说你,便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同她都没有可比性。从前没有,今后也没有。”

    君清箬怔怔不语,不说话,也忘了流泪,许久后才道:“所以,我和她,不能比?”

    “对!你要想成为她,就要付出她那么多!做不到,那就听娘的,做好你这个袁太太。将来不管是女婿,还是你的儿子,总会给你挣来凤冠霞帔……”

    君太太还说什么,君清箬已没了兴趣。

    原来,我错的如此离谱……

第二百八十七章 妻子之任

    君清箬如何傅振羽没功夫管,她整整一个月没管陈峰,可把李子坚和顾咏言两个辛苦坏了。

    哦,确切地说,是把自家大师兄累坏了。

    白日里去衙门,下衙还要给陈峰讲一两个时辰的课,守着闺女讲。只要闺女醒着,课就结束了。是以,过去一个月,陈峰运气好的时候,能听两个时辰;不好,呵呵……

    傅振羽也曾给过一些建议,比方说:“要不,陈峰的院试,明年再说?”

    李子坚说:“东平伯已经借着咱们的名义,至少赚了三千两!还能忍的是,他们没有直接用我的名号骗钱,不过是哄了几个傻子而已。”

    那么低的职位,半年就能弄这么多,东平伯够狠,这世上的傻子也够多。

    傅振羽只好进行第二项建议:“我再猜个题什么的呢?”

    李子坚反问:“你想养第二个袁自舟?”

    自然是不想的,且陈峰和袁自舟也是不同的。同样都是拼着一口气努力之人,袁自舟的努力透着精明、活络,陈峰则有一些痴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傅振羽却没想过亲自教。

    炎热的夏日,一整个月不洗澡,顶多磨着林太太擦洗一二。在那种情况下,李子坚让她出去教陈峰,她都不带去的!

    就在傅振羽苦思别的思路之际,李子坚捏了捏媳妇因为有孕而丰润的脸颊,笑道:“对我来说,你好好蒋养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府中有请奶娘,但是傅振羽非要自己奶的孩子,林太太和李蕴两个,都是认同傅振羽的,李子坚只好随她,但不想她更操心。月子要好好做,傅振羽觉得宁可信其有,大不了,人生颓废一个月而已。所以,一个月下来,她又肉了。称了下体重,竟然比做姑娘时重了十斤!

    “我要减肥。”傅振羽信誓旦旦地说。

    李子坚险些摔下炕。

    媳妇的身体是自己的福利,李子坚非常坚定地表示:“师妹从前有些胳人,现在刚刚好。”

    见他不悦,傅振羽忙笑道:“我是说明儿起开始运动。躺了一个月,四肢都躺瘫的说。放心啦,孩子她爹,我还喂你闺女呢,肯定好好吃饭,保证她的粮食。”

    扫了媳妇因为奶孩子超级诱人的某处一眼,李子坚立即有了反应。傅振羽察觉,真诚建议:“还有七天呢,大师兄要不还歇在外间?”

    产后一个月忌同房。

    傅振羽却不是从产后开始算,而是从恶露结束开始算,需要李子坚再坚持几天。

    李子坚之前没有说假话,他更喜欢傅振羽现在的身段,纤秾合度。让他离开,不可能。说时迟那时快,李子坚强迫媳妇重操旧业,缓解一二。虽不尽兴,却是聊胜于无。

    事后,傅振羽抱怨:“和你自己弄,有什么差别嘛……”

    李子坚无比惬意地说:“自然不同,你不懂。”

    “你赢了。”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懂?

    闹过后,傅振羽说起了正事:“入京小一年,我还没做过李太太的该做的事。”

    李子坚媳妇在怀,听不得这话:“怎么没做?方才不就做了么?夫妻敦伦,生儿育女,管着我的吃喝衣裳,给我银子用,六位清客那里,色色都是你做的,很多了。”

    “这样夸我的好话,大师兄以后要常说呢。”笑得像吃了蜜一样的傅振羽,受了李子坚的夸赞后,说起正事,“顾伯母和梁伯母、范伯母三个,一人给了我一个帖子。按时间来顺,七月二十,定国公的三孙子满月礼;八月初二,兵部尚书夏大人嫁幼女;八月初八,平阳公主娶儿媳妇。你的意思呢?”

    李子坚闭眸将这三家想了又想,道:“都可以去。定国公那里,你跟着镇远侯府的人去,正常走动就好;夏家的话,跟着范夫人一起去,不要同梁伯母一起;去平阳公主府之前,抽空去一趟威远侯府。”

    月子里傅振羽除了喂奶,旁的都有人代劳,做的比她做的还好,着实闲得紧,便让苏妈妈,给她说京城的人际关系,她做了个人物关系表。

    六度空间的理论说,通过七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的人。

    套进傅振羽整理出来的京城的姻亲关系表,这句话就变成了“通过七个人,就能和京城所有的人成为拐弯抹角的姻亲”。

    李子坚没回来前,傅振羽下午才翻过京城人物关系表,知道平阳公主驸马是这一代威远侯的胞弟,立即懂了李子坚的意思,道:“星卓的满月礼,威远侯府人没到,礼到了,我明日就送拜帖过去,尽快去威远侯府道谢。”

    见她反应这样快,李子坚略得意道:“还说你没做李太太——李太太你胜任得紧。”

    “大师兄教的好。”

    夫妻两个,你夸我,我恭维你,又闹了一会儿,因明日要送林太太出城,到底没闹的太狠,早早休息了。

    送走林太太的一月里,傅振羽泰半时间拿去串门,每每都以孩子小为由,并不待太久,却也在各家面前漏个面。

    下剩的时间里,绝大部分时间教陈峰举业,偶尔给顾咏言些许武器建议(十有**是大概其说的,顾咏言自己去折腾);或是去后院,看范茗和自家五师兄闽祝送来的大匠师折腾的新船只。

    和李子坚一样,只要李星卓醒着,傅振羽必定是抱着闺女一起参与的。

    是以,李星卓小朋友,自小就常听大人说话,说话的内容什么都有,如果都学了去,将是很了不起的小朋友。

    这般忙碌的生活,在陈峰去参加院试后,彻底结束。

    陈峰过了院试的消息传来后,傅振羽说:“明日把谢先生接也都骄傲里,我亲自下厨,给陈峰庆贺。”

    东西都准备了七七八八,却没庆贺成。

    傅振羽一大早就开始吐的七晕八素,叫来大夫一查,再次有孕,完成李太太生儿育女的职责。

    傅振羽这才知道,没来月经,不代表不能怀孕。

    因为再次有孕,且这次反应比上次要厉害,年礼和年节,傅振羽彻底休息了。李子坚一个人要做两人事,准备收拾东平伯府,傅振羽便开始安顿陈峰。

    腊月二十,傅振羽放陈峰回家过年时,与他道:“这一年你学的太紧,不足以致用。且底子也不够扎实,我的意思,送你去汝宁府。一来避一避伯府的事,二则,你可以替我在父亲身边尽孝,帮忙打理书院。到你二十岁上,我再接你到身边,继续举业。”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双生之苦

    陈峰回家后,和陈大太太说了傅振羽的打算:“师父让带着母亲去汝宁,一面协助师公打理书院,一面读书,还能赚点小养活母亲。”

    能离开这一方囚笼一样的地方,陈大太太自是乐意的。可是,庶子翻过年不过十六岁,能赚什么银钱?她是觉得,傅振羽又出手帮他们了,便有些犹豫:“你师父,又照顾咱们了吧?”

    过去一年,在傅振羽的教导、在顾咏言的引导下,陈峰已不单单是再听母亲话的少年。闻言笑道:“平日里我的嚼头笔墨纸砚,哪样不是师父出的?这恩情早就在了,我用一辈子慢慢还就是了。再者,便是头一年做不好,儿子以后还做不好么?又有母亲在跟前瞧着,若是儿子做不好,母亲便不让我拿月俸就是。汝宁各项开销都不多,母亲存在董妈妈那里的家私,尽够我们两个使用到儿子能赚银子了。”

    一席话说的头头是道,色色齐全,陈大太太感叹着庶子却是成长了,又叫他的话说动,含泪应了下来。母子两个却不着急走,总要先过了年,再有傅振羽要教陈峰夫子的课程,总要几个月的。

    新年过后,李子坚开始忙碌。

    春季里一场大雨,东平伯负责的那一仓库的兵器,全部生锈。近万件兵器毁于一旦,镇远候借机梳理了京卫所有兵器库,查出了兵器丢失、以旧代新种种问题。从东平伯府起,圣上人未上朝,发落了十几家。

    其中,对朝廷毫无贡献的东平伯,除爵,阖家迁原籍良乡县。

    这一切,同陈峰母子两个,都已没了关系,他们两个,已提前在三月底,去了汝宁府。

    傅振羽前脚送走了陈峰,后脚迎了林太太和牟信两口子进府。

    这一胎,傅振羽原不打算让林太太过来的。结果,二月里日常问诊的时候,大夫说她腹中怕是双胎。李子坚不放心,不仅请了御医确认,又找了个平安生下双胞胎的妇人在家伺候,又给林太太和李蕴去了信。

    给李蕴的信说:“母亲不在了,岳母有小舅子的时候,还是师妹照料的,实在帮不上,只好求姐姐照料。不过一个周靖,无甚好怕的!”

    整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拿着信,李蕴晓得自家弟弟这是怕了。若是弟弟生死攸关,她又能帮的上,她必定入京。可眼下,双生子的事,她真帮不上什么。抚摸着尚未隆起的腹部,李蕴轻笑:“你来的真是时候。”

    知道李蕴又有了后,傅振羽失去颜色的脸,展露一抹笑,列着单子,让苏妈妈去准备礼物。

    林太太见她精神不济,安抚:“看你脸色,这胎必有儿子的,且放宽心。”

    “舅母误会了,我们家星卓那么可爱,生女儿我也喜欢的。说来也是郁闷呢,不都说带孩子的反应差不多么?我上一胎顶多有些反胃,都没怎么吐,这一次吐的那叫一个惨……哎,五个多月了,还是吃什么吐什么。”

    傅振羽娇娇弱弱地大吐苦水,委屈的小模样,同被人捏了脸蛋的李星卓,一模一样。

    “我只生了你哥哥一个,那会儿也是吐得厉害,后来吃了道小菜好了的。要不,我给你做试试?”傅振羽不缺吃的不说,她吃的那个,实在是很普通,林太太有些底气不足。

    这几个月傅振羽不知试了多少吃的,酸的辣的,小菜也试过的,就没有一个好使的,闻言便问林太太:“是什么?做起来麻烦吗?”

    不仅不麻烦,还便宜得紧。苏妈妈带着林太太出门半个时辰,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腌好的大头菜回来后,林太太亲自切成粗细不算均匀的丝,摆在一两银子一个的景德瓷盘里。那黑红的菜丝,是那样的扎眼。

    林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咱们汝南庄户人家的小菜……”

    便是傅山长没中举那会儿,傅家的咸菜也不是这么吃的。傅振羽的记忆中,似乎吃过几次。除了咸,没有别的味道,还特别咸,是对味蕾的侮辱。

    能行吗?

    傅振羽犹豫得紧,手中的筷子久久不层落下,直到视线落到林太太身上,望着她那局促不安的手,不再犹豫,夹起一根入口——

    咸。

    “给我来块馒头或饼。”傅振羽飞快地说道。

    苏妈妈却端来了一盘子比窝头颜色浅了许多的窝头,林太太拿了一小个给傅振羽,道:“这是三合面窝头,试试?”

    傅振羽嘴里因为咸菜,急等着东西入口,便也没多说,轻轻咬了一口,有点粗,剌嗓子。在林太太期待的目光中,到底咽了下去,不太想吃第二口,于是道:“吃这个,嗓子不太舒服。”

    苏妈妈却是一脸激动,道:“太太再吃一口。”

    傅振羽眨眨眼,依言咬了一口,没事。

    所以,这玩意虽然不好吃,咸菜虽然很咸,但她吃了不吐!她肚子里的这俩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竟然这么“吃苦耐劳”!

    回到家的李子坚,望着委屈的傅振羽,不解道:“不是说舅母来了吗?人呢?你怎这个表情?”

    傅振羽郁闷地把事情说了,最后瘪着嘴道:“舅母说我吃的太精细了,让苏妈妈带着她,去采买我能吃的东西。”

    李子坚认识傅振羽十二年了,就没见过她吃过这么“简朴”的食物,实在是……好想笑,却顾忌傅振羽的感受,生生地忍住了,趴在傅振羽的肚子上,对里头的两个小东西说:“真是两个坏孩子,这么折腾你们的娘。”

    不大会儿,林太太回来,先同李子坚说了李蕴的情况。同样的话她上午到的时候和傅振羽已经说过了,这会儿李子坚问,少不得再次细细答了。

    次日,吃糠咽菜的傅振羽顺利吃过早饭后,林太太又出门了,回来高兴地和傅振羽说着自己的见闻:“京城就是不一样!集市天天有不说,还分这个市那个市的,真真精细。”

    傅振羽忽然不动了。

    她这才想起来,林太太去年在京城待了四个月,自己愣是没带她出门玩过。首先,当时李子坚不让她出门,其次,她自己是个不喜欢出门的,便一直没注意这方面。

    愧疚过后,傅振羽想着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便道:“舅母喜欢,待大师兄休沐,让苏妈妈带你到处转一转。”

    李子坚没有同意,而是过了半个月,见傅振羽恢复食欲、重新肉了起来,才安排了人带着林太太去大觉寺上香、吃斋菜,或是去玉渊潭游湖……

    但其实没什么好玩的。

    端午在即,李子坚连休了三日,林太太又出门后,傅振羽忽然对李子坚道:“你说,咱们在城外找个依山傍水之处,弄个园子,种上四季花草树木,收点门票钱,再在花园周边弄点铺子租出去,是不是有赚头?”

    李子坚虽不会经商,却不是那死读书之人。

    顺着傅振羽的思路,扩上自己的,越想眼睛越亮!怪道万毅要将万贤楼留给他媳妇呢,这些点子投入以后便是坐等收银子的。

    想清楚后,李子坚痛快道:“待你生了孩子,出个计划书,我找人来做。”

    傅振羽留意他的神色,慢慢道:“咱们本钱不多,拉上齐阳,再在京城找个靠山,三家一起做,可好?”

    李子坚都没想过齐阳,他扭头看向傅振羽,醋道:“你就这么信任齐阳?”

    傅振羽立即喊冤:“我一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这里头,二师兄虽出身商户,但论经商,他真不如齐阳。但需要本钱和活络的,我只会想到齐阳。不独现在,将来若依旧不认识更好的,自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他。”

    这是实话,傅振羽说得坦坦荡荡,又举了她和齐阳交易的那些,总结:“齐阳这个人是很讨厌,但是他做事真没问题的。”

    见她说得真切,尤其说讨厌两个字时,配上那皱起的眉头,李子坚终于应诺:“你让他入京吧,不过,他入京后需得我来和他谈。”

    傅振羽眉心一跳。

    这次有孕,不知道是因为双胎还是怎么的缘故,她肤色大不如前,肚子也比上一胎同时期大好多。现在这般模样,不用李子坚说,她都不会去见齐阳好么?

    傅振羽本想直说,可李子坚那副“你不答应就不许你做”的生硬面庞,一如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去和童掌柜谈方子买卖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李子坚不满瞪来。

    “大师兄不觉得方才那一幕似曾相识么?十年前,大师兄就是这个模样呢。话说回来,这样的大师兄很迷人,我要画下来。”说着说着,傅振羽立即有了主意。

    李子坚脑海里浮现的是傅振羽给女儿画的成长册,那些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简笔画”。最简的时候,七八条线就是闺女一个动作,确实够简!

    “师妹要不要练一练作画,等你练好了再给我画?”李子坚如是建议着。

    “哼,嫌弃我,那不画了!”

    她腹中的孩子,配合着这句,动了几句,恰让把大手放在上头的李子坚感受到了,他望着傅振羽高高隆起的肚子,笑道:“孩子们不同意呢!”

    说完,李子坚忽然觉得媳妇肚子大得有点过分。算了下时间,回忆着闺女那会儿的肚子,与傅振羽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到七个月的肚子,赶上星卓那会儿八个月的时候了?”

    “我也这么觉得。最郁闷的是,上一次到生,肚皮都没事。现在还有好几个月生,肚子就已经开花了。”傅振羽哀怨地说着。

    “开花?”

    李子坚已经半个多月没和傅振羽同房了,听了这话,顿时忘了青天白日,拨开傅振羽阻拦的手,解开她的衣衫,细细看了起来。

    圆圆的肚皮上,三道很明显的浅紫色花纹,清晰可见。不独花纹处皮薄得紧,便是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画面不美,甚至有些狰狞,李子坚却是一阵心疼,俯首,轻轻地吻了上去。

    起初不愿意的傅振羽,在他轻柔的动作下,静了下来。

    时光在春光下流转。

    李子坚起身,搂着傅振羽手,低声道:“从前我就允你,咱们就生两个孩子的。不管这一胎有没有男孩,咱们今后都不生了。”

    女人其实是心软的动物。

    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们无理取闹,只是要男人记得自己的承诺而已。比如眼下,傅振羽是不想生好多孩子。但是,李子坚还记得从前自己的话,又有时下环境,若是这一胎两个都是女孩,她再生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定会给大师兄生个儿子的。”傅振羽的小手覆上李子坚的大手,如是道。

    李子坚只当她对腹中孩子充满期盼,轻轻“嗯”了声。

    过了端午,天气便热了起来。

    傅振羽原本不怕热的,但这次有孕极其不耐热,又不能用冰,才养起来的肉,又有些下去了;更糟糕的是,她怀孕八个月的肚子,赶上李星卓那会儿快生的时候了。每次睡觉,顶多睡两个时辰,便开始腰酸背痛,无法再安眠。

    三更半夜也不例外,抽筋更是常有的事。

    李星卓小朋友马上抓周了,这会儿扶着人,已经走的很好了,也能按单音节发几个字,说的最清楚的,便是“嗯”。

    娘俩在柱子底下遛弯时,傅振羽就逗闺女:“娘生你可辛苦了,你长大了要疼娘,知道吗?”

    “嗯!”

    母亲的问题,不管懂不懂,李星卓就知道“嗯”就对了。一边说着,还笨拙的点着小脑袋,配上粉嫩的小脸,粉嘟嘟的嘴巴,把傅振羽的心都萌化了——

    算了,为了这么可爱的闺女,再忍忍!

    靠着这样的信念,傅振羽熬啊熬,熬过了李星卓的周岁宴,熬进了七月。

    预产期,不远了。

    同李星卓的拖延不同,双胞胎在距离预产期约莫十日的时候,发动了。

    傅振羽顿时急了。

    两个孩子,还提前出生,那能长好吗?这时候,李家养了半年,没啥大用的方婆子终于发挥了点作用。

    方婆子:“太太这是第二个孩子了,本就会比第一个孩子来得快。又是两个,不知要比一个孩子重了多少,提前生再正常不过了,太太只管好吃好喝等着孩子来落下来就行。”

    不大会儿,傅振羽已经顾不上着急了。

    实在是,太痛了!

    哪个讲生第二个就不疼的?分明比从前还要痛好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成长代价

    三个时辰后,傅振羽知道为何第二胎这么痛了。第一胎她疼了十个时辰,才生下的孩子;这一次,她三个时辰就生了两个孩子。同样开使指,开的速度加快了这么多,可不就更痛了么!

    七月初七,李子坚派小厮去翰林院告假。翰林院里那些老翰林小翰林,少不得问一句:“你们家太太生了吗?”

    “生了两个少爷呢。”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呢。”

    是喜,李家上下都喜。

    虽然是两个孩子,但是孩子都不算小。大的重五斤三两,小的重五斤二两。就差了一两,老二没争过哥哥。这一两其实也没差的,两个孩子的身体都很健康,哭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洪亮,林太太为傅振羽念佛,而李家的旧人,口内念着老太爷、老老太爷……

    清晨,李子坚看着才出生的儿子们,抱着李星卓小朋友,守在傅振羽床前,在她醒来后说了两个字。

    “谢谢。”

    谢谢你当年发现了我,谢谢你让师父救了我,谢谢你陪我走过人生最黑暗的一段,谢谢你嫁给我,谢谢你给我生了三个孩子,重新给了我一个家,谢谢你,将陪我走完这一生。

    这些话李子坚没有说出来,傅振羽也猜不到,但她知道李子坚情绪很不稳,撑起没什么力气的胳膊,摸了摸李子坚的脸颊,虚弱道:“大师兄,我给你生儿子了呢,你笑一个,好不好?”

    “嗯!”

    点头的是李星卓小朋友,傅振羽“噗嗤”一声笑出来,亲切地唤着闺女:“傻妞。”

    这一次,李星卓跟她爹一个表情,不“嗯”了。

    这样的家人,这样的美好,李子坚垂首,贴着傅振羽的脸颊,顺口亲了一下。李星卓有学有样,贴了上去,张嘴,欲啃,落空。小丫头愣了愣,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她被区别对待了,“嗷”一嗓子哭了出来,哭醒了摇篮里的两个小的。屋子里,顿时热闹的像菜市场。

    “以后的日子,可了不得了……”

    傅振羽有些头疼地提前预测了未来,准的一塌糊涂。李子坚虽然喜欢这样的“热闹”,但见傅振羽不舒服,忙把闺女丢给奶娘哄,又招了双胞胎奶娘带去了隔间,他自己留下,轻拍着傅振羽,道:“都是我的错,忘了你累坏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了东西再睡?”

    傅振羽的一个“饿”字,立即引起另一番忙碌。吃饱喝足后,已经是第二胎的傅振羽,自己检查了奶水,见已出来了,便让李子坚把儿子再抱回来:“每个我都喂一点,不够的再让奶娘补。”

    给李星卓喂奶那会儿,傅振羽说得是“谁奶的孩子跟谁亲,我不要我辛苦生的孩子和别个女人亲”。李子坚当时虽然应了她,却不自以为然。直到李星卓小朋友抓周前一日,较为清晰地说出两个叠字“妈妈”后,才认同了这件事。

    此刻,傅振羽再次提了要求,他舍不得拒绝,只叮嘱:“你若累了,一定不要逞强。”

    “嗯!”

    傅振羽答应的极其爽快,还点了点头,和李星卓小朋友的模样,三分相像,总算逗乐了李子坚。

    傅振羽真的还好。

    生孩子脱力,这会儿恢复了些。只不过喂个奶,下剩的都有奶娘和仆妇,着实算不得累。最累的是为母那颗心。生一个孩子牵挂一个,三个,好累的。

    李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外头,李家得了双生子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在京城散开。

    袁家层次不够,君清箬得了消息时,双胞胎的洗三礼已过。彼时,君清箬才给袁自舟去了信,允他纳千户之女为二房的事。

    君太太眼睛都红了。

    那边生了两个儿子大办,自家这里女婿却纳了五品千户的闺女做二房。她家闺女,如此命苦!

    不同于君太太的悲愤,君清箬不仅没有哭,还很快回过神来,吩咐下去:“准备双份贺礼。”

    又和君太太闲话:“李太太这命,实在是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有本事的人,命怎会不好?以后,我的命也会好的。”

    君太太诧异地看向闺女。

    君清箬依旧是嘴角含笑,一如从前;不同的是,现在的笑,没了从前的乖巧,只有云淡风轻。

    君太太这才明白,女婿收二房的事,彻底伤了闺女的心。事实上,在允了袁自舟再迎新人后,她家闺女现在是最好的。

    可不知道的,君太太有些后悔,后悔也不能说,她怔怔地附和着:“嗯,我闺女的命,也会好的。”

    君清箬看出君太太的不对劲,同她说了会儿话后,忽然道:“娘已陪了我两年,尽够了。过几日便家去吧,还能和父亲过个团圆节。”

    尽管很不舍,但是母亲不止自己这一个孩子。她出嫁了,还霸占了母亲两年,母亲陪着她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她不能再不懂事了!

    这一次,君清箬是真的醒悟了。

    君太太怎肯这会儿离去?少不得再争取:“姑爷日前来信,不是说明年就必能回来吗?娘再陪你一年吧。”

    君清箬已经想开,怎还会拴着亲娘?因道:“我也不瞒着娘,待他回来,能做成什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为了珩儿成为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我必须成长。说句不孝的话,有娘一直帮我,我如何成长?”

    君太太哑然。

    傅家那位两次生产都是舅母过来的,可见亲娘多么不靠谱。尽管知道,她依旧拍了闺女一下:“净戳娘心窝。”

    君清箬任她拍着,还撒娇:“其实有爹和娘,还有哥哥们,我已经很幸运了。珩儿他爹虽不及地方,却也是万千男人中的一个,别人过的,我怎么就过不得了?”

    “嗯。”

    除了这个字,君太太说不出第二句话。闺女成长值得欣慰,可这般成长,身为母亲的人只有心疼——她的女儿,不过区区二十一岁罢了!

    君清箬的眼泪还有很多,只是曾经而后,不再为那个人而流了。

    君太太到底还是在君清箬的催促中,启程南下汝宁。

    母亲走了后,君清箬失落了许久,又在儿子的笑声中,振作起来,条理清晰地处理各色家事——大多数,都是按照袁自舟的要求,同那些高高在上的命妇往来。

    然后,默默等着归家的夫婿。

    得知傅振羽生了俩小子,有一个人特别高兴,那就是六月里进京的齐阳。他自己虽未成亲,但没人比他更明白儿子对家庭的重要性。

    西直门外,邪魅的青年人,望着人来人往的高梁桥,有了主意。

第二百九十章 天生商人

    齐阳搜刮了一车的贺礼,于洗三那日傍晚,进了开道街。

    二十几岁的人了,他自知的很。不会因为自己带了价值千两贺礼,又是这样的日子,就想看看两位少爷。他挑这会儿过来,不过是李子坚必然在家,不过是,找个理由送礼罢了。

    但这种感觉,真他娘糟糕。

    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不服,而是因为这宅子里住的是傅振羽,给他机会的,也是傅振羽。失去了才知道,曾经和傅振羽那样的女子做买***和这世间的男人做买卖,还要来的痛快。

    收拾好情绪,齐阳对门子道:“汝宁齐阳,求见李大人。”

    李子坚正在耳房陪着傅振羽用晚饭,得了信,吩咐苏妈妈:“给他备些饭菜,我吃过晚饭去见他。”

    傅振羽补了句:“捡好的备。”

    苏妈妈看了李子坚一眼,见他没说话,应下自去操办。

    今日洗三,是娘家人的主场。

    李家和傅家并没有直系亲眷在京城,最后,范茗夫妇所在镇远侯府,还有她的娘家范侍郎府上,并林太太、万毅四家,充作了她的娘家人。又有男方代表梁家家眷,统共四家人过来庆贺。

    人虽不多,却是关系最好的。负责伙食的,又是万毅,自然是精细且富足。

    苏妈妈按照傅振羽的吩咐传了下去,不过一刻钟,齐阳的面前就摆了四凉四热八个菜,一甜一咸两种汤,还有一碟子才从井里捞上来的瓜果。

    齐阳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彻底好了。

    要知道,他去公主府上见驸马,都没这样的好饭好菜呢。李子坚那人他接触不多,童掌柜接触的却不少,总结来说,就是个眼里没有其他人的人物,永远高高在上。偏有些当官的,就吃这一套,还说那叫气质。

    气质个头啊。

    做生意来说,最好的气质就是和气。无他,和气生财而已。

    是以,这样精致的饭菜,一定是出自傅振羽之手。她才生了两个孩子,不能出来,却还想着照料着自己,齐阳如何不感动?

    齐阳心情好最通常的表现,便是做散财童子。这不,待小厮将最后一个汤放下后,他随手摸了一块银子出来。

    小厮不接,推辞道:“小的只传菜,对府中之事一无所知。”

    啧啧,一个传菜小厮,都这样文雅,果然和自己不是一道啊。齐阳暗叹着,依旧丢了银子过去,笑盈盈道:“你按主家吩咐做事是你的本分,我得了这样的好菜,又是你送来的,自要感谢你,不冲突的,我也无事问你。”

    小厮这才道谢,接了银子。

    齐阳开始狼吞虎咽地进食,吃得肚子溜圆之际,李子坚过来了。齐阳立即起身,随他去了书房。

    “这是根据大人提供的计划书,填充后的版本。”齐阳恭敬地拿出袖兜里的计划书,递给李子坚。

    那厚厚的一沓,李子坚脑抽了才会看,直接问道:“你只说你的计划即可,往整了说。”

    齐阳琢磨了一会儿,定下腹稿,开口:“在草桥或是高梁桥这两个地方二选一,不管哪个,都借着贵府两位少爷的由头,定下送子娘娘的要事。而后,草桥附近花农多,适合建花园,五月景盛;高梁桥那里连着高粱河、南长河两条,四月里杨柳依依,本就是游客众多之地。在其南侧有水之处建园子种花,无水之处建亭台阁楼,观两河之风景,均可。送子娘娘庙,保日常之客流;每年抽一月,做特色展示,以达京城特色景致。”

    傅振羽的计划里,着重点出了要出一个杭州西湖、苏州园林这样的地方。人家那是天然的优势,京城找不出来,少不得人为了。

    表面听来没什么,但里面有没有坑,李子坚不确定,他主要是传达意思,下剩的傅振羽会去处理。是以,他要问清楚齐阳的意思。

    “你是说,这二处选一个?”

    “倒也不是。”犹豫片刻,齐阳实话实说,“此两地相隔一段距离,论位置是出了西城就到的高梁桥最好,人流极多,造价成本也高,少不得要再拉一个大财主入伙;论实惠,则是草桥。若是银钱足够,两个地方都建也无妨。”

    李子坚觉得他口内的大财主是特指,因问:“什么样的大财主?”

    齐阳回味了下方才的饭菜,道:“万贤楼。”

    李子坚定定地看着他,齐阳不避不躲,道:“万贤楼和食为天的饭菜,口味相似,却有着本质的差别。万贤楼的口味更中一些,极具京城特色;而食为天是个包容的存在,南来北往的客,东西南北的菜,都汇聚在那里,原汁原味。我前年蹲过万贤楼,根据人来人往,估算过万贤楼的进账,一年十万八万的银子是有的。”

    一听他都说到两年前了,李子坚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认真分析,催促:“说重点。”

    齐阳一噎,精简了流程:“方才的饭菜出自万贤楼,除了尊夫人,万贤楼的饭菜,没有外送过。另,万贤楼楼主非常富有,却很小气,却给了令媛价值千亩良田庆生。若尊夫人从中周旋,草桥和高梁桥两处,可同时修建。”

    李子坚这才正视齐阳。

    师妹看中一个人,是有一定道理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任何行当都需要的。要看要听,更要想。

    这个齐阳,色色不差……除了嘴巴有点碎。

    审视片刻,李子坚最终道:“我会和内子商议,尽快使人给你答复。”

    齐阳松了口气,抱拳告退。

    李子坚揣着计划书,去见傅振羽。

    产后的傅振羽食欲大增,只不过时日尚短,脸色还不及恢复。李子坚简单地陈述了齐阳的话:“他看中了西直门外的高梁桥和丰台的草桥两处,都想建送子娘娘庙,一处种花,一处建景观台。却缺银子,想让你从中周旋,与万兄借银。”

    言谈之间,没了从前对齐阳的醋意。

    傅振羽大感好奇,问李子坚:“就这么几句话,打动了大师兄?”

    李子坚直接道:“并非如此。他的话很多,意思是一样的。不过,那人话虽多,能力还是有的,和你一样,是天生的商人。”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骂人呢!

    “我哪里有商人特质了!我是传道受惑解业的师者!”

    傅振羽试图为自己正名,只可惜,李子坚不给她面子,嘲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是传道受业解惑。师妹这般,如何为人师表?”

    嘴瓢而已……

    何必当真!

    大师兄,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李氏宗房

    圣朝大运河共有七段,其中,济宁是鲁运河沿线最大的码头。是以,距京城千余里的济宁府,入京极为快捷。傅振羽产下双生子一事不到十日,李氏宗族便已收到了消息。

    李阁老只得两位嫡子,才干一般的长子,儿孙运比较好。时至今日,孙子嫡庶加起来十一个,曾孙子四个。原大老爷,因为得了曾孙子,已晋升老太爷。对比之下,二房就弱爆了。爷这一辈上,只李子坚一个不说,在这之前,二十七岁的人了,只得一女。

    如今一次得了两个儿子,族长笑眯眯地,踱着悠闲的步伐,向着李子坚大伯父这一房出发。

    三年前,李子坚答应不追究大老太爷的过失,前提是他必须致仕。

    大老太爷应承下来,并在致仕之前,将三次会试皆落第的长子,弄到了江西做知县。而后,老人家在老宅一心一意地教养儿孙。今年乡试,李二老爷和大老太爷的长孙李朗都要参加。

    如今乡试在即,祖孙三人都很紧张。

    是以,见几日才从大房要走了五百两银子的族长又来了,大老太爷当即落了脸:“五堂兄又来要银子不成?”

    “怎会?”否认是族长拿手好戏,他笑呵呵地说,“今日过来,是告诉你件喜事。固侄儿媳妇,月初才生了两个儿子,我来找你商量下满月礼的事。”

    大老太爷心中冷笑。

    什么商量?不过是想像去年李星卓的满月礼那般,由自家一起出了宗房的那一份,要大房出钱,给宗房做脸罢了!一次一次地,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家十几个房头,在李阁老之前,只出了如今族长的嫡亲祖父一个举人。李阁老年幼丧父,和寡母两个,靠着族中接济活了下来。因在族学里表现出色,被举人伯父养在跟前。后来的事,证明着老族长的眼光极佳。一是李阁老成才了,二是李阁老,活着一日便回报宗族一日。

    几十年下来,宗族早已没了老族长在时的风采,全凭着李阁老知恩善报的情意罢了。李阁老感恩伯父当年的善举,可老族长的子孙却不争气。李阁老旅居京师十几年,除了添了一千亩祭田外,每年送往族学的银子,从未晚过。然则,除了李阁老这一房,其他房头二十年未出过一个举人。

    李阁老没养出家族上进子弟,却养得宗房成了贪吃蛇。在李阁老父子过世后,大老太爷成了李家最出息的人,族长一面巴结着一面继续薅福利。大老太爷反应过来后,又到了李子坚反攻之际。不得已,他拿了大笔的银子,稳住了族长。

    然后,李子坚单打独斗不到半年,突然改口,声称不再追究他的过错,只让他致仕,保李氏一族名声。

    大老太爷彼时已经五十有五,也是在后来才明白,便是没有他“大义灭亲”的举动,只无了父亲兄弟帮衬后,他的仕途便难得紧。大老太爷自知仕途没了前景,又想着自家这一门子嗣虽多,却不及二房李子坚一个上进,是该好好教导了。

    因着这般想法,大老太爷才应了下来。

    而今想来,便是李子坚的一招以退为进,让他退到无路可退,满盘皆输!这个侄儿,果然和他爹一样,都是极狠之人!可这么多年了,大老太爷也已习惯了父亲兄弟的狠厉,侄儿这点子小打小闹,他受得住。

    对比之下,宗房就恶心了。上上下下没一个出息的,就只会啃他们这一房头的肉,吸他们的血。而族长拿捏的,不过是他当年犯下的过错罢了。

    气愤到了极点,躲了这两年的大老太爷,忽然有了主意。当即收拾不满,直接对族长道:“确实是件喜事,这是我弟弟的头一个孙子,赶不上洗三就罢了,满月定是要亲自到场的。五堂兄这里,或是别个,有需要带礼的,只管让人送来,我顺路带进京。”

    读书不多、花花肠子不少的族长,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恼,反而一脸善意地提醒:“固侄儿那里,不喜见十一弟你呢。”

    他不恼,大老太爷更不恼,浑然不在意道:“我是他亲伯父,只要他还做官,就得敬着我。再说了,我是他亲伯父,又有什么话是爷俩不能说透的呢?”

    族长对李子坚不如大老太爷熟,闻言色变。

    大老太爷抓住机会,和太老太太两个一商议,大老太太道:“草场胡同那里,我还有座四进的陪嫁宅子。恰我妹子前日来信,她们家八月也要进京。待老二和朗哥儿乡试过后,我们不妨入京住几年,两头亲戚都亲近一下。”

    李阁老绝大多数财产都在大老太爷手里不说,他做知府十几年,不知捞了多少。便是朝廷收了李家原来的宅邸,大老太爷也不需要去住媳妇的陪嫁,因道:“当初父亲给老二准备的宅子在开道街在府城东北;草场胡同则在西南,两处着实远了点,不拘东城哪里,拿日前才备好的那两万两买一宅就是了。”

    长房无庶子,只三个庶女,早嫁了出去。不管是买宅子还是什么,理论上来说都是大老太太子孙的。可这两年见家里只进不出,甚是着急。她废了不知多少口舌,才说动了老太爷凑银子买田。

    这下倒好,全给宅子服务了。

    大老太爷见老伴不愉,知她心中所想,便道:“你的陪嫁宅子一时半伙用不上,不若卖了,添一些田产,你的嫁妆也有进项的。”

    大老太太一想也是,这才应了。

    大老太爷又道:“我留下陪两个孩子乡试,你先带着管事、胡氏先入京,借着满月礼,去固侄儿媳妇那里探探口风,顺便处理宅子的事。待乡试结束,我再带着其他人入京与你汇合。”

    大房两口子分开行事许久,大老太爷对妻子信任,大老太太也习以为常。老太太一边挑人收拾行囊,一面给自家妹子去了信,告诉她自家也要入京的事。两个老姐妹一合计,干脆将两家宅子安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不说,还方便亲近。

    时进八月,秋风乍起,竹叶始黄之际,双胞胎满月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圣宠之下

    傅振羽两年生三个,便是从前底子打的好,这一胎下去也要命。她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决定遵医嘱做两个月子。对于亲自喂养双胞胎,也只在白天进行。清晨起来两边奶水都足,两个孩子都能吃饱;下一顿起,便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喂,她喂老大,老二就丢给奶娘,下一次轮换,直到晚上休息。

    李子坚感慨:“幸亏孩子不挑嘴,真能折腾。”

    双胞胎体能类似,出生时也只差一两,实在是不好抉择,傅振羽才如此折腾的。是以,李子坚这么说,傅振羽不愿意了,据理力争:“我总不好偏心单喂一个吧?要不这样,大师兄做主,定一个给我?”

    李子坚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八月初三这日,梁都御史的夫人忽然来看傅振羽,见她精神不济,旁的也没多说,只道:“两个孩子满月礼上,开道街的女眷,我替你招待吧。”

    有人要帮忙,还是梁都御史这样和文官、武将都有姻亲的人,傅振羽没有矫情,麻溜道谢后,道:“待我大安,必请伯母和嫂嫂们吃万贤楼的席面,好好谢一谢伯母。”

    这两年傅振羽和旁人来往不多,梁夫人却是得了丈夫的吩咐,常来李家看她的,两人也算熟稔。

    梁夫人吃过一次傅振羽亲自下厨做的饭,一直念念不忘,闻言道:“不必万贤阁的,只你亲自做一桌饭菜,便尽够了。”

    傅振羽飞快接话:“一桌哪够!到时候,我带着儿女、夫婿,去梁家做十天半个月的厨子,岂不是更好?”

    “你这哪是谢我,分明是要吃穷我。”

    梁夫人笑骂了几句,因见傅振羽精神不好,便没多闹她,早早家去了。不大会儿,范夫人也过来了,目的和梁夫人一样。待听闻梁夫人已经接了活计时,她便接了帽儿胡同女眷招待的事。

    二人为同一件事而来,却是重了目的,显然两人都是听了话,才做了一样的决定。

    傅振羽便让人出门打听。

    天色暗透之际,李子坚方归。一如从前,晚归的李子坚,解释着自己回来晚的原因:“陛下留我用了晚饭,方让人送我出皇城。”

    从东安门出皇城,便是乘马车回来,也要一刻钟。如果这是事实,李子坚这会儿回家,便是正常的。傅振羽相信他的话,却依旧疑惑地问了句:“陛下不上朝两个月了,竟私下见了你?”

    自三年前,李子坚和镇远侯上书削藩开始,现有削藩的主要领导同庆帝,过于着急,直接下旨从亲侄儿郕王开始,收兵甲、去封地之特权,只按亲王例,每年拨万两银子作为亲王的日常用度,旁的什么都没做。远在蜀地的郕王,同今上这个伯父墨迹了一年,将亲王份例磨到了两万后,郕王去年过年接了旨。

    今年春上,其他诸地藩王,立即有学有样,纷纷接了圣旨。

    看似皇帝的胜利,实际上则不然。

    自郕王起,都只是表面上遣了两千侍卫,至于那两千侍卫到底做什么去了,没人知道;巧的是,去年蜀中多收了两万两银子的税,恰好抵了朝廷给郕王府的那点子用度。

    李子坚的恩师,当朝首辅王阁老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这样欺上瞒下的事,他立即指了出来:“这样的削藩没有意义,必须将藩王所在的知府换一遍!”

    皇帝做错了,本就需要大臣做镜子。前提,那是个如李世民一般的帝王。

    不巧,今上不是。

    王阁老一本奏章,把沉醉在喜悦中的帝王气得半死。不说别的,百年下来,藩王几乎每个府都有。一下子去哪里找值得信任的知府?就是内阁信任,同庆帝也不信任的啊!

    同庆帝既烦王阁老打了他的脸,又愁身边无人可用,恢复从前不上朝的老习惯,窝在了后宫邓贵妃处,靠着锦衣卫,暗戳戳地管理着他的江山。

    一窝,就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同庆帝召见的臣子有限。待李子坚颔首后,傅振羽十分肯定说:“这里头怕是有事。”

    原本极其疲倦的李子坚,闻言一笑,道:“你可知我从翰林院,跟着内监入皇城之际,那些同僚都是什么眼神吗?”

    那些都是“天子门生”,不管皇帝什么样,都当皇帝是天,还能什么表情?傅振羽撅着嘴,道:“管他们什么眼神?我只讨厌把大师兄推在风口浪尖的那人!”

    满心满眼满嘴,都是对李自己的维护。

    说完,傅振羽轻轻抚摸着李子坚眼底的黑青,晓得他一个人睡不好,便道:“满月礼过后,大师兄搬回后宅吧。”

    李子坚心中感动,面上不为所动,因道:“最近朝廷的事多,我回来不过是打扰你罢了,还是等你坐满双月子再搬吧。”

    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拿下李子坚,对傅振羽来说易如反掌。听了这话也不多说,把脸贴在李子坚肩窝,道:“我一个人也睡不好嘛,我想大师兄。”

    察觉到她的依恋,李子坚将人紧紧拥住,安抚着:“今晚你睡着了,我再去前院。”

    李子坚待傅振羽这样的好,别说她不是铁石心肠,就算是,也能捂化了。二人温馨了片刻后,傅振羽想起之前的话题,问李子坚:“因上头那位邀你入宫,所以,梁伯母和范伯母争先恐后地要为我招待女眷?”

    “嗯?”

    傅振羽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和李子坚说下午两位到访的事。

    听罢,李子坚道:“是这个缘故,却不是你想的那个缘故。”

    这绕口令说的!

    “是什么缘故?我想的又是什么缘故?”

    “我还不知道你?头发长见识短的,定是以为他们两个要巴结我。实际上,日前我就对所有人说了,因你身子不好,来参加满月礼的,最好不带女眷。可我今日进了皇城,那些女眷便是不久待,必也会过来的。两位伯母心中有数,这才来替你操劳的。”李子坚一边损着傅振羽,一边解释着。

    傅振羽顺手掐了他一下,问:“我也不过白问一句,不管她们因何帮我,我都感谢。不过,大师兄,那如果有人问我陛下召见你的事,我要如何回答?”

    李子坚说:“只说圣上知道我得了两个儿子,找我说养儿子的事即可。”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谋立宗祠

    李子坚之言,算不得假。

    同庆帝见到他后,以自家也是有两个儿子为开头,说起了为人父的艰难,着重表达了为人父,不能公平地对待两个孩子的痛苦。君臣几年下来,李子坚早知这帝王的性子,绝不是来问他建议的,便不多说,捡了傅振羽给两个孩子喂奶的事说了,又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实在做不了决定。

    “朕也是一样。”年近不惑的帝王,一脸哀愁。

    “微臣只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陛下却不仅是两位皇子的父亲,还是这万民之父,陛下才是天底下最为难的父亲。”李子坚恭维着。

    君臣两个,便是这样说着一些看似有用,实际并没有意义的话。

    只是同庆帝在李子坚陪他说了会话后,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多留了李子坚一会儿,又说双胞胎那里必有赏赐云云。

    而后,不止这一日,同庆帝一连召见了李子坚三日。

    宫内宫外,皆不乏见风使舵之人。

    李子坚心里恨着东厂,面上并没有展露,通过镇远侯、梁都御史两位,积攒着自己的人脉。本意是想按照锦衣卫那般,借力打力。虽未实现,这会儿那些人,借着李子坚“简在帝心”之风,把宫里最新的消息,告诉了李子坚,听得李子坚喜忧参半。

    原来,最近一个月,邓贵妃频繁在皇帝面前吹耳旁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藩,咱不削了。

    不削藩,保证的是藩王的利益。邓贵妃维护藩王的利益,大抵是知道自家儿子做太子太难了,这才怂恿陛下不削藩,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李子坚担忧的是,削藩是为国为民的大事,也是朝臣可以瓜分利益之际。让所有人群策群力去削藩,可以一试;现在,到嘴边的肥肉要飞了,哪个肯干!更别提,王首辅那样耿直的人,最是厌烦邓贵妃二皇子一脉。若叫他知道皇帝听信贵妃之言打算不削藩,还不知要怎样闹腾呢。

    八月初六这日晚,李子坚比前几日早回家一个时辰,但依旧是从宫里出来的。

    这两年,只要对傅振羽无害,李子坚便不瞒傅振羽,同她可谓无话不说。是以,吃过晚饭后,陪了孩子一会儿,李子坚就去耳房陪傅振羽,把宫内的消息说了。

    傅振羽听罢,问他:“皇后娘娘,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思维跳跃的,李子坚如何能跟得上?

    傅振羽便又说了句:“或者说,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如何?”

    李子坚就更懵了。

    不解归不解,他还是回答了:“陛下和娘娘是少年夫妻,皇后娘娘所生的两位公主,你也是知道的,颇得恩宠。只娘娘身子不大好,将养了这些年,也不过还是那样。如今这后宫,还是邓贵妃管着呢。”

    至于帝后感情,抱歉,不在李子坚的关心范围内。

    傅振羽听了这话,道:“你们总想要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为何不让皇长子去亲近皇后?皇后娘娘若是养了大皇子,居长又算作嫡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惜,这不是个路子。

    圣朝的皇后,都来自平民之家,更多的是太后娘家会昌伯府那种没能耐的人家;只有少数人家如同皇后娘娘的娘家一般,不要侯爵,依旧窝在故土里做乡绅。

    前者最好不要来往,后者,你向来往人家拒绝。皇后,乃至后族,摆明不掺和朝堂上的事。皇后让皇帝放心,所出的两个女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嫡公主;她身体也不好,不一定熬得过今上。便是比今上活得就一些,将来不管哪个皇帝登基,她都是正宫太后,何必掺和这些?

    听了李子坚的解说,傅振羽托腮,饶有兴致地说:“皇后娘娘有些意思,我要能见见就好了。”

    李子坚听了直笑,道:“委屈师妹了,你夫君我的官职太小,三五年之内,你是没有面见皇后的资格了。便是有,如今可是邓贵妃管后宫,你也见不到皇后娘娘的。”

    傅振羽不过白感慨一句,并不是真的要去皇宫,轻笑,转了话题:“是呢,大师兄只是个七品的翰林而已,不过巴掌大的一只香囊。可上头那位,偏偏要给你一万两金子装进去,不被压坏才怪!”

    李子坚要是再听不出傅振羽对这皇帝有意见,就是棒槌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

    “在其位谋其政。”傅振羽简单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李子坚懂了。

    自家师妹这不是有意见,是看不上这天下最最贵的人。突然之间,李子坚有些紧张。婚前,他心慕师妹在先,明知师妹与他无男女之情,偏还以各种方式,将人绊住。成亲两年,两人生了三个孩子,他很想很想知道,自己在妻子心中的位置。

    “师妹,觉得,我呢?”

    李子坚貌似随意地问着,只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多少。

    “嘴巴有些毒、性子有些倔、人呢有点傲……”傅振羽一张嘴,说了十来样毛病后,在李子坚越来越僵硬的笑容中,终于改口,“此外,大师兄不轻易许诺,言出必行,行必果,是最出色的那一类人!实不相瞒,我少时极其仰慕大师兄,后来深知自家配不上大师兄,为此绝了心思。今日已将师兄收入囊中,少不得先贬一通,方解心头之忧。”

    不能在一起,那就不爱。

    虐恋什么的,不是傅振羽的菜;暗恋什么的,来一次就够了。

    不过短短的时光,李子坚经历了许许多多。听到傅振羽说少时便仰慕他时,恨不得今晚就搬回后宅和傅振羽同眠。忍住冲动后,李子坚动情地亲吻着傅振羽,信誓旦旦地说:“是我配不上师妹,师妹才是色色都是极好的。”

    傅振羽呵呵一笑。

    大师兄这是心里有毛病,还是眼睛有毛病?

    李子坚感动过后,忽然对傅振羽道:“明日我便去信汝宁,待秋闱过后,便让岳父进京。”

    傅振羽一愣,问道:“我爹要参加会试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这个。我从前允了你只生两胎,并不晓得你会不会生儿子。我当时想的是,若没有儿子,女儿养大嫁人,便成了别人家的人,也就罢了;若是有了儿子,必不叫他们被济宁李氏那些人给缠上。现在,儿子有了两个,少不得另立宗祠。汝宁府便是极好的,只需要岳父帮些小忙。”

    李子坚徐徐解释着。

    傅振羽却是忽然泪流满面,扑到李子坚的怀里,呜咽个不停。

第二百九十四章 婚后表白

    两世为人,傅振羽见的最好的夫妻,便是前世的父母。老妈强势,老爸看似温和,实际处处压制着她家太后。而她,作为二人的结晶,平凡有些过分。

    不知是不是因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拥有什么,前世的袁自舟是美好的少年,今生的仓子坚,同样是美好的少年。前世求而不得,今生她意识到李子坚比上一世的少年还要好时,早早丢了那好感,全身心投入到来此间的任务上。然后,已经被她打上大师兄标签的仓子坚,却成了绊脚石。

    高高在上,总是一副天底下我最大我说了才算得臭屁模样……总而言之一句话,为了将大师兄剔除自己的“美好”范畴,她总能恰如其分的,找到各种理由,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便是后来李子坚表达情谊,她也不动如钟——

    前世的袁自舟还不如大师兄呢,都没看上自己。大师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浅浅表白,不过是因为没见过几个姑娘家罢了,只好拿自己这个不娇不媚的师妹充数,将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才不会上当呢!

    傅振羽就是这么不自信。

    后来,还是习惯成自然。李子坚的坚持不懈,千里奔袭看望自己,及笈生辰贺礼,二人私下的许诺……排除诺言的可靠性,傅振羽缺确确实实地看到了李子坚的心意,做好了大不了将来各奔东西的准备,应了。

    成亲两年,大部分时间傅振羽都大着肚子。在她方便的时候,李子坚那样迷恋她的身体;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李子坚拿出工作狂的特质,各种努力外头的事,却又能按时回家。但有晚归,进家门必定解释,真真无可挑剔。还允她孕期收徒……

    傅振羽再说不心动,连自己都骗不过的。

    而李子坚所许诺言中,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允傅振羽只生两个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家又是这情况,傅振羽真的不敢信。就这一件,她生产前李子坚主动提及,现在又是这样的说辞……

    “怎么了这是?你——”

    李子坚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人,正要猜测缘故,却闻自己怀里的小东西,呜咽地说:“李子坚,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哪怕疼得要死,都愿意再给你生孩子的那种。”

    这般直接的表白,李子坚的手臂如同软金甲,紧紧地圈住傅振羽,刚硬且没有任何缝隙。

    他,得到了。

    说不出的惬意,说不出的欢喜,说不出的激动,李子坚只剩无措,完全本能地回应:“傻妞妞,我也喜欢你,怎舍得让你再受罪?不生了,这一生,咱们把这三个小的养大就够了。”

    两颗心贴得那样近,傅振羽听见自己说:“嗯。”

    林太太来催两人各自休息之际,看见傅振羽红肿的眼睛,当着李子坚的面,板着脸训斥她:“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都第二胎了,月子里不兴哭的,不知道吗?”

    傅振羽吐舌,道:“高兴得忘了嘛。”

    李子坚则一本正经地问林氏:“哭了会怎样?或者说,哭了后怎么弄才好一些?”

    实在是,傅振羽上一次生孩子也没哭啊,他真不晓得哭这个禁忌。

    当林太太说可以用热水敷之后,李子坚出了耳房,不大会儿又端着一盆水进来,一副要亲自给傅振羽敷眼的意思。

    林太太咋舌。

    小羽哭了一场,两口子的感情瞅着更好了呢。

    作为娘家人,自然乐意看到这画面,她笑了笑道:“明日还有事,敷完早些休息才好。”

    李子坚应了。

    次日一早,梁、范二位早早到来,见傅振羽精神不大好后,只让她多休息,两位夫人各自领着人忙活各自的。尤其是梁夫人,比李子坚的大伯母还大,一把年纪了,不大在意男女大防了,还去前院细细瞧了李子坚准备的事。

    梁夫人年纪虽大,却有两个儿媳妇帮衬,开道街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范夫人儿子虽多,在身边的只有正在国子监读书、连个媳妇都没娶的小儿子。更要紧的是,她听闻李家大老太太过来了。帽儿胡同她一个外姓人管着,不大合适,便和傅振羽讨要林太太搭把手。

    林太太在范夫人身后冲傅振羽直摇头。

    这不是胡闹么!她这几年满打满算认了不到一百字,跟这些官家夫人说怎么织布、怎么种地、怎么做饭吗?

    傅振羽见林太太慌得紧,又见何氏在一旁,便对范夫人道:“何家姐姐是我家大姑子的兄弟媳妇,如今他们两口子住在帽儿胡同里。伯母不嫌她年轻未经事,带过去便是。”

    何氏愣住,弱弱地说:“李家嫂嫂……”

    范夫人那里已接话:“既是大姑奶奶的兄弟媳妇,必定是个好的,我就不客气了。”

    对比之下,林太太是林氏的代表,代表的是傅振羽娘家;何氏却可以代表李蕴,代表的是李家本家,何氏更为合适。

    李家忙碌李家的,外边的人则忙碌自己的。

    辰时起,便有人上门送礼,巳时未到,开道街的巷子已经车水马龙了。万毅的消息灵通,早早做了准备,赶在众人之前来送礼,傅振羽和李子坚两个人抱着孩子给他瞧。

    万毅看了孩子,道:“像妹妹,都是俊俏的。”

    李子坚坚持:“只是脸型和嘴巴像,眼睛鼻子还是像我的。”

    傅振羽不参与争斗,和万毅说:“万兄你这贺礼不合适啊,我两个儿子呢,你给一千册书,叫我怎么弄?”

    万毅见她为了护夫找自己的事,有些不悦,道:“这有什么难弄的?”

    “两个孩子一般大,定时同时进学的,一样一本,如何分?这一次就罢了,我得空再誊抄一份,全当练字。万兄今后送礼,定要记得双份才行。”傅振羽为两个儿子争福利。

    原来是这个缘故,万毅立即消气。没法子,谁叫他家义妹厉害呢!

    万毅混了一会儿,李子坚听闻宾客盈门,便对万毅道:“大夫让小羽做双月子,待小羽生辰万兄再和她畅谈,可否?”

    傅振羽的精神大不如前,万毅看的出来,痛快应了,与李子坚离去。

    这时,袁家的马车,离开道街还有两条胡同停了下来,车夫道:“太太,马车走不动了。”

    君清箬掀开帘子,看了外头的车水马龙一眼后,做出决定:“绕道去帽儿胡同吧!若是有人招待就进去,没人把贺礼放下,再回去便是。”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官场新手

    何氏来番入京,待了不到一年。人没认识几个,官话更是说的四不像,脸皮子比林太太还薄。再也没想到,会被傅振羽这样推了出去。

    跟着范夫人到了帽儿胡同后,听闻她要找牟信,不等范夫人发话,她已道:“我叫人找去。”

    牟信那里也得了李子坚的嘱咐,很快过来。见妻子焦急地在二门上打转,一副快哭的样子,脸色有些不好,因问:“你打着范夫人的旗号找我?”

    “没有,是夫人找你,我有事和你说,就说来接你,顺便说话。”

    牟信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他的小妻子不聪明不打紧,反正他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但是,品性一定不能有问题。

    时间紧急,又处在慌乱中的何氏,没发现夫婿的不对劲,三言两语忙把傅振羽和范夫人的临时决定的事说了,又把傅振羽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夫子让我只管跟着范夫人,做自己能做的。可我还是好怕啊,夫君,怎么办?”

    牟信私下里一直称呼傅振羽为夫子,何氏便跟着这么称呼。

    何氏没见过别的夫子,只听弟弟提过夫子是如何可怕不能得罪,是以,同傅振羽往来之际,即便傅振羽笑眯眯的,很好相处的样子,何氏依旧怕她。

    牟信听了缘故,立即低吼:“照着吩咐做就罢了,做错也不打紧,就这还怕?固表兄把我丢这儿,让我一个人去接待那些翰林郎中!我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做啊!”

    前不久,李子坚找他,直言要他留在京城。

    原因也很憋屈。因为李子坚要为外甥铺路子,光有他这个舅舅不够,父族也要出人。李子坚的亲姐夫、牟信的亲大哥是指望不上了。是以,李子坚说,他和傅振羽亲自教牟信,提供人脉,要牟信五年内中举中进士。

    牟信不是那不知好赖之人,知道这是别个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便是再难,他也会咬牙挺住!这个决定才做好没几日,李子坚竟让他独自招待翰林,指导的话就一句——

    “记住一点,你是代我去招待他们,把你那秀才身份忘就行!”

    这怎么能忘!

    李子坚总算没坑人坑到家,还给了他一个管事做助手。可不管那管事多么能干,他牟信还是唯一的主家,总要和那些官员寒暄的。

    什么?

    那些都是小官?再小的官也是进士出身,不是他这个小小小小的秀才好么!牟信一紧张,便把李子坚提醒那句忘记身份的话丢到脑后,开始和媳妇诉苦:“还让我以他的亲眷自居,让我不要给大嫂丢脸。可我只是个秀才,来客至少是进士!进士不是非常少的么?京城怎么就这么多呢!”

    牟信一边说,一边薅着额前的头发。

    而何氏那里,发现这世上有人比自己还惨,顿时平衡了,不厚道地扬起嘴角。在牟信不满的目光中,生生憋住,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说话太久了,夫人怕是等急了呢。夫君快快想一想有什么可以问范夫人的,等下见到人后只管问。”

    牟信叹息着,随媳妇去见范夫人。

    范夫人捡了要紧的事问了几句,提醒他:“细节上的小事只管让人去做,你只以子坚的兄弟身份,以礼将人送上堂,他们自会自行扎堆说话。切记,你身后的人是子坚,勿要露怯。”

    只要不露怯,牟信好歹是个秀才,礼仪也算到位,总不会有错。

    牟信额头上的汗细细地出。

    合着不是固堂兄一个是这样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目送可怜的夫婿离去,何氏没了先前的紧张。跟着范夫人,按照范夫人的指示行事,时不时添一些她母亲招待亲戚时的动作。她这小小的主动,立即得了范夫人的鼓励,于是何氏接人待物就更自然了。

    待听闻下人来报:“汝宁人氏、庄浪知县袁夫人送了贺礼。”

    何氏主动道:“夫人,我去迎一迎吧?”

    范夫人原本觉得不用,可见她提及,便应了。

    二门上,时隔一年再次踏进帽儿胡同李家的君清箬,望着热闹的街道,想起去年由仆妇迎进去的委屈。

    此刻想来,真真是矫情。

    自家夫婿不过是个七品、还是那么偏远的知县,拿什么和李家比?人家李家能收袁家的礼,袁家就该知足了。

    就在君清箬以为自己还是仆妇迎时,看到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妇人走了过来。小妇人虽说衣着不出彩,但绝不是奴仆。正疑惑着呢,她听见那妇人,用汝宁方言问自己:“姐姐便是汝宁袁知县的夫人吧?姐姐是汝宁人吗?”

    君清箬判断不出来她是谁,浅浅笑着,颔首:“是,我父亲是汝宁府中天书院的君夫子。”

    小妇人显然知道君夫子是哪个,立即羡慕地说:“我想起来了!君姐姐还是袁探花的妻子。可惜,你们成亲那会儿,我爹只是个秀才,我们家没能去书院吃喜酒,也没能去袁家吃喜宴,没见过姐姐。”

    君清箬已经很久没收到这样的羡慕和夸赞了,若是去年听了这样的话,大抵是很开心的。至于现在,她轻轻笑,道:“那时在汝宁没聚成,现在在京城遇到,也是一样的。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小妇人立即歉意道:“是我疏忽了。我夫家姓牟,娘家行何,两头排行都是三。”

    君清箬的消息渠道少的可怜,但是汝宁的一些事,君夫子都写信告诉了她。李子坚和姐姐流落到汝宁,弟弟被南湖书院所救,姐姐却是被农夫所救,嫁了恩人。李蕴的夫家便姓牟,牟家只一个三郎读书,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

    这个何三娘,父亲是秀才,夫婿也是秀才,到是门当户对。

    可是君清箬知她在这里,代表的是什么,不敢小窥,笑呵呵地应承:“原来是牟家三太太。”

    何氏不习惯这样的称呼,腼腆一笑。

    君清箬则感慨,没见过世面好啊……至少有这何三娘作陪,她今日不会枯坐角落。存了这个成算,君清箬自然哄着何三娘说话。有心,又是两个同籍、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妇人,共同话题也不少,二人相处融洽。

    帽儿胡同,巴上了何氏这个李家的姻亲,君清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开道街,李家大老太太这个正经的亲戚,却受到了所有人的怠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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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进平行世界守护王朝资本主义的萌芽?作为社会主义中最平凡的人民教师,懂啥叫资本主义么?也罢,从本职着手,忽悠父亲开书院,自己暗戳戳地做个幕后玩家吧。十年后,新科探花袁自舟荣归,跪拜于中天书院门前,同小师妹定亲。南湖书院,傅振羽忽悠徒弟:为师观你有状元的资质,可愿陪我一道试试?大师兄长臂一展,道声“且慢”,又曰:状元,我来考。(友情提示,非女强,慢热,勿要上当受骗~)回到古代开书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古代开书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古代开书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