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初识流水线
双方达成了协作的共识，接下来是协议条款的确定，德方的秘书克林威尔斯与中方副团长黄永州两人共同起草。黄永州早年曾留学德国，是个德国通，不需要另外的人翻译。两个不同国家的企业实体之间的合作，协议里大量的内容都是国际法相关的条文条款与经济数据，除了黄永州之外，本次代表团的其它成员都是技术控，对这个很外行，兴趣缺缺。
这是极重要的合作伙伴，到手的鸭子不能让它飞走，菲利浦董事长出门前热情地吩咐了一句，“我们明天协议草案出来后再继续讨论，今天，将由戈培尔先生陪伴你们在我们公司参观一下，希望你们有个愉快的体验。”
“团长先生，非常荣幸地能接待你们一行，我想，你们是否能搬到我们公司内部的宾馆，方便我们这几天工作上的联系？如果同意的话，我立即派驾驶员到你们住的宾馆替你们取行李。”戈培尔领会董事长的意图，十分殷勤地躬了躬身。
由对方接待，不说别的，光住宿费一项，几天下来，就可以节省几百马克，可以多给老婆儿子购买好多舶来品了。刘团长欣然同意。
“古人的智慧真的了不起，团长的梦真准。”见戈培尔出去安排司机了，朱建平向刘团长竖起大拇指。
“别说梦了，我们难得来一次德国，先好好地向他们学几招，裘德福同志，等会儿由你为主提问，了解一下流水线具体是怎么运作的。”
裘德福是钢材厂的总工，钢材生产的作业都是自动化，与流水线有共通的地方。
“小王，你在德国参加过一次谈判，能否说说对他们用什么方法比较对路？”刘劲松又向王进水点将。
这跟上次情况不一样呀，上次的是德籍华裔，这次是正宗的日耳曼人，可商人重利的心态通天下都是一样的。
“好吧，那就先诈他一诈。”王进水兴致勃勃地说。
“怎么个诈法？”大家都来了兴趣，朱建平替大家问道。
还来不及回答，戈培尔先生已安排好司机后，回到会客室。
“尊敬的戈培尔先生，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冰箱生产线与曼特公司相比，主要的优势在什么地方？”王进水不紧不慢的问了戈培尔先生一句。
曼特公司是德国的另一家冰箱流水线的生产厂家，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一听王进水提起曼特公司，戈培尔心头一紧，难道他们与曼特公司也有联系？一定得说服他们，不能让他们跑到竞争对手那里去，以免夜长梦多。
这是谈判中常用的技巧之一，不耻下问，立即显示出你水平的低下，只有反客为主，才能在保持自个面子的前提下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请允许我带你们到我们公司的产品陈列厅参观一下。”戈培尔先生站起身来，神态略显紧张。
陈列厅的墙壁上，画着几幅巨大的流程图，只见戈培尔先生用手一指，图上显示出一个小红点，戈培尔根据小红点的移动开始为大家讲解。
这是什么工具？王进水注意到戈培尔手上拿着一个小手电一样的东西，晃一晃，红点随着移动，事后，王进水才知这叫激光笔。
“很荣幸能为尊贵的客人们介绍一下我们公司。”一上到展厅前，戈培尔就展示出他那超高的解说口才。
“我们公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引用你们中国的一句古话，叫百年老店。在介绍冰箱生产线前，我想先为大家展示一下我们公司流水线生产的特点。”
这是代表团这次出国前王副部长召集大家反复强调说明的一点，一定要解放想思，学习西方先进的管理模式并带回国内，不要再走满清的老路了。他们的流水线思想上，究研有什么秘密？
“我们设计的流水线工艺过程是封闭的，工作按工艺顺序排列，劳动对象在工序间做单向移动。因为简单，所以熟练。这个特别符合东方工人的特点，不需要有很高的素质，只要熟能生巧就可。”王进水翻译后，戈培尔把激光笔移动了一下，看了一下代表团成员的反应。不需高素质，熟能生巧，这几个字触动了代表团成员，大家不自觉地频频点头。
“什么叫流水线？就象河里水流过一下，每一个截面的水流量是相同的，我们每道工序的加工时间同各道工序的工作地数量比例相一致。就象你们中国奔腾不息的长江。”戈培尔好象对中国颇有研究，忽尔中国古话，忽尔长江的来上一句，除了不懂中文，其它方面似个中国通，引起代表团的共鸣。
“我们公司的生产，每道工序都按统一的节拍进行生产。所谓节拍是指相邻两件制品的出产时间间隔，还是以中国的长江比喻，就象江里的波浪，一波连着一波，但绝不混乱。”一再的中国元素引起大家强烈的好感。
戈培尔把激光笔向边上一张示意图移动了一下，“这是公司包装生产线的流水线，我们借这个最简短的流程图实施例说明一下流水线作业的优点。”
没有实施例的理论分析还是太概念化了，大家会有所印象但不深刻，其中行政干部多时犹其如此。这次虽然多是技术人员，因没有接触过流水线，自然兴趣盎然。戈培尔作为资深的工程人员，虽不通中文，但察言观色，也看得出大家对这并不内行。
“这是输送带，主题是移动:使物料自动到达所要的位置、缩短移动距离、减少需移动物品的重量、移动路径周围避免有东西会妨碍移动、让料盒斜置以缩短绕过边缘的距离等。
这是工作站，主题是握取:料盒里的物料尽可能整齐排放，不要杂乱堆积、不方便拿取的东西能先预留握取的空间等。”
戈培尔先生把激光笔又前移了一下，
“这是料盒进口，主题是前置:同握取一样，料盒里的物料尽可整齐排放，不要杂乱堆积等。”
戈培尔停顿了一下，说出包装流水线的几个原则。
“以工具代替手作业，使机械全自动化。利用机械取代人为判断，减少作业者目光的移动。”
用人判断有很多主观因素，以献礼工程后的冰箱为例，在能用的前提下，一个噪音略大些，一台电耗略大些，为企业利益，可能一闭眼就到了柜台，没对比抢着要，一有对比，就永远压在柜台上。
这是物质匮乏的年代，对质量的讲究还没提高到这一地步，但总有一天，国人也会走到这一步的。更何况产量也大幅度提高。代表团的所有人都参加过冰箱研发的过程，尝尽酸甜苦辣，自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感慨。
第122章 如入大观园
晚饭是工作餐，没有晚宴，可怎么说都比方便面强太多了。吃完饭后，大家在宾馆的小会议室中坐下，有些感慨，这么大单的生意，董事长也点头了，怎么也不请个客什么的，如在国内，县市长都过来作陪了。
“老黄，你是那老外叫什么来着，协议拟得怎么样了，给大伙们说一说？”
外国人的名字比较咬口，刘劲松记不清楚。
“叫克林威尔斯，谈好细节，翻译成中德两个版本，复核内容，正式签订，领事馆备案，怎么着都还需要三天吧，你们明天忙自个的，后天复核签约，不用管我。”黄永州汇报了一下基本情况。
客户非但提出要投资，并且看形势是看好中国的将来，还想尽可能地多投几条生产线，这是特别重要的情报。
刘团长计算着中德两国的时区差。到王副部长上班时间，该汇报这个喜讯了。
“我已经在省城边上给你们落实了一千亩地，建多少条生产线都足够，只要不违背中方控股的大原则，你们签下来有责任我担着。小刘啊，有一个事情特别重要，你必须设法搞清楚。”那头是王副部长的声音。
“请王副部长指示。”刘所长不自觉地把背挺了挺，好似对面汇报一般。对领导发自内心的尊重，是多年工作中养成的习惯。
“我们自个都不敢上这么大的规模，他们一下子就想投三条生产线，底气何来？不是财大气粗这么简单，而是他们对中国市场的功课做得比我们更充分。一个政府作出的市场评估，不如一个外国公司，证明我们的市场调查工作存在着极重大的问题。”
这确实值得反思，可是很难说是谁的责任。成立了一个冰箱量化生产机构，下属各个小组分散各地，没有人统一指挥。也可以使得市场调你的数据是1979年的，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也没有进行过数据的更新，这次代表团就是冲着技术去的，全部成员都是技术干部，没有商业人员。
不是这一次没有，而是从来就没有商业人员，任务是由行政官员作、出数量目标交给人家实施的。
挂了电话，刘团长很有感触地对大家说道：“此次德国之行，收获良多。不仅仅是技术，也不仅是流水线生产，更是他们商业决策调研程序的科学化，回去后，我们得好好写一份报告，要求重新组合冰箱量化生产机构。”
这是刚打开国门时，由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所经历的一次洗礼，官员脑袋一拍，任务就下去了，谁知这数据是怎么来的？
第二天，科尔公司安排的是由戈培尔先生作陪，参观他们的冰箱生产线。
一个大型的生产车间里，只有十几个操作人员，一堆钢板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机械臂把它抓了起来，侧板滚轧、侧板成型后通过链条传送带送到下一工序。
这一步，现行的国企会怎么做？两个工人一张张地送入机器，滚轧两人，侧板成型后运送两人，起码得六人，并且运送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在板材上出现油污与手印。没办法，设备保养离不开油，难免带入产品表面。
贴冷凝器、装箱胆是个小工段，二个操作工配合，螺丝转紧后再送上传送带，另一条传送带上，送来冷凝器与箱胆，现场永远只有两件，一件在装配，一件已备用，绝不会出现混乱。
刘劲松团长想起自个厂里的装配，乱轰轰的一大堆零配件，找不到螺丝，寻不着工具的事常有发生，一急，少了一个螺丝也进入下个工序的事常有发生。不自禁地摸了摸额头，擦一把冷汗。
装中梁、底梁、装冷藏蒸发器、这都是重体力活，对比国内这就更乱了，抬的抬，扛的扛，手工电钻打孔，位置不一，单台机看不出问题，多台机一比，就不能整齐划一了。人家的生产线，工人只是负责把东西放整齐，钻孔与上螺丝全部由机器完成，不会出现偏差。
装排水管、整理线束、盖背板工序有三个人，是所有工序人员最多的。在人家这里是线束，在我们国家是电线，只要线路没错，接上就行，反正背板盖上后就看不见了，国内工人就这么想。冰箱在应用过程中不出事检修还好，一检修，检修人就蒙圈了，不知那个线头对那个，太乱了。
发泡、装门、装压缩机这里的差距就更大了，发泡剂的配方存在问题，泡沫多时溢出框外，发泡少时得补加，并且内部分布极不均匀，影响保温性能，更严重的是硬化时间得好几小时，工序只能在这停下，下一个班组继续，谈不上连续化。
这下子，擦汗的该是王进水了，发泡剂属化工范围，原来的配方只关注最后效果，根本没认真考虑过时间与生产的匹配性。只有先在脑子里建立系统性理念，才能在产业化中加以实现，这是科技代沟，不走这一趟根本理解不了。
到了成型后的接线焊接这里，只见裘福德腿一软，差一点跌倒，王进水忙上前扶了一把问：“怎么了？”
“没事，绊了一下。”裘福德摇了摇手。
王进水低头一看，地平如镜，裘福德目光注视着自动焊枪，如痴如呆，同时出现这表情的还有刘劲松朱建平等好几人。
他们都是机械出身的，铜管又小又薄，只有高级焊工才能掌握。
这就限制了冰箱的产量与质量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一天三百台冰箱，得多少个高级焊工，培养一个高级焊工得多少时间，叫一个高级焊工日夜不停地只作这一项工作，不疲劳过度才怪呢，换了其它焊工，保证质量更是一句空话。冰箱只是个民用产品，不是国防工业，高级焊工干这个绝对是大材小用，浪费国家资源。
后面的装附件、检查、打包、下线是比较普通的生产操作，即使没有流水线，依靠传统的中国式人工操作也可以进行下去，代表团成员没有加以更多的关注。
参观到即将结束时，王进水对传送的链条产生了兴趣，一开始没特别的注意，认为它是完全匀速的，仔细一看，到了一个工作站，会自动变速，把需要组装的设备自动下到操作的位置上，这中间的机械设计应当有很多的技巧。
流水线的输送有多种多样，在这里，为什么采取链式流水线呢？
戈培尔先生给作了解答：“我们生产线的.链式流水线是以链条作为牵引和承载体输送物料，采用普通的套筒滚子输送链。因为它有输送能力大，可承载较大的载荷;输送速度准确稳定，能保证精确的同步输送;易于实现积放输送，可用做装配生产线或作为物料的储存输送;.可在各种恶劣的环境(高温、粉尘)下工作，性能可靠的特点，在生产上稳定性极高。你们注意到了吧，我们的链条采用特制铝型材制作，易于安装;结构美观，实用噪音低;多功能，自动化程度高。与普通的铁制件并不相同，是我公司技术优于曼特公司的地方。”
第123章 瓶颈解惑
一条流水线，边问边走，用了足足半天的时间，还意犹未足，把昨天怕被人看扁的心抛到爪哇国去了。
中牛工作餐时间，刘劲松把王进水叫到一边说：“你去问一下戈培尔先生，能不能把下午参观市区的计划变更一下，我们再参观考察一次冰箱流水线。”
再参观一次？这帮中国的客人们走的太磨叽了，与其它的官员不一样，都是走马观花不到一小时就急着出来，要到市区购物，只要不提出来到竞争对手那里，合作这事是铁板钉钉了。戈培尔先生面露微笑向董事长打了个电话。
“只要中国的客人们喜欢，想去几次就几次，我们的生产线技术资料协议签下后得全套给他们的。现在有兴趣更好。另外加派一个技术人员给他们讲解。”王进水听到电话里传来这样的答复。
“同志们，准备一下，下午，将有比戈培尔先生更专业的人员为我们讲解并回答问题。”王进水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很高兴能与你们合作，你们是真正的学者。”第二次参观前，戈培尔先生用力地与每一个成员握了握手，虽然无言，可手中相互传递着一种腥腥相惜的感觉。
“这是埃尔温先生，下午，由他解答你们有关生产线的任何问题。”进入车间后，戈培尔含笑向大家作了介绍。
“很高兴能为各位回答我们生产线上的技术问题。”埃尔温先生个子高大，有着典型的德国啤酒肚，不过声音却很轻。冰箱流水线车间虽大，但环境很安静，除了链条传送时轻轻的响声外，没有其它的声音，可能是多年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养成的习惯。
“埃尔温先生，有一个现象很奇怪，我们看到每一个生产工序上，人员配置十分合理，工作量都很平衡，这个是怎么测算出来的？”黄永州通过观察，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在钢厂，这一直以来都是个大问题，忙时一哄而上，闲时大家都在控制室里聊天，人数比他们多几倍，人人感觉都没得空，手头上有干不完的活。
“我们也是经过几年的测试，一步一步地完善，才成为现在成熟的生产线的。关键是发现瓶颈站。”埃尔温先生轻声细语地回答。
“什么叫瓶颈站，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大家来了兴趣。
德语有点难以翻译，王进水停了一会儿，显得回难的样子。
“举个例子吧，长江江面上有些地方宽，有些地方窄，最窄的地方水流急，是限制了江水流动的脖子，这个脖子就是瓶颈，脖子打通了，流水就顺畅了，就这个意思。”戈培尔先生见机补充说明了一句，他最喜欢的事就是用中国的内容给中国代表团进行举例说明，显示他对中国的了解与对来自于中国的代表团的友好。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观察流水线上哪一站是瓶颈站，有三点用目视就能发现的证据，(1)永远忙个不停的站;(2)老是将板子往后拉的站;(3)从该站开始，原本一片接着一片的板子，中间出现了间隔。更精确的可以对作业时间用秒表量，作业时间是所有站中最长的，就是瓶颈站。”埃尔温先生连连点头，对如何发现瓶颈站进行很专业的说明。
“瓶颈站的作业时间就变成了整条流水线实际产出的cycle时间，而日产量公式如下:
日产量=实整日的上班时间/实际cycle时间
故现场干部只要减少其作业时间，就可明显提升产量，如将零件拿一些给别站做、使用专业工具以节省动作、改善作业域的配置等等。就好象把长江最窄的地方用炸药炸开了，长江整个的流水就通畅了。”知道这样子可以取悦中国的代表团，埃尔温也学着戈培尔先生用长江作了比喻。现场出现一片会意的欢笑声。
埃尔温先生也为了自个的机智得到中国代表团的共鸣，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发现了这个现象后，就得对我们的流水线进行调整了，但在解决瓶颈站后，可能会出现新的瓶颈站，所以又要对此新的瓶颈站进行改善，因此持续盯着瓶颈站改善，整条流水线的效率就会日日提升。就象长江，你理通了一个最窄的江口，肯定又有另一个最窄的口出现，一次一次不断地去理，直到整条江宽度都差不多。整条流水线的调整工作才算完成。第一条生产线，从开始到结束，我们调整了整整一年。”埃尔温先生指着车间的生产线说。
学到了很有用的一招，裘福德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真的，很有借鉴意义，钢材流水线的管理就是因为太过僵化，发现了问题也不敢改，因为一改就牵涉到裁员等等很敏感的事，一有顾虑，后来什么都推行不下去了。不仅仅是技术，更有管理的理念。
刘劲松也同样的在思考着，人家的管理理念是不断的消除瓶颈，我们在冰箱的生产上是不断地增加瓶颈，一开始，大家积极性都很高，生产一段时间，快的工序一看，其它工序赶不上，就停下来抽根烟。其它工序一看，我们忙得要命，你们在抽烟，也放慢了速度。这不相当于长江江流本来很通畅的，现在，连开宽的江面都被泥沙给堵上了？一
根烟造成的思想上的堵塞比一车泥沙对江流的堵塞更厉害。
有自动化设备可以改，没有自动化设备流程也可以通过类似的方法改进与加快，可是，观念不改，一切都是空话。
紧接着，刘劲松与朱建平等人又提问了关于自动电焊等几个专业的问题，埃尔温先生一一地作了解答。
一个下午下来，刘劲松团长笔记本上的字越来越多，眉头也越锁越紧。有太多需要理清楚的问题，原来只专注于我们认为的关键性技术压缩机、蒸发器、冷凝器的制造等等方向就错了。
讲解结束，已是傍晚。晚餐时与黄永州碰了一下头，黄永州说，我们的协议文字翻译与校对工作已经完成，明天可以签字并到领事馆备案。
“你们超计划地完成了这次任务，我会在省城里为你们摆酒庆功的。”王亚信听到协议已到领事馆备案的消息，在电话里开心地祝贺道。
第124章 外商图书馆
涉外技术合作文件的审核是个比较严谨的过程，事关国家脸面，不可有一点点的错误，并不是盖一个公章这么简单，等待领事馆审核与批复需要两天时间。
这两天里，没有业务上的任务，团长刘劲松让大家自由活动，逛一逛市场购物什么的，因为食住由对方招待了，每天省下了不少马克，大家正好可以拿这些费用给家人亲戚购些东西，一个个开心地欢呼雀跃。
这次代表团成员素质比较高，八个人多是技术骨干，全团有两个通德语的人员，并且所有人员都懂英语，在基本交流上，不象上次去谈判塑钢设备业务的那样，全团只王进水一个通外语，购物的交流不象专业交流难度这么大。王进水想了一想，在化工研究院的图书馆里，外文资料并不多，难得到德国来一次，是否能到他们的图书馆去查一些德国原文的文献呢。
不想主意一提出来以后，黄永州也有了这个想法，多难得的机会，典型的学者嘛，谁不是这么个想法？
“不行，你们俩总得有一个跟着我们吧，我看这样，一人一天，今天老黄，明天小王。”刘劲松下了死命令。
“还没问清楚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呢，得先得到对方的许可，我去问一下戈培尔先生。”王进水挣脱了他们的包围。
“哦，要去我们轻工研究院的图书馆？我给你们打个电话安排一下，我们图书馆在德国国内能排入到前五十名，德文英文资料都比较齐全的。”戈培尔先生提起电话机。
“英文资料也很齐全？要不，叫戈培尔给我也说一下，我留半天购物，其它时间也去图书馆看一看，家里人嘛，只要有礼物带回去他们就开心了，半天尽够。”刘劲松又流口水了。
“还有我们，不能好机会都被你们抢去了，一起说一次吧。”其它代表团成员也一起提出到图书馆的要求。
一批可爱的技术控，与官员组成的考察团是完全不同的性质，这么难得的购物与旅游机会，一听可以查德文与英文稿等原文资料，全都改了主意。
“明天下午购物，谁也不能赖在图书馆中不出来。忠孝得两全，有国还得有家。”刘团长又一次下了截然相反的死命令。
王进水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感觉之前把冰箱制造想得太简单了，不管机械流水线部分，只冰箱用的原材料中化学部分，都还有好多工作得完善。目前国内原料水平是达不到冰箱流水线生产的要求的，不克服，到时候一旦在国内投产，所有原材料都得向国外进口，又得化掉大量的外汇。另外，也夹了些私活，替家里查一查印刷与日用品化工方面那些产品比较有前途，要做大，最终依靠的就是先人一步。德国比中国先走的何止一步，能学到一些东西，将来事业上的事就好办多了。
刘劲松他们是同样的想法，更多地查一些流水线作业方面的文献，可以在机械行业中局部的推广，必竟，同一个行业内，管理套路上是相通的，能多了解一些，不仅仅对以后消化冰箱的生产技术有利，对冰箱零配件如压缩机质量与产量的控制等等生产有利，同时也对整个行业有促进作用。
“这么多人一起去，又是东方面孔，我陪你们进去跟管理员办好手续吧。电话安排的权限是两人。”戈培尔先生笑了笑。
电话安排查资料也有人数规定上的权限？在我们国内，领导一个电话比什么都灵，下面慌忙地照着吩咐办理，德国人对这样的小事也设定权限，大家跟着学了一招。
“专利资料不能让中国的客人们借阅，其它资料一概许可。”王进水听到戈培尔低声地向管理员说了一句。
晚上，回到宾馆，刘劲松献宝一般地拿出他的笔记本，向大家抖了一抖说：“你们看我查到了什么？冰箱压缩机发展的综合文献。早就查好索引了，在国内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来，申请国家订购，一年多都没订上，现在好了，不仅找到了，还找到今年新出的综合文献，内容比几年前的又齐全好多。”
“小王，这次真的多亏你想到去他们的图书馆这个主意，解决了困惑我心中的好几个技术疑问。”每个成员都献宝般地亮出了自个的笔记本。
因为王亚信副部长给领事馆打了个电话，说明本次合作的重要性，领事馆十分重视，加班加点地审完了所有资料，第二天中午，就送了过来。因为进展顺利得出乎想象，国内急等着代表团回去当面汇报，领事馆的活动能量大，随着资料送过来的还有机票。
这下子完了，购物的时间没了。大家刚刚还在为查到珍贵的资料而开心，一下子又后悔在资料室呆的时间太长了，省下的马克换不成给家人的礼物。
虽然是个大协议，总金额达到几个亿，可签约的过程中没有德国地方政府的官方成员参加，只是董事会。这又让代表团吃了一大惊，代表团代表的可是官方啊。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中国，必是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一幅热闹的场面。代表团的每一位成员都曾见识过中国式的签约仪式。
不愧为啤酒之国，签约后的答谢晚宴上，德国的主人十分豪爽，香槟开启后，从董事长到各个董事，轮流过来向中国代表团敬酒，贺酒词十分丰富，一点也没有书本上说的西方国家没有酒文化只有自助餐的说法。
上飞机了，任务的顺利与对家人的愧疚在心中交织在一起。离家越近，对家人的愧疚越重，大家沉默着说不想说话。
“唉，都怪我叫大家去图书馆，要不，下飞机时在机场的免税店里买些礼物带回家去，我们的外汇券在免税店里可以用吗？”王进水突然想到这一招。
不错啊，这样就可以向家里人交代了，大家一想有理，一下飞机，集体奔向免税店。
第125章 发泡剂难题
代表团胜利回来了，集体汇报完毕后，王进水给弟弟王飞翔打了个电话：“弟弟好，哥从德国查了些资料，关于墙纸与洗涤用品方面的，会对你与潘永杰有用的，已经翻译好了，邮寄给你，得空看一看。”
“会看的，哥，现在生意来不及做，新机器在釆购中，过几天才会运到，准备安装的地基浇铸中。你先跟潘永杰联系一下，关注他的生意吧？”弟弟似乎话中有话。
潘永杰会有什么事呢？王进水电话了他。
“生意好着呢，广告打出后，有八万多的订单了，正紧赶中。“潘永杰的回答一如平常。
性格决定命运，弟弟的年度目标是产值一千万，所以贷款紧赶中。而潘永杰的目标是产值二十万，几个月就八万是个很令人满意的成绩了。弟弟认为他毫无进取心，而这厂的法人挂的是王进水，所以，提了个醒。这是人生目标决定的，不怎么容易解决，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得向姚院长单独地作个汇报，以免将来工作被动。王进水来到了姚院长的办公室。
“师兄好，我从德国回来了，有些事需要单独地向你汇报一下。”在私下的场合，两人常常这样称呼，姚院长大人大量，从心里接受了师兄这个名号。
“我也很想听一听这次你参加谈判的感受，特别是与我们化工方面有关的。”
听了集体汇报会，姚院长的看法是流水线作业虽然先进，可跟我们化工研究院关系不大，只要把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的事完成即可，绝大部分是机械研究所与对方衔接的事，听王进水说还需私下汇报，有些奇怪。
“生产线是机械研究所负责的，经过德国考察后，个人认为与冰箱生产线上用到的各种化工原料也存在着很多细节上的质量问题，这与我们化工研究院紧密相关，如氟利昂的质量、发泡剂的配方、耐低温的料密封条、冰箱的油漆等等，如不能全部克服，到时，流水线建成了，可能会因为我们化工原料不过关的原因，流水线无法生产。”
油漆、发泡剂、氟利昂等原料国内一直在生产的，用在国产的冰箱上没有质量问题，并且，在上一年国庆献礼工程时，生产了几百台，这可不是一两台的样机，现在，你出一次国回来，就说可能所有的化工原料都有问题，这怎么个理解？
姚院长认为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发展中国家，出了一次国后，看到国外什么都比中国先进，起了否定一切的念头，很多人出国回来，观念一下子改变了，变成月亮也是外国的圆，王进水也是这样，一想，不象啊，又不是第一次出国。
“师弟，你能不能举出一个例子，说明我们国产的化工原料存在的问题，在非流水线作业中是可以用的，一到了流水线上，就无法运行了。”姚院长半信半疑地说。
“那好，我就以比较简单的聚氨酯发泡剂为例吧，冰箱时就在冰箱背面留一个孔，黑白两组份以一定的比例注到冰箱的夹层中，它会迅速膨胀并充满里面的空隙，固化后形成泡沫，成为冰箱的保温层，这没错吧，国内一直这样在用，质量没有问题。可一进入流水线就不是这样的了。”王进水举例道。
“不是这样是怎么样，你给我说详细些。”姚院长来了兴趣。
“国产的黑白组份注入后发泡，发泡后硬化凝固时间太长，短时间内呈流动状态，得经过几小时后才凝固，可冰箱生产中，总停留时间只有十几分钟，提前放到生产线，在输送带上一震动，就出现气泡上升，下面的发泡密度高，上面的泡沫密度小，有密度差，上下两层保温性能不一样。”
这一个，姚院长平时从没思考过，国产冰箱从来是注入后第二天再进行后面的装配，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往后一道工序走，所以不会碰到这样的问题。
“那么，增加硬化剂的量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姚院长提出自个的观点。
“很困难，要求几分钟内完成这样一个工作，我们得把两个组份混和，而提前混和的话，几分钟内不注射完毕，在外面就发生了发泡硬化，进不了冰箱夹层中发泡。”这个确实与生产工艺有关系，非流水线作业的，混一部分充一部分，没有太严格的时间要求。姚院长沉默了一下，脸色有些沉重。
“这远远不是问题的全部，还有一个数量的控制，我们的发泡剂无法精准控制发泡后的体积，即使同一批产品，也会有几个百分点的误差，这个在流水线上就成为致命的问题，发泡性高了，溢出夹层，流水线的停留时间就这么几分钟，没有时间进行清理，低了，夹层没充满，形成空气层，保温性能达不到。而国产冰箱的做法是先充个百分之九十，第二次补充充入一些，万一溢出，拿毛巾等工具及时擦去，用这样的方法解决这一问题的。”王进水向姚院长介绍了冰箱企业间歇式生产冰箱时发泡剂应用的过程。
“多少a组分加多少b组分，要求在多少分钟内发泡硬化，而在混和好、发泡前一定的时间内，得有还不错的流动性便于顺利注入夹层中，师弟，你的这个汇报信息量很大啊，虽然说，基本原理没什么问题，国家配方如何精准地控制到这个份上，管理上的难度很大，确实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
姚院长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抬起头来，作了表态。
“这个不仅仅是化学问题，还关联到多个企业的管理与密切配合的问题，不能联合行动还真无法搞定，而联合行动的话，又有些师出无名，人家会觉得我们小题大作。我得好好地理一理再作决定。”
产品如果是化工研究院名下的，一个行政命令要求补充研究，可这产品不是研究院名下的，一个命令无人理睬。
第126章 内聘工程师
听师弟说起来在化工方面还有这么多技术问题，姚院长有些慌神了。协议已签，上级重视，按建设周期计算，七到八个月第一条生产线就会投产，留给我们的研发时间并不多。
王进水反馈的化工原料问题是局部的现实还是真的都是这样，也需要讨论确认。
刚开完汇报会，还有庆功会，交流会等等，王副部长还在省城，牵头组织实施落实，有向他进一步汇报的必要。
“这样吧，当时认为流水线生产基本上是机械的事，没有化工专家参与，代表团中黄永州是个万精油，多多少少了解些情况，刘劲松是团长，责无旁贷，你们几个立即赶到黄龙宾馆。”听了姚院长的反馈，王副部长当即下令。
小会议室中，王进水把向姚院长汇报的内容又复述了一次。
“在名单安排上是我的疏忽，只考虑机械，没有安排更多的化工人才。小黄，你这个百科全书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王副部长先是自个揽下了失误的责任，这样的领导值得跟随。
“小黄反馈的问题全部是事实，但是，当时即使有化工方面的专家跟随也不会起更多的作用？”黄永州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另外专家跟去没用就我有用？王进水慌神了，连忙站起身来表态：“如果有其他的化工专家跟随，肯定可以把问题看得更准更细，我只是一个技术员，水平太低了，发现不了多少问题。”
“不是说你，小王，你先坐下，大家听我对事情的分析结果。”黄永州示意了一下王进水。
“根据我多年出国的经历，国外生产分工很精细。从这次科尔公司的冰箱生产线为例，只提供整个生产线的工艺，而其他组件都是向外面购买的，冰箱的压缩机，冷凝器，冷藏蒸发器，电子元件等等，更不要说发泡剂，密封条，油漆之类了。
为什么前几次谈判找不到要点，是因为我们总认为冰箱厂它的关键生产技术是压缩机或者是冷藏蒸发器等，误以为这些关键元件是他们自己生产的，只要得到这些关键技术参数，我们就可以复制出他们的冰箱产品。
这次我们谈判走对了路，但是所有的零配件与油漆是另外公司的技术范畴，无法向他们公司进行转让。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采购的问题。”
不仅仅是德国，中国不也类似的分工的吗？总有很多原料得向外釆购，一个企业没这么强的实力包揽全部，只是中国因为产业链没这么齐，当釆购不到时，只能自个研发或加工，从而增加了额外的工作。这是综合国力的问题，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企业的问题。王副部长在默默地思考中。
“本次如果有了更多的化工专家参于，看待问题比小王更全面，更深刻。但是这些化工问题也只能通过另外的途径转让或自己开发，这是问题的本质。”黄永州一口气讲完了自个的观点。
“冰箱生产的国产化，这个决心是不可动摇的，这是国家发展的战略，是大方向问题。哪些部件，哪些化工原料国产化是程序问题，我们可以一步一步地来，从而最后实现全部材料的国产化。
小王，根据你本次的了解，哪些相关的化工原料可以国产化，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你给大家分析一下。”
领导点名了，一个技术员分析这种战略层面上的问题，这不为难我吗？王进水头皮发麻。这是形势所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站出来说道：“耐低温密封条，发泡剂，冷冻液氟利昂等自个有能力生产，但是，现在的企业有一定的质量问题，需要提高，密封条的主原料氟塑料没有国产化，即使生产，成本也偏高。”王进水还想进一步地深入分析下去。
“细节问题，另外再讨论，现在要确定的是谁来负责这个事情。”王副部长打断王进水的发言。
“姚院长，曾听你详细说过耐低温密封条的中试的事，我就把任务打包一下，密封条，发泡剂与氟利昂技术改进的事交给小王了。我们得解放思想，不要所有的事情都我论资排辈。”
姚院长刚想回答，王进水急忙站起身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就是一个技术员，怎么能够负责这么大的事情。”
“你的职称只是技术员？”王进水在会上已经是第二次提起来，终于引起了王副部长的注意。
“是的，小王是自学成才的，上年刚评的技术员，技术员后满一年，今年六月份，才有资格评助工。”姚院长作了解释。
是这么回事，王副部长释然了，评定体系就是这样，总得一步一步来。可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小王已两次出国，现在还在合资公司作为化工研究院的技术代表，干得风生水起，就一个技术员，震不住场子，小姚，你自个看着办。国家都提创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不能太死板了。”领导的话起的作用了，姚院长站起来说：“助工是评的，不用考试，小王的翻译文章巳多次在杂志上发表过，条件足够，回去后我组织一次评审，提前升为助工。”
这是职权范围内适当照顾合情合理，再往上一下子评为工程师的话，就违背国家的考试制度了。并且，他是名义上的师弟，还需要顾全到外界的舆论。姚院长的这个方法应当说比较符合实际的。
“一个助工当组长，下面是各企业抽调的高工与工程师跟着他干活，名不正言不顺。我给你出个主意，这样吧，内聘为工程师。既不违背政策，又使小王有了一个合适的名头主持工作。”
什么叫内聘？就是说企业内部承认这个职称，证明你有这个水平，在工资与行政级别上都享受这个待遇，但只要一调离出这个单位，外面的企业就不予认可。一般用着照顾技术水平很高，而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工人，他们的笔试是没办法通过的。在年青人的身上，用内聘的方法倒很少见，但也算是不违背政策。
第127章 钦点的副组长
因为王亚信副部长的推荐，王进水被钦点为冰箱生产线引进项目的化工组研发副组长，实际主持与本次冰箱引进相关的化工原料合成技术、采购厂家确认等等有关事宜，组长由姚院长担任。
领导担任组长，实际执行人担任副组长，这也是一种很典型的中国特色，一方面体现出领导的重视，让其它配合工作的人看到名单组成，就清楚这个小组在领导心目中与上级定位中的重要性，从而拈量拈量部门在今后的工作上配合时，对这个小组时应当采取的什么样的态度，是全力配合，还是当与其它课题在原料、财务、人力资源上有冲突时，向其它课题组偏重？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研究组的组长是化工研究院的院长，副组长只是个工程师。另一个研究组的组长是分所所长，副组长是高工或研究员，明眼人都知道，前一个小组在上级领导的眼里，重要性要高于后一个小组。
这个任命表明，王进水在进行课题研究的过程中，在化工研究院内比阳澄湖大闸蟹还要牛，可以到处横着走，要人有人，要财有财，各部门得无条件配合。
“这个副组长我不能接收，个人在资历上，还是能力上都远远不够，无法承担得起这个重任。再说，一个小技术员，人家也不会听我的话啊，”王进水被王副部长的提议吓了一跳，这不是把我架在火炉上烤吗。
“你还是小技术员吗？那么，我与姚院长刚才说的话在你这里是不算数的喽。”王副部长故作生气的样子。“刚商量确定内聘你为化工研究院的工程师，你又口口声声地自称为技术员，这是不给我们面子，还是认为我们没这个权力？真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难道还得聘书发下来后再接这个担子？”
这个是火箭速度还是炮仗速度？火箭速度的话上天后就成人造卫星，绕着地球转了，万一是炮仗速度，碰的一声，被放到天上，没几分钟就会炸个粉身碎骨，成为一堆碎纸屑，王进水被吓着了。
“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课题一直由陈颖林陈总工负责的，他的资历与水平都比我高出太多倍，让陈总工担当副组长，我给跑跑腿，这样子比较合适。”
陈颖林是五十年代就从国外归国的爱国华侨，抢了他的位置这肯定会引起一场化工研究院内部的地震的。
“这是一块金子，偏把他拿去打了镰刀，陈总工的名字我早就听说过了，他的善长是化合物的合成，因为当时没人，硬推着去负责什么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的合成，一个是有机化学，一个是高分子有机化学，听着名字差不多，实际上有云泥之别，别欺负我这个老头什么都不懂。”
中国式的人事安排就是这样，一开始安排出现了失误，事后谁都看得出这是个失误，但却无法纠正了，因为一纠正就是对他这一段时间工作与能力的否定。更是对领导决策安排他从事这项工作的否定。所以，只能将错就错，期待着他自个的转型，不能对他进行新的安排，从而，使得很多研究课题成为千年课题。而转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方面国内的技术资料欠缺，接触不到外国最先进的科技信息，另一方面，转型本身看所承接的课题与原来所学的知识是否有共通之处，如果有，转型比较容易，如果没有，那就千难万难了，年纪大了，知识定型，又没资料，钻到牛角尖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一个在几年前战无不胜的合成高手，整整三年没出什么成绩，就是因为一项人事安排的失误，走入死胡同。对于这个情况，王亚信副部长已经有所觉察。
“姚院长，这几年也苦了老陈了，你还是让他回到合成研究室，从事他的化合物合成去吧，苦撑着不是个办法。再说，这次工作的任务不是合成，而是在已有的基础上找出与产业化之间的差距，陈总工一辈子都是在实验室做实验的，产业化的协调更不是他的专长。”
姚院长沉默了好久，没有回话，因为一但让陈颖林回合成研究室，那么，他在化工研究院积下的一辈子的名声就算完了。
王副部长的话从内心深处为了陈颖林总工的好，可这样突兀地就对他的人事进行调整，会引起周围人的议论，并打击陈颖林的自尊心的，这事也并不容易处理，王副部长接着说：“陈总工是越林省人吧，越林省化工研究院的有机所缺一个副所长，姚院长，我想挖你的墙脚，把陈总工挖到那里，担任副所长的职务，成为这个行业的学科带头人，让他能真正地发挥他的特长，同时离家也近，叶落归根嘛。”
人才交流，职务上升，这是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内地的研究院引进人才难度远远要超过沿海的省份，这对大家都是兼大欢喜的结局。有王副部长的这句话，姚院长自无不准的可能。
这件事情得到圆满的处理，其它事都比较好办了，同样的文凭与职务，化工研究院出来的，要比一般厂矿出来的含金量来得高，所以，化工研究院的工程师指挥企业里出来的的工程师曾至是高一个级别的高工之类，在行业里是很常见的事。
“小王，还有什么条件？尽管当面提出来，不要藏着匿着。”王副部长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王进水，好象刚才陈总工的事是因为王进水工作不好开展，借的一个借口，如果这样的话，这个小年青以后还真得要小心他几份，不然，什么时候被咬了一口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升得快，跌得惨，不想担任这个副组长是王进水内心真实的想法，王进水内心并无算计人的想法，所以，虽然有些猜到了王副部长的思想，也依然坦然地面对。
“没什么条件，个人服从组织的安排，火里去水里去！”王进水站起来大声的表态。
“我不要你上前线赴汤蹈火，我要的是成功，在国外生产线引进前，把你自个提出的问题全给我解决掉，有没有信心。”王副部长提高了声音。
“有，保证不给师兄丢脸，不给化工研究院丢脸！”王进水站起来响亮地回答。
“这小子不实诚，还是要拉上你垫背。”王副部长对着姚院长哈哈一笑。
第128章 组建我的研发小组
“这次的组织机构再也不能象上一次一样各干各的，彼此之间互不通气，这个学费付得实在太大。我建议各个组设定一个联络人，每周通报一次进展。”刘劲松提出。
“什么联络人，首先要定的是总负责人。接下来的现场流水线引起项目组的中方总负责人就由你来承担，直到试生产的成功，再移交给厂方。”王副部长早就看穿了刘所长的心思，想要毛遂自荐，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借机引出这个话题。
流水线引进，绝对的是机械第一，化工第二，化工服务于机械。这里面的主次轻重，姚院长十分清楚，立即表态支持地：“有了王副部长的指导，刘所长主持，我们就有了主心骨，大家一起努力，这次引资肯定会有一个完满的结果。”
“既然王副部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责无傍贷，免其为难担当这个总负责人吧，工作上还得大家多多支持。”刘所长的脸皮还真个的厚，还来一句免其为难，明明是自个想当的，搞得人家推举他一样。
这个叫中国式的谦虚，在这样的场合是毛毛雨了，最典型的是抢班夺权的帝王禅让，如曹丕与汉献帝之间的故事，内心早想要这个位置，可非得推让三次后才接受。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我们都是吃技术饭的，不要变味的搞成行政饭一样。老刘，我看你上年说话不是这样的，怎么着一当上所长，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化工研究院的联络人就确定为小王，他懂德语，不久后会牵涉到跟德方的技术交流的，你这组这几天把人员确定好报上来。”王副部长不习惯听到这样的吹捧，打断了刘所长的话。
回到化工研究院的第二天，只听到陈颖林的实验室里传来一片贺喜声，大家一起在祝贺陈颖林高升到越林省有机所副所长的声音。这件事王进水昨天就知道了，但万万没有想到速度这么快。昨天碰头会一结束，王副部长就一个电话过去，把这事确定下来了，当然，组织手续还需要些时间。
为了减少我的工作阻力，王副部长也真的是费尽心机了，难得碰到又一个好领导，王进水的心中十分的感动。
王进水内聘为工程师的消息是临时加塞的助工考试结果出来后三天的才宣布的，因数前面作了好些铺垫，先是采访宣传了在合资企业所作的贡献，举出了在横溪合资企业合作时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东方式的智慧解决面临的实际问题，使得产品在本土生根，实现生产的本土化。又表扬了本次德国之行与代表团成员一起，为国家引资了几个亿的表现，这是个天文数字，前些天的表彰会刚刚开过，大家都记忆犹新，不管他在里面起到的作用是什么，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有对应的一份业绩，所以，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人感到意外。
“爸妈，你们儿子被评为工程师了，向你报个喜。”被评为工程师了，虽然是内聘的，也是件大喜事，王进水赶紧打电话向爸妈汇报了这个喜讯。
“好好，得在化工研究院好好干，兄弟俩得一个在企业，一个做生意，不要一见钱就眼红。”父母的心态还是认为生意风险太大，谁知道明天的政策将会怎么样呢，这就象是炒股，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找工作也得风险分摊。当然，那时老百姓还没有炒股的概念，这么说只是个比喻，如何避险是人类天生的本能。
“肯定会的。”王进水向爸妈说了整个过程后，接着又问了句：“弟弟呢，我想叫他接一下电话。”
“爸的话都是白提醒了，唉。”爸爸摇头头把电话递给弟弟。
“弟弟啊，我从德国带来的资料寄到了吗？那些关于墙纸的翻译。”王进水关心着这个工作的进展。
“收到了，我钻研了好几天，那些花纹是采取滚压的工艺印起来的，就是说滚筒上刻上阴文，印出来的就是凸出的纹理，这个弟自个能刻印了，以前是换整个滚筒，现在，弟想了一招，外面包一层薄铝皮，每次换套筒就行，很容易的。就是资料上说的塑料材料国内还没有，我找不到厂家。”弟弟喜欢钻研，这个性格与王进水一脉相承。
陈颖林正式走马上任去别的省研究所当副所长后的第二天，王进水为冰箱项目化工组副组长的任命下来了，组长是姚院长，任务书上明明白的地指出，小组其它成员由王进水在化工研究院内与各个分厂之类挑选。
简直是象是在化工研究院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山鸣海啸般的，立即传遍了化工研究院的每一个角落。
研究部门看似站在科研第一线，实际上是最重论资排辈的单位，谁师从谁，谁是什么文凭，什么职称等等。很象中国的科举考场，谁是谁的弟子，谁是那届同年，虽然没有写在大家的脸上，但在大家的心中分得是一清二楚。
陈颖林走了，按常规，这次组的职能扩大了，还包括了耐低温密封条之外的其它产品，又是化工研究院的院长自个当组长，那么，最合适的是从其它有两个副组长的重要的组里抽调一下过来当组长。若是按自然上升规律办，这个课题组的副组长理所当然的就是姜科军，凭什么会是王进水呢？
因为他是姚院长的师弟吗？化工研究院的所有人员都知道，这个师弟只是口头上叫叫的，当不得真。这次的升迁又与那个王副部长王亚信有关，一年前关于王进水从辈份上算是王亚信副部长他大爷的议论又一次在化工研究院里传了开来。
王进水提出了一份小组成员的名单，大部分是原陈颖林课题组的成员，包括姜科军，算得上是曾经一起研究过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的师兄师妹们，虽然时间很短。
“对塑料密封条我们虽然做了很长时间，可是，真的还不了解。师弟，我们真的帮不上你的忙，你的小组成员另请高明吧。”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回答。
强扭的瓜儿不甜，既然不愿意，那么，我就找愿意干的人。虽然朋友交情不错，吕思江也同样地拒绝了，他不能为了王进水一个人，得罪全化工研究院的人。
找我新收的两个徒弟总没事吧，报给姚院长的小组名单中，就这样三个人，王进水、李西金、李西银。
第129章 孤家寡人
“就你们三人，行不要不，我下个通知，原来陈总工课题组的人全部听你的指挥？”姚院长露出怀疑的目光，一个内聘的工程师，实际上的助工，并且助工的证书拿到还不到一周，都没捂热呢，一个助力带着两个临时工，这是个什么样的组合，绝对的化工研究院弱智三人组，真的失败了，自个的院长是组长，同样得丢人。
刚好这时，王副部长打来电话，问起联络人的事，姚院长在电话里向王副部长汇报了这个情况。
“让他试试，战争年代火线升职的事天天都有，我们就得打破常规，让年青人试试，不怕失败，万一失败了各种原料还可以进口的嘛，再说，你交给资深的研究人员是否就能保证在短时间内取得成功？”
这一点，姚院长确实没有把握，一个耐低温的塑料密封条，让一个最资深的科学家折腾了三年多，没有任何进展，其它资深人员进入到一个他不懂的领域里，谁又知道是什么结果呢。内部也曾咨询了几个副组长，谁也不想做陈工第二，对这个感兴趣的，都认为隔行如隔山。
那就冒这个险吧，姚院长把这个名单叫办公室签发了，下发给所有的科室。
实验室与办公室用的是陈颖林原来实验场所中的一半，师兄弟们早就搬到最东头的办公室去了，所有药品、仪器与玻璃仪材都一分为二，与王进水这个师弟彻底地划清了界限。本来嘛，两个临时工过来，根本不可能有办公桌的，现在，平均每个人两张实验桌都不止，因为桌子是水泥做上面的，搬不动。他们情愿自个挤一挤也不愿意坐在王进水的对面。
不同课题组之间，实验室器材的划分是常规，除非调到另外的所里，在同一个所，办公桌一般是不会搬动的。现在，连办公桌也搬走了，王进水感到从所未有的孤独。
即使四面楚歌，我也得背水一战！为自个，为项目，也为国家！项羽有三千子弟兵，我们怎么着也有三个同心协力的人，怕什么？王进水召集两个徒弟谈话：“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我们接的课题内容又多，时间又紧，万一做不出，你们两兄弟的临时工身份都有可能保不住，你们怕不怕？”
王进水为他们的前途而担心，跳出农门，这是一件根不容易的事。多少农家子弟，拼命地读书，考个大学或是中专，其中的目标就是拿个居民户口，他们俩好不容易从农村到达化工研究农药所，得到所长的赏识，由农民变成临时工，再努力个几年，转正成为正式工，这是完全可能的事，现在，跟着我干，转正的事就悬了。
“不怕，大不了回村里拿锄头呗，并且，我们得到了全套的大学课本，拿锄头农闲时也可以自学，以后总有机会的。如果我们成功了呢？”李家兄弟两倒是信心满满的。
“有你们俩这句话，师傅就放心了，师傅也不会让你们重新背锄头的，你师傅我家有矿呢。”王进水想起了家里的日用品化工厂，万一失败了，自个回家好好地把厂子经营起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家有矿，就象刘邦有汉中作为根据地，败了可以重来。王进水的心态一下子又从乌江边的项羽，转化成楚河汉界上的刘邦，乐观了起来。
怎么样开始这个研究工作？要治病，作医生的第一件是是要先找病根。
“我们去机械研究所拉两台旧冰箱先解剖一下吧，看看有什么毛病。”王进水对俩兄弟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并给刘劲松所长打了个电话，里话里，刘所长答复，试验留下的旧冰箱随时可以来拉。
机械研究所到化工研究院在省城的两端，有三十多公里路呢，冰箱体积大，不能搬到公交车上，一个刚内聘的工程师，人微言轻，没有叫运输车的权力，如果通过姚院长叫，必然会引起大家的议论，说是仗势欺人，对以后的工作不利。无可奈何，师徒三人借了化工研究院的两辆破三轮车。
三十多公里，咯吱咯吱地骑了四个多小时，三月份的天气，虽然已开始转暖，可刚好是冷空气影响，天空中下着冷雨，还是够让人喝两壶的，手是冰冷冰冷的，身上却大汗淋漓。
刘所长很客气，根据王进水的要求，叫人帮忙把四个新旧不一的冰箱放上了车，又吩咐食堂加了几个小菜。“小王，领事馆给我们联系了，过两周德国客人就到我们这里考察，到时，还得你帮忙，过来作一下翻译，看样子，你们这边的实验条件也不好，拉个冰箱还自个骑三轮车过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给我一个电话，我安排。”
对啊，我们是利益共同体呢，抓住主要进度才是根本，为什么不能叫他们车子送呢，这个与通过姚院长的安排是两回事，不会引起同事的什么说法，可这次就算了吧，骑都骑过来了，空车骑回去也不是个路。王进水谢过刘所长，自个骑着三轮车回去了。
又是一阵大雨，下了半小时才小下去，放了四个旧冰箱，回程的路就更难了，刚出机械研究所的大门，那一段近两公里的路比刚进来时泥泞了好多，有个坑被水掩住了没看到，其中一辆三轮车掉坑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车子推了出来。
还好，三人体能都很不错，三轮车咯吱咯吱的又上路了，这条路比较荒凉，到达傍晚六点钟，才看到有一家小饭馆。王进水家里有矿，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花钱，在自个的徒弟面前更加没有保密的必要。三人点了大盆的红烧肉与几个蔬菜，再来了半斤白酒，美美地大吃了一餐，饭吃到中间，雨停了，三人如武松刚入景阳岗，乘着酒兴，继续骑车，后半夜才到达了研究院。
黑灯瞎火的，看门的老头已经睡熟，怎么叫都叫不醒。也罢，李西金与李西银两个兄弟的家就在一公里开外的地方，又咯吱咯吱地骑着二个破三轮车来到徒弟的家里，三人衣服也没脱，倒头就睡。
天还没亮，就被什么咬醒了，开灯一看，手上皮肤露出来的部分红红的，一连串，不知是跳蚤还是其它什么的虫子。两兄弟倒是睡得很熟，想必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第130章 精准发泡体积
冰箱拿到了，第一个工作从那里着手呢？不能短期内搞定，让大家看到成绩，我们就始终在人家的白眼中过日子。并且，还不能先搞耐低温塑料密封条。从德国人那里拿到配方后，课题组卯足了劲，作为陈工离开时没结束的课题还在加班加点的研究中，希望能早一步成功，为自个挣回面子呢。
那么，我们先搞聚胺酯发泡吧，没有化工合成，只是配方的问题，原料已从机械研究所拿了好多，足够我们试验的，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坐公交到那里再拿。
目标，十五到二十分钟内硬化，发泡体积精准到0.2%。
王进水与两个徒弟先用锯条锯开，解剖了一个冰箱，小心翼翼地把夹层里的泡沫全部刮掉，并实测了夹层的体积。
聚胺酯发泡剂共有a，b两组份，两组份一混和，几分钟后，就会膨胀发泡，体积越来越大，简单地说，b组份多加硬化速度就加快，可发泡量会有所减少。
先作一个膨胀系数曲线图吧，国外作类似的研究，特别喜欢以图表说明，数据十分直观，王进水根据在德国图书馆时查到的资料，作出了一个空白图表，a，b组份的比例，硬化时间，膨胀体积率。
你们是在变魔术吗，倒到量筒里量一下体积又洗掉，又往量筒里倒上a，b组份，量一次体积又洗掉，什么情况？禁不住好奇心，课题组的人无意中发现王进水他们的实验，过程十分奇怪，还是禁不住过来张望几眼。
化工实验中，讲究原料配比、反应温度等等的条件控制，可象王进水他们这样做实验的在研究院里是闻所未闻，象小朋友玩肥皂泡一样也叫实验？
“这是绝不可能的，发泡体积变化的条件太复杂，想用这么个简单的方法就给搞出来，做梦去吧。”实验员牛梦云有个亲戚是修冰箱的，看到这个情况，中午时分，还得意地坐公交车到亲戚那里问了一下，亲戚告诉她，常用黑白配给冰箱补漏，发泡的体积很难控制，时大时小。找到依据了，牛梦云十分得意，在自个的实验室里兴高采烈地与同事说着，准备看笑话。
一模一样的加样比例，为什么发泡量不一样？看着记录纸上的数据，王进水也有一些不理解，可以说，全过程的操作同一性都比较好，同时倒入，同时搅拌，同样的比例。真的是国产的原料就不可控？不能解决操作的同一性问题，所有的数据都没有可靠性，要不，借个秒表试一试？当天晚上，一个又一个的实验，结果还是不稳定。
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吧，现在只是第一天，时间还长着呢。王进水非常想得开，回寝室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到实验室整理了一下数据，并看了一下发泡的样品，曲线上的数据有些奇怪，虽然有较大的波动，可夜里做的平均膨胀体积明显地小于白天的，是夜里气温度，发泡效果差？气温是发泡的其中一个影响因素之一，这个结论应当不会有错，但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影响力更强的因素没有找到，会是什么呢？
先把这个因素固定下来再说，空调恒温，看一看白天与黑夜的发泡平均体积是否相同，王进水与两个徒弟把配比固定下来，白天黑夜连做了四组实验。这次的数据有些怪，没有特别明显的规律，每批发泡后体积都不一样，从最小体积到最大体积，有30%左右的偏差。这对工业化制造来说，是个很巨大的误差了，我们从国外资料上查来的发泡体积偏差要求是0.2%，现在是这个的150倍，距离太遥远了。
难道真的是国外技术比国内的领先这么多？可根据资料查阅，两内配方与国外的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王进水有些崩溃了，同样的配方是绝对不可能产生这么不同的差别的。
“师傅，我有一个奇怪的发现，你看，我们先配的第一个体积都大，后配的几个体积都小。”李西金指着烧杯说。
配方比例一样，时间也一样，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结果？是个很奇怪的现象。王进水呆了，可是，是什么原因呢？
也太奇怪了吧，怕里面的料液不均匀，每个瓶子一开始都震荡了好长时间，没有不均匀的原因。
对了，温度，还是温度，一开始的时候，装料很满，上面的空间小，所以，拿在手上摇的时间很长，后来，摇的时间就短了，我们只关注环境温度，认为瓶子放了一天了，温度肯定是匀一的，谁知，是因为体温的原因，所以，不知不觉中给加热了，对了就是这个原因。
三人兴奋中又连续试了多组实验，把ab组份都先加热恒温一小时，取不同的温度段进行体积试验。有很大的进步，偏差可以控制在5%以内了。
可是，同样的操作条件下，5%距离0.2%还是有极大的差别，还有可能忽略了那些因素呢？王进水实在想不出来了。
中国的产品是仿照国外的资料进行仿制的，因为专利保护，国外会隐瞒一部分的真相，也许，这个是引起国产的产品与国外的产品质量差别的原因，要短时间破译它是不可能的事。
不，只要ab组份是固定的，发泡量就是可控的，这是化学常识，必然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好的控制方法，这跟国内专利没有多大的关系。王进水根据化学常识，作出这样的判断。
只是我们不够努力，不是技术太过深奥，我们必有某个环节忽略了。
“我去资料室查一下资料，你们两个继续把温度曲线做一下，每个温度点作三次，取平均值。”王进水吩咐两个徒弟说。
第一天不可控，第二天体积最大值与最小值控制在5%的范围，这已经亮瞎对面的课题组同事的眼睛了。
王进水在资料室里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吗？所有人都很好奇。
第131章 质量只有百分百
图书馆的资料只有索引，没有原文，要查到些线索实在很困难，两天了，王进水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文章。
实验室中，两个徒弟继续在做实验，似乎遇到了瓶颈，两天内也没有什么进展，就在5%左右波动。刚刚前几天惊呆眼的原课题组同事们又恢复了老样子，只是偶尔会好奇地过来看一下有没有进展。
肯定是什么因素被忽略了，绝不是本质原因，王进水坚信这一点。那么，是否是原料不均一引起的呢？王进水拿了两个大的瓶子，把所有a组成装成一瓶混和均匀，b组份装到另一瓶中混和均匀，这个因素可以排除了吧，再试试？
李世金与李世银又按原来的条件试了八组实验数据，一个样，波动在5%左右，实验均一性不好。
王进水对着发泡剂发呆，一小时，两小时，一动也不动。
ab组份的料液都粘稠，可能是粘度太高了影响它们的混和均一性，应当是这个原因，王进水在实验室找了一下，有一瓶惰性的溶剂正庚烷，两个组份先用两倍的溶剂对稀后再混和，匀一性会有很大的加强的，病急之下，王进水灵机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么个混和出两瓶物料，按原来的配比加入后混和均匀。
连续8批的小试，体积误差可以控制在0.4%以内了，病急乱投医，投中的是名医。共用了六个工作日，得到一个相对理想的结果，虽然距国外的还是有点差距，可也免强可以在生产上应用了。
烧杯里的试验是这样，放冰箱夹层里呢，效果是否会一样。先考虑一下，冰箱夹层的条件与烧杯有什么不同？一是冰箱外层是金属，传热好，所以，必需得提前拉到房间里恒温。二是混和后通过孔加入，可能有死角，所以，混和后的液粘度不能太高，一高就粘在中间开始发泡，底下与最上部就会出现空隙，影响冰箱的保温。三是加入的速度要快，太慢在溶器里发泡了，后来加入就成形了阻力。还有什么因素被忽略了吗？师徒三人想了又想，应当没有忽略的因素了，可以用冰箱实物进行实验。可万一失败被人家作为笑话也不好啊，怎么办？
“师傅，要不我们白天睡一觉，晚上再一起到实验室吧？”李西银提出。
这也是个主意，在两徒弟刚到农药室时，怕操作水平差被人看轻，我们叁人就是这么干的，每天晚上到实验室以水代料狠练小试实验器材的操作，一步一步的才得到大家的认同。这是我们师徒间的秘密。
半夜十一点钟，确定实验室空无一人了，师徒三人偷偷地起来，来到了实验室，把窗帘全都拉上，不知那一个把我们的空调关掉了，为了恒温，我们白天特意开着空调的，这一夜白忙乎了。温度不对，试了也白试，王进水与俩徒弟急得直翻白眼。
铁皮夹层传热均匀得四~五个小时，要不凌晨时我们再加入？大家应当也还没有醒，王进水向他俩提出。
只能这样了，三人检查了一次空调，又偷偷地溜回寝室。
四点钟，时间到了，到实验室一看，空调又被人关上了，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勤快半夜给我们来这么一曲？
早上，昏昏沉沉地来到办公室，坐下来没多久，办公室主任过来了：“小王，你们为了图舒服，深更半夜的在实验室开空调休息，这种贪小便宜的心态不可有，昨夜，值班室的师傅发现了这个问题，早上就向我汇报了，我过来核实一下，有没有这回事？”
原来如此，闹了这么个乌龙，我还以为是同事给我们关掉的呢，王进水暗暗叫苦，这下子没关法隐瞒了。王进水只能一五一十地说明了事情经过。
取得重大进展还搞得象小偷一样干什么，办公室主任暗暗感到好笑，回到办公室后，当着笑话说给大家听。
已经人所周知，只能白天在实验室里进行试验了，成败在此一举，九点钟把四个冰箱拉到实验室，下午二点，各点温度检测都均匀了，实验室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姚院长与王书记也闻讯过来了，压力山大啊，王进水与李家兄弟三人，满头大汗。手发抖着把ab组份稀释完成，均分成四等份，注射器快速地注入到冰箱中。
这十五分钟过得很慢很慢，象有几小时这么长，好不容易，听得姚院长说了一句时间到，看了一下冰箱，除了一个有极少量的泡沫溢出，另外的三个都十分理想，机修拆开顶盖，结果，检查发现，最上部也全部均匀地冲满了泡沫。姚院长宣布，实验取得圆满成功，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慢些，我们还不能肯定泡沫内部分布是否均匀，得剖开来观察不同的剖面后才能最后下结论。”王进水连忙举手示意，泡沫塑料很容易锯，不到十分钟，机修拿锯条就连续锯了四个截面，内部分布同样十分均匀，无死角。
总共八个工作日，师徒三人完成了冰箱保温剂的技术突破。
得在更多的冰箱上进行试验，为以后的大生产原料国产化作好准备。消息传到了刘劲松所长的耳中，他们立即组织了人员与原料在王进水与李西金李西银师徒三人的指导下进行了实验，整整一百台的冰箱，三台有极少量的溢出，其它九十七台过关。
刘所长与王进水等都十分开心，我们又过了一大难关。
在刘所长的办公室里，王进水拨通了国际长途，戈培尔先生电话里告诉说，“他们的设备已经装船起运，流水线生产上所用的各种原料，合格率只有100%，没有97%。”
这么严格的要求啊，我们是发展中国家，几天得到这样的突破，已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王进水十分震惊。
把电话交流的情况向领导向映后，更加感到震惊的是刘所长与姚院长，只有100%，没有97%，这细节改进的路，可能要比前面的长得多。
第132章 供应商考察
使用过程中出现3%的不合格率，带来以后流水线生产的隐患，这不能只靠后面的稀释来解决，还得从聚氨酯发泡剂生产厂家的源头工艺进行控制。
这次机械研必究所使用的聚氨酯发泡剂生产厂家是萍溪化工助剂厂生产的，产品被评为国内优质产品之一。基本工艺就是ab料的组合，a料黑料是异氰酸酯、b料白料是组合聚醚+环戊烷。两种料液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搅拌均匀后就能自行发泡。
王进水拿着省化工研究院的介绍信来到萍溪化工助剂厂供销科。化工研究院在行业内名声极响，它的介绍信是金字招牌，供销科杨科长立即从其它办公室赶了过来，亲自点烟敬茶地说：“王工有什么指示，请吩咐，只要我们厂做得到的，立即照办。”
计划经济年代，这个计划是谁给国营厂长的？上级，而上级的指标来源之一就是化工研究院对企业作出的评价。从这个角度而言，化工研究院是萍溪化工助剂厂的财神爷。
“机械研究所与化工研究院联合搞的冰箱生产线引进的事听说了吗？以前试验时的发泡剂用的都是你们的产品，这次，也有意向用你们的，可是，你们的产品质量达不到流水线生产的要求。”
引进生产线的事政府内参都已发给相关厂家了，萍溪化工助剂厂前些天也接到内参，
当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可能，我们厂的冰箱聚氨酯发泡剂产品可是国家名牌商标，南方各省全部都用我们厂家的产品，如果不合格，那么，全国没有一家合格的产品了。”供销科长慌忙为自个的产品辨解。
“这是我们化工研究所与机械所联合试验后所写的试验报告，你看一下上面的章，是真的还是假的？”王进水拿出了报告书，报告书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总共试验了冰箱一百台，有三台发泡时出现泡沫外溢的问题，不符合德国客户的合格率必需是100%的要求。
发泡剂泡沫外溢，拿毛巾擦掉就行，为了这事还大惊小怪，杨科长心中颇不以为然，可是，研究院的人又不能得罪，所以，只能站起身来对王进水说，“我立即把情况反馈给厂领导，叫技术科的人过来，一起检查出现什么情况。”
现在的国营企业不象五年前，日子也并不好过，很多私人企业兴起，以更低的价格生产同样的产品，冲击着他们的市场，合资企业的三条生产线，每年就是三十万台冰箱，如果能把这个发泡剂的业务拿下，企业后几年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了。得到供销科的这个消息后，厂长自然十分重视，立即召集技术副厂长宋骁过来商议。
“这外国人质量要求也太高了一些，我们厂的产品是国优了，还会不合格？”宋骁厂长首先提出异问。
“请问一下，你们厂的产品发泡膨胀率偏差范围是多少？”王进水根据试验的结果提出了疑问。
“质量指标规定是百分之十以内，怎么，这个有问题吗？”宋骁厂长传来了检测科齐科长。叫他把质量指标带了过来。
“你们知道外商要求的膨胀率偏差范围是多少吗？百分之0.2%。只有达到这个指标，我们的流水线上才能用你们的产品。”王进水拿出德国客户提供的检测报告单原件。
“我们曾经按德方的要求对你们的产品进行了试验，其实，你们的产品膨胀率的偏差大部分都能达到0.4%以内，只是你们的分析方法与他们不一样，自个也不清楚而已，这一百台冰箱就是我们试验的结果。”宋骁厂长一听，又来了兴趣，“这么说，我们只要提高一小步，就能达到合资企业的质量要求了？”
“是的，一小步，但这一小步可不容易达到，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双方的检测分析方法确认一下，同时，参观一下你们的生产现场。”
王进水把翻译好的德方分析方法提交给检测科的齐科长，“你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测出目前在仓库里的所有批次产品的膨胀率偏差范围指标？”
齐科长仔细地看了一下检测方法，每个指标都与本厂的相同，方法也一样，可是精度要求高出一个档次，目前的仪器达不到要求。
硬件不达标，偏差范围的指标无法进行，只能约定二个月后，等待分析仪器采购到位后再进行检测。
在王进水的要求下，宋骁厂长又陪着王进水到车间里参观了一下。老国营厂的底子，生产管理倒还不错，不下于王进水所在的原谷坦合成化工厂。发泡剂是个配方型的产品，偏差指标要求在0.2%以内，对于物料的计量要求很高，而车间里的磅枰与计量器具的偏差大部分都是0.5%，工艺不够稳定的根本性因素就在这里。
“希望你们能根据我们的要求进行整改，增添分析仪器，特别重要的是改换车间所有用作称重的计量器具，偏差要求在0.2%范围之内。”王进水与宋厂长握手道别。
对于这一些细节，无论国企还是私企，都不太注重，总认为我的工具是市场上买来的，都是正规企业生产，都有合格证的，所以，在生产上应用不会有问题。
更有一些企业，为了搏得客户的信任，非但从不缺斤少两，反而每次每个包装多个零点几千克，以为是对客户的客气，可是，当对方是配方型产品时，认为整包装肯定是准确的，结果，按整包装的数量进行投料，引起了细小的偏差，从而影响产品质量，自个却很难发现。企业好心却办了坏事。
到达大门口，王进水向宋骁讲了几个从出口商嘴里听来的故事。只要我们认真的复核，一定能把这件事做好的。
“我们企业也确实存在这种现象，对重要客户，常常多装一点点料。在产品浓度上也这样，偏高一点点给客户，原来，这样也是违规的呀。”宋厂长敲了敲自个的额头，对西方的质量概念，还是缺少本质的理解呀，精准才代表着优质。
“放心吧，三个月以后，保证发泡剂的质量满足冰箱流水线生产的需要。”经过本次交流，宋厂长对质量概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第133章 冰箱门关不严
“与萍溪化工助剂厂的宋厂长他们进行了充分的交流与技术分析，我们找到了发泡剂质量问题的症结所在，是他们厂在分析上缺少高精度的仪器，在生产控制上，磅秤的精度为0.5%，达不到德国产品精度0.2%的要求，加上进货整包装的原料误差超出范围，这三个原因综合产生的，对方答应三个月内整改完成，本小组评估，当萍溪化工助剂厂这一些措施整改完成后，我们的发泡剂可望完全国产化。”在每周一次的交流会上，王进水对发泡剂的质量下了结论。
“我们小组会在他们答应的二个月采购到位检测仪器与称量仪器这个时间结点开始，每周电话一次跟踪对方的工作进程，在确认到位后，派实验员跟踪他们的生产与分析全过程，直到拿到连续三批合格的产品后再与他们签订正式合同，下达生产任务书。”
这样的安排天衣无缝，交流会上，大家都举手赞同了这个方案。当然，在iso9000体系引入之后，反思当时的方案，有很多漏洞，但在当时的环境下，这确实是一个很实用很完善的方案了。
机械组通报了他们对冷凝器企业的考核情况，“根据德方提出来的冷凝要求，我们对几家制作冷凝器的企业进行考察，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企业为了节约成本，用价格便宜的铝管替代了价格高的紫铜管，或都偷工减料，把紫铜管的壁厚变薄，管径变小了，导至冷热传导速度慢，承重效果差易变形。针对这个问题，我们会进一步跟进，严把质量关，保证在合资生产线建成后，我国冷凝器的国产化。”
每事有落实，每周有进步，第一周的交流会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我想在这个会议上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原计划配件与原料质量跟踪汇报完成后，刘劲松所长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记得我们的冰箱在刚开始生产时，冰关得很严实，可是，经过了一年半的放置，部分冰箱门无法关严，考虑到可能是冰箱加工的精度问题，我们机械研究所反复进行测量，门的精度与一开始生产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我想请化工组的人员共同诊断一下，这个现象是怎么引起的？”
精度没变，门却关不上，这事透着些邪门，冰箱门关不死，冷气就会跑掉，电耗大幅度增加。
“有没有可能是塑料密封条老化变硬了呢，机械所的同志检查了没有？”王进水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这个。
“手感摸一下，感觉起来没有。精度没问题后，我们怀疑的第一个对象也是这个。”刘劲松回复。
现场交流会的本身就是定下来在机械研究所的会议室进行的，因为试验的冰箱就在机械研究所生产调试，易于发现问题，两个小组到现场进行检查对比。真的，多台冰箱与进口的相比，存在着表面上与手感上都没有差别，但就是关不上门的现象。
这事有些难以理解，王进水闭目沉思了一会，睁开眼认真地说道：“当时，谷坦合成化工厂送过来的塑料密封条在仓库里还有没有？说不定我找到原因了。”
仓库管理员快速地取了几根密封条，王进水看了一下，散散的，无法聚在一起，原因明确了，是消磁。
冰箱门封条看似简单的一条，其实内部结构上，它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软质外套，另一部分是磁性胶条。门为什么能关紧，是因为磁性胶条与冰箱里面的铁皮相吸引，胶条消磁了，吸力没了，自然，门就出现了关不紧的现象。
为什么会消磁，自然是磁性胶条出现质量问题。很多磁性材料都有这个特点，在电场的作用下，产生磁化，具有磁性吸引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外界条件的影响，磁力会慢慢的消失，这个现象就叫做消磁，消磁后，磁条就失去了作用。
在耐低温密封条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只考虑了当时的检测质量过没过关，没有对质量与时间的关系进行同步的跟踪，不仅仅食品有保质期，材料也有保质期。王进水为当年的小聪明而后悔不已，看样子，质量概念必然得有系统化的了解，小聪明可以解决一时产生的小问题，解决不了体系形成的大问题，要真正保证产品质量，还需要从基础做起，一步一个脚印。
因为发泡剂的事，王进水与李西金李西银等三人的工作获得了化工研究院的高度认可，原课题组的成员看在眼里。真正吃技术饭的人，头脑说僵也僵，说简单也简单，当你拿出真本事让人家服你的时候，态度就会很快的转变。不象搞行政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面笑嘻嘻，背后捅一刀。
从萍溪化工助剂厂考察回来后，看到考察报告，他们认为王进水等人分析得很正确，所以，改变了以前的想法，经得姚院长的同意后，回归到了课题组。
三个臭皮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化工攻关组里有了八个众策众力的诸葛亮。
“这是我们研究工作没有做到位的原因，我们设法在短期内解决，保证不影响冰箱生产线原料国产化的进度，为国家多节省些外汇，为四化作贡献。”王进水代表化工攻关组在交流会上作了表态。
“两个组把下一周的任务分解一下，机械组下周的重点跟踪任务是冰箱压缩机的质量，冰箱的心脏，大家不可掉以轻心。用流水线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不能停留在老眼光里，以为以前没问题，现在就没问题。化工组的重点是解决冰箱门关不上的技术难关，我知道这个难度很大，当时解决不代表解决，得经过时间的考验才是真正的解决。”
刘所长对第一次的交流会进行点评并确定了下一周交流会的主题。
时间考验，这四个字如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牢牢地套在化工组合成人员的头上。
第134章 永磁胶条
回到化工研究院后，课题组内容立即召开了一次技术分析会，陈总工调走了，姜科军是跟着陈总工时间最长的成员。
“是不是能由姜科军同志给我们介绍一下，磁性胶条是怎么个制成的？”王进水印象中，自个在谷坦全成化工厂的那几年，从没见过磁性胶条的合成，应当是在这之前就成功，并一直应用到现在的。
“那个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们是向市场买的四氧化三铁粉，混和到塑料粉未中，再压成条，用强电流磁化的。具体过程陈工留下的资料中有，我给大家找出来。”姜科军同志说完，站起身来，到档案室去寻找当年的实验与生产资料了。
当年刚作出来时，磁性肯定是好的，作为一个老科学家，做实验的态度相当严谨，这个结论无需置疑，放久后，因为外界环境的影响，如光、热、电等，特别是电，冰箱工作中整天都通着电制冷保温，除非材料经过相似的工作环境下长时间的考验磁性不变，才能证明磁性没发生变化。
材料拿来了，姜科军把重要的内容摘录了下来，向大家宣读，设计原理是利用市场上已有的永磁体即四氧化三铁来进行成型后磁化，具体做法是把四氧化三铁粉未与塑料粉末以1：10的比例混和，经过二百度的高温后用挤出机挤出，并切成合适的长度。再用强电流进行磁化。
“那么，陈工是怎么个检测磁化效果的呢，有没有分析方法？还有强电流是多强，有没有规定？有没有每隔一定时间进行连续的检测跟踪？国内有没有生产磁性胶条的生产厂家？”王进水连续问了四个问题，这每一个问题都与磁铁的内在质量或保质期有关，直接影响磁铁的质量。
“测定磁铁磁力的分析方法是有的，其它二项都没有，国内也没有查到其它磁条生产厂家。”姜科军额头冒汗。
又是一个几乎从零开始，原来留下的资料没有多少参考价值。王进水皱了皱眉头。
姜科军的表情有些奇怪，一年前，你在耐低温密封条上，采取的不就是这样的土办法，实物对比完成献礼工程的吗，怎么过了一年，想法全变了呢，是对我们的陈工有什么想法，竭力地否定他以前的研究成果，从而证明自个的水平确实比他更高吧？
为什么老课题组成员不服王进水，最主要的心结之一就是这样的一种想法，在姜科军的表情中，王进水看到了这样的危机。王进水质量意识的改变主要是两次德国之行，特别是第二次的参加冰箱流水线谈判，有太深的感触，我们真的落后世界太多了。落后就得承认，在国外产品的本土化过程中，敏锐的思维永远不会过时，但认清事实才能迎头赶上。不能老是停留在这是我研究出来的，谁否定它就是否定我个人。
“我给大家讲一讲去德国谈判的故事吧，在前年的十一，完成了献礼的任务，我们每一个人都认为我们的冰箱关键技术已经掌握，几百台冰箱都生产出来，并且经过检测质量与外国的等同了嘛，在座的大家到现在了是不是还这样以为？”王进水拿目光扫了扫大家，全都低着头，眼神里看得出，确实还是这么个观点。
王进水详详细细地跟大家说了在德国参观冰箱生产线的全过程与机械组等参观后发表的感慨，然后接着说：“先不说磁性的问题，就油漆问题吧，我给你们同一桶漆，挑在座的两位去刷两块不同的板，可以肯定地说，干后两块板都会有色差，不对比没关系，如果十台冰箱一起放商店，漆的最差的那台就不会有人挑选它。这是外国人要求的质量，我们现在还没有经历到这种情况，为什么？因为冰箱是畅销货，一放上柜台有钱人抢着要，过了几年后呢，我们的国家也会一天一天地变得有钱起来，不再去抢，当不畅销时，我们拿什么来销出我们的冰箱？只有两个字，质量。我们现在的工作，是为了未来而战，不想让买了冰箱的中国人在几年后指着我们的脊梁骨说，当年，我托关系走后门买了你们的冰箱，现在，我的冰箱门关不上了，得用绳子把门困上。”
塑料材料能在国外采购到位了，只要找到永磁效果好的磁性粉未，磁性胶条的技术难关是不难突破的，中国没有这项技术，国外的资料中应当不难找到，王进水提议只要懂外语的，不管是英文还是日语，全部上图书馆好好地查一下期刊，先从理论上解决这个问题，查到合适的资料，再设计合理的磁性胶条工艺。
一天后，各个人把自个所查的资料汇总过来了，目前国内外市场上主要就是三种，一种是铁氧体磁铁它主要原料包括bafe12o19和srfe12o19，主要优点是价格便宜，缺点是磁性不够强。另一种是铝镍钴磁铁是由铝、镍、钴、铁和其它微量金属元素构成的一种合金。优点是可以做成各种形状。最先进的是专利刚刚公布出来的日本人发明的钕铁硼磁铁，磁力作用很强。
我们是化工研究院，不是冶金研究所，不会去练矿，但联合开发小组里的裘德福是钢铁厂的，可能对这些磁粉的性能比我们了解得多，并且，我们也可以委托他提前破译最先进的钕铁硼磁铁的配方技术，为我们的将来研发做好准备。
电话里，裘德福大吃一惊，“铁氧体磁铁我们这里就在生产的，你们原来的做法是用四氧化三铁自个磁化？早落后十几年了。”
自个课题内的同行就在生产，紧密合作伙计啊，我们却还在市场上寻找。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成的技术嫁接，塑料密封条与铁氧体合在一起，所有的技术配方，合成方法，充磁技术、分析方法就全部齐备了。
“冰箱流水线的原料国产化是个综合的技术，由这个事例中，我们发现，连我们内部的信息交流途径都没有很好的组合，更不要谈外部的技术消化吸收了。接下来的一周里，联络小组仔细地分析一下，先进行内部技术的整合。”刘所长与姚院长在交流会上作了这样的表态。
回过头来想一想，这确实是一场笑话，自个已经拥有的技术，还在拼命地向外求助，可也反馈出科学发展，各个学科与行业之间交流的必要，如不对其它行业的新进展进行了解，真的，你都不知道自个在竞争中是怎么死的。
第135章 压缩机与氟利昂
家联合开发的重点工程，搞不成功谁都跑不掉，裘福德装了一大袋磁粉，开出介绍信后，特意派人坐火车送到化工研究院。
永磁胶条的配方与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相类似，解决了磁粉的问题，目前最关键的是真正意义上解决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的国产化技术，即所有的主原料都来自国内，而不是从国外采购耐低温塑料粒子。
们有两条解决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的路线可以考虑，一条是根据塑钢厂提供的专利配方进行改造，改成适合于冰箱需要的密封条配方；另一条是想办法破译国外采购的耐低温塑料粒子，进行仿制。
资料一查，还没开始实验，就到了本周技术交流时间。
“刘所长，我们本次德国之行由采购生产线变成了合资，计划内的项目资金就省下来了，你看，能不能给我们配齐耐低温塑料密封条的分析仪器呢，预算里有了这一块资金了，我们得把它用好，用到刀口上。”想到这么多的预算没有用掉，王近水直流口水。几年前，陈颖林总工主持研发的时候，就曾多次提出，可都因为预算紧张而被打回，现在，条件不一样，我们有钱了。再不落实，项目都落地了，再申请就没有正当理由。
机械所也一样，有类似的分析仪器要求，如电焊的金属探伤仪器等。见王进水提出，机械所也紧接着跟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参于单位都伸出手要分析仪器。
“你们这是把交流会变成要饭大会，一个个的都狮子大开口，我不是财神爷。”刘所长笑咪咪的说道。在他的心里，何常不是这么想的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搞科研是个烧钱的活动，除了国家拨款外，政策上又不允许搞任何创收，现在，难得省下这么多的资金，当然，也希望有个正当的理由留下一部分充实自个的研究设备。
“你不是财神爷是财神爷面前的通判，财神爷的账本由你管着呢，财神爷还不是听你的，就高抬贵手一次吧。都是为了国家，又不是放我们个人的腰包里。”姚院长代表大家向刘所长请求道。姚院长的话大得民心，又是一阵附和声。
刘所长一言不发，等到大家求情求够，面子挣足以后，刘所长发话说：“好吧，你们把需要采购的仪器清单给列一张表，汇总后由我这里综合报给领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缺少的仪器都得国外进口，需要外汇，国家对外汇卡得很严，但没有这些仪器，我们的研究工作无法推进。一见刘所长开了金口，全体喜出望外。
乱哄哄的半小时后，各个小组都把清单提交上去了，这都是大家想了多年，希望得到的好东西啊。如有了这些分析仪器，研究就会如虎添翼。
“好了，东西报齐了，我们接着开始上周确定的话题，各方内部信息交流方面的，有没有什么需要各方相互之间提出的？”
“有一个事情，请求各位帮助，我们从国外进口的塑料粒子，不清楚组成成份，机械所或冶金所有没有仪器帮我们分析出里面有些什么元素？”在国外资料查询中，王进水多次地查到过结构分析与元素分析相关的仪器，高分子的结构分析太复杂，估计在机械行来与冶金行业里也难找到这样的设备，但元素分析就不一样了，找矿首要的就是确定矿石里有什么，说不定冶金所有这种设备。
“这个我们确实可以提供帮助，并且在收到样品一个小时内就可以给出结果。”冶金所的裘福德又一次向化工研究院伸出了援手，前几天是永磁粉，这一次是塑料粒子的元素分析。
“我们这里有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同一批压缩机充入氟利昂后工作不稳定，以目前我们所里的检测条件分析，压缩机无质量问题，但也不能确定就是氟利昂的质量问题，需要化工研究院给予配合分析氟利昂的质量指标。”机械所的朱建平抛出了一个难题，化工研究院没搞过氟利昂的合成，暂时，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产品的分析呢，可既然是一个化合物，接下这个任务责无旁贷。
会议结束了，大家都满怀希望回到单位，议论着多久以后，分析设备能多到位。
“氟利昂，有氟。德国塑钢合资企业带给我们的耐低温塑料密封条里，有氟。氟化工好象是国际上一个研究的热门，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以研究含氟的耐低温塑料密封条为契机，进行氟化学的研究？”王进水在这里面，似乎发现了一些技术苗头，在会后，单独地向姚院长提出意见。
“现在，冰箱生产线引进在即，先完成目前的工作再说，在工作这么紧的前提下，我们暂时不考虑进行另外与冰箱生产线无关的科学研究。”姚院长担心王进水分心，年轻人啊，做事没耐心，就象是猴子扳玉米，扳了一个丢掉一个，脑袋活是好事，可目前的事还没有完成，就想着下一个的目标，这个就不是好事，而是做事没有恒心了。
“可在德国的冰箱生产线进来前，解决主要原料与配件的国产化，是我们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啊，只是刚好碰到有含氟结构的化合物，所以，我想是不是在那个厂矿里挖一个搞过氟化工或对氟化工有兴趣的技术人才加盟我们的队伍？现在的队伍中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怕影响我们的合成进程。”
王进水真的担心自己个人能力的不足，影响了整个生产线。
“你心中有这样的人选吗？没有的话晚一些时间再考虑。”姚院长站起身来送客。
“我有一个同学叫邱辉强，他的家乡里有萤矿石，为了帮助老乡们销出萤矿石，所以在择业时对氟化工十分感兴趣，现在一个大国营厂里工作，我给你联系一下试试？”回到寝室，与卢贵平聊起这事，他提供了一条线索。
“企业是在本省的吗？”这是王进水最关心的事，只要在本省，通过化工研究院的关系就有办法把他借用过来，外省就鞭长莫及了。
“是的，就在我们省具州化学工业公司氟化分厂，生产的产品好象就有你提起的氟利昂什么的，省内就他们一家在生产。另外还有四氟材料，也与你的项目有关。”
借用的事晚些再说，先出差一次，了解一下生产流程与产业质量确实是十分必要的。如有机会，也可带便见一见邱辉强，看一下他是何方神圣，王进水请示了领导后，展开第二个生产商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