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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者近水     化工研究院txt下载     化工研究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吃定你了怎么着

    又过了一天,砖头与黄沙都只有两天的量了。天下起了大雨,没办法干活,王进水站在空旷的工地里,任雨水从头上淋下。这半个月里,受的委屈比活了二十五年所受的委屈加起来的还多。很想好好地哭一场,可不能哭,一哭军心就散了。

    什么军心啊,不哭也已经散了,现在,李朝出、汪永言与钱非倩早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置身事外了。钱非倩只管按报表付钱,李朝出与汪永言每天下午在工地出现一次查一查墙的质量与进度,其它时间只知躲在宾馆里睡觉或在城里闲逛。

    向家里打电话只能说进展顺利,不能向家人报告坏消息,让家里为我担心。以前打电话时,常常会问一下家里的进展,这几天从来没问,爸爸从态度上也听出儿子可能碰到为难的事,只是说了句,缺钱向家里说一声,注意身体,就再也没有说其它的话,但话筒却久久不舍得放下。王进水知道,父亲在电话那头等,等着儿子诉诉心中的苦。

    老支书这几天的表现也不太安静,常在水池边转悠,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也难免,这事情对王进水的影响不比对他们的小,万一砖头与黄沙不能顺利进来,他们的生计就断了,打工都找一个活并不容易。

    “老支书,陪我一起喝杯酒聊聊吧。”王进水打着招呼,语气里有点儿哭腔。

    “好滴,小伙子,我老汉也想来一杯解解闷。就我们两个人聊聊?”老支书站起身来。

    食堂里,民工给炒了几个菜,再拿了一盘花生米,老支书吩咐了一句说:“今天中午,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打扰我们。”

    一大堆闹心事,王进水指了指门外即将见底的黄沙与砖块说:“老支书啊,你给我说一说当年打土匪的故事吧,这样的角色算不算土匪,如果在当年碰到了,你们会不会一枪毙了他。”

    “抓起来是肯定的,手上没有血账,我们解放军也不会这么不讲理。”老支书喝了一杯酒。“想当年,我是连里的侦察兵,什么样的土匪没见过?光土匪的哨兵落我手上没了的都不下十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哨兵一干掉后,大部队跟上,灭了他奶奶的老窝。”老支书骂骂咧咧的说开了。

    外面又传来了骂声,是洪家四兄弟在追着赵老二打,不知怎么着,洪家四兄弟就盯牢赵老二了,每天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少的一次,多的两次。王进水依然提起电话报警,警察依旧不过来处理,一句话,你们在浪费警力嘛,没有出事不要打给我们。

    “老支书,我们还是继续聊一聊你们当年的故事吧,打土匪有时也需要地主或村霸作线人吧,一棍子合打竖敌太多也不好搞。”打完报警电话后,王进水继续追问。

    “那当然喽,伟人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付最顽固的敌人,当然,**人有自己的底线。”老支书打了个哈哈。

    化工研究院交代有任务必需得完成,王进水想了一想,还是服个软叫洪家四兄弟谈一谈,

    底线就是保证质量与预算。

    “欢迎,欢迎,我们的王大科长终于可以坐下来一起谈一谈了。”当王进水与老支书一起走到村里时,洪家四兄弟面露得色。

    谈判前,王进水向张科长作了汇报,张科长还是那句老话,不超预算,不违反纪律,你有自主权。得到答复后,王进水请张朝出与汪永言一起参加谈判,“你们就作个证人,所有谈判由我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还是推托着不肯去。“领导作主就行,谈下来结果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我们听领导的。”

    谈判不是私下的阴谋,总得有人作证,无可奈何之下,王进水请了老支书。这是敌我双方的谈判,没什么可以客气的。王进水开门见山地说道:“算我怕了你们了,一起说一下双方可以接受的价格吧,”

    “没有价格,我们的价格上次已经跟你们说了,黄沙十元一方,砖头一毛钱一块,少一厘都不行,有本事你自个上别家找去,我们不拦着。”洪家四兄弟的气焰十分嚣张。

    “双方是有些过节,过了就算了。我们的数量大,一般市场做法是给我们便宜些的,现在没有便宜反而涨价,你们的面子也找回来了。我们只能给你们黄沙八元一方,砖头八分一块,比市场价高出好多了,大家都是生意人,都知道高出的部分是纯利润,你们的利润额比给别人的要高一倍还不止。”

    王进水作最后的努力。

    “货是我们的,我们想卖就卖,要就定下来,考虑到你们地大客户,我们送货上门,不想要嘛,那就请吧。王大科长,好好考虑一下哦,今天不定下来签好合同,明天我们又涨价也说不定的哦。”洪家老大得意地大笑。

    老二一挥手说:“电话在里面房间,要请示汇报请便,我们保证绝不偷听,给你二小时考虑与商量。我们二小时后等你的好消息。”听这口气,吃定了。

    王进水与老村长略略耳语了几分钟,这生意不做也罢,超过了上级给的底线,亏本不谈,后来建厂房里用的砖与黄沙更多,现在开了这个头,以后怎么个收尾?我到邻近的县里再去找找。

    王进水回到城里,通过孙局长的关系,联系到了几个邻近县的砖厂与沙场,并且价格不是问题,问题是运费,一百多公里的路,五吨车得五百多一车,沙子与砖头密度大,光运费黄沙光运费就得三元一立方,到地十元每方,砖头也差不多。车运与拖拉机运不同,拖拉机车身低,可以直接倒工地,货车的话直接倒砖头破碎的多,还得民工搬下车。

    看样子这洪家兄弟还算过经济账,打算吃定我们了,王进水一畴莫展。

    从邻县回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一进工地,李朝进与汪永言就大喊:“出事了,工地出大事了。”

第47章 强龙灭了地头蛇

    什么事呢?王进水过去,一看,大帮的村民围在蓄水池边,警察也赶到现象,蓄水池里躺着的是洪家四兄弟,不知死活,在警察的指挥下,大家正在施救中。

    “你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请配合跟我到派出所做一下笔录。”警察过来威严地说道。

    “警察同志,等一下行不,我刚从邻城回来,不明白什么情况。”王进水十分焦急。

    “到派出所后,一切都会搞明白的,上车吧。”一名警察作了个请的手势,半推着王进水往警车上走,也许,他们怕王进水与民工们串供吧,刚到现场就被挡下来,时机最好。

    同时上了警车的还有赵支书、赵老二等好几个民工与几个村民。警车上,王进水刚问了句怎么回事,就被警察打住:“不准说话,有什么话全部先到派出所再说。”

    警车发动时,王进水看到洪家兄弟被捞上来了,送上救护车,不知死活,周围村民乱纷纷的在议论着。

    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王进水与老支书、赵老二、民工一起走出派出所,赵老二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昨天,天气一会儿雨,一会儿晴的,天气不好加上砖头与黄沙不多了,我们只打了一小段的墙。到了傍晚,天黑了,我想,王科长待我们这么好,现在是雨天,洪家兄弟监督会松一些吧,运气好说不定能挡几辆砖与黄沙,洪家兄弟不会发现,所以,就到车路边挡车,碰碰运气。谁知道被他们看见,追着我打,我在工地上到处地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甩了,后来的事就不清楚了。到了第二天,听到外面乱纷纷的,跑过去一看,才看到蓄水池里站着洪家兄弟四人。”

    “是站着的,不是浮着的?”王进水急着追问,站着的就代表没什么大事,人都活着,浮着的就不好说了,四条人命啊,不管什么原因,我都得负很大的责任。

    老支书补充了一句,“洪家四兄弟追打赵老二的时候,我还电话报了警的,警察没来。”见王进水特焦急的样子,老支书又说;“池中的水只有大腿深,不会淹死人的。”

    王进水放心了一些,几个民工也在边上补充说:“这几个瘟神,我们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在池中的呢?王进水细细地听了几个村民的谈话,他们几个赌搏或干其它偷鸡摸狗的事半夜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所以,昨晚家里人也没在意。到了早上,一个他们兄弟派去盯着工地怕民工偷运黄沙与砖头的村民到了工地上检查,发现水池里的呼救声,才到村里叫人与报警的。算了一下时间,可能就自个刚下自行车不久。

    有呼救声就好,没出人命。王进水长吁了一口气,其它的事慢慢再说。

    警察吩咐,所有民工不准外出,随时等待传呼。大家都留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事,王进水由他们的谈话中脑补了全过程。

    洪家四兄弟发现赵老二的行踪后,追打着赵老二,赵老二在工地上拼命地跑与躲,跑过水池旁的时候,洪家兄弟对环境不如赵老二熟识,不知怎么搞的,集体滑到了水池里。洪家兄弟高声呼救,因为当天雨大风急,谁也没听到他们的呼救声,所以,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不过,这里有个问题,洪家兄弟一两个掉下去有可能,四人一起掉下去有点想不通。

    第二天早上,警察又过来了,说:“赵老二、王进水、老支书,你们三个再到派出所录一次口供,核对一下细节。”

    派出所录口供的已换了人,这次录口供没有叫大家一个一个分开录了,是三人一起,不断地问报警的细节。

    “不知道洪家兄弟与赵老二有什么仇,欺负他是常事,几乎每天都发生,前几次报警,警察还来一下,后来,我报警警察来都不来,不信,你可以查接警记录。”王进水回顾了这十几天来赵家兄弟与赵老二之间的事。

    “是的,是的,洪家兄弟常打这个外地人,我们也看到的。”边上的村民也作证道。

    “我们外乡人那里敢惹当地人啊,一惹活就接不到了,所以,也只有忍与躲。”老支书补充着说。

    “我们问什么,你们答什么,我们只问报警的事,谁报的,当时怎么说的,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警察十分威严地强调了一句。

    老支书弯着腰说:“是我报的警,怕赵老儿出事,这儿王科长不在时我守的电话。”

    “报警时间,几点钟?”

    “不清楚,只知道是晚上了,我们民工穷,没有表。”老支书的手有点哆嗦,抖抖索索地拿出一根烟点上。

    “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你们走吧。”

    王进水等人一走出派出所,就听到里面大骂:“这是明显的玩忽职守,报警不出警,我们上报上级进行严肃处分的。”

    问了一下一起出来的村民,洪家兄弟怎么样了,说命保住了,除了老三外,其它三个人的腿残废了。

    在冰水里冻了一夜,不残废才怪呢,老天保佑!

    那么,洪家兄弟的口供又是怎么说的呢?王进水十分好奇。

    第三天,警察又来了,这次,来的不是原来的两个警察,“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对不?我们现在谈一下责任与赔偿的问题。”警察的态度明显和善了很多。

    “我还不知道洪家兄弟身体情况与事情经过呢,怎么就能结案谈赔偿?”王进水知道,赔偿的事已经超出个人的权限,不能轻易答应。

    “是他们几个自己作的孽,追赵老二时,踩到木板上一起滑了下去,老三说好象有人推了他一把,又说不清楚是谁,明显的说谎,派出所没有采信他的口供。不过,这事出在你们工地上,出于人道主义,你们也得赔偿他们一部分医药费。”警察明显是宁事休人的态度,担心洪家兄弟家人闹。

    “最后结果怎么样,我总有权知道吧?他们四人出院了,不听说是残废了?”王进水连连追问,残废的话,这钱可不是小数。

    “三人残废,一个完好,四人掉下去后,冻得受不了了,兄弟之间还算义气,三兄弟把老三托着不让浸水,说让他们留个后,其它三人腿在水里浸了一夜,筋脉冻坏了,再也不能走路了。派出所结论,百分之一百他们的责任,他们自个也签字具结。医院里急救的费用有一千多一些,总不能向他们要吧?出于人道主义,我找到了你们。”

    见警察说得诚恳,王进水立即提起电话向厂里作了汇报,经得同意后,由出纳到医院结账。心中始终不解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四个人一起滑下去。

第4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洪家四兄弟出事后,黄沙与水泥再也没人卡着我们了,大家的积极性高涨,围墙的进度很快。大约一周后,又是一个雨天,又冷又湿的,可心情却是大晴天,“老支书,我们去村里看一看洪家兄弟吧,腿废了也可怜。”王进水想起这事,虽说责任不在我们这一方,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瘫痪了。

    “就你心善,好吧,我陪你一起看一看,四兄弟虽坏,最后关头托着老三保住一家人的命脉,还算是条汉子。”老支书站起身来。

    到达村里,找到四兄弟的家,老三手拿着锄头守在门口,头发散乱,声嘶力竭地吼叫道:“谁敢进来,再前进一步,我就跟他拼了。”

    门口站着三个青壮的汉子,由相貌看,明显的是兄弟。哈哈大笑着说:“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下一届村长该轮到我们了吧,看那一个村民会再投你们的票,砖厂与沙场也该换换主人了。”

    听得出来,村里分成两派,这三兄弟是另一派的,势力没有洪家四兄弟的大,在竞选中失败了。现在,洪家四兄弟残了三个,只有一个身体完好,三兄弟还不趁机咸鱼大翻身?还没到村委会选举时间,他们却早就想到下一次的选举了。其它好多村民在边上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劝架的。这么多年,村民们受够了洪家兄弟的欺负,不落石下井就不错了。

    赵支书向一个熟识的老人打听了一下情况,老人十分健谈,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洪家兄弟在医院里住了三天,第四天出院,是警察送他们回来的。收到他们兄弟残了的消息后,几个兄弟的老婆就都跑回娘家了,都是他们强迫着嫁的,四朵花啊,被他们天天关在家里,一有不如意的就打,与其它男人说句话也打,往死里打,老二家的还是我的侄女呢,现在好了,她们自由了。”老人说着说着,流下眼泪。“真是老天有眼,让他们掉入这个蓄水池中,我的侄女再也不用受苦了。”

    老支书拍了拍老人的背,递给他一根大红鹰,划了火柴给他点上,指了指门口问,“这又是自怎么一回事?”

    老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大兄弟,到我家里喝口茶吧。”

    王进水与老支书知道,他是怕说的话被那三兄弟听到,跟着老人来到他家中。

    “这洪家四兄弟啊,做人太横,村里除了沙场与砖厂,没什么集体经济,村委会得票差不多,如果换成其它村,肯定是四兄弟得砖厂,三兄弟得沙场,到年底了,怎么着也拿出一部分的利润给村民作福利,分大家几个钱过个年,他们倒好,心黑得很,把三兄弟打了一顿,沙场砖厂全拿了,过年时,也只分钱给跟他屁股后面的几个小兄弟,其它村民一分也不给。这次,他们一进医院,三兄弟探得他们废了,就挨家挨户的串联,叫我们投他们的票,保证砖厂与沙场的利润一半以上留给村里作集体经济分红。几年前,沙场在三兄弟手上时,都拿出一半给村民的,所以,村民全倒向了三兄弟一边。怎么说,我们的日子会比以前好过些。”老村民感叹着说。“你看,喊得最响的那几个,几天前还是屁颠屁颠跟洪家兄弟身后的,现在紧跟在史家兄弟身后了,狗认主还得生份几天呢,摇尾巴的速度真快。”

    事情大概清楚了,王进水站起身来,老支书把抽剩下的半包大红鹰放老人的桌上打了个招呼说:“谢谢老哥的故事了。”

    走过洪家四兄弟的家门口,史家兄弟看着王进水手里提着的水果,接了过来大声地说:“你们看—看,你们这么为难他们,他们还送水果过来看你,不过,这水果喂狗也不应当喂你。”话音刚落,自个剥了根香蕉吃了起来,吃了一半,抛了过去。

    估计洪家兄弟这几天都没吃过饭了,老三刚拾起来想把它丢掉,只听得里面洪老大嘶哑的声音说:“给我,给我。”

    史家兄弟大笑,又抛进去几根吃了一半的香蕉,回过头来对王进水与老支书说,“以后要黄沙与砖尽管开口,我不涨你半分的价,并且肯定给你装得满满的。”

    一场黑吃黑,只是,史家三兄弟比洪家四兄弟更懂得一些江湖中的规矩,更会做人些。村里面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砖与沙有保证就好,王进水与老支书回到工地。

    工作进展顺利,工程质量的事,交给李朝出与汪永言还是比较放心的,正式开始建造房子的砖质量要求与围墙的不一样,现在的砖厂质量达不到标准,应孙局长的邀请,王近水跟着到地区其它县的砖厂进行了考察。

    过了一周,王进水回到城里,路上碰到一个乞丐,跪在地上要钱,低头一看,居然是洪家四兄弟中的老二,一摸口袋,没有零钱,忙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送到他的手中,洪老二一瞧是王进水,满脸羞愧,接过钱以手代脚,慢慢地移到别的地方。

    在这次围墙工程中零距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村霸,目睹了一次村霸之间的更替,比梁山火并王伦更现实。

    围墙合拢了,圈地完成,等于向村民宣示了主权,以后的活易干了很多。接下来就是加高,这个虽费时费力但不费心。王进水宣布晚上加餐加酒,庆祝两条砖头长龙胜利会师。李朝出与汪永言感觉与民工喝酒不习惯,留在城里。

    在相互敬酒时,民工对王进水的颂词如潮,酒喝高了,王进水到洗手间吐后回来,影影约约地听到民工们向老支书与赵老二敬酒,敬酒词是多亏老支书宝刀不老,赵老二神机妙算,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好日子。

    打个围墙需要什么宝刀不老,神机妙算的,又不是打仗。王进水又一次想起老支书的话,“当年,我当侦察兵时,土匪就在我眼前不到三尺,还是大白天,硬是没发现我,牛吧?”

    洪家兄弟的事,或许真有玄机,不过,真象如何是永远都无法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第49章 胶水厂投产了

    商场上的规矩就是笑迎八方客,既然史家兄弟愿意以公平的市场价格向我们供货,就是我们的朋友,其他的恩怨怨我们不是警察,没有必要作过份的深究。

    在老支书提醒下,王进水自个下厨,请史家兄弟在工地食堂里会餐了一次,几天之后,他们在村食堂作了回请。

    也许,在当侦察员时常与敌人这么打交道的吧,没几天,老支书就与他们打得火热。

    城管工程其中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比较自由。工作理顺了以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归罪自己自由支配。王进水估算了一下进度,在年前铁定能够完成。

    王进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个喜,省的家人担心。电话那头传来弟弟的声音,“哥,你最好回家一次。我们胶水所需要的东西都采购好了,就等你来开始生产。化工我们真的不太懂。”

    “好吧,那我设法请个假吧,从这里到家里,有火车。”王进水挂了电话。

    王进水与出纳对一下,连续一个月的日夜工作,已多出八个考勤,只要换一下班就行。

    电话农药厂,得到张科长的答复,只要不耽误基建工作,可以回家一趟。

    “赵支书,我得回家一趟,有急事,这一个星期有什么事情就拜托你喽。”晚餐的时候,王进水对老友书交代了一下工作。

    李朝出与汪永言这两个小伙子的办事并不太靠谱,一遇到难题就往后退。老支书虽然是打工的,但社会经历丰富,群众基础扎实,为人八面玲珑,值得信赖。

    王进水安排完毕后,坐着绿皮火车,当夜就咣当,咣当,咣当的到了家里。

    “家里的事怎么样?”下了火车,王进水立即就问弟弟。弟弟是开着拖拉机过来的,拖拉机员为了运送相纸箱特意买的。现在生意大了,再雇人家的拖拉机不合算。

    “纸箱厂的生意啊,很好。工厂里面的100%的业务全部都转到这里了,这一块就可以保证每月9万元的毛利。因为又向旁边几个工厂接了纸箱生意。再增加1万的毛利。”

    “你上次说过的名片印刷呢,现在有进展吗?”

    “这个晚点我找哥哥单独的聊一聊。我想放在纸箱厂里面生产不合适。”

    王进水听的出来,弟弟有个人的打算,他已经开始独立思考了。

    “饭店的生意还好吧,新房子装修得怎样了呢?”王进水笑了笑,问起了弟弟个人的情况。

    “造好了,开始装修中。到家之后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一定是村里独一份,好多主意是潘莲在大城市酒店里面学来的,特别是安了抽水马桶,以后,上洗手间再也不会臭烘烘的。”农村习惯,是放一个木制马桶在床头。

    一说起新房的布置,弟弟就停不住口,一二三四的,一个劲的细细道来。

    “房间根据功能分开了,浴室里还买了一个浴缸。家有一个大客厅,二十一寸的黑白电视机。

    厨房与主房间分开造,油烟不会再把房间里的墙曛得漆黑了。地下水用泵打上来的,很方便,一开就自动出水,与大城市的自来水差不多。”弟弟说的是套房式结构,在那个年代,小城里极少见。

    拖拉机嘟嘟嘟的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自个儿的家里。爸爸妈妈都到纸箱厂帮忙去了。那么,我们就直接开到胶水厂看一看吧。

    到了现场,王进水一看,弟弟说的准备好了设备上就是搭了几口铁锅,几口缸。原料是一些淀粉,氢氧化钠,盐酸等等化工原料,做浆糊的话,倒是足够了。

    “哥不是吩咐要反应釜吗?并且还画了图纸。反应釜呢?”王进水奇怪地问。

    “因为反应釜的设备投资太大,又需要蒸气,就一个加热控制温度,铁锅与瓷缸也行,所以,我先试试。”弟弟舍不得化钱。

    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没用,现场,看到了两个工人在大锅里面煮着什么。

    “现在生产上有什么问题呀?弟弟,说给哥听听。”

    “我们生产出来的胶水粘性很好。但是纸箱粘起来以后,只要天气一潮湿就容易返潮,还有,纸箱有时候后会有发黄的现象,与买进来的胶水不一样,现在还不敢正式投入使用。”

    “这个你们怎么调的,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王进水仔细的看了一下之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胶水制作就是拿淀粉,氢氧化钠在沸水里面煮一下,让淀粉水解。然后加酸调节ph值。资料里面介绍的是控制温度在80°到90°之间,现场采取的是用火烧在铁锅里面进行水解。锅易生锈。有部分的铁锈跑到了产品里面,所以就导致了产品发黄变色。另外工人没有经验。用火烧时温度动不动超标,手工搅拌不均匀,ph值调节不准确,有时候偏酸有时候偏碱。

    “这是没反应釜造成的,你用锅来替代,质量不能保证了。”进水感到有些有趣。

    “反应釜多贵啊,起码得1万多。就是城里洗澡烧热水用的蒸汽炉。也要1万多。锅的话一口只有几十块,几口缸加上也就1000块钱不到。我想先试好了。生产个半年一年的以后再采购反应釜。”弟弟担心投资风险,这也难怪,谁不心痛钱呢,一分一厘都是汗水换的。

    设备就是这样,那只有先生产了再说了。王进水给弟弟出了个主意。找几口瓷缸直接用火烧,避免了铁离子颜色带到胶水中。另外买一个电机加一个不锈钢的搅拌,用电动搅拌解决产品搅不匀,再用ph试纸,测出来的值就准确了。

    “弟弟,这里的土地手续办的怎么样了?”王进水最关心的还是这一个事。

    “到城里面跑过好多次了,就是不能批。说国有性质与集体性质可以批的,私人性质最多只能批给我三亩地。现在只能这么拖着。”看样子,独立当老板的希望渺茫,一说起这事,弟弟就垂头丧气的。

    “集体合股要求集体股份占50%以上,私人股份只能在49%以下。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把赚来的一半钱都交给村里面了?村里一分钱都不用出,他们能够出的就是土地。”

    “先不考虑这个问题,我们把胶水试出来再说。按哥说的主意办,半天时间就能搞定了,到傍晚质量是好是差就会有结果。搅拌没有先手工多搅几次,明天到城里釆购。”

    兄弟俩指挥工人先干了起来。

    傍晚,产品出锅了,质量会过关吗?

第50章 突破双轨制

    回到家里,兄弟俩把新制的胶水与以前制得的及购得的胶排在一起,涂在三块硬纸板上,用火烤干,再放在阴暗湿的、气重的水缸边,过两天再看看返潮与变色情况。

    质量标准?起步阶段嘛,什么含固量,粘结力,撕拉强度一概全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没有严格的质量标准,以实际应用的性能是否为客户所接受来确定产品的质量是否合格,是商业化起步阶段一个最普遍的现象,不仅仅是胶水之类的产品,还包括大部分的民用工业品,这样的方法也符合当时实际需要,是特实时期的特色。

    一个月来的风吹雨淋,孩子黑了,妈妈心疼地开始张罗着晚饭。

    纸箱厂的生意很好,爸爸十分的心满意足,“儿子,你放手干去,爸爸给你管好新房装修与纸箱厂。那边能赚更好,不能赚就有一口饭吃。”

    兄弟俩继续聊着关于新厂的事:“胶水厂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哥问你一下,上次哥提出的香皂的事,资料都给你寄过来了,有没有试着做一做?”根据王进水的分析,这个产业实在太大了,关系到千家万户,会有很好的前途的。

    “已经试过了,效果很好。哥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拿去。”弟弟王飞翔跑到了小房间,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了制作好的香皂样品。真的是淋郎满目啊,粉的、红的、黄的各种色泽,方的圆的椭圆的各种形状都有,并且气味各不相同。弟弟对美工很有天赋,做出的香皂外观十分的精美,比商店里出售的漂亮多了。

    “行啊,弟弟,真有你的。”王进水拿起一块块的香皂检查着,“能大批量生产吗,有没有工艺上的问题?”

    弟弟拿出了很多自个用木头制作的模具,内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洁,刻有不同的花纹:“瞧,皂化好的液体加上香料与染料,配成各种香气与色泽,你想要什么形状,放模具里一合,过一周硬了拿下来就行。”

    “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好聪明哦。”王进水捻一捻模具。

    “哥你忘了?这一些都是做年糕的模具,我们俩每年过年从小玩到大的。”弟弟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目视着远方。

    物质贫乏的年代里,过年做年糕是小孩子们最快乐的事情,弟弟从六岁开始,就迷上花样年糕,用手捏出个小白兔,小鱼什么的,后来,感到手捏速度太慢,就自个动手做了好多精致的模具,没想到十几年后在创业过程中,做香皂用到了这么些工具,一块一块别致的香皂,充满了童年的回忆。

    “家里人与邻居亲戚朋友都很喜欢,潘莲也一样,现在,我们家的香皂成为大家过年时最好的礼物,我的几个好朋友托我做几块谁都没有的,当做送女朋友的礼物,还有一些家里人结婚,都托我给他们做一些当做嫁妆呢。”王飞翔指着一个个的模具介绍,那一家要求做成这样的,那一家要求做成那样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色彩。

    王进水用手拿起一块香皂,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啊。工艺上没问题,成本上也没问题,那么,我们多开些模具出来,不就可以开始批量生产了吗?王进水沉醉在发财梦中,眼里看到香皂从流水线出来,源源不断地流向市场。

    “看到大家这么喜欢,我想进原料大批量地生产一些,可是,香精染料氢氧化钠什么的没关系,有钱就能搞到,香皂生产的基础原料是动物油或植物油,大家吃都得凭票购买,我们有钱也买不到。”弟弟叹着气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财的机会这样从门口溜了。如果我们有关系就好了,可以向有关部门拿指标。”

    在这个特定的时期,紧俏商品的价格实行双轨制,很多东西你有钱也买不到,还得有权。因为物资紧缺,生活上用到的绝大部分都是紧俏商品,日常用品中,米得粮票,布得布票,肉得肉票,油得油票。

    大宗的工业品虽然不用票,但有一个指标,通过关系拿到指标就可以拿着钱去提货,没有指标,有钱也提不了货,如钢材,煤等等。提不了货怎么办?只有高价向黑市去买,形成的现象就是绝大部分商品都有两个价,国家计划价与黑市价。

    双轨制挡住了大部分私企的发展道路,但并没有给国企业增加活力,反而引起一个特殊的职业叫倒爷,把原本应当给国企的物资指标拿到黑市去卖,从中赚取差价。

    “哥,你在省城里,有没有认识的倒爷?有的话我们就有原料了,钱就哗哗地流到我们的口袋里。”弟弟不甘心辛辛苦苦搞出来的香皂工艺就这么着被束之高阁。

    “我们是本份人家,违法的事情不能做,那怕这钱不赚。”爸爸王英听到这话赶紧过了劝说。“从倒爷手上拿货,这是纵容投机倒把,破坏国家经济,你们俩一定得听我的话,不要搞从倒爷手里拿货。”

    不向倒爷拿我们还有其它门路吗?比方说向国外进口。王进水在研究院曾听人家说过,进口的化工原料什么的,价格比国内的还便宜。可进口人家不认人民币,得用外汇,普通人家那有外汇,黑市去换,还不是一样的找倒爷?

    道的是山穷山尽疑无路,柳暗天阴花不明。柳暗花明只是诗人眼里的理想化状态。

    “饭来喽,今天有好菜。”妈妈端上了一大盆的红烧肉。

    是猪肉?王进水脸上带着亢奋之色,急忙伸出筷子,鸡鸭鱼肉不用票,有钱平时还能够吃到,猪肉就不一样了,在工地时一次也没有吃过呢。

    看着儿子馋得流口水的样子,妈妈开心地笑着说:“多吃点,香皂以后再做,饭得每天都吃。”

    王进水直盯盯地看着饭碗上面浮着的那层猪油想,可以吃的油买不到,不能吃的油总不用票吧,能不能用蓖麻油或桐油来制作香皂呢?

第51章 弟弟想造瓦楞纸

    想到这一点王进水与王飞翔就焦虑得睡不着觉,可蓖麻油与桐油家里都没有,没办法立即试验呀,哪里能找到呢?

    “我们明天上老杨头那里看一看,他是做油漆的,家里准有,不过,他们家的桐油可能是已经煎过的,生桐油不一定有。生的与熟的我们都试试看。”弟弟正在装修新房,家具需要油漆,所以对桐油的事比较熟悉。

    “蓖麻油怎么办呢?我记得村后的山里面就长出好多的蓖麻,不知道是谁家种的,现在是不是收获季节?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跟主人打个招呼,采几斤蓖麻籽,自己砸一下油。”王进水影约地记得蓖麻子是深秋收获的,现在已入冬,有没有吃不准。

    “明天先看看去吧,也许在枝头上还残留着一些。哥,你说这榨油怎么榨?籽的量这么少,我们也没工具啊。”王飞翔已在动脑筋下一步怎么办。

    “拿细纱布用力挤呗,只要几两油试一下,我们应当可以给搞出来的,明早我们上后山打听去。哥这次可在家里呆四天呢。”

    “才四天,我们的试验也没做完呢,别的不说,纸板会不会变黄也得放上个一周吧。”弟弟焦急他的试验结果。

    “不是有电话吗,结果出来可以电话里告诉我。每周我都会电话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的。对了,弟弟,在车站接我时你曾说过名片印刷的事,现在可以详细地说一说怎么打算了。”王进水好奇于弟弟的想法。

    “我想自个做纸板,看了一下,纸板结构很简单,就是纸压成波形,多层粘在一起,我们已有胶水自己生产了,釆购纸张自做纸板,成本肯定低。我看过了,纸板的纸黄色的,质量是纸中最差的那一种,成本也不会高。”

    产品深加工最简单的思路就是向源头延伸,由印刷想到胶水,进一步往前想到纸板,这是一种最正常的生产深化思维。

    “为什么要等到晚些做?是因为假如现在做的话,就得放在劳动服务公司,80%的利润都归厂里面,我们自己事业的发展就会受到影响。等到明年我们自己的征地手续办好之后,就可以放手大干了。纸板制作,再加上名片印刷等等,肯定可以比现在单做印刷好很多。”弟弟雄心勃勃地描绘起未来,“哥,你再给我查一查彩色的印刷是咋回事?我们把纸箱印的漂漂亮亮的。可以印其他东西,书本呀,年画呀什么的,肯定生意也会好啊!”

    在弟弟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印刷帝国梦。这是一条捷径,弟弟有美术的特长,年画设计什么之类的,不用委托他人,手到擒来。彩色印刷估计也与黑白的差不多,每一种颜色印一次。王进水想了想,这个思路倒是有极大的现实可行性,值得一试。

    “好吧,哥明天一早就打电话给化工研究院的朋友,叫他们帮忙查一下技术资料。技术上是不担心的。只是我们只是在小县城上怎么样才能够我们把东西卖出去啊?或接到业务。弟弟,你有想过什么主意没有?”这是一个信息闭塞的年代,加上大部分的厂还是国营性质的,他们没有生存的压力。你有新的产品推销到他们那里去,经常理都不理。因为,完成国家任务才是他们的考虑目标,利润只是他们的第二目标。

    “我们县不有火车站吗,什么东西都可以通过火车进出。家里还有电话,我想肯定会找到路子的。”说话时,弟弟的双眼发光。

    “对了,潘莲的饭馆生意现在怎么样了?”上次的主意灵不灵,王进水很想知道结果。

    “厂里,镇里,县里都有了名气,说这里环境特别好。只是,总共就三个包箱,做不了大生意。”王进水本来也没想把这生意做得多大,只是作为一个结识商场人脉的手段。不曾想一试水,结果却是生意火爆。

    “潘莲会出主意,经常在省城的大饭店里面去跑,看一看它们是怎么装修的,把一些方法用到了自个的饭店中,所以很时髦。”

    模彷是创业捷径之一,小城镇总是落后于大城市一拍,第一个模仿者总会淘到第一桶金。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分头行动。弟弟找来了桐油,哥哥在后山采了两斤的蓖麻子。全家开始总动员。妈妈用缝纫机制作了一个小的纱袋,逼马子去壳打碎后,通过纱袋挤压过滤,得到了一小碗的蓖麻油。原料齐了,兄弟俩中午用氢氧化钠水溶液把桐油与蓖麻油分别水解皂化后,倒到做年糕的模子里,等待硬化。

    硬化需要约一周的时间,性急吃不得热豆腐。王进水的假期没有这么长,只能回工地以后,电话了解结果,修改配方。

    纸板制作的信息一天后反馈回来了,先把纸张制成瓦楞纸,再层层用胶水粘在一起就行。

    瓦楞纸是由挂面纸和通过瓦楞棍加工而形成的波形的瓦楞纸粘合而成的板状物。

    “所有设备都是现成的,只要有钱,就可以在市场上面买到。”吕思江在电话那头说,“生产机器的厂家信息,假如你们需要的话,明天给你查好,不过,看了一下图纸,价格不便宜,可能需要十来万。”

    “就算是十五万吧,我们家有3万多的积蓄了,到年底还可以赚3万,向银行贷一些款,不算其他生意,只要把,现在厂的纸箱全用我们的纸板,半年内我们也可以还清贷款。”弟弟给算了一笔账。

    “借贷做生意,爸爸会同意吗?”王进水问弟弟。在老一辈人的心目中,借贷是一个十分风险甚至是罪恶的事情。杨白劳就是因为借贷,最后把女儿拿去抵账,才有了《白毛女》的故事。

    每天电话联系一次老支书,围墙的进度正常,史家兄弟倒十分客气,认为他们能掌权是工地带给他们的好运,所以砖与黄沙都优先供给我们。

    第三天早上,电话铃响了,是出纳钱非倩打来的。“王科长,你快回来,明天化工研究院与陈厂长等要到厂区,说有重要的事,他们联系不上你,叫我转告。”

第52章 增建简易厂房

    这么急着叫我回来,究竟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绿皮火车上,王进水猜测着各种可能。查经济账?有会计就足够了,犯不着研究院院长带队,进行下一轮建设,这倒有一定的可能。

    赶回桐城已是深夜,补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去工地前,召集大家开个短会,了解一下情况。出纳钱非倩只接到张立新科长的电话说几位领导要过来,其它半点信息也没有。回张科长办公室电话打听,没人接,应当已经出门。

    “你这个联络员是怎么搞的?来几人几点钟到,我们得安排什么样档次的宾馆,什么样的接待规格,晚上还得请当地领导中的什么人作陪,他们自己有没有安排了,一概都不知,这不丢我们的脸吗?”王进水有些恼火。

    国人特讲究这个,接待工作上略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大问题。省化工研究院的院长级别比县长还高半级,按理说,会有政府人员出面的,可现在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怎整?

    钱非倩十分委屈,“我是出纳,不是专职的联络员,你看开始机构这么大,二十多人,结果到一线的就我们四人,论年纪你得叫我一声阿姨了,我不受你这个气。”

    说的是大实话,王进水想了想,研究院长出门,办公室会有备案,可以与他们打听一下。

    了解到车次,是下午二点到的,政府方面的对接已安排,具体什么事办公室也不清楚。

    两点钟等到了研究院院长等一行十几人,“小王,你这次为我们研究院立了大功。”姚院长没头没脑的夸了一句,就回过头来与前来接待的副县长热聊去了。

    王进水看见卢贵平也在队伍里,悄悄地拉到旁边打听,一问之下,清楚了来龙去脉。一般上大工程征地打围墙,进度与计划相比,总是拖了又拖,主要原因是与当地村民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更乱。除非是国家重点工程,有国家强制力的保障,否则,计划三个月的,六个月能完成就谢天谢地了,我们这次一个多月就把围墙合拢,估计两个月多十天就可以完工,刷新了化工研究院的历史,其它配套工程也得加快,所以,整套班子成员全体过来看一看并确定下一步计划。这次还带了工程院的人员陪同过来测量。

    原来如此,王进水放心了,忙找了个公共电话亭,吩咐老支书作个准备。

    一番寒暄之后,车子去的先是工地。围墙的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几个大铁门已经安装起来,并且可以上锁啦。估计再十天后就可以完成。接着是在砖墙表面上粉刷水泥浆。

    民工住宿的地方,整洁但却简陋,被子叠放的方方正正的,有如兵营,地上一尘不染。

    “小王,看不出来,你的管理有高招。”姚院长理理赞叹。一般情况下,工地宿舍都是脏乱差,一是条件艰苦,工地环境差。尘土飞扬。二是泥水匠的活,极容易把水泥沙子之类溅到身上。三是活重汗多。四是民工都是贫困乡村里来的,没有良好的卫生习惯。脏是大家的公识,现在,在简陋的铁皮房中,看到的却是比化工研究院办公室还整齐的场景,怎不令人震惊!

    王进水拉过老支书说:“是老支书管理有方,他是当年的侦察英雄,把军队过硬的作风带到了我们工地。”

    老支书谦逊地摇了摇手说:“是我们碰到了好人,找不到工作断炊时,小王使我们有了一碗饭吃,是陈厂长姚院长这样的明理人教出了小王这样的好员工。”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一句话捧了领导又夸了王进水。

    以兵营的作风带队伍,是王进水在回家前一晚与老支书商量的结果。只有正义之师,才能震慑霄小,如果一开始展现的就是纪律严明威武的形象,洪家四兄弟怎么敢上门敲竹杠!没想到却在这特殊的场合上搏得了领导的好感。

    “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你们工程队施工质量好,纪律严明。我手上刚好有个小工程,我想明年初请你们派给我一支小分队,你办事,我放心。”土管局的孙局长看到围墙的质量后连声赞叹。

    对人每一个工程队来说,围墙都是很次要的工程,所以往往都是只要建成就行,不讲什么质量与美观。这个围墙就不一样,虽然没完工,可线一般的笔直笔直的。

    工程队需要资质,并不是带上一帮经验丰富的砖瓦匠就叫工程队的,老支书刚想说自己不是工程队,只是民工。王进水连忙打断老支书的话头:“过了年以后会有人,现在他们工程队没人。”

    乘着领导在参观场地,老支书拉着王进水:“这样骗人家不好吧,我们不是工程队。”

    “现在不是,明年不就是了吗,回去后立即批一个,缺少建筑工程师证找他们要。”王进水指了指队伍中的张立新科长一行,这次结束后我给你借几本。

    一个工程队要得到资质,必须要有几张建筑设计师,工程师之类的证,但这证是可从别处借。一般情况下,有关部门不会细查那几个工程师是否在你处上班,这叫挂靠,一张证可借很多个单位。

    参观完毕,姚院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路上我们就讨论了,如果进度真的如汇报的那一样快的话,我们在年底我们还要进行临时办公用房的建设,并在年底择定吉时进行开奠基仪式。现在事实已经让我们作出了选择。具体怎么办,你们听从张立新张科长的吩咐。”

    政府宴请过后,张科长召集王进水,张朝进,汪永言,陈卫斌,张光年等人分配了任务。“领导决定,为了加快工程进度,二十间办公用房提前开始建设,年底前完成墙基工作并开始砌墙。你们几个在这里根据建筑施工图进行放样,完成后进行轮休。”

第53章 学会与农民交朋友

    又增加了新任务,二十间临时办公用房,这可不是玩的,这么个大型的工厂,建设期估计得有三年,车间建设完成后再建办公楼,又是一年,三到五年内,领导班子都得在这里办公,要求要比围墙高出好多倍。

    今年得把临时办公用房的墙基给砌好,多赚几个工钱,回家过个安心富足年,老村长给全体民工下了任务。

    因为外面工程辛苦,工程管理人员采取轮休制,张朝进与汪永言已满两个月,现在,换了两个新人陈卫斌与张光年跟随着现场监督。王进水因考虑到要学习积累些经验,为将来家族的工厂作打算,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继续担任现场管理的工作。

    王进水召集陈卫斌、张光年与老支书一起商量了一下,要完成这个工作量,以现在的人手是不可能的,按计划,现有人员刚好可以在年前完成围墙的粉刷或落墙基中的一项任务,要向研究院与农药厂交出一份满意的成绩单,得再召民工。

    召民工易,管民工难,不可能再碰到象老支书一样的一支队伍,有一个有权威的人带着。在劳动力市场里贴小广告,报上一群游民散勇,每天点班到这里上工,活没干好不说,就管理都让人头痛,每天出工不出力,得时时盯着他们,盯严了感觉自个象是旧社会的打手,盯松了出不了活,陈卫斌与张光年两个曾多次地在外监督工程,这样的经历可不少见。怎么样突破僵局,保证工程质量与工程进度?

    “老支书,你们村里其它人呢,我听你说起过,每个村干部带一帮人到外找工作的,是不是能联系他们过来?”王进水想起了老支书第一次见面时的话。

    “难啊,只有过年回家,我们才能联系上他们,现在,我也不清楚他们在那里。”老支书叹道。

    在没有手机,绝大部分家里都没有电话的年代里,这确实是个大难题,一出家门,就无法联系了,老支书也一样,虽然自个工地里有个电话,可照样无法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啊。

    这条路被堵住了,有没有另外可行的路呢?“你们先去放样,再到山里联系一下落墙脚的石方,我与老支书再议商量一下。”王进水对陈卫斌、张光年说道。

    八十年代初,造房子打地基不是钢筋水泥结构,而是用大块的石头垒成的,只有高楼与厂房才会用钢筋。

    建造的过程是先按放样的挖出一条深一米左右的沟,再把石头垒到比地面高出几十厘米的高度,水泥抹平后开始在上面砌砖,类似于围墙的基脚,但要求比围墙地基高得多,因为承重不一样。

    “现在是农闲季节,要不,我们到村里看一看,村民们是否愿意到这里干活,这样的话,什么都方便,距离工地近,不用安排住宿,吃饭也可以让他们回家吃,把吃饭的钱给他们就行,虽然说,没有你们长年在工地打工的活熟练,可打个下手,粉个低一些的手直接够得着的围墙根什么的,应当也能胜任,反正要求不高。挑些力气大些的跟着你们砌墙基,老支书,你看这样行不?”王进水左思右想,想出这么个主意。

    “要的,可以试一试,可是,史家兄弟是实际上的村长,这一关绕不过他们。”老支书考虑得比较周全。

    “这个,我倒是有个主意。”王进水想起家里办纸箱厂的时候,给村里浇水泥地的事,千多元的钱,就羸得村民们的民心。

    “我看这样吧,史家兄弟不是办着黄沙场吗,黄沙对他们来说又不要花钱,我们工地上支助他们一些水泥,以他们与我们联合的名义给他们村浇上水泥地,他们要在下一届选村长,需要收卖村民的人心,投票给他,谁知村里面倒了洪家兄弟,会不会冒上一个李家兄弟呢,真正能得到村民拥护的不是拳头,而是实实在在的村民带来方便。”

    村霸之所以成为村霸,是因为除了用拳头说话之外,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谁人不想获得他人的尊重,体面地生活着,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并不好过,古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史家兄弟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当王进水与老支书把他们几个叫过来,跟他们说了这么个主意后,当场尖叫着同意了。不用他们花钱就得到选票,天下还有比这个更让他们开心的事吗?水泥解决了,劳动力只一句话的事。

    第二天中午,村里的广播就响了起来:“每户人家愿意赚些工钱的,到我这里报到,到对面工地干活,每天工钱六毛,吃饭补贴两毛。妇女们每户出工一人,在村里给我们村浇水泥地。”

    广播一出,村里就沸腾起来。农闲季节,家门口打工赚外快,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农村道路泥泞是普遍的现象,给村里浇上水泥地,是项利民的工程,过年环境就会大变样了,这是农民期盼多年的愿望。

    “送出的水泥将近一千元钱呢,我们要不要预先给厂领导打个招呼?”陈卫斌、张光年有些担心。

    “已经向厂领导那里备过案了,放心,财务制度我一定会尊守的。”王进水笑了笑回复他们。

    中间得空时,王进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弟弟在那头回复道:“桐油做的肥皂硬得象块木头,蓖麻油做的晶莹剔透,如宝石一般,我正在试着加颜色与香精中。”

    一个星期后,村里的水泥地浇好了,史家兄弟过来,不停地表示感谢,“还是做个好人好,安心,踏实。”

    因为这件事传到了城里,记者采访了他们,把他们树为典型进行报道,一篇新闻稿“史家兄弟等无偿捐献黄沙与水泥,让村里泥泞的道路变成清洁干净,农村旧貌换新颜,的报道搏得上级领导的认同,他们的村长梦又近了一步,多了几份胜算。形象上更是改观了很多,原来大家心目中的村霸,现在成了造桥铺路的善人。

    “村霸也会成为好人,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想当年,在我手上,土匪变好的例子也不少见。这次,你的主意比我当年的更高明。”老支书含笑着说。

第54章 城管来了

    因为浇水泥地的事被报道,莫名其妙的出了名,村又被当成文明村的典型,受到了县政府的嘉奖并对外推广,史家三兄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光荣。以前,包沙场的时候,也曾经有钱,可从来上不得台面,当官的有时会在经济上有求于他,可骨子里从来不把他们当成平等相处的人看。现在,上了报纸与广播,在宣传村的先进事迹报告会上,还能上个主席台发言,接受其它当官的鼓掌,这是他们这辈子从没有感受到过的荣耀。

    三兄弟的心被收服了,做事风格由黑转白,倒过头来也带动了村民风气的改变,村风村貌有了很大的改善。

    “王科长,老支书,多亏有你们,让我们兄弟感觉到真正的做人就得做好人。以前这么些年真的是白活了。”史家三兄弟到工地表示感谢。

    每一个聪明人都会走这条路,这么大的一个工厂在建中,搞好关系,沙场中的黄沙,砖厂中的砖头,最多也销得掉,合理的价格才有稳定的利润,为了一时的小利,拼命抬价,到头来只有搬来石头砸了自个的脚。洪家四兄弟就是前车之辙。

    有尊严地生活,有尊严地赚钱,可能是每个黑道人物的梦想,所以,有这么多黑道人物赚够钱后拼了老命地想办法洗白。史家兄弟还算不上什么黑道人物,但道理是一样的。

    临时性办公用房只是一层楼,所以,对墙基的要求也不高,村里人多,只三天时间,就开挖完成,可以开始垒石头了。

    老支书是个能人,为了给大家鼓劲,把所有当兵时的老底全用出来了,工地上军歌嘹亮,颇有些新兵营的味道。工程进度比预期的还要快上几份。

    王进水电话里向张科长作了汇报:“好呀,看样子挖土机也可以在年前进场,把地预平一次,为明年工程队的正式进场作好准备了。”听了王进水的汇报后,张科长十分开心,“你立即准备材料,这几天回厂里一次,向工厂与研究院汇报一下最新进程,以便决策。”

    过了几小时,张科长又来了电话:“陈厂长与姚院长说了,材料不必了,工程进展情况他们已经心中有底,现在总部正在联系挖土机,准备过两周动工,争取年底前完成中心地带的平整任务,选择一月十八号举行奠基典礼,这一个月,你得带着大家加班加点,过两周,我会提前过来,指导你们的工作。”

    解放区呀么嗬嗨,大生产呀么嗬嗨,

    军队和人民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罗罗呔,

    齐动员呀么嗬嗨。

    开梢林呀么嗬嗨,开荒地呀么嗬嗨,

    不分男男女女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罗罗呔,

    加油干呀么嗬嗨。

    扛石头时,老书记别出心裁地指挥着大家合唱,为大家鼓劲,在一声声的嗬嗨声中,条石被抬着向前,一条条地就位。

    大家干得正欢,喇叭声中,一辆吉普车停在工地,下来几个人,“工程立即给我停下,你们的负责人呢?叫他到我这里来一下。”一个带着墨镜的头儿模样的人喊道。吉普车的门上标着城管两个大字。

    什么情况?老支书停下歌声,递给他们每人一根大前门。这是业务用烟,有客人时用的,老村长平时抽的是大红鹰。

    “你是那根葱?叫你们负责人过来。”头儿模样的看着老支书的衣服,一件沾满灰的破棉袄,不象是这里的负责人的样子。

    早就有民工把消息报给了王进水,“几位领导,先上办公室,我们有事再聊?”

    “聊什么聊,你们立即给我停工。”头儿嚣张地喊道。“你们这是严重影响了市容市貌。”

    城管局管辖的不是城里吗,我们距离城市有七八公里,并且,现在的活是在围墙里面的,与市容市貌有什么关系呢?王进水十分奇怪。这是那门子的事?

    “拿来。”头儿把手一摊。

    “什么东西拿来?”

    “土地使用证,建筑许可证。”

    “土地使用证是土管局管的,建筑许可证是城建局管的,现在变成了城管局管了?你可以给我看一下执法证明吗?”在刚开始接这个工程时,王进水进行过短时间的培训,对于相关的执法程序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还什么执法程序,你没看到我的车子吗,如假包换的,城管。”那人用手一指。

    “知道你们是城管,我要的是你们执法管理的授权证明,有土管局与城建局的授权书吗?”

    王进水的书呆气发作了。

    “城管城管,一切都得管,我们还要得到他们授权?影响市容,罚款一千。”听王进水语气很硬,不知什么后台,头儿的语气放软了一些,拿出一本收款收据。“交钱,交钱,一个星期以后我还会来检查。”

    和气生财,先把事情平下来,不能影响几周后的奠基典礼,到时,我们可以把这事放在县政府领导的台面上说去。王进水想了一想,递上了一千现金。

    “收款收据上总得给我一个公章吧。”王进水看着那张写着收到罚款一千元的收条,没有落款,没有公章,只有一个城管的抬头。

    “你没看到上面第一行这么大的字吗,认识不?城管。这就是公章“头儿双手点着收据上的第一行,高声地强调了一句:“你眼瞎呀,看清楚一些。”

    见状,王进水向老支书打了个眼色,老支书把他拉到一边,找个借口,递上一条烟,王进水见机,对发票本拍了一张照片,同时还有他收烟的情景与执法车都给摄了下来。

    过了一周,城管又如期而至,故事又一次重演,好象到这里来领周薪一样。这次,老支书已经心中有数,配合默契,空白发票,接收现金等等每个细节都拍照取证得相当顺利。

    欠下的总要还的,你等着瞧。滥用职权,看我不玩死你们。王进水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冷冷地笑着。

第55章 研究院也迷信

    “我以为你是人畜无害的小绵羊,谁知道你是藏起利爪的黄大仙。只是这一招对付的了鼠辈,对付不了虎狼。”城管的车开走后,老支书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王进水。

    黄大仙是什么?是黄鼠狼,传说它善伪装,会跳一种特殊的舞。看过它舞的动物会中招,被它咬中脖子。

    “我只想保证工程在自个手上不栽跟斗,人不犯,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然奋起还击。可以装小绵羊,但绝对不做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每个人做人都有底线,当人家侵犯了个人底线时,得有自个的办事原则。

    围墙在一月十号粉刷完成,临时办公用房的墙基条石也砌了个七七八八,八扇大铁门已由城里运过来,开始连夜的安装,电焊的电弧闪着耀眼的光芒,比春节的焰火更灿烂。

    看着夺目的电弧光,心情不错。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不知后来弟弟的香皂研制的怎么样了?王进水提起电话。

    “弟弟好呀,胶水与香皂结果做得怎么样了?”

    “胶水已在纸箱厂应用了,不过,量没有预计的大,一个月只五六千元。”

    “向外面买时不是将近一万吗,为什么少了近一半?”

    “外面的粘结力没我们的好,我想加水兑稀些,保持与外面一样的用量,爸不让。”爸爸的性格就是这样,为人踏实,情愿自己少赚,决不让他人吃亏,怕人说闲话。

    “听爸的吧,我们得把眼光看远一些。说一说香皂的事。”

    一提起这个,弟弟来劲了。“颜色做的很好,半透明的,香喷喷的,去污能力很强,比用食用油傲的还要受人欢迎,都成为县城里面的著名产品了,只是蓖麻油一样也不好搞,只在收购站搞了二百多斤,一斤能够生产六斤的香皂,一斤香皂做六块,我们一共做了七千多块香皂,赚了约五千块的钱。明年提早向农民手上收购,估计能够收购个几千斤,但更多的话难度也很大。”

    “明年提早行动,能够赚六七万块钱也很不错了呀。一步一步慢慢地来。”

    “今年全部是个人到我们这里来拿货的呀,我们还没有进入百货商店销售呢,如果自己跑商店推销,最大的量也卖得掉。哥,你得给我查一查,在哪里能够买到大批量的蓖麻油。”弟弟雄心勃勃,在开始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11号上午,张立新科长电话里告之,他明天将到工地,你通知所有村民放假一天。

    天气晴朗,正适宜干活,为什么要放一天假?王进水很不理解。

    “这是命令,你执行就是了,别多问。”张科长口气有点不耐烦。

    村民们全部通知到位,回家歇息去了,11号下午,张立新科长坐火车到达桐城,也没通知其它人,就打的来到工地,身后还跟着一个带墨镜的中年人。中年人的装饰有些奇怪,居然穿着长衫,手里拿着工具在测绘着。

    这是什么工具?这段时间,王进水跟着搞土建,量长度,测水平,定海拨,对测量的工具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可从没见过中年人手上拿的东西,圆圆的,上面写了很多不认识的繁体字。

    “别说话,这是罗盘。看风水用的。”还是老支书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玩意儿。

    化工研究院搞的不是科学吗?怎么也信迷信这一套。王进水想不明白,但是,这是领导带来的,还是少发言为妙。

    张科长吩咐关上四面的大门,中年人在工地上转了一大圈。最后在靠西北的地方停了下来,指着这里的地面,插下一根小铁棒。再围着小铁棒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晚上的菜肴很丰富,有酒,有大盆的猪头肉,还有鸡肉。这是风水大师搞了仪式后留下来的。

    张科长与风水大师没到宾馆住宿,而是住在这里,王进水与陈卫斌把自个的床铺让了出来。

    “你挑12个人明天凌晨四点帮我下忙,记住了属猴的与阴历12月份生的人除外。还有注意的一点,一定要先尿空肚子,再洗手洗脸。”睡觉前,张科长吩咐王进水。

    参加帮忙的12个人在凌晨3:00就起来尿尿洗脸刷牙,并从箱底拿出干净的衣服穿上。摆好供桌,四点正,大师开始点蜡烛,烧黄纸,大家左三圈右三圈地听从风水大师的指挥,忙了半个多小时,大师又带着大伙在四个大门转了一圈,每个门各撒了一把米。回到供桌边,念念有词,最后,叫大家拿锄头挖了个洞,大师背着大家往洞里放了个什么进去,洗手后自个拿锄头把洞掩上。

    “可以收摊了,六点到八点挖掘机从这里开始挖,不可误了时辰,切记切记。”风水大师说完这句话,早饭也没吃,就收拾东西,坐上昨天预约好的出租车走了。

    6:00多一点点,挖掘机到了。在张科长的指挥下,只挖了不到十分钟就吩咐停下,下车等早饭。挖掘机是按小时租用的,铲几下,八点后再开挖,两小时的钱就这样白白流走啦!这应当是仪式的一部分,时辰没到,不准正式工作。

    等早饭的时候,王进水问老支书,“都说**人不讲迷信。我想问你一句,当年,你剿匪的时候,是不是也讲究这一套?”

    老支书抓了抓头皮,尴尬的笑了笑说:“也讲,每当我干掉了一个土匪的哨兵,事后心里也是十分不安的。会在埋葬的时候给他烧一柱香。军队打胜仗清理战场以后,也会举行类似的形式,只是名义上说尊重风俗习惯。”

    早饭以后,张科长叫上了陈卫斌与张光年,细细地吩咐他们两个奠基的地基该怎么挖,多深多宽等等要求后,回城补个回笼觉去了。三点起的床,确定也累。

    工地又如往日一样的忙碌了起来。不同的地方就是中间多了一台挖掘机,伸出长长的机械臂,在工地的西北角上轰鸣着。

第56章 拍死个苍蝇

    天气变冷,起霜了,奠基仪式以后,很可能就会降到零下,水泥等易受冻,工地保温依靠的只有一些稻草,无法保证施工质量,不能再干活,近几天,民工与村民们都在加班加点。

    几亿投资的工程,对小县城来说是天大的事,一周后即将进行奠基仪式,万一出错可不得了,土管局与城建局走马灯似地每天一次过来检查指导。

    城管的几个人每周都是固定时间点到这里来的,有点黑社会收保护费相类似,明天早上十点左右,他们肯定还会来,收钱收上瘾了。

    得治治这帮蛀虫,我的机会来了,王进水找老支书作了安排。

    早上,先吩咐铲车把东、西、南三个门的门口用沙石给堆上,前来检查的城建局与土管局车辆只能停在北门的门口了。他们的车辆进来后,再把北门用沙石堆上,铲去东门的沙石。

    很意外,主管政法工作的郭副县长也跟着到场,王进水有些窃喜,带着郭副县长与两个局的领导们到工地现场检查完毕,把领导们引入临时会议室中,会议室中准备了大量的纸质资料。

    “小王,你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份啊。”张科长看着放得整整齐齐的打印材料,表现欲上来了,“来,陈卫斌、张光年你们俩把规划图给我在墙上挂起来,我给领导们讲一讲农药厂的总体规划与远景目标。”然后,对着图纸一份一份地给领导详细讲解。

    张科长的口才真的不错,语气加手势,有杰出的演说家的风彩:“这是我们的第一期投资,计划投资额度两个亿,建成后产值九个亿,将是亚洲最大的农药生产基地,产品将远销亚非欧各大国,主导产品百草枯的产量是绝对的世界最大,没有之一。这个产品的投产,每年将为我国创汇五千万美元以上。”

    80年代初的五千万美元,这是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桐城只是一个县啊,以这样的数值,在全国的县级行政机构中,排名绝对是第一位的,何等骄人的业绩,郭副县长与局长们仿佛看到顶上的官帽色泽慢慢地在变红,兴奋地追问着各个细节。

    老支书在门口望风,城管局的车子如期而至,从车门进来,停在工地上。

    “我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们停工,你们非但不听,还把铲车也开进来了,那还了得,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城管局的大声叫嚣。

    “请到办公室里坐一坐,喝杯茶消消气。”老支书敬上一支中华香烟给点上。并把刚开封只拿掉一根的中华烟提给他。并让到办公室里端上一杯上好的龙井。

    一看是中华烟,城管火气消了些:“叫你们的负责人立即过来,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王进水见到老支书在会议室门口示意了一下,悄悄地走到了办公室。

    “上次,我已经通知你们停工了,为什么还开了大机器进来,准备大干快上了是不是?”城管吊着烟,跷起二郎腿。

    “上交我们不是交了罚款了吗,你看,这是法票,不能刚交罚款又让我们交,这还让人活不?”王进水放大声音。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机器都进来了,这次得加倍处罚,交两千。”城管好似找到了依据,理直气壮地说。

    “上次就说了,你们执法得有城建局或土管局的授权书,我们工地的土建工作不属于城关管理范围,这次,请你出示一下两个局的授权书或政府的其它允许你执法的其它证明。”王进水的口气比他更硬。

    会议室里张科长的发言声停下来了,应当是已经引起领导们的注意。

    “第一次,你罚了我们一千元钱,没发票,第二次第三次都没给我们正规的罚款发票,看到城管的车子,我认为你们的身份没怀疑,万事都有个度,现在是第四次了,既没有授权书,又不给罚款发票,叫我怎么给?我不能拿着个空白的收款收据向单位财力报账吧?罚款我得自掏腰包,一个月的工次只有五十元,一次罚我四年工资,我给不了。”王进水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大声的抗辩。

    “我们就是没有发票,车子就是授权书,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给钱,二是停工。”

    城管坐在转椅上,洋洋自得地转了一圈,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自个看着办。

    “我以为是谁啊,原来是小刘,刘组长,刘大组长啊,好大的官威。”城建局局长再也忍不住了,从会议室走了过来。

    在城区管理上,城建局与城管局有许多职能交叉的地方,谁强势抢先收钱,谁的财务收入就高,城管局雇了好多不三不国的人作临时工,到处抓收入,早就引得城建局长的不满了。

    一看是城建局局长,两个单位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刘组长虽然口气和软了一些,但并没有退缩。“我收我的城管费,你收你的城建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是不是也收一收我的城管费?”郭副县长也走了过来。郭副县长多年主管政法,自有一种威严。

    “是,是,是郭县长,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即退钱,立即退钱。”刘组长一见慌了神了,连忙低着哈腰地说。

    “还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告诉你们的局长,写一份检查立即交我办公室里,怎么处理你们都给我在家等通知吧,明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滚!”郭副县长暴怒,竹杠敲到政府重点工程上来了,而且正在奠基典礼的前夕,项目又是跟省化工研究院合作的,万一这事传到省里我们怎么办?

    “我们会严肃处理这件的事情的,这是给我们政府抹黑。严重地损害了政府对外招商的形象。小王,他们敲诈了你们多少钱?说个数,我现叫政府出纳垫付给你,再慢慢的跟他们算账。”众目睽睽之下。郭副县长义正言辞地做了这样一个表态。

    大贪大恶叫老虎,小贪小恶叫苍蝇,建了个围墙,拍死了一个苍蝇,多多少少也是对宏扬社会正义的一个贡献,并且是一只到处嗡嗡叫的贪心的苍蝇,也算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第57章 奠基仪式

    作为一个在外地投资的企业,要的不是对方道歉找回自个的面子,而是一个优良的投资环境,一味退让,只会让更多的人认为你软弱可欺,所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王进水也得告上一状。

    “这是怎么一回事?”副县长走后,张立新科长立即问道。

    王进水细细地向他解释了城管局来人敲竹杠的过程,“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是第四次了,一次一千。”

    “小王,你太冲动了,这次,如果没有郭副县长撑腰,城建局长镇不住他,我们的企业在当地怎么生存下去,舍得小钱,求个平安,下次不要再冲动了。要知道为,我们在外地投资。”张科长吓出一身冷汗。

    “不说别的,就说财务吧,一个星期一千,我们怎么个做账?一千啊,是两个人全年的工资额,这可不是小钱,再说,这次厂里给我们小组的业务费开支一个月是七十元,超出太多了。”王进水算了笔经济账。

    “总之,你还是太年轻。”张科长摇了摇头。

    太年轻,那年纪大些的碰到这事该怎么个处理?看刚才的表情,张科长打算是花钱保平安的,可花的钱从哪里开支呢,不从业务招待费开支,只有????王进水不敢想象了。

    再深一步想下去,就是拿工厂的水泥什么出售,抵成金钱,作为打通各方关系的开支,曾至是个人的开支。那么,我们的工程质量怎么个保证,我们证照齐全,怕什么?

    老支书暗暗地对王进水翘起一个大拇指。

    看到不正之风,得有人站起来,一味的退让,社会正义何在?企业不是反腐先锋,不能要求它冲锋陷阵,但起码得守着底线,不要动不动就是花钱买平安,结果,买不到平安,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敲诈,黑道的如此,披着白道外衣的黑道更如此。

    奠基的石碑是汉白玉制作的,高一米二七,宽四十一点三厘米,应当有什么讲究,可王进水不是风水师,不清楚里面的道道。

    伟民夫妇提前两天到达了桐城,“好小子,听说你斗倒了黑道洪家四兄弟,这次又斗倒了城管刘组长,今晚给我好好地说道说道。”语气中没有半份不悦。

    必然是李朝出两人跟厂长说的,这句话不能乱说。“洪家四兄弟是自个不小心掉入池中的,我们那里有这么大的能耐,刘组长我们也不存在着斗的问题,只是劝他依法办事,设法自保而已。没什么可吹的。”王进水摆了摆手。

    这两件事说起来可以编成两个精彩的故事,可摊上桌面就完了,人心难测,并不是人人都象老支书一样,行事虽狡猾,骨子里却是一腔热血与善念。

    工地的现场开始布置,毛竹与木板搭了个彩棚,县政府与各个单位祝贺的红条幅沿着彩棚四周挂了下来,顶上飘着好多氢气球,高音喇叭在试声。在许多年后,这是最常见的场景,可在81年初,电视都没有普及的年代里,一个村里演戏,四乡八村的人全都过来围观,这里搭了这么大的一个台子,村里的第一感觉就是改天要唱大戏了。

    村口,一个老村民向老支书打听道:“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早上九点钟,县领导们全部到场。”

    “人家唱演都是晚上的,这里怎么是早上?”

    “不是唱戏,是企业的奠基典礼。”

    “什么是奠基典礼?”

    “就是县长,企业领导与有关领导在台上讲话。”

    “哦,只对白,不唱,明白了。”

    村民还是把这个理解为唱戏,只是县长他们不会唱,所以,上台说两句替代,以前附庸风雅的官员不就这样的吗,会唱几句名人唱腔的叫资深票友,不会唱的,为某名角捧场子,上台喊几嗓子,撒一把金钱糖颗什么的,叫票友。

    明天的主角是化工研究院的院长,捧场的票友是县政府的各部门的领导。这是村民们对奠基典礼的其本认识。

    “不是,就象你们家造房子,要搞个仪式一个样,这里要造好几座大房子。”王进水感到好笑,过去解释了一句。

    “哦,请神,谢姜太公。”一个老村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过身来,向旁边的村民说开了姜太公的故事。“姜太公有打神鞭,所有邪神都怕他,请了他,可保住宅平安。”

    奠基典礼后的第三天,天气转冷,飘起了雪花,工程得停工了,王进水与老支书在回家过年前到村里转了转,结清了村民们的工钱,发钱的自然是他们的财神,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村民们在收钱的同时,浸浸乐道,“前天我见到县令大人了,他还给我打招呼,分给我好几颗糖吃。”

    “是跟我们大家打招呼,分给大就好不好,不是跟你。我也分到了,不比你少。”

    典礼时,周围四里八乡的村民以为搭台唱大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了,为创造喜庆的气氛,图个吉利,化工研究院准备了一箩筐的糖果,抛台下让大家抢。物资匮乏的时代,一颗糖就是一份幸福。

    “不过,很奇怪,整台戏都是老生们在说话,为什么没有一个小生青衣旦角与唱的?”

    “开始的时候有一帮小仙女在台上蹦蹦蹦跳跳,这是什么戏?不象是跳加官。”

    “这也不认识,就是百花仙子闹新春嘛。”一个村民似见多识广的样子,嘲笑着旁边的村民。

    在典礼上,县政府叫了一帮小学生手拿鲜花满场奔跑着欢呼着热一热场子,被村民看成是百花仙子闹新春了。

    “可是,姜子牙呢,怎么没见到他出来?”村民们最关心的是这个,造房子请大戏嘛,压轴的就是他了,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红纸条一贴,典礼才算完工,村民们最朴素的认识。

    “这个典礼很神奇,你看那个院长的手一挥,白的红的黄的蓝的,各种各样的气球就飞上天空了,科学家就是科学家,法力一点也不比神仙差。”原来村民从没见过氢气球,只知鸟与虫子会飞外,从没见过其它东西会飞上天。

第58章 婚礼太张扬了

    民工已经回家,工地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得回到农药厂报个到,并且把民工工钱结算等等之类的财务手续全部具结。这是十分细碎的活,每一分每一厘都有经得起财务部门的审计。

    幸好钱非倩做了详细的流水,报销结束之后在厂里面没有实质性的工作。“你去研究院几天,跟原来的同事们道个别,然后回家吧。”

    去农药厂工作只是因为编制落在那里,到同城也是个临时任务。化工研究院的寝室一直给王进水保留着。

    “我们的英雄回来啦!”姜科军一见到王进水踏入实验室,对着他突然地大喊。

    “什么时候成英雄了?”王进之十分惊奇。

    “研究院里大家都在说呢,斗黑道,战城管,聚村民,二个月完成了人家六个月都完成不了的修祝围墙任务。”姜科军边说边提起电话机,“我给应红红打个电话,晚上一起聚聚。吕思江等几个肯定在资料室,由应红红通知他们。”

    到桐城去走的太急,一大箱的酱鸡酱鸭都来不及分掉,还好干货不会坏,在应红红家里吃饭的时候,干脆每人一份分给大家作为年货了。

    农药厂回到化工研究院后,王进水感觉工作性质发生了变化,谁也不会再主动的安排你工作,也就是说成为了一个闲人。

    对了,弟弟就要结婚了,去省城看看,挑一件合适的礼物。弟弟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实物,而是一个能够实习梦想的主意。想到这里王进水在商店里买了两卷彩色胶卷,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可以由弟弟来生产,可以给企业带来商机的东西。

    王进水发现目标了,咦,这个墙纸很不错,弟弟计划搞印刷。墙纸往墙上一贴,房间就大变样,这个肯定会有很大的市场。那种叫洗衣粉与洗衣液的东西,作用与肥皂差不多,一浸泡就可以洗衣服,用起来比洗衣皂要方便,估计也会有市场。王进水拿相机拍下,另外各买了一些样品。

    弟弟的婚礼比较张扬。潘莲的家到村口,二百米长的路面铺上红地毯,一百辆自行车队从自个的村里出发,滴铃铃地按着铃来到潘莲的家里。中午,是女方的送村宴。二百多人的小村庄全村免送礼,流水席由村头摆到村尾,连同接村的人员,二十元一桌标准的酒席整整摆了三十桌,外加每人一块扣碗肉,一包糖。

    二十元标准是多少?相当于村民一到二个月的收入。

    扣碗肉是什么?就是藏在碗底的肥猪肉,二两一块,表面煎熟了,内部还生的,宴后,由村民带回家里熬油。在基本生活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全家人一年吃不到一斤猪油,五口之家,每人一块,带回去熬出后,是全家半年多的食用油量,并且是在过年前几天给的,这是个什么概念?简单些说,就是可以过一个油滋滋的新年了。

    小村庄里,全村一个姓,全部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送亲,习俗是每家一个代表,弟弟与潘莲大方,全村全部出动,就是说女方全村人可以吃两餐婚宴,收两份糖果了,两次扣碗肉,大人小孩子全都高兴坏了。

    二十头黄牛披红挂彩地拉着嫁妆鞭炮声中从村里出发,一路吹吹打打,五里地闹了二个小时,五毛钱每人的红包发了七八次,才到达村口。

    当年的习惯,送亲包一毛一个,通常出门一个,途中最大的桥或拐弯一个,进门一个,每个送亲的三毛钱,现在是每个送亲的三四块钱,一家人并起来有十多元,平常人家年夜饭的开支都够了。

    红地毯从村口铺到新房,足足四百多米长,弟弟还给每户都送上一对红灯笼,全村张灯结彩的,比元宵节还热闹。

    婚礼的主宴是在村大会堂举行的,印刷用品临时移到一边,三十桌热热闹闹地摆开,分散在村中近亲家的还有二十桌。几乎全村的碗筷桌椅全部被借用了,每桌标准五十元,附送每人扣碗肉一块外,再加了每人一块香皂,由王飞翔厂里自个制作的,十二生肖的图案由村民自个挑选。

    香皂,这绝对是珍贵的礼品了,晶莹剔透,弟弟的美术功底很好,十二生肖栩栩如生,红黄蓝绿各色齐备,更兼香气扑鼻,一些小孩以为是可以吃的糕点,拿舌头去舔,大人不让,一时之间,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晚宴之后是焰火。鞭炮是婚礼必备,焰火当年是极稀罕的,很多小乡村的村民一辈子都没见过,一个焰火上去,满天星光都淡了下来,“多少钱一个?哇,要六块多?”有村民就在边上数着,六块,十二块,哇,总共六百多钱,放了我一家一年的收入了。还在放?数着数着,村民数得心疼起来了,这么多钱,我受不了了,快,扶我坐下来休息一会。

    五十桌,这在三十多年后只是小儿科,可在当年,那是极为轰动的一件大事。当年结婚,一般只请女方近亲每户一人,男方近亲一家与媒人等,简陋的一桌,多的五六桌,十桌以上绝对是大户人家或有职有权的。

    弟弟与潘莲在各桌穿梭着,敬酒的人太多,早已是晕乎乎了。王进水在贵宾席陪着弟弟从本具各镇请来的十家百货商店的领导,为将来的事业展开公关活动,“这香皂怎么样?不比你们从大城市进来的差吧?”

    “嗯,嗯,制作得比大上海来的还精美,我都舍不得用了。”商店领导眼直盯盯地看着说。“可十二块一盒作礼盒装,也可分开来买,大过年的,销倒是不愁,这价格?”

    国营商店,销售利润全归公家,虽然他们的工资与商店盈亏有一定关联,但并不紧密,所以,对从政府指定外的地方拿货,他们兴趣不大。

    “我们发货九毛钱一块,销售价格统一一块五,开票价格定一块一,可以吗?”王进水的意见一下子打中了他们的心。发贷价与开票价之间的差价就是他们自个掌握的钱了,可以给店员发福利,也可以落入自个的腰包,大家心照不宣。“那每家先五十箱吧,明天送过来,货款一月一结,行不?”

    “一言为定,我叫拖拉机送货过来。”双方击掌为信,五百箱香皂,每箱四十八盒的生意搞定。

    婚宴之后,一家人又给全村人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十五元一桌的标准,中午与晚上两餐全请。同时,在村里的晒谷场上搭了个台子,又请了三天的戏。在种田为主要收入的年代里,晒谷场是村村必备的标配,一到丰收季节,全村稻谷全晒在那里。村里的晒谷场有六亩地大小,挤得下上千人,四里八乡的全自带凳子,涌到村里。

    戏班子是从外地请来的,越剧,与以前村民们在看大戏时的京剧大不相同,全是女扮男装,一个个扮相十分俊美。

    在村口,搭着个小台子,两个村民在叫卖着十二生肖的香皂,二块钱一块。

第59章 警察请你喝杯茶

    婚礼后的第三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妈妈拿起了笔记本,一笔一笔的计算着这次婚礼的开支。

    女方请吃饭九百元,男方吃饭晚餐五十桌二千五百元,接着两天总和三千元,放焰火一千三百元,请剧团二千一百元,等等。

    “这次婚礼总共花了两万多块钱。加上造房子装修,等等,我们用了8万多点的钱,这半年来赚的所有钱扣除开支,全投到这上面,还倒欠了两万多。”对于老年人来说,欠账,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多年前,总理在国际上自豪的发言,我们既没有内账也没有外账,作为制度的优越性。

    “没事,到月底就可以把这钱赚回来了。酒席的时候我们卖给了商场两万四千块肥皂,加上这三天村口零卖的有八千多块,就这二笔,利润差不多就是两万。”王进水给妈妈打了一针宽心针。

    “把香皂做成十二生肖的样子,这一招实在是绝了,弟弟,你是怎么想到的?”王进水为弟弟的奇思妙想而激动不已。

    在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里,农村里化两块钱买一块香皂也是一件十分侈的事,可把它做成十二生肖的样子,就成为装饰性的礼品了,过年过节的,化个二块钱买一件精美的礼品,并且还可以实用,这就不一样了。

    “这个嘛,还是年历上得到的启发,你看,我们每年的年历与纪念邮票,来来回回的就是这十二个生肖的内容,图样很卡通,又简单,大人小孩都喜欢,所以我就搞了一些。”弟弟指了指墙上的日历。

    “不会还告诉我是用年糕模子做的吧?小批量用木模可以,大批量木模脱不下来,老费工夫了,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王进水奇怪弟弟是怎么个实现量产的。尽管几万块不是大数字。

    “哥,你在家里还留了好些冰箱密封条剩下的塑料废品吗,我拿了些废塑料,用煤饼炉子熔化了,制成了模子。”王进水想起来了,在试产冰箱超低温密封条时,曾多次拿样品在家里研究,试生产完成了,这些废塑料也没了什么用处,就放在了房角落里,不想,被弟弟制成模具,模具是软的,脱下来很快,弟弟根据这个原理,又在厂里找了其它的软塑料,制成很多套的模具。

    “对了,弟弟,现在你的婚也结了,哥在省城里看到了许多好东西,我们可以试一试,做出来肯定会有不错的销路的。”王进水正想细说,门外想起了警车声,越来越近。

    发生了什么事?王进水与王飞翔走到门口一看,警车停在了村操场上,下来两个警察,居然是向着我们家里走来的。

    “请问,王英父子在家吗?”警察问道。

    “我是他儿子王进水,找我们有什么事?”王进水很奇怪,近段时间没听说过村子里有什么案子发生啊,我们又是守法公民,警察怎么找到我们来了呢?

    “请你们父子三人到我们派出所坐一坐,喝杯茶。”警察很客气是说。

    家里有个电视机,一家人每天晚上都看电视,偶尔也会看到香港警匪片,请你到警局吃一杯咖啡不是句客气话,而是请你到警局接受调查的意思。请你到派出所喝杯茶,道理也相同。

    “警察同志,我们一家都是守法公民,没犯什么事啊。”王飞翔过来挡在门口。

    “你就是刚结婚的王飞翔吧,有没有事到派出所自然就清楚了,一起上车吧。”警察边说边走到房间里。“老王,你也得一起走一趟,跟我们一起做个笔录。”

    家门口瞬间就围满了打听情况的村民,王英父子无地自容,低着头快步地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姓名、性别、住址、工作单位…………”派出所里,警察威严的提问完毕后,王近水一家知道了到这里来的原因。

    有关部门收到举报信,说王家父子把劳动服务公司赚的钱贪污到自个的腰包里,儿子婚礼大操大办,就是个最好的证据。

    弟弟的婚礼确实张扬了些,轰动了整个县城,派出所的人当然有所耳闻。为商必奸诈,为富必不仁,是警察的共识。

    “可是,我们没贪污啊,劳动服务公司是我们一手创办起来的,从起步阶段就没用公家的一分钱。”王家父子向警察细细地说明了劳动服务公司怎么个审批,怎么个开展业务,怎么个掏到第一桶金的过程。

    “没用公家的一分笔,包括合成化工厂的钱?劳动服务公司是合成化工厂名下的,不是你私人的,没用厂里的钱你们怎么开起来的?证据,我们警察办事讲究证据。”警察板着包公脸说。

    按理说,司法的基本原则是警察或举报人找出证据证明被告人犯罪,现在,叫被告人自证清白,这就有点难度了,私人用的钱,又没有发票什么的。想了好久,王飞翔才想了起来说:“我有证据,开始开展业务时,银行取出的时候每笔都有记录。”

    “开始有记录,中间呢,业务做得这么大,企业没有支助你们一分钱?”警察更是不信。“那么,企业派会计到你这里来干什么?”

    这话不太好回,一开始,劳动服务公司管理不规范,财务上没有记账,后来赚钱了,企业派了个会计是为了小金库收钱的,不是给钱的,这话一出口的话,会拖累林厂长他们的,林厂长对我们一家一直很好,我们不能说。王英一家一下子不知怎么个回答。

    “我们安置了这么多待业青年,所有经营是免税的啊,偷税?本来就是免税的,犯不着偷,不信,可以看营业执照。我们又没一分钱的银行贷款。贪污,贪什么,贪投入的本金,那本金会越来越少,企业怎么做下去,怎么个赚钱?”想了好一会儿,王进水想到一个逻辑漏洞,工厂不可能连续不断地暗中投钱给我们。

    这个道理不难明白,警察听了后回了一句,“把执照、银行折等证据准备一下,明天,还得找你们问话,今天的笔录暂时先做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回去,怎么回?三十多公里地呢,说得轻巧,警车送回去,村民们又会围观。父子三人走出派出所,租了辆拖拉机,在距离村里还有四公里的地方停下,一路慢行,等待天黑后再回到家。

第60章 按下一个红指印

    老王被派出所找去问话的消息不到半小时就传遍了全村,全村人立即沸腾起来了,老王会贪污?这个服务公司百分之一百是他个人的,安置了这么多的待业青年,使得他们有了工作不谈,收入还不比国企低,还出钱给村里修建了水泥路,这样的好人那里找?

    王书记当晚召开全体村民临时大会,决定用自个的方式帮助老王。

    “我们村里有一句话,叫狗咬一口,入骨三分,不知道那条疯狗,那个狗娘养的在背后咬了我们村的老王一口,这个绝子绝孙的家伙,被我查出来了,我肯定把他打得个一佛出气,二佛升天。”临时村民大会上,刚上台,王书记就一摔帽子开始大骂:“你们见到过比老王更善良的人了吗?往远处说,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座的那一个人,有个小病小灾的,不是老王用中草药给我们医好的?你们家的小子,一岁那年,高烧不退,老王连夜上山采药,救了他一命。还有你,背上有个无名肿毒,医院里没有办法治,是老王用祖传秘方给你治好的。”

    村民立即站起来,拉起衣服,不往口的说:“你们看,这就是当年肿毒留下的疮口,差点要了我的命,多亏老王救了我一命。”

    王书记示意他坐下,接着说:“自从他办了劳动服务公司以后,给我们做了多少好事?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村里的水泥地,是老王出的钱,多少年了,一到下雨天,一出门一脚泥,连日下雨,鞋子都是湿的,一个月下来,一个个都得香港脚。”

    台下哄堂大笑,会意地低头看了一看自个的脚丫子。每年春末夏初,阴雨绵绵,穿着布鞋踩在泥地里,时间一久,就得脚气病,脚气病的又一个别名叫香港脚。

    王书记一瞪眼:“香港人是富,可香港脚却照样是臭哄哄的,现在呢,干干净净。”说完,脱下鞋子给大家看了看自个的脚,台下更是哄堂大笑。

    “别笑,再笑我轰他娘的出去!老王的服务公司不仅仅安排了待业青年,我们村那一户人家没有受过服务公司的恩?拖拉机的生意好很多了吗?狗蛋。”

    那个狗蛋站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我们村农闲时节,他们常常叫我们帮忙干个零活,赚个零化钱,村里每家每户都出过工,出的工钱比外面的高出两成,这不假吧?我们出门找个零活还得自个管饭,找住的地方,赚的一半都花在这上面了,现在,吃在自个家,住在自个家就有活干,省下的钱都落入自个的腰包里,这样的好事那里去找。”

    台下一片的嗡嗡声,老人、妇女到青壮年全都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还不止这一些,我们村没有集体经济,过年过节的,靠地里抱的这几个食,能过个好年吗?这劳动服务公司是我们村里唯一的集体经济,今年,给了我们一万多的房租与分红,全村七十户,每户人家都分到一百多元的分红,让大家都有余钱过个安稳年,不象前些年,过年还吃杂粮。”

    经济不发达的年代,大家都为温饱而奔波,过年吃杂粮是大部分村民的现状,现在,一家有了一百多元的分红,集体告别杂粮时代,过年,不再紧巴巴的,是一个真正的快乐轻松年,村民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王老山站起来表态说:“我们听书记的,你叫我向东,我绝不往西。”

    书记挥一挥拳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肯定是那个狗娘养的看人家婚礼风风光光,得了红眼病,背后咬了一口,可人家婚礼收过我们一分钱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台下高呼。

    “是啊,人家没收我们一分礼金,我们免费吃,免费喝,免费看大戏,提前过了个大年了,吃好喝好,还有东西往家拿,大块肉、香皂、糖、香烟,全不用我们出半个子儿。他们没花我们一个子儿,贪那门子的污?我们村原来穷得叮当响,要贪污得有钱让他们贪啊,这道理总简单吧,警察笨到连这也想不到。”书记认为找到了部题的症节了,最后,下了结论。

    “我们要保老王出来,用我们全村人的的人格担保老王没罪,大家坐一会儿,我叫村里的王会计写一份请愿书,大家愿意保老王的。”

    书记说完下场到后面的办公室里与会计写请愿书去了,有几个胆大的村民跑到台上,慷慨地发言,说着老王的好。

    过了半小时,书记与会计写好了请愿书,拿着笔与印泥回到现场。请愿书上,一页一页签满了弯弯扭扭的名字。又有一个热心的村民提出,可以把请愿书拿到潘家村去让他们签,他们同样受到过老王一家的好处。

    老书记同意了,于是,连夜地,村干部与几个青年骑着自行车来到潘家村。不需要多作动员,潘家村的人每个人也都签上了名字,摁上手印。

    第二天,派出所的车子又来了,满村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唉,真的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王英一家坐在家里长吁短叹的,平时,对村民应当算是不错的了,怎么从派出所回来后,没有一个村民过来安慰几句,全躲起来不见了?真不该办这个劳动服务公司,无端地引来牢狱之灾,不知最后能不能说得清这个事儿。

    原来,这一切都是老书记瞒着王英一家在进行的,并且特别地吩咐村民不能漏泄半点口风,一怕老王知道了不让,二怕政府说老王收买村民这么干,不但洗不了他的罪,反而让他蒙受更多的不白之冤。

    警车中,一家人沉默不语,该说的话,该想的办法昨天晚上都讨论过了,我们不能对人家不仁,,实在没办法,有些事只能认了,不能拖累他人,这是做人的道德底线。

    一小时后,警车停下来了......

    他们没有冷漠的置之不理,而是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在救我们一家啊,王英王进水等一家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派出所会认为我们无罪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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