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府衙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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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院子内的纷乱戛然而止。
然后便见两名锦衣卫差役进入院内,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陈大用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便放下手里的扫帚道:“找我何事?”
为首那名差役正是郑简手下的张二,只听他干笑两声后,便对陈大用道:“陈老校尉,在下是来找陈校尉的!”
一个是陈老校尉,一个是陈校尉陈大用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张二两人来到陈啸庭面前,将那木匣子递给他后,张二便道:“陈校尉,这是千户大人赐下的赏银,共一百两您点收!”
陈啸庭不由笑出声来,方才他还担心收不到钱,谁知钱送上门来了。
而在一旁的陈大用兄弟二人,则被张二这番话给震惊到了。
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还是千户大人赐下来的这,实在是太梦幻了些。
难道说方才啸庭所说都是真的,他真的抓住了白莲教天王,受到了千户大人和百户大人的赏识?
虽然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但这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张二这等差役是绝不敢拿千户大人开玩笑的。
还是陈大能先开口道:“啸庭,难道你真的拿下了白莲教天王,受到千户大人看重?”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无奈道:“就算我骗你,这银子总不会骗人吧!”
陈大能顿时捶胸顿足,然后仰天大叫道:“苍天有眼,我的铺子有救了!”
如果说陈大能从此件事中,看出了陈啸庭有摆平问题的能力,作为父亲的陈大用则看到了儿子的前途。
那可是千户大人的看重,陈大用当差数十年,连千户大人张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原本他还以为,陈啸庭当差就去坐堂,一辈子可能混得连他都不如,却没想到陈啸庭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于是陈大用迫切想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还有张二张二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多问。
陈啸庭也看出了老爹的疑问,于是他接过那一匣子赏银后,便从怀里拿出两百文钱打发张二等人离开。
这一幕看得高二娘一阵心疼,那可是两百文钱,说送就送出去了。
待张二两人笑呵呵离开后,高二娘才抱怨道:“啸庭你也太大手大脚了!”
陈啸庭便笑道:“娘你可得习惯,有了这一百两,几百文的小钱就不要在乎了!”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将那木匣子递到高二娘手中。
高二娘虽爱钱,但此时却推辞道:“这是你的赏银,你自己留着取媳妇儿,给娘做什么!”
陈啸庭哭笑不得,但还是道:“您二老把我拉扯大,这钱不给您给谁再说了,儿子拿着这些钱也不方便!”
经陈啸庭的一再劝说,高二娘才把钱接在了手里,这一幕看得陈大能两口子羡慕不已。
他们两人打理铺子,每天进账才不过三五百文,哪敢如陈啸庭这般随意使钱,更遑论能拿出一百两现银了。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大用便对拿着钱发愣的妻子道:“别愣着了,赶紧收好了做点好菜,给啸庭接风洗尘!”
高二娘连连应是,笑得合不拢嘴,暗道大儿子真是出息了。
一旁的陈大能也对自己老婆道:”你也别闲着,去给大嫂打个下手!”
中午这顿饭做得很丰盛,一家人其乐融融团坐一起,陈大用还拿出了珍藏的老酒。
在吃饭的时候,陈啸庭将捉拿白莲教天王的事简略介绍了一遍,陈大用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朝廷剿灭白莲教多年来难尽全功,陈啸庭捉拿了一位白莲教天王,陈大用很清楚这份功劳的分量。
“我儿出息了!”喝醉后的陈大用夸奖道。
同样酒醉的陈大能,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说陈啸庭是陈家多年来的福将,以后肯定能光宗耀祖。
陈啸庭和两长辈喝着酒,作为主角他话反而少些,就听着两位长辈不停的说。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一。
回到广德这几天陈啸庭都过得很清闲,衙门里已正式行文将他留在府城,泰西县衙又派了新的坐堂校尉。
陈啸庭还是归于王有田麾下,只不过他和这位上司之间关系很差,所以两人之间除了点卯时便没有交集。
虽然领了听差的差事,王有田却没有给他指派任务,陈啸庭每天在衙门里就是闲着。
直到今天,他被叫到了总旗官张震山的大堂里。
陈啸庭原以为是给他派差事的,可到了张震山大堂内却有其他人在,皆是张震山麾下各小旗中的精干人员。
一看这架势,陈啸庭便知道今天自己不是主角,于是他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准备听听是怎么回事。
张震山一脸严肃,人到齐后才开口道:“今天叫你们来就一件事,将高士杰押送到府衙大牢去!”
将高士杰押到府衙去,陈啸庭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士杰是锦衣卫抓住的,这时候将其送给文官把控的府衙,这不是把功劳往外推吗?
不只是陈啸庭有这样的想法,其中几个脑子转得快的校尉,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便有人问道:“大人,为何会如此?”
张震山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道:“这个问题,你们要问千户大人去!”
话题到此自然终结,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去问这个问题。
而后,便听陈啸庭道:“大人,何事押送?”
这才是你们该问的嘛张震山给了陈啸庭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便道:“马上!”
说马上就是马上,张震山立即便让众校尉集结手下差役,武装完毕后便将高士杰从百户衙门大狱内押上了囚车。
毕竟是白莲教四大天王之一,张震山如此郑重其事安排押送,当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一路到县衙的很是平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高士杰被关进府衙大狱后,张震山的才真正松了口气。
别看这这次风平浪静,可要一旦出了点儿纰漏,那就是大事。
但也不只是将人关好了就行,张震山还让点了两名校尉留下,在牢房内看守这位重犯。
今日负责押送的校尉都有份,没两人值一班,没一天轮换一次。
根据张震山的安排,第三天就该轮到陈啸庭,所以押送完成后又没他什么事儿了。
当张震山让其他校尉带着差役离开后,陈啸庭却留了下来。
整理了一下衣袖,张震山便问道:“有事儿?”
陈啸庭笑了笑,则道:“有事儿!”
第32章 总旗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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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山开口问道:“什么事儿?”
陈啸庭搓了搓手,然后才道:“此番多亏大人提点扶持,属下才能重回府城,今天属下特意想来感谢大人!”
张震山点了点头,出人意料道:“所以,你是要给本官送些好处?”
说到这里,他紧接着又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向本官行贿吧!”
说实话,陈啸庭还真想过给张震山送钱,但最后他还是止住了这种想法。
张震山的为人陈啸庭向父亲陈大用了解过,知道这人虽要圆滑一些,但也是个有底线的人。
所以,送钱是不大合适的,更何况他与张震山间互有恩情,就更不适合送钱了。
说了这么多,陈啸庭还是直言道:“大人这是说那里话,属下今日是来请大人喝酒的!”
“就咱们两人!”陈啸庭补充道。
似乎完成任务后心情大好,没经陈啸庭多说,张震山便直接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选了府城内最好的酒楼,并在三楼开上了最好的一个包厢,点了满座招牌菜和几乎好久。
总共花了陈啸庭十两银子,赏赐的一百两在他妈那里保管着,所以他现在身上只剩现银四十两。
这一桌十两的酒菜,足够普通五口之家两三年的用度,就这么被花出去了。
但陈啸庭觉得花的值,只见他举起第一杯酒道:“大人,属下敬您一杯,多谢大人照拂!”
张震山面露微笑,满是淡然举杯饮下。
他这辈子经历过不少大场面,陈啸庭现在摆出的架势,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喝完第一杯酒,张震山则道:“虽说衙门里给了你一百两赏银,但要照你这么个花法儿,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得精光啊!”
陈啸庭又给两人满上酒,然后开口道:“大人这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属下还得多谢大人您肯赏脸呢!”
“再说了,要想挣钱就得学会花钱,会花钱才能挣钱!”
这话虽似玩笑话,却让张震山有些感触,然后叹息道:“你说得对,要想挣大钱确实得舍得花大钱!”
说道这里,张震山一口饮下杯中之酒,无奈道:“这一点我就是明白得太晚了,否则现在怕也不止个总旗之位!”
陈啸庭有些无语,自己不过随口一说的话,却让这位张总旗如此感怀。
再将酒倒满后,陈啸庭再度举杯道:“大人,这第二杯酒,则是感谢大人在百户大人面前的美言,否则也不会有属下今日!”
如果向周文柱汇报抓捕经过时,张震山不提陈啸庭的功劳,那后面同样也没他什么事儿。
还算是有良心张震山心中暗道,然后与陈啸庭碰了杯。
经过这两杯酒热场,之后两人就放开了些,陈啸庭每一次敬酒都对张震山恭维有加,而张震山对陈啸庭也不乏夸赞之语。
当杯盘狼藉,两人都有醉意的时候,此时已近黄昏。
张震山靠着椅背喘着粗气,同时手拍着桌子道:“陈小子,你的酒量还不错嘛,有前途!”
实际上,陈啸庭虽有醉意,但脑子还算清醒,连忙答道:“属下那及大人万一,大人才是好酒量!”
张震山笑了,然后道:“你小子办事有能力,还他娘的会说话能揣摩人的心思,着实不错!”
这话陈啸庭可不好接了,他只是挑了一口菜往嘴里送去。
然后,张震山用手指敲击桌面道:“但你小子只猜本官的心思不够啊你还得明白,百户大人千户大人在想什么!”
还真是喝醉了啊陈啸庭心中暗道,此时他又起了些心思。
是啊!若是能知道百户、千户的心思,那他的路不就更好走了?
于是陈啸庭再给张震山满上了酒,然后笑道:“属下愚昧,愿听大人赐教!”
其实说张震山醉了,那也不绝对,但喝多了的人嘴里就藏不住话。
又喝下一杯酒后,张震山才道:“你小子该知道,咱们雍西千户所有几位大人吧!”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一位千户,两位副千户!”
张震山点了点头,则道:“是啊,管着咱们这个百户所的,就是沈岳副千户这,你该知道吧!”
陈啸庭再度给张震山满上酒,笑着道:“属下当然知道,那一百两赏银就是沈千户赐下的!”
“刘千户老了,两位副千户都想着那个位置,所以最近才这么多事儿!”
“以往的时候谁特么愿意去抓白莲教反贼,费力不讨好”
陈啸庭尖着耳朵听着,虽然这些事现在和他无关,但这种高层之间的秘闻,能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沈大人是京城来的对千户之位势在必得”
说道这里,张震山见杯中无酒,立马就催道:“赶紧满上,满上”
待陈啸庭将酒倒满,张震山才继续道:“所以,就要抓白莲教逆贼,这样才能立功才能让镇抚司里的大人认可!”
听了这么些后,陈啸庭也明白了许多,他也跟着道:“所以不管是两月前在东城抓捕,还是这次动手抓高士杰,都只是为一人服务?”
沈岳想要登上雍西千户所千户一职,就必须拿出过硬的功劳击败对手,而白莲教天王刚好够格。
“没错”
张震山还道:“今日将高士杰移至广德府衙,那是因为沈大人要在广德府衙对其公审你说,这又是为何?”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不确定道:“这么折腾,不会是想把事情闹大吧!”
张震山盯着陈啸庭看了一会儿,而后才道:“你小子还真是个天才,没错沈大人就是要借文官的手,帮他宣扬功劳!”
随即,陈啸庭又道:“难怪当初要将方辉等人放入城内捉拿,想必也是为了弄得人尽皆知吧!”
又饮下一杯酒后,张震山便道:“没错”
“咱们百户大人,是沈大人之心腹,自然要把事情办得漂亮!”张震山缓缓道。
见陈啸庭面露深思之色,张震山长舒一口气道:“小子,你是个不安分的人,有能力通人情,未来必定成就不小!”
“告诉你几位大人的秘辛,想来对你日后行事有些帮助”
“想在锦衣卫里走上高位,没有靠山是绝对不行的,沈大人出自京城豪门,是你最好的选择!”张震山口齿清晰道。
现在的陈啸庭也不清楚这位是否醉了,但他还是道:“您是要告诉我,得主动靠上沈大人这艘船去?”
“怎么?你还不愿意?你小子现在想靠上去还不够格呢!”张震山嗤笑道。
“别看人人都说你入了千户大人眼,那都是屁话不过是捉拿了一个人而已,沈大人手下这样的人才多的是!”
这话倒是点醒了陈啸庭,这几日他表面虽不动声色,但内心确实有了几分自傲,自以为和千户大人搭上了线儿。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张震山便却又道:“百户大人看重你倒是不假,你得先靠上百户大人!”
这下,陈啸庭是真的动容了,张震山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对他而言绝对受益匪浅。
这些上层之间的隐秘事,若是无人提点于他,可能就会让他错过许多事。
站起身来,陈啸庭对张震山深深一拜后,便道:“大人今日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日后定有厚报!”
第33章 张二铁受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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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山醉了,而且醉得很彻底。当然,陈啸庭也好不到哪儿去。
好在,两人手下差役都在包厢之外吃喝,陈啸庭喊了一声后便有八名差役进来。
陈啸庭让张震山手下差役将其抬回去,并给了这些人打赏了几百文辛苦钱,让吃饱喝足的这几人乐得不行。
陈啸庭则再度坐了下来,好好回味着方才张震山的话。
沈岳副千户,是从京城里下派而来的,如今想要争做雍西千户所头把交椅,所以才闹出了这么些事儿来。
事实上,选白莲教下手绝对是一招妙棋,这样既不会得罪文官团体,也能取得朝廷极大的认同。
在抓了高士杰后,如果后面操作一切正常,想来沈岳日后接任雍西千户所千户不成问题。
这是一条很粗的大腿,陈啸庭没理由放过他!
抱一定要抱上这条大腿!陈啸庭再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冲满了坚定。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陈啸庭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来,拜沈岳的山头正好。
“难怪周海平说不想掺和雍西千户所的事,才不与我计较原来也是怕在这些斗争中翻船!”陈啸庭喃喃道。
广德百户所不能随意对周海平动手,可雍西千户所就完全不同了,一个县令可不够他们玩儿的。
过几日要在广德府衙公审高士杰,到时候沈岳也会到场,这被陈啸庭看做了是一次机会,一次搭上沈岳这艘大船的机会。
可以预见,沈岳日后绝不止一千户之位,搭上这艘船定是好处多多。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张二铁则来到包厢门口道:“大人,天快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饮下最后一杯酒,陈啸庭重重将酒杯砸在桌上,然后笑道:“今日这顿饭,值了!”
张二铁等人面面相觑,并不能理解陈啸庭的想法,十两银子的饭菜怎么就值了呢?
提起佩刀后,陈啸庭则大笑道:“酒足饭饱,咱们走”
七月初三这天,陈啸庭是在广德府衙渡过的,在这里他和另一名校尉看守了高士杰一天一夜。
第二天回家后他倒头就睡,昨夜在牢房内他没睡好,老是被犯人们给吵醒。
补觉直到中午时分,陈啸庭才被陈小玉给叫醒。
“小妹,是要吃饭了吗?”陈啸庭躺床上揉眼睛道。
如今陈陈啸庭挣了钱,陈家生活明显滋润了些,陈小玉手里拿着块糕点道:“大哥爹他找你!”
“知道了,你先去吧!”陈啸庭坐起来道。
洗了把脸后,他才往厢房外走去,此时已时近中午,高二娘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来到正堂后,陈大用正坐在上首位置,老二陈啸林也在,此时坐在正堂右侧。
进入正堂后,陈啸林则站起身身向陈啸庭行礼道:“大哥你来了!”
今日搞得这般正式,陈啸庭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而且老二怎么也在?
“爹,什么事兴师动众的!”陈啸庭落座后道。
陈大用喝了口水,然后道:“啸林也老大不小了,我想着给他某个差事!”
陈啸庭看了自己二弟一眼,大概知道叫自己来什么事了,便问道:“需要我帮忙?”
陈大用道:“这倒不是府衙今日朝暮衙役,我想让你二弟前去应募,你看怎样?”
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衙役也挺不错,接触的人和事多,二弟这温吞的性子正好去练练!”
陈大用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让陈啸林去衙门里混一段时间,总是能有所长进的。
于是陈大用便对陈啸林道:“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啸林你先下去吧!”
陈啸林点头应是,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正堂内再只剩下父子二人,陈大用手指轻敲着桌子,同时开口道:“啸庭,我打算在家请几位老伙计喝喝酒,顺便感谢一下他们”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陈大用问道。
陈啸庭知道这话的意思,于是他便道:“赵群赵叔是一定要请的,当日他救了我性命!”
“郑叔在衙门里对我也颇多照拂,也得请”
说到这里,陈啸庭没再点人,总旗官张震山他爹请不来,自然没必要说。
陈大用点了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今晚我就请他们过来!”
“准备吃饭了!”外面传来高二娘的声音。
陈啸庭正要起身去帮忙,这时院子内却来了不速之客,他手下差役鲁三宝赶了过来。
陈啸庭笑道:“三宝,你是踏着饭点儿来的吧,在我家吃饭可得给钱!”
鲁三宝穿着粗气,来到陈啸庭身边后,压着声音道:“大人,出事了”
这话让陈啸庭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鲁三宝便道:“大人,今天上午在府衙大狱分开后,我们四人便去酒楼喝了几盅”
“张二铁喝多了,我们几个就送他回去,路上遇到俩人袭击我们,张二铁还挨了几棍”
鲁三宝此时身上还穿着官服,这时候居然有人敢主动袭击他们,陈啸庭知道这事儿简单不了。
于是他便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
鲁三宝便道:“后面我四人合力将伤人者打倒,现在正绑在张二铁家中,张二铁挨了几棍并无大碍。”
听到没有人员伤亡,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
但马上他就满腔怒火,居然有人敢对他的小弟下手。今天是张二铁,明天是不是就该往他陈啸庭身上招呼了?
这事儿不能忍,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幕后是否有人指使陈啸庭下了决心。
然后便听他道:“敢对锦衣卫下手,获得不耐烦了!”
“对方是什么人问没有?”陈啸庭问到。
鲁三宝便道:“将这二人绑缚好后,属下立马就来通知大人你了,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陈啸庭回到自己房内,很快将官服穿好,出来便对鲁三宝道:“走去张二铁家。”
高二娘刚端了菜从厨房出来,便看见陈啸庭穿戴好了要离开,便出言道:“啸庭什么事儿这么急,吃了饭再走不行?”
陈啸庭则道:“娘,衙门里有急事儿你们吃吧!”
倒是陈大用也从正堂出来,而后道:“啸庭,今晚上还请不请你两位叔伯?”
陈啸庭回过头来,便道:“当然要请,晚些我会回来!”
陈大用这才点头,和高二娘一起目送儿子离开。
“这孩子,越来越不着家了!”高二娘埋怨道。
陈大用此时却笑了,劝慰道:“孩子大了,你还以为是几岁的哇哇呢!”
谁知此时,高二娘突然伤感道:“是啊,孩子大了连老二也要离开了!”
方才父子三人的对话,高二娘都听在耳中。
陈大用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妻肩膀后,便道:“行了吃饭吧!”
第34章 白莲贼影
陈啸庭的家在北城,张二铁家贫则在南城,这一去得横跨整个府城。
当陈啸庭到了张二铁家时,发现张二铁头上起了个大包,以至于连官帽都戴的歪斜。
陈啸庭赶到后,张二铁几人连忙过来行礼道:“见过大人!”
此时的陈啸庭很生气,不是因为看见张二铁等人挨了打,而是这些人办事不力。
没唤这些人起身,陈啸庭也不着急问话,而是指着张二铁家不远处看热闹的人群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二铁三人不明就里,不就是有人看热闹,这有什么稀奇的。
见这些人不答话,陈啸庭便骂道:“这里是南城,是柳总旗的地方,这些人围在这里把柳高明的人引来了怎么办?”
广德百户衙门共有三位总旗,张震山负责西城,吴业负责东城,柳高明负责南城。
可能事关自己身家性命,这件事陈啸庭想自己往下查,如今这个情形却可能将别的人招来。
若是柳高明的人想横插一手,陈啸庭就可能失去对事情的把控,也就很难谈得上彻查了。
袭击张二铁的这些人意图不明,陈啸庭若不亲自把事情搞清楚,他心里是不会踏实的。
“赶紧去,将这些人驱散别让他们再围聚于此!”陈啸庭吩咐道。
张二铁几人连连应是,对陈啸庭的命令他们可不敢违逆。
远处围观百姓也就是看个热闹,见锦衣卫官差过来驱赶,便三三两两离开。
“大人,人都赶走了!”曾春陪着笑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被抓两人在那?你们都问出了些什么?”
曾春便答道:“大人,这两人我们才刚刚拷问,还只问出来这两人,和白莲教有关系!”
陈啸庭眼中顿有厉芒扫过,这些人居然是白莲教的人,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带我去看看!”陈啸庭语气森冷道。
如果他真的被白莲教这个庞然大物盯上,那就真的不妙了陈啸庭心中五味杂陈。
张二铁此时家中无人,其妻小都回了娘家,所以绑两个人在厢房也不怕吓倒家人。
当陈啸庭看见这两人时,发现他们确实年纪比较小,两人都不过十五六岁。
“混蛋,快把我们放了”
“你们给我等着,我大哥来了,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陈啸庭一进入大堂之内,便被人骂得个狗血临头。
魏勇和鲁三宝撸起袖子便上前去,给这两人狂扇了几巴掌在脸上后,才让他们闭上了嘴巴。
而此时,曾春拖来一张椅子,放在了陈啸庭身后。
解下佩刀杵在身前,陈啸庭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便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们答一句!”
原本这两人还想骂上两句,此时却看到魏勇和鲁三宝拿起了鞭子,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是谁?”陈啸庭问道。
良久无言,只听“刷刷”两声,被绑两人身上多了一道鞭痕,魏勇二人是全力抽的。
“说还是不说?”陈啸庭又问道,同时向魏勇二人使了个眼色。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这两人又是连挥两鞭,给着两少年身上增了两道血槽。
见同伴有异动之色,其中那名瘦弱少年便恶狠狠道:“不过是几鞭子而已,不能说!”
被瘦弱少年这么一劝,原本想张嘴那人又闭上了嘴巴,而瘦弱少年则多挨了两鞭。
陈啸庭不由拍掌,然后道:“行不说,有种!”
然后陈啸庭便道曾春二人道:“把鞭子扔了,给老子剁手指!”
曾春二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以前是街头混混儿,也跟着陈啸庭见过血腥场面,可这样慢吞吞剁人手指却没干过。
见这二人面有犹豫,陈啸庭便沉声道:“怎么,你们害怕了?”
生怕惹得陈啸庭不快,即便心里再是觉得血腥,曾春二人此时也直接扔掉了鞭子,然后抽出了佩刀。
这时候,陈啸庭打算一个一个的问,于是他指着先前意欲答话那少年道:“说,你们是谁?”
这名少年左手已被按在地上,曾春的刀已经举了起来。
虽然满怀恐惧,但这少年还是强行战胜了恐惧,然后道:“我是不会说的,狗贼!”
“啊”随着一声惨叫声音,这名少年一根小指被切下,整个人疼得蜷缩在地上。
这些白莲教反贼还真是硬骨头啊!陈啸庭心中叹息道,然后他把木光转向了那名瘦弱少年。
此时,瘦弱少年已被吓傻,当鲁三宝将他受按在地上,还没等陈啸庭开口问,他便涕泗横流道:“我说我说不要不要剁我手指!”
好嘛,惊喜总是来得太突然,原本以为是个更硬的骨头,没想到还没动他自己就招了。
最为憋屈的,就是已被砍掉手指的少年,瘦弱少年劝他不要说自己却说了。
“二爷,你可不能说啊!说了神母定不会饶恕!”即便痛入灵魂,被斩掉手指那少年也要劝说这位。
陈啸庭不由一动,这瘦弱少年其貌不扬,却别称作“二爷”,来头应该不小。
而且,此时出现了“神母”这个词,便可确认是白莲逆贼无疑。
为了防止有人打搅,陈啸庭便对曾春道:“将此人拖出去,堵住嘴!”
曾春加上张二铁很快便将人拖走,房间内只剩下瘦弱少年,没有同伴在侧让他更感到害怕。
“说吧,你是谁?或者说谁派你来的!”陈啸庭沉声问道。
瘦弱少年惶恐不已,结结巴巴答道:“我叫陈本良,没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们是白莲教的人?”陈啸庭问道。
瘦弱少年点了点头,然后道:“没错,我们信奉白莲神母!”
陈啸庭脸色变得阴沉,问道:“为何要袭击锦衣卫官差?”
陈本良哪还有防范心思,一股脑都招道:“铁二哥说锦衣卫抓了高天王,我是来给天王报仇的!”
陈啸庭当初虽与铁老二照面,但并不知道对方姓名,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并不敏感。
“铁二哥为何要告诉你这些?”陈啸庭问道。
陈本良吞吞吐吐,去让陈啸庭意识到后面可能隐藏着更大秘密,后面的话可能会更重要。
只见陈啸庭站起身来,抽出佩刀横在陈本良颈间,厉声喝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本良被吓得一个激灵,脖子上那冰冷的刀锋,吓得他都快尿裤子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
“铁二哥来找我大哥,说要救出高天王,我在一旁偷听到,才听我大哥说是一个叫陈啸庭的校尉,抓到的高天王!”
陈啸庭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原来自己抓高士杰的消息,已被白莲教那边得知了。
巨大的危机感在陈啸庭心中蔓延,今日是这废物陈本良来寻仇,那明日又会派出谁来呢?
这背后之人,一定要挖出来!陈啸庭心中暗道。
于是他厉声问道:“你大哥是谁?”
第35章 选择
经陈啸庭细细讯问之后,总算把事情大致搞清楚了。
主导今日这事的陈本良,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废物,但偏偏却爱自命不凡。
还好他有个好大哥,平日对他多番管束,才让他被迫老实下来。
而他大哥陈本贤可不是简单任务,这位陈大官人有举人功名在身,加之家中豪富,在广德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可就是这么个人物,居然和白莲教搅在了一起,这是怎么也让人想不通的。
本来日子也算正常,但那位铁二哥找上门来之后,陈家的气氛就变了。
直到昨天称铁老二和陈本贤关起门来,密谋救出高士杰的时,恰好被路过的陈本良听了去。
想到自己大哥一直看不起自己,陈本良此时就动了心思,带着个随从就想做掉陈啸庭,向自己哥哥证明自己的能力。
于是才发生了下午的一幕,陈本良这人还真是废材,想杀陈啸庭连人都找错了。
偷袭也没偷袭成功,反而被张二铁几个醉汉给捉了。
听完这些后,对陈啸庭来说有两个关键问题。
第一,本地士绅代表的陈本贤是白莲教逆贼;
第二,这些广德内的白莲教众,在密谋要将高士杰救走。
面对第一条,陈啸庭第一想法就是去揭露陈本贤,但想想他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陈本贤有举人身份,又是本地望族之主,就凭陈本良一人口供,搬不倒陈家。
而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陈啸庭也很难说服周文柱,直接对陈家进行查封。
眼下沈千户要借助文官势力为自己扬名,此时自然也不会同意对有着举人身份的陈本贤下手。
即便周文柱和沈岳都相信陈啸庭,文官们也不会相信一个有着举人身份的贤达人士,会是白莲教的逆贼,这是大势。
他陈啸庭若是硬撞上去,只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紧接着就是第二件事,白莲教的人密谋救人,该怎么阻止?
今天初四,明天就是府衙公审高士杰的时候,陈啸庭都不用多猜,便知道白莲教会在这天动手。
阻止的方式很简单,直接将白莲教要动手的消息告诉上面人就可以,但陈啸庭并不打算这么做。
原因有点复杂。
客观来说,公审当日广德知府李长山和沈岳都会到场,现场的防卫力量肯定强的惊人,此时报告上面白莲教动作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对陈啸庭个人来说,这次白莲教动手劫狱,对他而言则可能是个机会,一个搭上沈岳这条船的机会。
到时候现场一片混乱,难保不会有人伺机对沈岳这位始作俑者下手,到时候就有他表演的机会了,所以陈啸庭还希望白莲教能闹起来。
换言之,陈啸庭将白莲教密谋之事报告上去得不到什么,不报告反而会有意外之喜。
怎么选都不用说了!
主意打定,陈啸庭便不得不解决眼下的问题,于是他把张二铁等人叫到了一起。
“方才的事你们都听到了,陈举人咱们动不了所以这两位必须死!”陈啸庭坐在主位上,声音低沉道。
“若是放了这两人回去,到时候以陈举人的势力,咱们在广德府内就别想活!”
这话确实是事实,如果不杀了陈本良二人,放其回去陈本贤就会知晓今日之事,陈本贤就会杀他们几个灭口。
想通了这些,张二铁几人便起身道:“一切凭大人做主!”
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陈啸庭便再问道:“方才你们抓这二人进来,可有人见到他们面目?”
几人仔细想了想后,便听曾春道:“大人,当时巷子里就我们几人,并无人看见这二人面目后面围观之人,是等我们将人绑进院子里后才聚起来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他就可以放心了,要是陈本良失踪后牵扯到他们,一样是要命的事。
“等会将这二人做掉,就先埋在这院子里,日后再找时间送出城扔河里去!”陈啸庭冷冷道。
这是杀人的勾当,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在座几人都不会有意见。
倒是此时,曾春犹豫道:“大人,陈大官人不会真的会和白莲教有关?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陈啸庭不由怔然,连亲耳听到陈本良招供的曾春都不相信,他还能指望周文柱和沈岳相信吗
今日只是暂时将此事压住,谁知道陈本贤日后会不会再对自己动手,陈啸庭心中的紧迫感更甚。
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将陈本贤给斗倒否则他一日不能心安。
“大人,白莲教密谋之事,要不要上报?”张二铁此时问道。
陈啸庭冷冷盯着张二铁看,直到对方将头低下后,才道:“若是上报,咱们怎么得到的消息?说我们绑了陈陈本贤的弟弟?”
这下,张二铁等人是真的服气了,此事确实不能上报。
搞定这事儿之后,陈啸庭才道:“你们准备去吧,事情做干净些,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张二铁等人领命而去,很快便听到了两声惨叫,陈本良主仆二人身死。
这里是张二铁家,要将人埋在他家院子里,打内心里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的,但他也只能憋着。
埋好了人后,此时天色已晚,陈啸庭告诫手下人严守今日之秘后,才让他们各自回家。
在离开之前,陈啸庭还特意告诫这四人,明天公审之时带好假货,打起十二分小心防备白莲教突袭。
走在回家路上,陈啸庭的心既激动又担忧,今几天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而一般来说,知道秘密越多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多久。
就在陈啸庭往前走着,突然从前方迎来一人,向他打招呼道:“这位兄弟,大安巷怎么走啊!”
陈啸庭现在身着官服,居然有人在街头跟他称兄道弟,于是他抬头看向了那人。
来人是一位青年,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此时正把玩着手里的腰牌。
“锦衣亲军”对方也是锦衣卫的人,但怎么会找不到大安巷。
在陈啸庭疑惑的目光下,来人笑着道:“这位兄台,我是从卢阳来的,和弟兄们走散了!”
卢阳是省城,省城千户衙门来人了,陈啸庭一下就猜到可能是沈岳来了。
于是陈啸庭向来人该怎么走后,才将这人打发掉。
长舒一口气后,陈啸庭便继续往家中赶。
如今沈岳也到了广德城内,明日这场大戏是唱定了,就看他能不能碰到并把握住机会。
等陈啸庭回到家中,才发现老爹陈大用和赵群郑简喝着酒,陈啸林也在作陪。
“啸庭你回来了,赶紧来坐你郑叔刚才提到你!”陈大用有些醉意道。
郑简此时也昏昏沉沉,口齿不清道:“是啊啸庭,你小子不错做我女婿怎样”
听到这话陈啸庭差点儿调了起来,暗道郑简和郑萱可能是一伙儿的。
但这话他可不敢接,而且明天有大事发生,此时他也不想喝酒误事。
于是陈啸庭便道:“爹,明日衙门里有重要之事,今晚就不能陪您和两位叔伯喝酒了!”
第36章 开堂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五清晨,宜入宅开市。
广德府衙,此时已是戒备森严,预示着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大批衙役值守在府衙之外,更有锦衣卫校尉带领手下差役,在街头来回巡检。
官署区虽然百姓不多,但那只是相对于繁忙的南城来说,实际上街上人也有不少。
实际上,按照周文柱的想法,就该直接将街上百姓驱离,那样安全系数就能提高几个档次。
但这个提议在大佬们那里没通过,他们要的就是搞出动静来,驱离百姓就是把观众给赶跑了。
而此时,陈啸庭便值守于广德府衙大堂门口左侧,身后站有张二铁等人。
在他对面,也是府衙大堂门口右侧,还站有另外一名校尉,此人是随千户沈岳从卢阳来的。
大堂门口除了锦衣卫的人,还有十名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可谓是戒备森严。
而在大堂之内,则分两侧各站有七名衙役,双手持棍杵在地面。
大堂上首设有知府大案,上悬“海升日月”匾额,威仪不言而喻。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门口这位置刚刚好!”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让陈啸庭哭笑不得的是,当张震山告诉他这个消息后,还告诉他是因为长得高大才得了这个机会。
简单来说,这次陈啸庭是靠“颜值”吃饭。
原本府衙大堂以内的锦衣卫,安排的都是沈岳从卢阳带来的亲信,周文柱为了给广德百户所涨涨脸,才将陈啸庭硬塞了进来。
靠颜值就颜值吧,只要能成事儿就好看着对面那道不善的目光,陈啸庭心中暗道。
随着时间流逝,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照进府衙大堂时,府衙之外响起了一声声沉闷的鼓声。
今日击鼓无人鸣冤,这是即将升堂的信号。
果然,府衙大堂上首,广德知府衙门的刑房主事就位后,满是威严喊道:“升堂”
底下衙役接到指令,皆齐声喊道:“威武”
鼓声频率变得更快,倏然间便停止敲打,而大堂内衙役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整个府衙在一秒钟内,从嘈杂变得极度安静,这让陈啸庭也受气氛影响,调整身形让自己站得更挺拔。
鼓声落下,早在府衙二堂休息等待的大佬们,也在吏员们的陪护下往大堂走来。
首先出现在大堂内的是广德知府李长山,这位已过五十的知府大人,在官威的掩盖下看不出丝毫老态。
第二位出场的仍是一位文官,为广德府同知钱守德,面带笑容的他就像是个富家翁。
这两人之后出场的,才是雍西千户所副千户沈岳,这也是陈啸庭第一次见到这位千户大人。
沈岳今年三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穿暗紫色麒麟纹官服的他,走起路来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三人入了衙门大堂后,李长山坐在中间主位上,今日这堂由他亲自审问。
而沈岳和钱守德则分左右落座,等着李长山宣布公审开始。
三位大佬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那股气势便犹如实质,压得大堂内外众人心跳加速。
“圣主君临,贤臣在朝,我大明国泰而民安”
李长山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说的话虽文绉绉的但却对仗工整,弄得陈啸庭都细细听了下去。
李长山的话就一个意思,现在朝廷上都是明君贤臣,天下一片安定祥和可这时候却冒出了白莲教逆贼横行不法,可谓是十恶不赦。
“今日升堂,公审白莲教逆贼高士杰,只数其罪行以正王法!”李长山冷冷道。
“带人犯”李长山随即吩咐道。
刑房主事听得吩咐,便大声喊道:“带人犯高士杰上堂!”
底下衙役紧跟着一同大喊,声浪自大堂内喷涌而出,陈啸庭生怕府衙大堂被这帮人给震塌了。
没过一会儿,便丛大堂外左侧甬道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在四名衙役的押解下,身穿囚衣发髻散乱的高士杰,一步一步往府衙大堂走来。
当经过陈啸庭面前时,高士杰停下了脚步,看向陈啸庭的眼神满是冷漠。
在这份冷漠之中,又能察觉到那股深入灵魂的恨意。仿佛高士杰在向陈啸庭说,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陈啸庭又怎么会被吓倒,恶狠狠的便瞪了回去。
“愣着做什么,赶紧走!”押解高士杰的衙役厉声道,狠狠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高志杰踉跄进入府衙大堂,脚上缠绕的铁链差点儿将他绊倒,所幸还是让他稳住了。
他是白莲教的天王,自然有其傲气,不愿在这些尸餐素位的官员们面前失了气度。
缓缓直起腰杆来,高士杰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堂上诸官看着,眼神中隐有挑衅之色。
可没等他多看几秒钟,就被身后衙役一脚踹到小腿上,然后不由自己的跪到地上。
“禀告大人,人犯高士杰带到!”为首班头向堂上行礼道。
李长山拿起惊堂木拍到桌上,然后开口问道:“高士杰,你可知罪?”
高士杰笑了笑,然后便道:“不知!”
不管他今天怎么答,都免不了一死,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长山顿时怒道:“高士杰,你与同伙秘聚村镇,蛊惑民心,煽动造反罪大恶极!”
这次公审为的就是给高士杰定罪,不管高士杰说什么,李长山只会按自己的节奏来。
虽然跪在地上,但高士杰还是哈哈笑道:“我神教爱护百姓,教其治理农桑,修水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凭什么给我定罪?”
“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夫子在书里难道就是教你们,如此对待爱民贤达?”高士杰反问道。
在堂外听着,陈啸庭都不得不感叹这位的能言善辩,偷换概念玩儿得贼溜。
爱护百姓是一回事,白莲教想要造反又是另一回事,不能说你爱护百姓造反就是合法的。
李长山此时也笑了,只听他对左右道:“白莲教天王还真是名不虚传,嘴巴上的功夫真是厉害!”
不管高士杰叫嚣得再厉害,但却改变不了其弱势地位,所以李长山并不为此生气,用这句调笑之言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高士杰,只要你招出白莲教其他贼首,本官可以上报朝廷,给你优待!”李长山恢复威严道。
其实这也是象征性的问话,对高士杰是否交代李长山并不在意,锦衣卫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高士杰“嘿嘿”冷笑,然后便道:“给我优待你让朱瑜隽退位,把皇位让给我家教主,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说道这里,高士杰顿时哈哈大笑,视堂上诸官为无物。
第37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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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里的公审还在继续,一切都似乎很平静。
在和府衙相隔一条街的一处酒肆内,作行人打扮的铁老二,微微将自己斗笠抬起了一些。
而在他对面,则坐着另一中年汉子,平凡的面容和打扮让他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铁老二却不敢看轻这人,因为这位是白莲教总坛派来的。
自从高士杰出事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白莲教总坛,然后他们迅速就做出了反应,并派出了主事人员。
然后,白莲教的营救计划便开始制定并实施。
若非这位总坛的主事不来,铁老二不会想着去救高士杰,因为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即便现在,有了总坛这位主事安排,实力雄厚的陈家帮助营救,铁老二仍觉得成功希望不大。
“大人,陈家人只派了些小喽啰来,咱们胜算不大啊!”到了此时,铁老二还在劝说道。
坐在对面的总坛主事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陈家人已经够意思了,不但派出了人手,还将咱们和兵器护送到了此处!”
“铁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说什么胜算不大,咱们没有退路了!”
铁老二此时默然,他的家人都在总坛控制之下,如果他不拼命家里人就别想活。
铁老二喝下一碗酒,冷冷道“我知道,不用你多说!”
没一会儿,便从街边走过一名汉子,路过他二人桌边时留下话道“人都已就绪!”
听到这话,铁老二两人喝下了最后一碗酒,然后便铁老二道“该动手了!”
…………
府衙之内,高士杰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李长山差点儿将胡子都揪下来。
“反了……简直反了!”李长山大怒道。
随后,便见他指着下方高士杰道“用刑,给本宫用刑,用大刑!”
李长山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盛怒,一方面是他真的生气,另一方面是为了演给其他人看的。
高士杰在大堂之上拿皇帝开涮,作为臣子若是无动于衷,那和这些反贼有什么区别?
所以,此时不只是李长山在大怒,在他两边坐着的沈岳和钱守德一样脸色铁青,口中骂声不断绝。
听得李长山下令,下面衙役们立时有两人上前将高士杰按在地上,另有两人操起杀威棒便往其屁股上招呼去。
别看高士杰文质彬彬的,衙役们抡起的杀威棒落在身上,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陈啸庭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都觉得不真实,还真有这等骨头硬的人。
如果说之前对高士杰印象都是耍嘴皮子蛊惑人心的话,那现在陈啸庭又对他多了几分认识。
这样意志坚定且能力出众的人,不管他走那条路都容易攀上高位。
这种品质无疑是陈啸庭需要学习的,所以此时他对高士杰便少了些许成见。
只是可惜,这等人中之杰已命不久矣!
但就在此时,陈啸庭却隐约听见衙门外有骚动声,在大堂内杀威棒击打声下并不正切。
当他正以为是幻听,却听得“嗖嗖”两下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飞速传来。
有人放箭……这是陈啸庭的第一反应,然后他迅速便是一个闪身。
两支箭就是射门口的两名校尉的,陈啸庭闪身躲开了箭,另一边那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被箭射中了手臂。
“戒备,敌袭……”陈啸庭大声喊道,然后迅速躲在了柱子后。
此时大堂内外都发现敌袭,顿时便有局面混乱,堂内衙役们不知所措,就连地上的高士杰都没人管了。
几名捕快迅速拔出佩刀,一齐横列于李长山几人身前护卫。
而从大堂后的侧门处,几名校尉带着手下般差役,也迅速将李长山三人环卫中间。
“还真有人不怕死啊!”沈岳冷冷道。
和李长山二人面有惊慌不同,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沈岳此时很平静,甚至连身形都没动一下。
“速速查明情况,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长山乱中有序道。
而此时,钱守德也下令堂内衙役,将大堂正门关闭起来,这样可以防止外面再射冷箭。
大堂之外,陈啸庭和那位射中手臂的校尉皆呈戒备,其他差役和衙役们也是如此,眼睛直勾勾看着府衙大门。
这次铁老二等人的准备很是充分,他们在四处同时闹事,给府衙的防卫力量来了个调虎离山。
所以,当接近一半的人手前去绞杀白莲教逆贼时,铁老二两人则带着最精锐的人手,直接出现在广德府衙之外。
更为离谱的是,他们手中不只有违禁的刀剑,更还有弓箭这种管制军械。
所以,铁老二等人的推进速度很快,此时在广德府衙处交战异常焦灼。
这下,铁老二不得不感叹陈家人之厉害,不当能搞到管制的军械,还能将他们直接送到广德府衙外。
更为厉害的是,做了这么多的陈本贤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白莲教这边都只有铁老二两人知道他在帮忙。
而陈家调集的人手,也全都是白莲教的信徒,明面上和陈家半点关系都无。
“弟兄们,杀进去……杀了这些狗官!”铁老二恶狠狠道,随手便将一名衙役砍倒在地。
但是,衙门大门防守严密,他们轻易之间也难突入进去。
铁老二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等那些被调走的官差赶回来,他们就腹背受敌了。
“杀狗官……”底下信徒拿着刀大喊道。
他们之所以加入白莲教,就是被豪绅官吏逼得活不下去,要么是家破人亡……
所以,这些人对官府有着天人的恨意,此时被铁老二利用的恰好。
大门之内,陈啸庭等人已能看见外面的厮杀,校尉和衙役们已有抵挡不住的趋势。
这里要说明的是,衙门内只有捕快佩刀,衙役们拿着的是杀威棒在干。
正因为如此,在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官差这边会有不支之势。
“速速支援大门处,你们几个跟我来!”此时,一名小旗官来到陈啸庭等人面前道。
实际上,不管衙门内外,此时战斗力最强的还是锦衣卫。
就比如此时的陈啸庭,除了配有百炼钢刀,身上还着有链甲。
小旗官前来领队,哪怕对方不是自己直接上级,陈啸庭也必须得听令。
府衙大门口必须守住,若是让这些逆贼打到了衙门里面,那事情的严重程度立马上几个档次。
如此一来,这次公审不但无法给堂上几位大佬带来政绩,反而可能将自己带沟里去。
有了陈啸庭等十几人加入战局,府衙大门的局势一下就稳住了。
那些信徒饶是不怕死,在锦衣卫的钢刀面前也寸步难行。
但人算不如天算,此时铁老二等的就是这一刻,这是他们计划中最后一次调虎离山。
只见铁老二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便有信徒弯弓指天,松弦放出一支响箭。
第38章 保护千户大人
(大佬些有票的都投过来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咻……”
响箭的声音划过天际,听起来异常刺耳,陈啸庭本能感觉有事要发生。
这些反贼意欲何为?陈啸庭思绪飞快,猛然间他回头望向身后。
没错,这些人的目标是衙门大堂,那里现在的防守力量最弱。
可是,如今这些逆贼被挡在衙门外面,他们又怎能对那里下首?
难道说……有内鬼?陈啸庭大胆猜测。
连陈本贤这样有着功名的大豪绅,都背叛朝廷投入了白莲教,那么府衙之内有白莲教的内鬼有有何稀奇?
正当陈啸庭想到此处,便听衙门大堂内传来叫骂声,从声音里能知道里面已是一片混乱。
“不好……千户大人还在里面!”小旗官听得身后大堂内大斗声后,立时大怒道。
“快,你们几个带人进去,一定要护大人周全!”小旗官急切道,他正和白莲教信徒纠缠而走不开。
铁老二的目的就是为拖住门口这些人官差,此时又怎么可能让陈啸庭等人轻易撤走。
严格来讲,铁老二这次的目的并非一定要将高士杰活着救出来。
换句话说便是,只要让高士杰无法开口,向朝廷透露白莲教高层机密之事,杀了他也可以交差。
现在铁老二只等着大堂内的弟兄杀了高士杰,他就可以悄悄逃离了。
事情比预想得要顺利,铁老二此时心情相对放松了些,直到他看到衙门口的陈啸庭。
铁老二对陈啸庭可谓恨之入骨,当初若不是他将高士杰抓走,那里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而此时,陈啸庭只想着从战团中抽身,然后往衙门大堂内赶去。
连续拿刀砍倒两人后,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这些白莲教逆贼确实难缠。。
“混蛋,吃老子一刀!”此时铁老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
陈啸庭没有理会,而是加快脚步往大堂赶去,此时门关着他看不清里面情形。
“老子这也算是用身家性命,来赌前程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
距离府衙两百多米的街头,周文柱让手下将几名闹事地痞捉拿后,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说,谁派你们来的?”周文柱大怒道,已经没有了那份涵养。
几名地痞皆是哈哈一下,然后紧逼上嘴巴,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来。
“大人,他们在服毒!”一名校尉喊道,然后狠狠甩了几个耳光下去。
但是还是晚了,即便这三名白莲教信徒牙齿都被打掉,但含在嘴里的毒囊已被他们咬破。
没有多说一句话,在经历了痛苦的抽搐之后,三名白莲教信徒七窍流血而亡。
看着地上摆好的几句尸体,周文柱想到了很多。
白莲教经营多年不见踪影,短短时间内便能调集死士出手,可想而知其对广德乃至雍西的渗透有多严重。
“不好……府衙,他们的目标是府衙!”周文柱迅速反应过来。
“快快回援府衙,再去通知张震山他们回援,快……”
说完这些,周文柱甚至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这柄绣春刀已多年没见过血了。
…………
当陈啸庭来到府衙大堂门外,对着关好的门狠狠就是两脚踹去,大门应声轰然打开。
里面果然已经打做一团,沈岳李长山三人被仅有几名衙役护着,不断往大堂角落闪躲。
有衙役和捕快是白莲教的暗桩,这时候突然在衙门大堂里动手,可以想象里面的人有多措手不及。
此时陈啸庭也不得不感叹,陈本贤这位当真是手眼通天,衙门里都有为他卖命的人。
通过这次,陈啸庭再一次感受到了陈家的强大,杀陈本良这件事儿绝不能泄露出去。
想来,只是因为抓捕高士杰这件事,陈本贤不会和他死磕。
短暂间思索后,摆在陈啸庭面前的是衙门大堂内的乱战,这让他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陈啸庭可不是三头六臂,在大堂内这种狭小空间内乱战,是很容易受伤乃至丢掉性命的。
就在此时,一名反叛的捕快正拿刀向千户沈岳砍去,挡在前面的衙役在生死间竟然怂了。
“贼子敢尔!”陈啸庭一声大吼,三步并做一步冲进大堂。
“当”的一声脆响,陈啸庭的刀挡在沈岳面前,将那名捕快的刀稳稳架住。
此时陈啸庭都紧张得不得了,但他稍稍瞥过沈岳的脸时,发现这位千户大人脸色并无多大波澜。
“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吧!”陈啸庭喃喃道。
然后他奋力将刀一抬,将对方的刀揽开之后,紧接着调转刀头向前砍去。
“去死……”陈啸庭怒声道,转瞬间便与这名捕快连对三刀。
陈啸庭攻势凌厉,这名捕快只能勉励招架,虎口被陈啸庭的重击震得生疼。
天生神力可不是说说而已,再加上陈啸庭一米八大高个儿,给对方造成的心里压力可想而知。
就在这名捕快叫苦不迭之际,旁边护卫的衙役捕快们也反应过了,于是在他身后有人一刀捅进他后背。
见这人死透后,陈啸庭拿着刀连连后撤,挡在沈岳身前警惕扫视四周。
然后便听陈啸庭紧急道:“千户大人,属下护送您离开此处!”
此时,李长山和钱守德二人已在几名衙役捕快保护下离开,沈岳也知此地威胁不宜久留。
“走……”沈岳突出这个字道。
陈啸庭横道身前,护送着沈岳徐徐往后退去,进入大堂左侧便道后就退入了衙门二堂。
原本陈啸庭因为李长山等人也在此处,他和这些人回合后就安全了,可来到二堂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大家都是惜命之人,位高权重者更是如此,离开战局中心自然是逃得远远的。
也就在此时,陈啸庭看见看见厢房的甬道里,从外面飞速驰来一个人影。
铁老二是来追击陈啸庭的,可陈啸庭根本就未理会他,于是他就绕开战团紧咬着陈啸庭。
拿着大刀缓缓踏入二堂院内,铁老二阴笑道:“紫衣麒麟纹官服,小人这条贱命真是运气好啊……还有千户大人您陪着我死!”
因冲动进入府衙大门后,铁老二便知自己的很难全身而退,此时有大人物为他陪葬他自然不亏。
但要杀那位锦衣卫千户,就必须先把前面那碍眼的人除去。
“陈校尉,你可害得我好苦啊!”铁老二语气冷冽,说完这句提刀便向陈啸庭冲去。
“大人小心……”陈啸庭一声惊呼,同样提刀往铁老二冲去。
人家明明是冲他来的,陈啸庭却让沈岳小心,这里面表现的心思可谓不浅。
铁老二这人绝对上过战场,手上功夫和临战反应都不弱,陈啸庭对上他一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
没有什么花架子的招数,两人之间的打斗拼的就是力量与速度,没一会儿两人便已互砍七刀。
两人此时都是气喘吁吁,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和心里,实际上最为耗费心力。
“去死……”铁老二直挺挺的一刀斜砍过来,逼得陈啸庭不得不向左微微闪身解力。
哪知铁老二这是虚招,就在陈啸庭左闪之际,铁老二这次并未如之前那般紧追上来。
此时他向右微微移动身体,原本三人一条直线陈啸庭居中的格局,一下变成了三角站位。
换句话说,沈岳和铁老二之间已没有阻挡。
“再见,千户大人!”铁老二满脸狞笑,在陈啸庭立足未稳之际,直接举刀向沈岳砍去。
第39张 善后
(各位有票投票,无票……来点儿打赏也好啊!!)
铁老二最想杀的是陈啸庭,但久战无功之下,他就对杀陈啸庭不报希望。
而那位千户大人还在,于是铁老二便目标换做了沈岳身上。
沈岳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也不知往哪里跑,于他而言府衙内处处都可能有危险。
现在铁老二向他冲来,沈岳可不会逞血勇之气,连连便往陈啸庭所在方向退去。
实际上,放在和陈啸庭打斗时,铁老二就有意控制着站位,所以三人之间距离都不算远。
哪怕沈岳反应相对较快,但这么三米不到的距离给他的反应时间很少,几乎是转眼之间铁老二的刀就来到了沈岳面前。
“大人小心……”陈啸庭怒喊道,但此时他再挥刀上前已来不及了。
若是沈岳在他护送下有个闪失,陈啸庭不但前程没有了,可能还会因此下狱。
饶是沈岳心理素质强悍,此时见铁老二钢刀向他捅来,脸上也露出悲愤之色。
他有重返京城的大志,才会在雍西搞出这些事来,却没想到创业未半就要身死。
在这濒死之际,沈岳的感官一下敏锐了许多,他甚至感觉铁老二的刀尖儿移动得很慢。
可即便是这种“慢”,沈岳也觉得自己无法躲闪开,只能看这那刀尖逼近,然后刺进自己胸膛。
“吾命休矣……”沈岳心头暗道。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沈岳等待的死亡没有出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
没错,陈啸庭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铁老二的刀。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陈啸庭举刀砍来定来不及,所以干脆他一咬牙用身体挡了过来。
因为身穿链甲,铁老二的刀没能将其刺破,但将陈啸庭胸口撞得生疼。
也正因尽了全力,铁老二此时收刀也来不及,被陈啸庭反手一刀斩在了脖子上。
瞬间铁老二脖间鲜血喷涌,铁老二丢了刀拿手去捂,但注定是徒劳。
“我……我……”铁老二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陈啸庭才真正松了口气,然后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此时他又想起什么,立马转过身来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让大人受惊,属下该死!”
动手时厉害,陈啸庭说话时更厉害。
这时候他完全可以说,“大人勿忧,贼人已被属下斩杀”的这种请功的话,但陈啸庭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给自己请罪。
你可想想,方才陈啸庭不但救了沈岳的命,而且还是用身体给沈岳挡的刀的!
如此忠心勇敢之人,沈岳又怎么可能怪罪于他,又怎能对手下这种义士无动于衷。
沈岳上前一步,缓缓将陈啸庭扶起来道:“你于本官有救命之恩,何出此言!”
陈啸庭可不敢过度表现,那样可能适得其反,审时度势也是上位的必备能力。
顺势起身之后,陈啸庭躬身抱拳道:“属下职责如此,大人不必夸赞!”
沈岳此时难得出现笑容,只听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啸庭心中怦怦直跳,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名字终于要入千户的耳了。
陈啸庭再度行礼,而后沉声道:“属下陈啸庭,广德百户所校尉!”
“好好……英雄出少年啊!本官记住你了!”沈岳大笑道,这种由内而外的豪气,非有大气魄者不能有之。
见此情形,陈啸庭也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个大哥他跟定了!
但这时,沈岳还没多说几句话,之间方才铁老二所来的甬道上,一名小旗官带着大批校尉差役赶来。
见到地上摆着的尸体已经淌了一地的血水,这些人可以推断出方才打斗有多血腥。
这名小旗官是卢阳来的,专门负责贴身保护沈岳,但现在却让沈岳渉险。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颤声道:“卑职救援来迟,护卫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说完这名小旗官一个大脑袋磕在地上,那撞击声听得陈啸庭都觉着疼。
对这名小旗官,沈岳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只听他冷声道:“你倒是来得及时,自己回去后领二十鞭子,罚俸一年!”
这惩罚说重不重,至少官帽子保住了,但说轻也不算轻。
就在此时,周文柱也带着大批人马赶到,在见着沈岳安全后才松了口气。
“大人,府衙内外逆贼皆以击杀,活捉五人……请大人示下!”周文柱禀报道。
沈岳此时没功夫管这些,于是便道:“全部抓回百户衙门关押,高士杰死了没,没死也带回去!”
周文柱便道:“高士杰没死,自杀时被阻止……”
正当沈岳要问些更具体的情况,便听后方二堂处传来李长山声音道:“沈千户,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沈岳只得转身,便见李长山和钱守德在几名衙役护卫下,出现在二堂大门内侧。
“在下无事,两位大人也无事吧?”沈岳也问道。
钱守德一声叹息,然后便道:“我等倒是无事,可今日之事该如何善了,才是麻烦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岳,将白莲教反贼镇压下去可不算晚,府衙遇袭这事儿还需善后。
若是一个操作不当,带来的不良后果可能是沈岳三人承受不起的。
于是沈岳便回头对周文柱道:“周百户,你想外面的事交由你处置,本官与两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周文柱躬身答道:“卑职领命!”
于是沈岳也不多说,直接便向李长山两人走去,旁边小旗官则带着校尉差役紧跟而上。
进入府衙二堂之后,其他无关人员便退了出来,值守在二堂外面。
就这么走了?陈啸庭有点儿失落,他还没和沈千户深入交流过,还没让对方见识自己的才华。
“陈啸庭,还愣着做什么?由你负责,将高士杰押回百户所!”周文柱亲自点将道。
在周文柱看来,将事情交给陈啸庭办,他着实要放心一些。
无奈陈啸庭只能领命,心里也祈祷着,方才沈岳是真的记住它了。
…………
外面人打扫战场,府衙二堂之内的气氛却有些压抑,三位大佬此时都一言不发。
还是钱守德先开口道:“两位大人,事已至此……该如何收场,咱们可得快些拿个章程出来!”
沈岳此时也道:“两位大人,依本官之见……只要咱们多报战果,少报乃至不报战损,事情也大不到那里去!”
说完后沈岳问道:“两位大人怎么看?”
钱守德点了点头,这样也是个好办法,用笔杆子报功对文官来说可再简单不过。
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上首的李长山,打算听他怎么说。
李长山掐着衣袖,而后缓缓道:“二位大人不妨这样想一想,若是咱们事先谋划,打算利用公审高士杰之机引出白莲教逆贼,而后将其围剿……”
“如此,咱们还有过错么?”
沈岳和钱守德两人眼前一亮,相视一笑后,皆竖起大拇指道:“大人高明!”
第40章 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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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治十五年七月初六,广德百户衙门。
在最深处的百户大堂西厅内,身着紫衣麒麟纹官服的沈岳,正坐在大案后的椅子上喝着茶。
而原本该坐在官椅上的周文柱,此时正躬身站在大案之前,捧着一份文书细细看着。
良久之后,周文柱才将文书收起,然后道:“大人,这可真是妙啊,如文书中所述的话,咱们这次可是功上加功啊!”
捉拿白莲教天王是一大功,携手广德府衙围剿白莲教反贼又是一大功。
放下茶杯,只听沈岳道:“所以说,这些文官们一肚子坏水,对他们要防之又防!”
周文柱连连称是,他与李长山等人打交道的时候多,深知这些人的厉害。
不过此时,周文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于是他便道:“大人,还有一事卑职深感惊惧啊!”
沈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便道:“你是想说,白莲教的事吧!”
周文柱点了点头,然后便道:“白莲教近些年来极少冒头,卑职本以为这些人已凋零,谁知咱们只是轻轻一碰,便捅了出了这么大娄子!”
谁知此时沈岳却是一笑,然后道:“文柱,这你可说错了,咱们抓的是白莲教的天王,可算不得轻轻一碰!”
但说完这话,沈岳脸色肃然道:“可是,白莲教调集人手之众,行事之隐秘,渗透之深入……却是让人胆战心惊!”
府城之内被渗透也就罢了,连广德府衙里的捕快衙役也被白莲教腐蚀,沈岳不得不感到震惊。
广德府是他管辖的三个府之一,其他府会不会也是这样?还是说雍西省白莲教也树大根深?沈岳不敢往下深想。
他知道,即便自己日后坐上了雍西千户所千户之位,面临的挑战只会更大。
一旦白莲教在雍西闹出了大事,他这府城提皇帝监视雍西的锦衣卫主官,一定不会有好好下场。
沈岳面色凝重,然后便道:“广德府衙出事,百户衙门绝不能有内鬼,日后你好好梳理一下咱们衙门内部!”
确实有这个必要,于是周文柱便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保证广德百户所里干净!”
两人一阵无言,心中皆有谋划反转。
好一会儿后,沈岳才抛开这些杂乱心思,然后问道:“周百户,你可知手下有一校尉,名叫……陈……陈啸……”
没等沈岳说完,周文柱便先说到:“大人是说陈啸庭?”
沈岳一拍大腿,然后道:“没错,就是这小子……此人品性能力如何?”
要问一个人品性和能力如何,这就是在用人考察啊……周文柱如是猜测道。
陈啸庭在他眼里印象还不错,于是他便实事求是道:“禀告大人,陈啸庭这人品性还可,只是性格有些跳脱,剑走偏锋!”
“额?说来听听?”沈岳有些奇怪,他还没听过周文柱这样评价一个人。
然后,周文柱便将陈啸庭在泰西县衙,威吓官吏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只是简单一听,却也足够让沈岳大感惊讶,一个小小校尉竟有如此智谋和胆识,当真是不得了。
一想起昨日在府衙,陈啸庭和铁老二厮杀的情形,以及最后用身体为他挡刀那一幕……沈岳便觉得这年轻人真不一般。
沈岳便叹息道:“是啊,还是年轻好啊!”
而此时,周文柱还接着道:“千户大人想必不知,当初捉拿高士杰的,便也是这个陈啸庭!”
沈岳不由怔然,当初捉拿高士杰的文书报上来后,他确实没注意看谁亲手抓的。
沈岳不由笑道:“这么说来,本官还赏过他一百两银子?”
周文柱也笑了,然后不再讲话,心里却在想千户怎么记挂起一个小小校尉。
想多昨日府衙见陈啸庭与沈岳一起,周文柱便知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还真是不安分啊!周文柱叹道,而后便开口问道:“千户大人,陈啸庭他……”
可没等周文柱把话问出来,被沈岳打断道:“周百户,陈啸庭你打算怎么用他?”
说道这里,沈岳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仰面喝茶下让周文柱无法探知他的表情。
想了想后,周文柱便道:“大人,此人能力出俗,卑职打算磨合他一两年后,就调他入我麾下小旗办差!”
直属于周文柱的直属小旗,是整个百户所校尉都想进的地方,在里面不但地位高游水足,而且还更容易升官。
谁知此时沈岳放下茶盏,脸色平静道:“年轻人嘛,就该多经历事,打磨棱角,不必调他入你的小旗!”
这下周文柱就真的猜不透沈岳心思了,到底是要重用他?还是说随便问问呢?
绝不可能是随便问问,周文柱对此很是肯定,因为这就不符合沈岳的作风。
不让入我的直属小旗……难道是……
周文柱一抬头,然后想到一个可能来,这个想法既让他觉得不太可能,但偏偏他又觉得真有可能。
莫非是千户大人要亲自提拔陈啸庭?周文柱如是想到。
若是陈啸庭入了他的直属小旗,便打上了他的烙印,对千户大人来讲就隔了一层。
见周文柱面露深思,沈岳不由站起身来,然后道:“行了,明日本官就要回卢阳,高士杰也一并带走……”
“你再安排十名精干校尉护送……嗯,不要有陈啸庭!”
这个安排虽然奇怪,但周文柱也能想明白道理,无非是要多观察一下陈啸庭,才决定用不用!
周文柱便答道:“卑职遵命!”
…………
当天下午,在临行之际,沈岳宴请了广德百户所的几位官吏。
十位小旗官,三位总旗,再加上周文柱……济济一堂。
不管怎么说,这次广德百户所和白莲教内贼拼杀,损失惨重劳苦功高,沈岳是要表示一下安抚。
可以想象的是,经过这次大乱斗之后,广德百户所又要撤下一大批老人,因为他们真的干不动了。
当官的都被请去了喝酒吃肉,陈啸庭却有些闷闷不乐。
他在衙门里等了一天,都没能等待千户大人的召见,这让他大感失落。
果然当官的话不能信,自己不过是一小小校尉,又怎么可能被记得住……陈啸庭心中自嘲。
当陈啸庭踏出自己百户所衙门,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带有怒意的声音道:“陈小子……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陈啸庭回头一看,却是郑简从后面追了出来,面色大为不善。
“郑叔,我没做什么啊!”陈啸庭摇了摇头,暗道郑萱儿倒是想对自己做什么。
“没有?那为何萱儿老是念着你的名字?”郑简怒道。
虽然陈啸庭做他女婿不算差,但他却不允许陈啸庭欺负自己女儿,在他心里陈啸庭此时已成了负心汉一类的人。
陈啸庭感到一阵头痛,连忙上前勾着郑简肩膀,然后道:“郑叔,我们真没什么……”
于是乎,未得召见的陈啸庭,还得将郑简给哄着。
第41章 陈家铺子
永治十五年七月初十,广德百户衙门。
今天对百户衙门来说非同寻常,自上次府衙与白莲教发生战斗,很多人都受了伤。
一些年龄大的校尉,大批选择提前卸任,让自己的儿子扛上这副担子。
此时,陈啸庭则带着自己四位发小,正往百户衙门里走着。
虽然早就知道会成为锦衣卫,但当真的踏进百户衙门后,余有平四人的欣喜都褪下了许多。
今日和一起来报到的还有七八人,此时都已在二院点卯之处等待。
陈啸庭几人进去后,也不过惹了寥寥几人侧目,并未激起什么骚动。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百户周文柱才出现在大门处,那里的石阶可以让下面校尉都看到他。
一名小旗官站在一旁,拿出册子开始点名,一个名字念出下面便是一声“听令”。
“陈啸庭……”
“听令!”
……
“余有平……”“魏无定……”
大概念了有十分钟,这名小旗官才将名册点完。
若是按以往惯例,此时就该散场了,但今天与以往确有不同。
只听周文柱开口道:“今日我百户所新来了十二名校尉,你们的父亲都是衙门里的精干之事,希望你们也能承父祖之志,用心办差……”
“在你们周围站着的,都是你们的前辈,平日里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多询问……作为前辈的,也要多多提携!”
“大家都是一个衙门的里的兄弟,只有互帮互助,才能乘风破浪,攻克万难啊!”
百户大人训话的时机可难得,底下众人都是耐心聆听,余有平等新进校尉更是激动不已。
陈啸庭却没什么感觉,这种领导讲场面话的情形,恐怕也只有余有平这种新人才会热血沸腾。
周文柱的也掰扯了七八分种,才在最后的勉励中结束了讲话。
当周文柱离开后,余有平几人去领自己的官服腰牌,陈啸庭再度给他们当起了带路党。
从库房郑简处领了东西后,余有平四人便寻自己小旗去了,陈啸庭就变得百无聊赖。
他和小旗官王有田不对付,回广德这些天两人寥寥见过几面,但一句话都没说过。
“唉,还是他们新人好啊,和上司之间关系融洽!”躺在郑简躺椅上,陈啸庭感叹道。
郑简坐在一边,瞥了陈啸庭一眼后道:“你羡慕他们?我看是他们羡慕你才对吧!”
“你陈啸庭的大名,在百户衙门可谓是无人不知,我看刚才那些年轻人……都是把你当做目标来着!”
陈啸庭嘿嘿一笑,他这确实是无痛呻吟来着。
在百户衙门和上司关系恶化,还能过得风生水起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郑叔,今晚来我家喝酒?”陈啸庭笑着道。
郑简瞥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要娶了我家萱儿,老子天天上你家喝酒!”
陈啸庭这可不敢接话了,虽然郑萱儿各方面来说都是好女孩儿,但他总觉得差了点儿感觉。
“这事儿得问我爹去!”陈啸庭打马虎眼道。
郑简嘿嘿冷笑,和他陈大用莫逆之交,老陈肯定愿意两家亲上加亲的。
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陈啸庭起身就要告辞,却听郑简笑道:“杀人如杀鸡的陈校尉,这就要逃了?”
不愿意多说,陈啸庭直接就逃了!
这些糟老头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陈啸庭很是嫌弃道。
点卯之后按理说他该去巡街的,但他和王有田之间闹掰,也就没给他派差事。
换句话说,眼下陈啸庭既不是坐堂,也不是听差……整个人就跟透明的一样。
就在陈啸庭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去找一下张震山,让张总旗给他调换个小旗时,曾春找上了他!
往百户衙门外走着,陈啸庭便问道:“什么事?”
曾春跟在陈啸庭身后,答话道:“大人,您堂弟在外头等你,说他家有人闹事……想请你过去看看!”
二叔家有人闹事……陈啸庭一下就想起来,今天是那些地痞收账的最后时间。
这几天他忙着和白莲教打交道,却是把这件事忘了。
于是他对曾春道:“你马上去叫弟兄们,再把家伙都带上,到衙门口找我!”
曾春领命而去,陈啸庭则立即往百户衙门赶去。
当他来到衙门外,目光搜寻了好一会儿后,才看见站在角落的二叔家长子。
“育才,过来……”陈啸庭喊了一嗓子道。
陈育才,陈大能的长子,今年有十五岁,只比陈啸庭小一岁。
见着陈啸庭后,陈育才便跑了过来,然后开口道:“大哥,家里出事了!”
陈啸庭便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带家伙?”
陈育才便道:“那些人有五六个,在我家铺子里闹事,有三……四个人带着棍棒!”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个规模的闹事,他一个人压下来应该没问题。
这个时代兵器都是受管控的,还没有那个地痞敢堂而皇之拿兵器寻衅,那是在给自己找事。
没过一会儿,曾春张二铁等人便集结到位,他们在前段时间都见了血杀过人白莲贼,此时站在一起气势十足。
和让陈育才心安了许多,暗道今天这事儿堂哥应该能摆平。
“咱们走……”陈啸庭一挥手道。
…………
广德西城的白水街,和往常一般热闹无比,而位于白水街尾的陈大能的汤饼铺,此时则清冷了不少。
所谓汤饼铺,其实就是现在所说的面馆,在这个时代是大众消费得起的地方。
一碗素面五文钱,加份臊子多两文钱。
此时,几名浪荡汉子坐在陈家铺子里,另有两人持木棍守在门口。
为首汉子坐在一张桌子后,正呼啦呼啦吃着汤面,旁边还有有小弟给他倒茶。
一边吃着面,这大汉一边道:“老陈,这个月钱你什么时候交?”
陈大能围着围裙站在桌旁,满是小心道:“五爷,您也知道我这小本生意,那能交得起每月一两银子,您不是要我老命吗!”
陈大能这铺子每天进账不过三百文,一个月下来也就不到二两银子。
若是交给地地痞帮会就一两,那他拿什么钱孝敬巡城官差,更不用说一家人还要生活。
听到陈大能叫苦,被称作五爷的汉子将筷子一下拍在桌上,然后大怒道:“今儿你要是不交,老子就把你铺子砸了!”
说理肯定是说不通了,陈大能虽没见过多大世面,但也没被五爷这声喊给吓住。
只听陈大能道:“五爷,做人得讲道义,若是其他铺子也如我这般交钱,我也能想得通!”
“但为何偏偏我家交这么重的例钱?你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陈大能脸色涨红道,显然也是到了气急的状态。
“五爷”不由哈哈大笑,引得旁边几位小弟跟着笑了起来。
“老东西,我们五爷就是欺负你,你又能怎么着?”其中一名混混操着木棒冷笑道。
“当家的,别和他们争……等育才回来!”此时,陈大能的老妻魏惜在后面小声劝道。
陈大能也不输场面,而是咬牙切齿道:“张武,你别太猖狂……你我侄儿在锦衣卫衙门当差,你惹不起?”
张武可没被吓住,锦衣卫衙门里校尉他还有所顾忌,但如果是个差役他可不会给面子。
帮会里和衙门都打点了关系,不会因一个差役为难的。
更何况,上面二哥交代下来的事,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陈,别说你侄儿不在,就是在你也得把钱交了!”张武一挥手将面碗打落在地道。
哐当……瓷碗碎了一地,引得门外围观百姓一阵骚动,纷纷认为陈家铺子开不下去了!
“好大的威风!”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铺子外传来道。
第42章 逼退
张武不由侧目,然后怒声问道:“谁……敢说五爷的闲话,活腻歪了!”
白水街是他张武的地盘,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此时外面有人敢调笑他,他又怎会不大怒。
而在外面,原本将陈家铺子围得严严实实的街上路人,此时自然的让出一条路来。
是锦衣卫,锦衣卫怎么来了?老百姓们满怀恐惧,很快就撤到两边。
锦衣卫官差和这些地痞不对付,看样子有好戏看了……围观百姓大多作此想法。
门口站着的两名混混,虽然仍旧拿着木棒,可此时整个人都在颤抖,典型的被吓到了。
“谁在外面,给老子提溜进来!”张武粗声道,此时他是背对着大门口的。
“五爷,是官差……”门口混混颤声道。
张武不由更怒,官差又不是没见过,用得着这么害怕?
“滚开……”张二铁曾春二人前行开路。
他二人就这么直挺挺往前走,来到门口两名混混身边时,直接用手抓住他们领口便往外拖。
这两人才被扔出来,站在陈啸庭身侧的鲁三宝便恶狠狠道:“滚……”
丢下木棒,这两名混混儿屁滚尿流的逃了。
陈啸庭正了正自己官帽,然后才迈步上前,往铺子门口走去。
听到外面动静不对,张武这才转过身来,便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陈啸庭。
黑色豹子纹官服,锦衣卫校尉……张武心头暗道。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自己运气不至于这么背吧!还真是一位锦衣卫校尉。
“大人,您来此处也是吃面?”张武站起身道,语气中再无傲气。
陈啸庭没说话,而是继续铺子内走,经过张武身边后来到了桌子上首。
陈大能仍站在原地,只不过眼神中没了方才的恐惧和担忧。
“二叔啊,您这铺子里来了恶客,还真是新鲜事儿!”陈啸庭笑着道。
此时,魏勇和鲁三宝已将铺子门堵住,张武和剩下四名手下被困在了里面。
陈大能则满是悲愤道:“啸庭啊,您可得为二叔评评理,这些人是不想给我家活路啊!”
陈啸庭转过身来,然后坐到了张武对面,只见此时的张武面色凝重,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其他锦衣卫校尉,他张武还能嬉笑两句,然后和稀泥就把事解决了。
可陈啸庭称陈大能二叔,就意味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更人张武感到难受的是,陈啸庭和手下差役流露出的气势,更比其他锦衣卫要凌厉许多。
这他娘的这么年轻,血腥味儿怎么如此重……张武心中不解。
“怎么称呼?”陈啸庭开口问道。
张武此时局促不已,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站起来回话。
在小弟面前要维持仅有的面子,张武还是坐着答道:“小人张武,三才会诸弟兄中排第五!”
他这是拿帮会来压陈啸庭。
陈啸庭点了点头,紧接着道:“给我个面子,今儿这事儿就算了!”
张武咽了咽口水,然后道:“大人,小人也是奉命办事,您这是为难小的了!”
陈啸庭不由笑了,混帮会的还谈什么奉命行事,真以为是黑社会的天下了?
陈啸庭解下佩刀放到桌面上,把着刀柄开口道:“你可得想清楚了,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将刀缓缓抽出,陈啸庭继续道:“你还得知道,就算我现在杀了你,到时候我就说你是白莲教逆贼,也没人会过问此事!”
被人威胁,张武则道:“官府不管,自有我帮中兄弟为我讨公道!”
陈啸庭继续往外抽刀,接着道:“但那时你已经死了,你的兄弟为你讨了公道又能如何?”
“更何况,他们未必那么在乎你!所谓人走茶凉啊!”陈啸庭冷笑道。
张武顿时无言相对,事实上还真有可能如陈啸庭所说那样。
混帮会的要讲义气,但偏偏在关键时刻,义气又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张武对此知之甚深。
张武想了想后,便道:“大人,今日你赶走了,可就与三才会搞差了关系,西城之内怕是寸步难行!”
即便被陈啸庭施之以威,晓之以理给说服,张武此时仍不愿死心,想使陈啸庭让步。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啸庭的刀全都抽了出来,在张武的话刚说完时一刀砍向了张武。
张武吓得一声惨叫,暗道自己这辈子就这么玩儿完了……
“五哥……”几名混混一声惊呼,想要上前却被曾春几人拦住。
曾春几人都是带了刀的,这些混混儿可惜命得紧,自然不会硬闯。
陈啸庭当然不会那么冲动,杀了张武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和三才会之间接下大仇。
所以这一刀,他是砍在桌子上的,此时他正看着张武呼喊。
好一会儿张武才觉得不对劲儿,自己居然没有痛感,他回头一看则见陈啸庭正看着自己。
“现在走,还来得及!”陈啸庭语气冷冽道,此时的他真动了杀意。
张武几番思忖之后,最后还是站起身道:“今日领教了陈校尉的威风,我张武不是对手……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张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撇下了自己的几位小弟。
陈啸庭一个转身,却在剩下这四人中见到两熟人。
正是两个多月前,陈啸庭在街上教训过的两个混混儿,高用和王三响两人。
这才过了多久,这两人就加入了帮会,懂得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
陈啸庭摆了摆手,然后对曾春等人道:“放他们走!”
曾春几人这才收刀入鞘,满脸寒霜对高用等人道:“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曾春几人曾经就是混江湖的,现在成了锦衣卫差役,也算走了正道,自然就对这些混混看不起。
更何况跟了陈啸庭后,他们的日后都滋润了不少,自然对陈啸庭有感激。
现在有人为难陈家,这不就是为难他们?所以曾春几人才会对这些地痞混混深恶痛绝。
听到让自己走,高用几人连连道谢,然后非一般的冲出了陈家铺子,追赶自己的大哥去了。
闹剧结束,外面的行人看得却是意犹未尽,纷纷暗道张武是个软脚虾,这么快就怂了。
“还是锦衣卫厉害啊!”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纷纷点头,可不是锦衣卫厉害么。
三才会在百姓间再厉害,也不过是些地痞组成的帮派而已,岂能和锦衣卫相提并论,更何况广德府还不止三才会一个帮会。
铺子之内,陈啸庭收刀入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见事情解决,陈大能才上前道:“啸庭,总算是将这些混账赶走了,二叔可得好好感谢你!”
说完这些,陈大能又对曾春几人道:“几位也辛苦了,我老陈一定备礼相谢!”
陈啸庭摆了摆手,然后便道:“备礼二叔你就不必了,给我们煮碗面吧,多放臊子就好!”
陈大能红光满面,连连道:“好好好……二叔马上就去做,马上就去做!”
言罢,陈大能对站在外面的陈育才喊道:“育才,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帮忙!”
方才一幕还在眼前,陈育才是真的被自己堂哥的气势镇住了,听得老爹喊自己才动了起来。
第43章 三才会
离开陈家铺子,张武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今天算是在手下面前丢尽面子了。
但现在还有个更紧要的问题,该如何回去想几位兄长交代,事情可被他办砸了。
虽然此时张武也很好奇,大哥怎么会安排这么件事,摆明了是针对陈家。
陈家只是一个普通汤饼铺子,每天收成有限,让他们每月交一两银子确实不太现实。
这样对付一个小铺子,有什么好处和必要?张武不得其解。
三才会是组织完善的帮会,有自己的总部所在地,他们称之为“香堂”。
三才会的香堂,就在在广德西城西宁街的一处院落,和陈大能所在的白水街相隔不远。
来到香堂所在的院子外,门口守候的小混混便主动和张武打招呼。
“五哥,您回来了!”
“五哥,昨天我搞了坛好酒,有空一切喝酒!”
听到耳边传来的恭维话,若是之前张武肯定会与这些人瞎扯几句,但现在他却没那个功夫。
随意应付几声后,张武便进了院子内,整个人看起来沮丧无比。
院子正向大堂内,供奉的是关公之位,后面墙上挂着一个“義”字,这也是大多数帮派的标准设置。
穿过大堂往后的院子里,则是三才会几位大哥的房间,平日他们都住在这里。
张武直接去找自己大哥,也是三才会真正的主人,会主谢平。
推开木门,房间内传来一股子气息,同时还伴有男女的喘息声。
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张武干忙又退了出去,自己大哥脾气可不太好,他不敢轻易打扰。
谁知里面还是传来声音道:“谁在外面?”
原本张武想先离开的,这时也无法成行,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哥,是我……老五!”
听得是张武回来了,谢平便道:“你等一下!”
张武对自己的大哥反应有些惊讶,这么件小事儿居然让大哥抛开了女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木门再度打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女人张武恰好认识,是翠红楼当红的几位姑娘之一,他已垂涎许久。
这想法张武也是一闪而过,现在可不是想女人的时候,他还得给自己大哥交代事情。
“进来吧!”房间内传来声音道。
张武踏进房内,往左转来到茶室,便见自己大哥已坐在椅子上等候。
谢平是个壮硕汉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此时的上身满是肌肉。
若是陈啸庭在场,也不得感慨,这世上还有跟自己差不多健美的身躯。
忙完了事儿,此时谢平神清气爽,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谢平才开口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别看刚刚忙完了事儿,谢平此时依旧气势十足,给张武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张武不敢撒谎在,只能老老实实道:“大哥恕罪,小弟没能收上钱来!”
房间里顿时死寂,谢平本就不多的笑容,此时更是完全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谢平冷冷问道。
张武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边,心中则满是忐忑。
“废物……”听完之后,谢平不由大骂道,同时操起茶杯便向张武砸去。
别看张武在外面被人恭维,于谢平而言却仍是一条狗,此时被砸连躲都不敢。
谢平从一个小混混杀到如今三才会主的地位,慑服手下靠的就是一个“威”字,对张武也不例外。
“一两银子都收不上来,要你有何用?”谢平劈头盖脸骂道。
连身上的茶水都来不及擦,张武便告罪道:“大哥,不是小弟不尽心,陈家找了个锦衣卫撑腰,小弟也没有办法!”
谢平不由沉思,事情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好像确实不能全怪张武,谢平如是想到,然后便道:“行了,你出去吧……派人去将肖经业请过来!”
这一关算是过了,张武心里松了口气,连连道:“是……小弟这就去请!”
没有理会肖经业的事,谢平此时陷入深思,作为会主他要考虑的事有很多。
出了门后,张武的心才真的落了下来,每一次见谢平他都感觉压力巨大。
用手擦了擦衣袖上的茶水,张武脸上的惶恐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恨意。
他恨陈啸庭,更恨不把他当人看的谢平,刚才房间内发生的一切让他深感屈辱。
想起以往被谢平种种打骂的情形,张武恨意愈发强烈,乃至于眼神中涌有杀意。
“五哥,我可找着你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将张武从无穷恨意中拉出,定睛一看是自己新收的小弟。
“你们两个怎么找来了?”张武看着高用和王三响道。
之前高用两人保护费收到了三才会地盘上,被张武狠狠教训一顿后,这两人转而投在他的旗下。
时间长了,将这二人做事认真,张武对他们也多有提举,所以今日才会让这二人同去。
带出去七八个人,此时只有高用二人追他而来,张武对这二人更多了几分赏识。
“随我去办件事!”张武冷冷道。
虽然张武语气不善,但高用二人脸上则颇多喜色,这是把他们当亲信了啊!
“好的,五哥……”高用二人欣喜道。
谁知张武瞥了他二人一眼,冷冷道:“从今天起,我是你们大哥!”
高用二人怔然,大哥可是会主的称号……两人瞄了张武一眼,发现其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好的大哥!”高用二人很是爽快道,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五哥抬举,岂能不识好歹。
不就是一声大哥的称呼,又不是叫爹叫爷爷,叫谁不是叫呢!
三人出了香堂之后,便直往北城而去,张武决定直接去肖经业家中找人。
一路无话,很快这三人便来到了肖经业家门外。
让高用二人望风后,张武便上前去敲门,几声闷响后门被打开,肖经业一身素服出现在里面。
视线绕过肖经业后,张武看见院里摆有桌椅,上面摆放着茶盏和瓜子。
他们这些人在外面拼命才能活,肖经业这些官差什么都不用干,也能过得滋润无比……想起来张武心中便很是失衡。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肖经业责问道。
他是锦衣卫校尉,和张武这样的帮会中人联系紧密,会被人说闲话。
听到这话张武就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们三才会每月都会给锦衣卫上下打点,肖经业可没少收好处,现在却是这幅态度。
掩盖着心里的重重不满,张武一脸平静对肖经业道:“肖大人,我们会主请你过去,有事相商!”
肖经业没注意到,今天张武称的是“会主”而非“大哥”,他现在只想着谢平找自己做什么。
想起之前的谋划,肖经业知道自己必须去,便对张武道:“带路,我去见他!”
第44章 密谋
肖经业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圆领长袍离的家,在张武的带领下往三才会香堂而去。
一路上,肖经业向从张武嘴里问出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张武根本就不开口。
悄悄进入香堂后,肖经业便被带到了谢平房间外。
张武帮忙通禀后就离开了,他不想再掺和这里面的事,免得麻烦找上了他。
而香堂内的其他会众,见肖经业来也并不奇怪,帮里和官差有瓜葛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再说肖经业,在张武离开后,他便踏进了谢平的房门。
“谢会主,大老远的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肖经业笑着道。
谢平作为三才会主,是和总旗官张震山论交情的人,肖经业知道自己没资格给人摆谱。
既然摆不了谱,那就只能赔笑脸了,肖经业不需想就作出反应道。
谢平此时就坐在坐在左侧茶室,此时看肖经业的眼神中满是怒火。
可即便有怒火,谢平也得老实忍着,不可能像对张武那也羞辱肖经业。
只听谢平怒道:“肖校尉,你让我收拾陈家铺子,今儿可给我碰了一鼻子会啊!”
只听谢平说这句话,肖经业便大致陈家铺子发生了什么。
但此时他则纠正道:“谢会主,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不是我老肖让你收拾陈家,而是王小旗的意思!”
肖经业这话是转移矛盾,他可不想单独承受谢平的怒火,吧王有田扯进来便理所应当。
再者说了,他肖经业交代谢平的事,本就是王有田授意的。
对肖经业可以发火,谢平却得给王有田几分面子。
只听他厉声质问肖经业道:“你不是说陈家那位锦衣卫,当差不过两三月,没什么可惧……”
“是,我看在王小旗的面子上,派人去闹事了……”
说道这里,谢平一拍桌子道:“但你知道吗?老子派去的会中精干弟兄,差点儿就被人当白莲教逆贼给砍了!”
谢平大发雷霆,肖经业为其气势所慑,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便听肖经业辩解道:“谢会主,那陈啸庭当差确实未满三个月,我可没骗你!”
谢平知道肖经业说的是真的,但当差不满三个月又怎么样?陈啸庭不还是那么扎手?
此时,他不由怀疑起王有田的意图,处心积虑搞自己手下是为的什么
谢平发过火后,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分逼迫肖经业,毕竟信肖的是锦衣卫,身上担的是皇差。
“肖校尉,你回去和王小旗说,就说我们三才会只做生意,不会参与锦衣卫内的斗争!”谢平冷冷道。
陈啸庭明显不是简单人物,谁知道其背后又站着那位大佬?他三才会小门小户,可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这怎么行呢……如果三才会不愿意被当枪使,那他找谁去!
“谢会主,王小旗请你帮忙,你难到都不给面子?”肖经业语气变冷道。
别看他方才捧着谢平,那是他和气生财罢了,现在谢平不识抬举,那他自然也不会笑脸相迎。
王有田身为小旗官,说实话谢平是不愿意得罪的。
但肖经业如此咄咄逼人,也更让谢平察觉到此事风险颇大,连王有田都不愿直接面对。
既然掺和进去费力不讨好,还容易出事故,谢平便更不会受人利用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肖经业身边后,冷冷道:“在下做事讲究和气生财,若是王小旗咄咄逼人,那在下也只好去找张总旗评理了!”
言罢,谢平便离开了,肖经业终没有追上去。
若是真闹到了张震山那里,谁知道张总旗会帮谁,肖经业猜测张震山更可能帮陈啸庭。
要赶紧去和王有田商议对策,肖经业心头暗道,凭他一人是对付不了陈啸庭的。
…………
离开三才会香堂,肖经业便没回自己家,直接往王有田家中赶去。
当他赶到王家时,王有田正在监督他儿子练武,见肖经业找上门来才停下。
带着肖经业进了正堂落座后,王有田才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大人,之前我让谢平去找陈啸庭家麻烦,谁知他们碰了钉子……就撂挑子不干了!”肖经业无奈道。
他这是把锅甩给谢平,肖经业不可能自己承受王有田的怒火。
果然,在听了肖经业的话后,王有田便骂道:“不过是让他使点绊子,谢平这厮却把自己绊到了,我还真是高看了他!”
肖经业在谢平那里受了气,此时也帮腔道:“大人所言极是,姓谢的在三才会翅膀硬了,可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肖经业这话有挑拨之嫌,王有田可不是傻蛋,自然不会跟着肖经业的节奏走。
于是王有田便道:“既然谢平不干了,陈啸庭咱们又容不下,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肖经业此时并无计策,面对王有田问话,也只能推脱道:“大人,如今我们与陈啸庭相安无事,要不……此事先放一放?”
肖经业打算做和事佬,他很清楚陈啸庭的潜力,以王有田的实力很难将对方压下去。
所以,继续跟着王有田干下去没好果子吃,肖经业打算退出了。
谁知这话才说出口,王有田则厉声道:“老肖,你要知道,若是你与三才会勾结的事传到了陈啸庭耳朵里,人家可不会放过你!”
看着王有田森冷目光,肖经业心头一紧,恐怕不等陈啸庭报复他,王有田就得先收拾了他。
于是肖经业立即改口道:“属下糊涂,属下糊涂了……”
王有田冷哼一声,然后才道:“你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两人一阵无言,心里都在想着事。
肖经业这人脑子转得快,关键人也够阴险,转瞬间便有毒计涌上心头。
然后便听他道:“大人,属下以为,咱们可以试着用阳谋!”
一听这话王有田来了兴致,便道:“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肖经业“嘿嘿”一笑,然后便道:“大人,陈啸庭总归来说还在咱们小旗,还归大人你节制!”
“若是你给他派差事,他难道还能拒绝?总旗大人怎么看他?百户大人如何看他?”肖经业越说越兴奋道。
王有田也不笨,立时便反应过来道:“你是说,咱们给他派个完不成差事?”
肖经业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正是如此……”
王有田问道:“咱们有什么难的差事?”
肖经业早有腹稿,便道:“西宁街是三才会的禁脔,咱们派陈啸庭去收月例钱……您看……”
王有田不由站起身来,连连抚掌道:“好办法,好办法!”
三才会香堂就在西宁街,看在他们每个月丰厚的孝敬上,锦衣卫便没有再向西宁街派差收例钱。
于是便成了定式,若是现在拍陈啸庭去西宁街,三才会还不得把他吃了?
王有田越想越觉得可行,便道:“陈啸庭去了西宁街,我看他谢平想如何抽身事外!”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陈啸庭拒绝王有田的派差,那他名声也就臭大街了,陈啸庭不可能这么选。
“此时过几天在提出,先等陈家铺子的风头过了,免得让人联想!”王有田冷声道。
第45章 绑人和收买
清晨,张武从家中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往香堂赶去。
三十几岁的人了,虽然身边不缺女人,但张武到现在也还没娶亲。
普通姑娘他看不上,看得上的又高攀不上,这么些年也就浑浑噩噩混了过来。
正因如此,对张武来说家的观念很单薄,自给父母二人送终之后,他已很久没在家中吃过饭。
走在巷道里,张武一边扣着后背,同时想着今天早饭该在哪里解决。
陈家汤饼铺肯定是没法儿去了,要是再遇上陈啸庭,他又得吓个半死。
“就去张家包子铺吧,顺便把老张的孝敬收了!”张武打了个哈欠道。
但就在他仰头呵欠之际,一抹黑影罩到了他头上。
正是不见天日之际,张武感觉自己后劲自己狠狠挨了一棒,然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待张武睁开眼,便觉眼冒金星,房间内昏暗的光让他无法判定时辰。
“谁……谁敢害本大爷?”张武喊了句道。
“若是求财,咱们好说好商量,我三才会定不会亏了好汉!”
别看张武五大三粗的,实则心思细腻,这时候都还想到用三才会来压人。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人。
“张五哥醒了?”一个调笑的声音响起道。
张武定睛一看,来人不正是两日前见过的陈啸庭。
方才气势不在,张武小心站了起来,然后陪着笑道:“原来是陈校尉,不是找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这家伙倒是能屈能伸,懂得给自己找台阶下,陈啸庭心中一笑。
然后,陈啸庭便道:“前天你不说后会有期嘛……如今相见,是否惊喜?”
我惊喜个屁……张武心头暗骂,但嘴上却恭维道:“能再次得见大人,小人自是不胜荣幸!”
形势逼人,他张武也只能尽量陪着小心,若是陈啸庭一咬牙把他给做了,那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想多废话,陈啸庭便道:“我只问你一句,三才会和我二叔家过不去,是谁的意思?”
这是陈啸庭思来想去两天后,下定决心要弄清楚的事情。
三才会的人便是闲的没事干,会去针对一个小小铺子,陈啸庭猜测还有可能是冲他来的。
见陈啸庭手握刀柄之上,张武的心就悬了起来,然后惊慌道:“陈校尉,这事儿……就是帮会里的意思,谁让陈家铺子做生意不地道,我跟你说……”
“哎……您这是做……做什么……”
没等张武把话说完,陈啸庭便上前一步,一手卡住他的咽喉,然后将张武提了起来。
陈啸庭力气可不小,将张武掐得面红耳赤,虽然挣扎却无济于事。
将张武提溜着放到墙上,陈啸庭冷眼看着对方挣扎,此时心里毫无波动。
还是站在后面的曾春开口道:“姓张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在大人面前也敢不说实话?”
一旁的张二铁也帮腔道:“我看你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否则丢了性命,可就划不来了!”
现在的锦衣卫都这么暴脾气?张武心中暗骂,手上挣扎却不停止,但陈啸庭的手仍死死掐住他脖子。
感到自己真的要窒息了,张武才仓惶道:“我……我说……”
陈啸庭等了几秒后,才缓缓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然后他才将张武放了下来,随手丢到一边后,便在房间内找了个椅子坐着。
看着张武大口呼吸着,陈啸庭便道:“说吧……究竟是谁在后面指使?”
张武这些也不隐瞒了,老老实实交代道:“是你们百户衙门的肖经业,他找上我们会主的……”
陈啸庭不由冷笑道:“肖经业的面子有这么大?还是说你们三才会好说话?”
张武便解释道:“肖经业是替王小旗办事的,我们肯定要卖他面子!”
原来是这样,王有田和肖经业搞自己,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本还只是衙门里的龃龉,被这二人这么一弄,那可就真成死敌了。
起身将张武扶起来后,陈啸庭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然后便道:“早说不就得了,用得都不体面!”
张武可没工夫计较这些,连忙问道:“大人,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事情搞清楚了,陈啸庭自然不再留他,临别时道:“张五哥,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日后定会有互相帮衬的时候,今日之事勿怪!”
张武只当是场面话,他可不觉到自己有需要陈啸庭帮忙的地方,便随口道:“日后有事,陈大人来找我就是!”
张武直接就走了,生怕陈啸庭还把他抓回去,这个十六的少年锦衣卫,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想起方才那难受的窒息感,张武都觉得一阵恶寒,现在的少年人哪儿来这么狠?
张武可相错了,陈啸庭前世执行特种任务时,经历的可比这些血腥多了。
见张武离开,陈啸庭则拍了拍手道:“该去见第二批客人了!”
随即他们也出了房门,然后来到旁边的厢房,鲁三宝和魏勇守在此处。
自从当初这里杀了陈本良和他的仆人后,张二铁便不让家里人在此住了。
他跟了陈啸庭后手里有些余钱,恰好也给家里人换个环境,吃住居住条件实在是差了些。
刚好,这里也成了陈啸庭办事的地方。
进入厢房内,却是高用和王三响被捉了来,见陈啸庭一行人进来,平日在街头耀武扬威的二人,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陈啸庭不由笑道:“你们不用怕……今天找你们来是有好处给你二人!”
高用二人对视一眼后没有说话,陈啸庭对他们来说是大人物,大人物说什么他们就只能听着。
“你们在三才会中做事,能有什么前程……说不定哪天就在争地盘中,被别的人帮派砍死了,到时候收尸的人都没有!”陈啸庭缓缓道,语气中满是诱惑。
“何不为我做事?只要你们在三才会内,探听机密消息给我,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做帮派的内奸,高用二人想想都觉得可怕,被发现了后肯定是生不如死。
“大人,我们只不过是小人物,您可别为难我们!”高用哀求道,他不可不想自绝前路。
陈啸庭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然后冷冷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小人物,就该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今日之事你若不答应,明天我就去告诉谢平,说你是我派出的内应,你说到时候谢平会不会听你们解释,会不会容得下你们?”
这可真是够无赖的,张二铁几人算是见识了陈啸庭的心黑程度,这是在要逼得高用二人无路可走。
“大人,您可别……我们愿意听你的!”高用泣声道,他是真的要急哭了。
别看陈啸庭说得轻飘飘的,对高用二人来说却是要命的。
见这二人屈服,陈啸庭并不觉得意外,小人物本就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
但也不能逼之过甚,只听陈啸庭接着道:“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做事……若是能给弄到有用消息,我也不会吝惜赏赐的!”
此时陈啸庭还画大饼道:“若是你二人提供消息立了大功,别说是给你们银子,就是帮你们谋个官身,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事实证明,萝卜加大棒永远是最高效的手法。
被陈啸庭这么反复磋磨后,高用二人只管拜道:“多谢大人提点!”
只要有足够好处,那么改换门庭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陈啸庭提出的条件还是那么诱人。
收买三才会里的人,也是陈啸庭这两天做出的决定,他总觉得和三才会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
所以他今日将张武绑来,再将高用二人叫过来,就是为做完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