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去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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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治十六年四月二十二,天气明媚。
就是在今天,陈啸庭将启程离开广德,到卢阳赴任去。
陈家现在很热闹,陈大用为了显摆,将原先当差的老伙计们全通知了,美其名曰说好事要分享。
他既然通知了,一帮老朋友们也很给力,特意在今天都来了陈家,说是来送送陈家老大。
所以,单从外表来看的,如今陈家热闹的景象,仿佛要办酒席而非是为人送行。
房间之内,高二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为陈啸庭收拾着行李。
对高二娘而言,以往虽然很多时候看不见人,但至少还在府城之内,而现在大儿子就真的飞远了。
卢阳远在数百里外,即便有心要回来,来回路上就要耽搁七八天,在家待的时间又能有多少
高二娘暗自伤感,一旁帮她的魏惜则道:“大嫂,啸庭这是去卢阳做大官了,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怎么还流眼泪呢”
行李其实两天前就收拾好了,高二娘现在这番动作,其实只是为自己找些事情罢了。
听到魏惜的话,高二娘便道:“卢阳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达官贵人也多,啸庭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除了舍不得儿子,说到底高二娘还是担心儿子的。
“啸庭那么能干,谁能让他吃亏了”魏惜理所当然道。
不只是她这么回答,换了任何人来说,都会这么认为。
这边气氛闷闷不乐,但陈家正堂内外,却是一片活跃气氛。
好男儿志在四方,陈啸庭能去卢阳的千户所当差,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天大的好事。
只听赵群对陈大用道:“老郑,同样都是生儿子,我们这些人可比不过你”
旁边赵英正站着,听到这话顿时脸就黑了下来,然后道:“爹,你在家我好酒好肉把你伺候着,你话可不能这么说”
赵群顿时脸也黑了下来,骂道:“那好,老子不要你的酒肉,你也弄个小旗官来当当”
赵英立马就不说话了,他可没有陈啸庭的能力和运气。
但陈大用此时却假惺惺道:“说实话老赵,我也挺羡慕你的”
赵群便没好气道:“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陈大用叹了口气,便道:“至少小赵还能陪着你,有人和你说话”
此时赵群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什么叫至少儿子还能陪着自己你要喜欢就交换啊
还有什么叫有人陪你说话你陈大用走了一个儿子,不还有一个在家陪着你吗
这也就是现在,因为陈啸庭身份转变后,陈大用的身份终究也有不同了,否则赵群非和他比划两下。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赵群忍住了这口气,只能无奈道:“行,我说不过你”
陈大用却不满足只和赵群显摆,后面他又找上了郑简,然后又大致重复起方才的话来。
而在一边,陈大能见着大哥家兴盛热闹的样子,也对站在一旁的俩儿子道:“记住了,日后和你们这位堂兄拉好关系,好处受用不尽”
这话不用他说,陈育才和陈育德两兄弟都知道,他们此时对陈啸庭满是仰慕。
当初陈啸庭升小旗官时,他二人心里在羡慕的同时还有一丝嫉妒,但现在他们都生不起嫉妒的心思了。
实际上一大早起来,陈啸庭也在招呼院子这些客人,话说得他都口干舌燥。
所以现在他才溜进了厨房,拿起水瓢舀满了水。
可当他准备一饮而尽时,却见陈小玉从厨房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于是陈啸庭便道:“小妹,东西都收拾好了”
陈小玉摇头道:“我帮人送东西给大哥你的”
帮人送东西了帮谁送的
然后陈小玉便道:“萱儿姐姐啊她给你做的衣服和鞋子”
陈啸庭一下就傻眼了,这时他才想起郑萱儿这回事,人家可是把心都寄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候陈啸庭不免有几分自责,如果当初她果断一些的话,现在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郑萱儿对他这么好,现在他难道还忍心,拒绝人家的姑娘的一片真心吗
说到底,还是陈啸庭穿越以来,在感情上面放任了自己,谁让这是允许一夫多妻的时代呢
于是陈啸庭对陈小玉道:“帮大哥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替我谢谢萱儿”
陈小玉点了点头,在她心里已将郑萱儿当成嫂子了。
在陈小玉离开之际,陈啸庭又喊道:“你让爹他过来一下”
“知道了”陈小玉应道。
这个时候让陈大用过来,陈啸庭就是要谈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反正老两口对这事也挺上心的。
陈啸庭已打算好了,如果郑萱儿愿意的话,他愿意将她纳为妾室。
虽然这样行为有些渣,但他至少渣得明明白白,能给郑萱儿一个名分。
而且现实些来讲,以陈啸庭如今千户所小旗官的职位,娶郑萱儿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更何况,陈啸庭的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还有更高的位置等着他。
至于正室的位置,陈啸庭已经决定好了留给徐有慧。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会把另一半的选择,和自己的事业搭上关系。
没一会儿陈大用便过来了,陈啸庭便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听得陈大用即惊讶又羞愧。
惊讶是因为大儿子连老婆都看好了,羞愧是因为纳妾的事,他都不好意思对老朋友开口。
只听陈啸庭道:“爹,如果我不做官的话,萱儿确实是妻子最好人选”
这句的意思是提醒陈大用,现在陈家的地位不一样了。
也正是这番话,让陈大用心态发生了转变,他这才意识到儿子做官后许多东西就变了。
同时他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和老伙计们说话时,总是少了些以往的亲热感。
“这事儿我会跟老郑说,你不用管”陈大用沉声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事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对他而言也少了许多麻烦。
而这时候,陈大用则道:“该上路了,此去卢阳保护好自己,不该管的事不要官,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你可要小心些”
在厨房里听完陈大用的告诫后,陈啸庭便来到了院子里,和到场的叔伯们告别。
“啸庭,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家小子”赵群大声道。
他这么一开口,其他人也憋不住话,纷纷让陈啸庭飞黄腾达之后,能照顾自己家后辈。
此时张二铁等人已牵着马等候在外,陈啸庭从自己母亲处接过包裹后,便道:“娘,儿子会经常回来看你”
高二娘再度落泪,只是一个劲让陈啸庭要照顾好自己。
而陈啸庭则叮嘱弟妹,一定要照顾好父母。
道别之后,一家人直接把他送到了巷子口,陈啸庭才坚决让他们回去,再送也是有分别的时候。
骑在马上,陈啸庭回望了一眼身后,便转过头一心向前。
无论前路多坎坷,生活总是要继续
“广德再见,卢阳我陈啸庭来了”
本卷终
第198章 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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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西在大明朝西北部,和凉州同属于难兄难弟,一直以来都是大明朝穷僻之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你要到了卢阳,就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省城里的浮华不是广德能比的,这里不但人口更为稠密,内里的产业也要多得多。
此时陈啸庭和张二铁等人,便坐在西城门内的一家酒楼内,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下面街道行人。
他们一行五人是第一次来卢阳,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新奇的,自然忍不住多看。
这时他们都没有穿上官服,所以也无人对他们敬畏交加,反倒难得体会到乐些嘈杂之声。
“这才是生活”陈啸庭端起茶杯道。
这话张二铁接不上茬,只听他道“大人,这卢阳比起咱广德,确实大了不少啊”
曾春也在一旁感叹道“就这么一会儿,下面这条街就过了十多辆马车,这城里不知有多少权贵”
岂止是这些,光是吃饭就贵了许多好吧这里点上三荤四素一汤,直接就好了五百文钱。
按照大明朝祖制,即使是坐上了百户的位置,每月的俸禄也不过十两,按这消费水平就只能喝西北风去。
这还是卢阳城内最普通的酒楼,稍稍好一些的便不止这个数,所以陈啸庭现在经济压力很大。
“大人,什么时候带咱们去见识一下卢阳的风光”张二铁颇有深意道。
这次陈啸庭没从家里带钱,只拿了谢平的五十两银子,所以现在他没法儿带手下人去飞。
“吃东西来日方长,你急什么”陈啸庭拿起筷子道,心里却在寻思着怎么搞钱。
但想来想去,怕也和广德差不多,千户所里的人都得靠城内有钱人过活。
说到吃东西,张二铁等人立马就来了兴致,夹起一块酱排骨塞进嘴里道“卢阳什么都好,连东西都更好吃”
这话听得陈啸庭心里都肉麻,张二铁现在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但这时,只听旁边客座上有人道“啐这里的菜也算好吃恐怕给狗都不会吃”
这话旁边那桌虽是对空气说的,但听在张二铁耳中却异常刺耳,这不是骂自己狗都不如吗
只见张二铁拍下筷子,站起身对旁边桌上人道“混账你娘的骂谁是狗”
方才开口这汉子被张二铁指着,当即就回骂道“老子那里骂你是狗了你那只狗眼看见了”
这汉子原本也没想骂人,只是觉得不合口味而已,却没想到刺激到了张二铁。
他们这两桌紧挨着,而且都是坐的壮实汉子,发起火来火药味儿十足,二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旁边的曾春见陈啸庭还在夹菜,便知他是放任的态度。
于是他便替张二铁帮腔道“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既然吃不下饭,我看你还是去狗碗里吃吧”
这话可叫一个刁钻,把那汉子气得发抖,当即就要从身旁包裹里抄家伙。
但却被其主位上的那名青年喝止道“坐下”
刚刚还怒火大炽的汉子,此时就跟猫见了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坐回了位置上。
对面这桌有六人,其中主位上那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格外的引人注目。
“兄台若不管束好手下人,在这卢阳城内可是寸步难行”这青年平静道。
张二铁依旧站着,听了对面青年的话后,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而这时,陈啸庭便沉声道“坐下”
这和那青年的话一样,此时陈啸庭正与其四目对视,而张二铁和曾春听到话后便坐了回去。
实际上,从张二铁和对面那桌人口角开始时,陈啸庭便一直观察着对面的青年。
到现在他得出一个基本判断,对面这桌人应该也不好惹,这些人的包裹里明显也藏着兵器。
于是陈啸庭便道“在下自然会对手下人好生管教,但也劝兄台好自为之,小心祸从口出”
对面那青年面色平静,说道“受教了”
说完这话,这青年便站起身来,对刚刚闻声上来的掌柜道“正好,算账吧”
只要稍稍心胸开阔些的,或者说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平白给自己树一个不好惹的敌人。
所以不管是陈啸庭还是这青年,此时都很有默契的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这么诡异的化解了。
掌柜一脸的懵,快速算了账后,便陪着笑道“客官,一共二两银子”
单从饭钱上来说,青年这桌要比陈啸庭这边丰盛得多,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爽快的付了钱后,当着青年带着手下人经过陈啸庭旁边时,却笑着对手下人道“这酒菜确实没法儿入口,咱们换家好的吃去”
青年手下人哄然大笑,笑声听得张二铁怒火大炽,但被陈啸庭的冷冽的目光逼得坐了回去。
待这青年离开后,张二铁才满是不怠道“大人,方才你若不拦着我”
没等他说完,陈啸庭便冷声道“若不是我拦着你,恐怕你已经被人砍了”
说道这里,陈啸庭对四名手下训斥道“这里是卢阳,不是广德初来乍到要夹着尾巴做人”
“明白吗”陈啸庭厉声问道。
见陈啸庭这般态度,张二铁几人顿时低下头去,然后道“属下明白”
“你们以后眼睛仔细些,刚才那些人都穿的官靴,想来也是那个衙门里的人”陈啸庭语气放缓道。
而这时,曾春则低下头看道自己的等人的鞋子,然后恭谨道“大人,难不成方才那些人,也识破了我们的身份”
就在陈啸庭等人讨论这些时,已经走出酒楼大门的岳梦豪,此时也听自己手下嘀咕道“大人,方才为什么不让属下教训那厮”
岳梦豪就是和陈啸庭对话的青年,此时只见他阴沉着脸道“咱们才道卢阳几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人,几个土鳖而已,咱锦衣卫还怕了他随便收拾了就是”
岳梦豪却道“方才那人穿着官靴,你们没看见”
手下汉子则道“大人,属下看见了但这卢阳城内,那个衙门不给咱们几分面子”
见手下人愚蠢的样子,岳梦豪则冷声道“可你有注意看过,方才那些人官靴的样式,和咱锦衣卫的一模一样吗”
汪平也就是和张二铁起争执这汉子,此时连忙低下头去,他知道自己惹得岳大人不舒服了。
但岳梦豪也没工夫和一个小人物置气,便沉声道“咱们千里迢迢而来,为的不是何人平白结仇的,你们知道吗”
被他气势所慑,五名差役皆躬身道“属下明白”
岳梦豪带人到更好的酒楼里吃东西去了,而陈啸庭一行也迅速吃完饭,付钱后准备离开。
第199章 张家
从酒楼处离开后,陈啸庭第一时间不是去衙门,而是往张震山家找去。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还没到去衙门报道的时候。
他在这卢阳人生地不熟的,张震山是他认得且唯一能投奔的,在上任之前他只能厚着脸皮麻烦人家了。
和广德一样,卢阳的北城也是官署区和权贵们的居住地,张震山一家便住在北城的边缘地区。
带着张二铁几人来到张家所在巷子,陈啸庭正想要敲门,却看见巷子内过来一少年人。
“陈大哥,你终于到卢阳了”来人满是兴奋道。
这让张二铁几人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来的人会是谁。
只有陈啸庭收脑刮肠后,才想起来人的身份,于是他热情上前道:“连超兄弟,你这是刚出门回来”
没错,这位站在陈啸庭面前的少年,正是张震山的儿子张连超。
见自己没认错人,张连超便热情上前,一边敲门一边道:“陈大哥,我爹他现在在衙门,只有我娘在家”
陈啸庭微微笑道:“这都大中午了,张叔还在衙门里当值,这可真是尽忠职守”
谁知这时张连超一脸苦涩道:“陈大哥,我爹他可不是尽忠职守,而是被逼无奈”
“现在的千户所衙门,就像关了两头疯牛一样,什么时候都可能斗上一斗”
听到张连超将两位副千户比作疯牛,陈啸庭差点儿就笑出声来,好在此时院子们开了。
里面出现的是一位妇人,正是张震山的妻子。
“连超,他们是”
张连超一把拉住陈啸庭衣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娘,他就是爹一直说的陈啸庭,现在来卢阳当差了”
果然,陈啸庭这个名字在张家是个热词,张震山妻子立马也热情起来。
“原来小陈来了,你可别怪我老婆子眼拙,没能认出你来”
陈啸庭则欠身道:“张婶这是哪里话,等会还要蹭你家饭吃,我们才该不好意思呢”
“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自家人,一顿饭算什么”
张婶虽然不在衙门里当差,但也经常听丈夫提起陈啸庭,知道这年轻人是来帮卢阳帮忙的。
“午饭吃了没没吃我去给你们做”张婶热情道。
陈啸庭便道:“婶子不必麻烦了,我们刚才在外面吃了午饭,现在来是拜会张叔的”
衙门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陈啸庭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上任前和张震山谈谈,了解一下情况。
“那好,连超你带小陈进去做,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这话,张婶便转身往厨房而去,热情得让陈啸庭都不好意思。
张连超便道:“陈大哥,把马拴在院子就是了,你们到正堂喝茶去”
张家院子里没有马棚,此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安顿好马众人进了正堂,此时张连超已经泡好了茶,并将陈啸庭请到了主位就做。
“陈大哥,这可是沈大人赏下来的茶,听我爹说是从京城来的,你尝尝”张连超一脸献宝的模样道。
陈啸庭知道沈岳是从京城来的,那么这茶叶从京城来便不奇怪,只见他笑道:“还是张叔有福气,能喝到沈大人的茶”
去听张连超道:“陈大哥,我爹他现在日子可不好过,前两天才被上面训了一顿”
这话给陈啸庭敲了一记警钟,千户所确实不那么好混,看得出来张震山如今也是如履薄冰。
即便身后有沈岳撑着,但面对的敌人也很强大,人家也有一位副千户撑着。
虽然韩彧上次输了一着,但仍然有翻盘的机会,这就导致现在的他会更不择手段。
换句话说,现在千户所内是争斗最激烈的时段。
人家连张震山都能敲打,要收拾他一个小旗官,简直不要太简单。
当然,这只是陈啸庭告诫自己不要惹事,但在有必要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怕事。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点头道:“这茶真不错”
张连超却不会想到,陈啸庭在这几息之间想到了那么多,此时他还招呼着张二铁几人喝茶。
后面的时间过得很快,陈啸庭想要了解卢阳的风土人情,张连超便一一对他讲解。
好歹也在卢阳呆了半年多,张连超介绍起来滔滔不绝,也让陈啸庭对他性格多了几分了解。
当太阳西斜之际,茶壶里的茶已经换了三次,但张连超小小年纪吹起牛来却滔滔不绝。
也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臭小子,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一听这声音,陈啸庭和张连超都站了起来,这是张震山回来了。
当张震山来打正堂门外,张连超便连忙迎了出去,对自己老爹恭谨道:“爹你回来了,陈大哥他来咱们家了”
张震山将自己佩刀扔到了张连超手里,然后道:“你又和人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看来张震山对自己儿子很了解,陈啸庭如是想到。
见张震山踏进正堂,陈啸庭便恭谨道:“张叔”
而张二铁等人也都起身行礼。
张震山示意免礼后,便道:“我见院子里的马匹,便只知道你来了”
陈啸庭却笑道:“张叔,有件事儿我想问你”
张震山坐到主位上,接过张连超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便道:“什么事问吧”
陈啸庭便道:“我调任卢阳的事,是您帮忙周旋的”
张震山放下茶杯,便道:“怎么,这等好事找上你,你还不高兴”
陈啸庭无奈道:“眼下千户所的情况,可算不得好去处”
张震山便笑道:“如果现在你不来,日后恐怕就来不了了,沈大人正值用人之际,时不我待啊”
这话的意思陈啸庭听懂了,现在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不参合,沈大人也就用不着自己了。
“多谢张叔提点”陈啸庭恭谨道。
而旁边的张连超则一脸懵,他却看不明白,自己老爹怎么就提点了陈啸庭了。
而此时,张震山也正色道:“实话跟你说吧,你即将接人的小旗官位置,上任是被沈大人强行推下去的”
“虽然他才三十多岁,不听话一样被从小旗官位置拉了下来,连继任校尉的机会都落到了兄弟一脉”
不得不说,沈岳这一手玩得可是够绝,这位倒霉小旗官后代连锦衣卫的铁饭碗都没了。
想来玩儿这一出,沈岳也是为了给所有人立威,顺便把自己的人提上来。
见陈啸庭若有所思,张震山便道:“啸庭,沈千户对你格外看重,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厚望”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时候他也确认了一件事,调自己上来确实是沈岳的意思。
现在他唯一担忧的是,自己回变成用在刀刃上的好钢,那意味着他会比旁人更凶险。
第200章 千户所事1
在张家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吃了饭,张震山便带陈啸庭去见沈岳。
明天就是陈啸庭正式上任的日子,在这之前去见沈岳也是应有之义。
今天是正式拜见沈岳,所以陈啸庭一行穿上了官服,就连张二铁也不能例外。
原本陈啸庭以为是去千户所,但张震山却将他领到了沈府,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见面。
也正因为此,才更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这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站在沈府大门外,想起自己区区一位小旗官,能得到沈岳的亲自接见,属实是够看得起他了。
沈府的大门打开,里面的仆人见到张震山后,便笑着道:“张大人您来了,老爷他刚起身呢!”
不得不说他们来得够早,但这是表示心意的时候,当然是来的越早越好。
只听张震山道:“老沈,烦请你去禀告千户大人,就说张震山和陈啸庭求见!”
陈啸庭?老沈头儿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然后便将目光扫向了门口的年轻人。
然后他便是霍然一惊,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就成了小旗官,也不知是那家的子弟。
在老沈头儿心里,已将陈啸庭归类为依靠父辈荫庇,得以坐享其成补缺的少年人。
但这些不该是他过问的,于是他将门口让开,把张震山和陈啸庭带进了府内。
他二人被引进了客厅后,便有婢女端上香茶,同时还各自上了一盘糕点。
这就比一般待客讲究多了,就连那两名上茶的婢女,陈啸庭都觉得养眼得很。
等这些婢女们上茶之后,她们便主动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陈啸庭两人。
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张震山便开口道:“啸庭,私下场合咱们都称沈大人为千户大人,但在衙门里或是刘千户在场时,记得称呼沈大人!”
这道理只需要一说,陈啸庭清楚了里面的纠葛。
私下里怎么跪舔沈岳都可以,但公开场合下却要照顾千户刘长明的面子,毕竟他才是雍西千户所正派千户。
陈啸庭便道:“卑职明白!”
见陈啸庭肃然的样子,张震山笑了笑道:“不用太过紧张,千户大人很随和!”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又喝了一口茶。
为了不让气氛无聊,张震山便开口道:“千户所有三位百户,提刑百户为张元胜和刘世安,掌刑百户为任连生!”
“任连生今年已五十多岁,按理说已到了快退下来的年纪,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接任,所以还在位置上熬着!”
这话立马就牵动了陈啸庭的注意力,关于千户所内部的情况,是他迫切想要了解的。
没有合适的人选?严格来讲恐怕是沈岳和韩彧相持不下,而刘长明也想保留一些体面,才没有人这位任百户卸任吧!
而这时,只听张震山接着道:“任百户老了,许多事情也看得开些,对两位大人的争斗不偏不倚,所以不用多说!”
也只有这样一位老人,才能在权力斗争中独善其身,而且还需要有刘沈韩三方鼎立这种特殊条件。
然后,张震山又道:“关键你要清楚的是,两位提刑百户中,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道:“还请大人赐教!”
张震山手掌扶在椅背上,便道:“张元胜此人历来和韩彧来往密切,虽然明面上唯刘千户马首是瞻,但暗地里已倒向了韩彧!”
“而刘世安刘百户,虽然没有明确表示站在咱们这边,但和张元胜素来不和……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这特么关系还真复杂,陈啸庭心中暗自吐槽。
却听张震山继续道:“而下面的总旗小旗们,则更是各有心思难猜,这些就需要你自己去注意了!”
实际上,能够知道这三位百户的大致立场,对陈啸庭来说也大致沟够用了。
于是陈啸庭问道:“大人,不知卑职是在那位百户手下?”
张震山却笑道:“你知道我是在那位百户手下?”
陈啸庭摇了摇头,这些他还真不知道,主要是之前没有问过。
张震山便道:“本官现在张元胜手下听用,而你……则在本官手下听用!”
张元胜……倒向韩彧的家伙?陈啸庭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不该是刘世安手下吗?
早就预料到陈啸庭会是这个反应,张震山便道:“事实就是这样,这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户所内这摊事儿,乱着呢!”
下任千户角逐得越厉害,千户所内也就越混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也就是这时,只听后堂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震山与陈啸庭立马就站起身来。
果然,只见沈岳一身紫色三爪麒麟纹官服,在两名婢女的陪侍下从后堂出来。
张震山与陈啸庭皆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千户大人!”
沈岳在位置上坐定后,才道:“都起来吧!”
在沈岳面前,陈啸庭表现得很是小心,看了张震山起身后才跟着站了起来。
“陈啸庭……当初你在广德府衙内,和白莲教逆贼搏斗时,胆子可比现在大多了!”沈岳笑着道。
这番话勾起了陈啸庭的回忆,也正是因为当初那件事,他才能搭上沈岳这条大船。
可以这么说,府衙内救沈岳是陈啸庭人事的转折点,由此他才踏上了快车道。
什么努力、奋斗……都比不上搭上沈岳的关系。
陈啸庭便躬身道:“大人威名赫赫,卑职敬畏交加,不能自已!”
这个马匹拍的不错,让沈岳很是受用,只见他对张震山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这小子在广德府衙,在白莲教屠刀下救了本官的性命!”
沈岳愿意把这件事明着说出来,那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陈啸庭如是想到。
而此时张震山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千户大人才对陈啸庭如此看重。
“大人,当初也是卑职失职,才会让大人涉险……”张震山做检讨道。
谁知沈岳却道:“此事于你无关,都是周文柱办事不力,才有此番祸事发生!”
沈岳居然直言周文柱办事不力,难道周百户要失宠了?陈啸庭心中如此猜测。
但之前周文柱对升任提刑百户信心十足,和沈岳态度相悖,让陈啸庭怎么都想不明白。
猛然间陈啸庭想到一种可能,这厮不会叛变了……投向了韩彧一边吧?
如果真是这样,韩彧给他开出提刑百户的价码,倒也不足为奇。
但这都是陈啸庭的猜测,毫无根据的猜测,此时没法说出来。
否则岂不有离间沈岳和周文柱的嫌疑?一位百户和一位小旗谁的分量重?沈岳会相信谁?
第201章 千户所事2
“陈小旗?”
被沈岳叫了名字,陈啸庭才从思索中抽身出来,然后便见沈岳和张震山都看着他。
“大人,卑职……”
没等陈啸庭找好借口,便听沈岳道:“莫不是想家里了?”
陈啸庭便点了点头,然后道:“大人见笑了,卑职未曾离开过家里,心里有些记挂双亲!”
沈岳便和煦道:“少年人想家也正常,日后有的是机会回去,但现在你可得打起精神,本官还等着你们帮忙呢!”
不得不说,这番话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这时候陈啸庭心里有种感觉,面前的沈岳虽是千户但更像一位和蔼的长辈。
不但体现出了对陈啸庭的倚重,更表达了对陈啸庭的关心,让人不感动不行。
好在陈啸庭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虽然感动但还保持着理智,此时他心里不得不佩服沈岳的驭人之术。
让下属对你感恩戴德,可比让下属敬畏交加高明多了!
于是陈啸庭单膝跪地,颇为动容道:“多谢大人关心,好男儿志在四方,家中有弟妹照顾,卑职只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沈岳点了点头,便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行大礼!”
陈啸庭的能力沈岳是认可的,救过他命反而是次要的,所以他才会对一位小旗官如此礼遇。
“假药案的事张总旗都和本官说了,你办得不错,对那些文人就是要下狠手,你比很多人都强!”
说这话的时候,沈岳目光看向了张震山,虽没说什么但却让张震山低下了头。
随时都在拉拢,也随时都在敲打,陈啸庭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但对这种夸奖,陈啸庭可不敢直接受了,张震山的面子他要照顾到。
于是他道:“当时周百户对这些酸儒们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后,才让卑职将这些人强行驱散的!”
可沈岳可不是瞎子,只听他道:“你就别为周文柱遮掩了,当时若不是黄庭下了严令,他能让你去做这些?”
“但有一点你确实做得不错,让那位教谕革了被抓那些人的功名,釜底抽薪啊!”
沈岳的赞叹发自内心,年轻人有干劲儿冲劲儿狠劲儿,但沈岳更看重的是陈啸庭会动脑子。
不管是当初在泰西县衙与诸吏争斗,还是后面三才会之乱时的表现,陈啸庭都让沈岳很满意。
这把在广德已磨得十分锋利刀,已经到了出鞘大展神威的时候,现在千户之争正好拿来一用。
对陈啸庭夸完了,沈岳又对张震山道:“听说前天张元胜训了你?”
张震山便躬身道:“是有此事,张元胜说卑职越了赵总旗的界,实则是卑职属下小旗官丁忠,带人去赵总旗地面上喝了酒!”
“欲加之罪……张元胜这厮可真是韩彧一条好狗,跳得比谁都要猖狂!”沈岳冷声道。
这个时候他一发怒,张震山都老实低下头去,陈啸庭也不例外。
此时便听沈岳道:“你手下那个丁忠和杜云,怕也没那么听话吧?”
张震山便道:“杜云还算老实,只有这个丁忠……看样子也倒向了韩彧那边!”
听得这话,陈啸庭也大吃一惊,原来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张元胜倒向韩彧也就罢了,就连张震山自己手底下的两名小旗,都有一位不听他使唤。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也正因如此,千户所内玩儿的都是手段,快刀斩乱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每个人都跟陈啸庭接任那位一样,沈岳看不惯直接就把人撤了,那样的话刘长明也会站出来反对他。
这时,沈岳将目光扫向陈啸庭道:“看见了吧,千户所里的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这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候还有心情冒两句诗,沈岳这种笑看人生的气度,着实让陈啸庭敬佩。
陈啸庭便表忠心道:“大人若是瞧张元胜不顺眼,卑职可以想办法除掉他!”
想办法除掉张元胜?若果沈岳愿意的话张元胜早就死了,但事情绝不能这么办。
否则张元胜非正常死亡,韩彧直接就可以的把罪名安在他沈岳头上,上面大人们不傻也会猜到是怎么回事。
斗可以,但必须光明正大的斗争,至少表面上是光明正大的才行。
“刚刚才夸你办事得力,怎么现在却说胡话了!”沈岳端起茶杯道。
这只是陈啸庭表明态度的一句话,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在乎被说两句,只听他道:“大人教训得是!”
能被沈岳亲口教训,同样是很多人求不到的,陈啸庭并不以之为耻。
这时沈岳对张震山道:“这件事你暂时受些委屈,张元胜这厮看不清大势,本官日后不会轻饶了他!”
张震山便道:“多谢大人挂念,卑职会帮大人看好张元胜!”
沈岳将张震山从广德调上来,除了是对他的回报外,看住张元胜也是目的之一。
但张元胜毕竟是提刑百户,张震山作为属下能怎么看住?顶多只是为沈岳占一个位置
此时,只听沈岳沉声道:“上一次,本官胜了韩彧一局,到现在他都没有还手,咱们都要警觉些了!”
因为对方一旦动手,便可能是雷霆万钧之势,不会给他们喘息之机。
张震山也点头道:“大人,只要刘千户站在您这边,韩彧他再怎么闹也没什么用!”
下任千户的人选,虽然是由镇抚司做决断,但刘长明的态度也很重要。
因为他代表的千户所内的一股势力,镇抚司为了平衡考虑,肯定要综合刘长明的意见。
但沈岳却道:“此事难说,刘千户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真实态度谁都摸不准!”
这些话陈啸庭都插不上嘴,此事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后面沈岳又和张震山谈了些别的事后,这次见面才算结束,临了时沈岳还关心了陈啸庭的去处。
在得知他如今手头拮据后,当即便让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他,让他自己找个住处安顿下来。
又是关心又是给钱,沈岳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这样的好上司当真打着灯笼都难找。
就差那么一丝丝,陈啸庭就对沈岳死心塌地了。
对沈岳多番感谢之后,陈啸庭才跟张震山离开了沈府,怀里还多出了一百两银子。
“沈大人就是如此慷慨大方,跟着他干,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张震山走在前面道。
陈啸庭笑道:“如此厚爱,卑职只能为千户大人做牛做马了!”
这算是小牢骚吗?张震山心底嘀咕道。
“先去找个住处,一百两银子够你在北城租个院子,住上两年了!”
第202章 张百户的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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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治十六年五月初一,雍西千户所。
作为到任的第一天,陈啸庭第一次正式踏进了雍西千户所的大门。
跟在张震山身后,陈啸庭心里一片平静,毕竟他连沈岳都见了,此时去百户所便算不得大场面。
千户所是个大衙门,但实质上来说,千户所是由三个百户所组成。
“每天百户所都要点卯,每十天刘千户会组织一次点卯,但只点小旗官及以上官员!”走在前面,张震山介绍道。
“如是稍有大事要议,也只有总旗官及以上才能旁听……”
听到这些话,陈啸庭也不得不感慨,千户所里还真是官阶分明,这话听来只有做到百户才有发言的资格。
这话也提醒了陈啸庭,在千户所里不要随意开口,哪怕有好的建议,也得私下来对张震山讲。
实际上这和在广德也差不多,一般来说周文柱召集议事时,到会的小旗官一般也不会开口,只不过陈啸庭是个例外罢了。
但卢阳不是广德,该低调陈啸庭便不会冒头。
当他们来到左提刑百户所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乌鸦鸦一片人,几十名校尉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各自都相互聊着什么。
而在院子北面,则是命身着图红色官服的官员,正是这百户所里的旗官们。
只听张震山道:“等会儿见了张百户,他可能会刁难你,你可得小心些!”
这话不需要张震山提醒,陈啸庭心里也已有所准备,毕竟张元胜可是韩彧的人。
进了百户所大门后,里面的校尉们都看着他们都两人,当然最主要还是看陈啸庭。
如此年轻的小旗官,任谁都知道来头不小,毕竟这里是千户所。
而这些校尉们给陈啸庭的感觉则是相对年轻,三十岁以上的不到三产,其他大都是二十多的青年。
脸上带着阴沉,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威严,陈啸庭跟着张震山往前走去。
而挡在前面的校尉们也自动让开路来,陈啸庭再年轻也是官,他们可不敢对上官不敬。
更何况,虽然看起来年轻,但陈啸庭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也让人不敢轻视他。
别人盯着陈啸庭看,陈啸庭却一直看着前面,那里有百户所的诸位旗官们。
他的对手不在校尉中,而是前面那些当官的。
“张总旗,你可算来了,迟到了怕是又得挨百户大人一通训!”一位着土红色四爪虎纹官服汉子道。
这话是在刺激张震山,陈啸庭没想到一开场言语交锋就这么激烈,这时他要看张震山怎么说。
只见张震山看了看天,便对陈啸庭道:“一大早就听狗叫声,今天不会下雨吧!”
这话可谓毒辣,直接将说话这位总旗官骂成了狗。
“你……”
赵永明一阵气急,但没等他对张震山回嘴,只听张震山淡定道:“张百户来了!”
上官面前自然不是吵架的地方,所以赵永明把怒火憋了回去,看向张震山的眼神中满是不善。
提刑百户张元胜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胡须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在一名小旗官和两名校尉陪同下从内院走了出来。
“百户大人到!”
其实不需要这声大吼,外面的校尉们已经自觉列队战好,生怕出了错惹来责罚。
“参见百户大人!”众人皆行礼道。
张元胜一脸肃然走了出来,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对身侧小旗官道:“开始吧!”
点卯随即开始,旁边校尉拿出名册,按着顺序点了下去。
顺序大致是按官阶定的,所以三位总旗官在最前面,接下来才是十位小旗官。
“小旗官陈啸庭……”
这一声再度牵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多人现在才知道,新到任的小旗官名叫陈啸庭。
站在原地,陈啸庭高声应道:“卑职在!”
点名在继续进行,这时张元胜瞟了陈啸庭两样,目光中满是深邃。
很快便点卯结束,众校尉各自散去,站在前面的当官的则等候着张元胜吩咐。
“今天来了新人,我百户所又添一干练之士,可喜可贺!”张元胜微微笑道。
陈啸庭不知他葫芦里买什么药,此时便躬身道:“大人谬赞,调任千户所是卑职之辛,往后卑职必当尽己所能办好差事,不让诸位大人失望!”
这十七岁的小子话答得不错,看来沈岳还有几分眼观,调上来的不是废物。
这时,张元胜却对张震山道:“张总旗,这小子干劲儿十足,日后你办差可轻松多了!”
张震山却平静道:“大人,百户所里的人都干劲儿十足,只不过有些人没走对路,再好的干劲儿也白搭!”
厉害……陈啸庭在心里赞了一声,张震山对上张元胜也没怂,看来前两天被训对他确实算不得什么。
对话当然无法继续了,但赵永明此时却怼张震山道:“姓张的,你才来百户所多久,也敢论断全百户所的人?”
再下去又要在这里吵架了,这是张元胜不愿看见的,毕竟丢的是他脸面。
于是张元胜沉声道:“行了,百户所怎么样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这话的意思是,百户所是他张元胜最大,谁都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而这时,张元胜的目光看向陈啸庭,接着道:“素闻这位陈小旗办事得力,现在到了我百户所,自然不能可惜了一身本事……”
听到这话,陈啸庭不由在心里默念,接下来就要给自己挖坑了。
果然,张元胜便对身侧小旗官道:“有没有什么差事能派给他的?”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去年他刚到广德百户所时,王有田也是利用派差收拾的他。
现在又是这一幕出现,让陈啸庭不得不感叹,世事总是不断在轮回。
随后,那么小旗官便对张元胜道:“大人,下面密探来报说,安阳王近日与官员来往密切,请咱们派员查证!”
这时,张元胜笑着对陈啸庭道:“陈小旗,这差事就你来办吧,一定要查证清楚!”
“陈小旗如此年轻便调任千户所,正好借此让我们见识你的本事,才可让上下心服啊!”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陈啸庭办不好这事儿,那就不能让百户所上下心服。
而如果他不接这个任务,张元胜更可以对外说,他陈啸庭是个连任务都不敢接的废物。
内部斗争到了这步田地,下面做小的人是最为难的,陈啸庭此时深有体会。
但要去查一位王爷,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稍不注意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没等陈啸庭考虑好,张震山此时站出来道:“百户大人,陈小旗初来乍到,就让他去查安阳王府,怕是不太合适吧?”
第203章 部下
(为舵主“刘瑞琪”加更,感谢支持!!)
张震山这话让现场变得死寂,甚至连张元胜的假笑都消失不见。
只听张元胜一字一句道:“那我这百户的位置让给你来做,是不是就合适了?”
这话可是诛心之言,虽然张震山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此时也只能惶恐道:“卑职不敢!”
张元胜再也没有好脸色,厉声训斥道:“退下!”
见张震山再次被训,一旁的赵永明笑开了花,接下来两天他又可以开心两天了。
“陈小旗……你也要违抗本官命令?”此时,张元胜语气越发不善。
第一天就撕破脸皮,这样严酷的斗争环境,陈啸庭真不知道张震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此事已成定局,陈啸庭不可能拒绝得了此事。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陈啸庭如是安慰自己道。
在百户所诸位旗官们的注视小,陈啸庭平静道:“卑职遵命!”
这个回答让张元胜颇有些失望,暗骂沈岳调上来的,怎会都是这样的铁脑袋,他其实更希望陈啸庭能认怂。
因为他毕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即便把事情办砸了,也可以说是勇气可嘉……到时候沈岳还可以说是他张元胜咄咄逼人。
但要是陈啸庭不接任务,那就就证明他连最基本的勇气的都没有,这才是张元胜想要看到的。
既然此事陈啸庭已经接下,张元胜便只能期望,安阳王府能够狠狠的教训他一通。
“记住,必须要入府查证,才能探听真实情况!”张元胜再加了一层难度。
陈啸庭答道:“卑职明白!”
事情到了这里也该告一段落,张元胜对众人道:“都办差去吧!”
提刑百户所的人,可没下面百户所那么闲,每个人都是安排了固定任务的。
除了最基础的巡街坐堂,还有便是如陈啸庭这种临时指派的任务,下面密探隔三差五就会上报事情。
张元胜脸色阴沉转身离开,他在百户所里可以随便发火,但下午的千户所大堂议事,又到了他被上面大佬摩擦的时候。
张元胜都离开了,诸位小旗官才跟着自己总旗散去,最后留在张震山身边的除了陈啸庭,还有另两名小旗官。
于是张震山分别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杜云杜小旗,这位是丁忠丁小旗!”
在说丁忠的名字时,张震山加重了自己的语气,陈啸庭知道此人跟自己这边不是一条心。
此时,杜云则道:“陈小旗,久闻大名!”
丁忠接着道:“百户大人派给你差事,你可得悉心办好!”
两个人都想表达善意,但在陈啸庭先入为主的印象下,听出来的味道却不一样。
这时候张震山则道:“行了,都别废话了,你们也都办差去!”
但紧接着张震山道:“丁忠,卢阳城这么大哪儿都可以喝酒就差直接,不要再到赵永明的地盘上去了!”
“不然到时候再惹出麻烦,本官也保不了你,别忘了高老三前车之鉴!”
这话威胁的味道很浓,就差直接对丁忠说,再惹麻烦把他一块儿废了。
张震山最后提到的高老三,就是被陈啸庭接任的那位,他就是因为不听话才被沈岳给废了。
丁忠此时面色如常,缓缓道:“多谢大人告诫,卑职定不再犯!”
然后丁忠转身离开,但心里却已经骂道:“衙门里还没到沈岳一手遮天的地步,想要废掉自己的位置,那得先看看韩大人答不答应!”
杜云对此视若无睹,对张震山恭谨道:“大人,卑职也去招呼手下人了!”
张震山点了点头,待杜云走远后,才指着他的背影对陈啸庭道:“他想要独善其身,难呐!”
独善其身难,自己这些斗争核心之人岂不更难?
但高风险有高回报,陈啸庭用这个道理说服了自己,反正现在他都得面对现实。
紧接着张震山便道:“下面的校尉都等着你,出了院门往左第三个门进去,就是你的值房!”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张震山不由叹息道:“今日之事,本官也得禀告给沈大人,下午也让张元胜这厮没好日子过!”
今天下午的千户大堂议事,想来也将充满刀光剑影。
张震山离开了,陈啸庭扭了扭脖子,接下来将是他和手下校尉的见面会。
提刑和掌刑百户所,除了小旗官以上的招有差役,下面的校尉都是一个人。
毕竟卢阳的消费这么高,校尉们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不堪重负,手下如何还养得起差役。
在千户所当差的校尉们,三十五岁左右就会主动退下去,衙门里需要的都是年富力强之人。
正因为手下人年轻,所以很可能会有桀骜不驯之人,对这位比他们更年轻的小旗官不服。
来到值房门外,陈啸庭正了正自己的官帽,手按佩刀踏进了房门。
里面满当当十名校尉,谈笑之声戛然而止,皆把目光扫向了门口的小旗官。
众人就这么看着,乃至于都忘了礼数,或者说看见陈啸庭这么年轻,跪拜他众人有些羞耻。
正如张元胜拿他立威,陈啸庭新官上任也是要立威的,于是他开口道:“锦衣卫的上下尊卑,你们都忘了?”
人们从不缺乏善于逢迎者,被陈啸庭这么一提醒后,立马便有两人单膝跪地道:“属下刘建平、王维栋,参见大人!”
可能是因为这两人最年轻的缘故,他们才表现得很识趣,陈啸庭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这是属于能重用的。
而剩下的校尉们,这才一个个参拜下去,口称“参见大人”。
陈啸庭没有立即叫他们起来,而是徐徐往值房上首走去。
土红色官服的下拜晃在众校尉面前,此时陈啸庭一句话都没说,但众人已感心头沉重。
这种沉重让他们不敢抬头,眼睛只盯着陈啸庭的官靴,等待着他脚步的停止。
官威这个东西是有弹性的,就看为官的人会不会用,会用的人就能将手下压得服服帖帖,否则就免不了被架空。
来到值房大堂上首,这里摆了一张椅子在,距离椅子最近的是刘建平和王维栋。
值房左侧偏厅是小旗官私人办公场所,右侧偏厅则是一间会客室,总体来说比广德百户所宽敞多了。
解下佩刀,陈啸庭缓缓落座于椅子上,将佩刀“砰”的一声杵在地上。
这声音仿佛砸在众人心头,让房间内的气氛不由更为凝重,有些心理素质稍差的甚至额头冒出了细汗。
看着下方跪着的十个人,陈啸庭缓缓开口道:“千户所校尉千余人,加上差役人数更多,上下井然有序靠的就是铁一般的规矩!”
说道这里,陈啸庭声音陡然拉高,将佩刀再度往地上一杵,厉声问道:“你们就是这般守规矩的?”
第204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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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陈啸庭这般喝问,众校尉头不由垂得更低,同时心中叫苦不迭。
这位新任的小旗官,可比前任高小旗厉害多了,这样的上司总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去轻视陈啸庭,众校尉只想着能这次下马威能赶紧结束。
“上下尊卑,你们可有记在心里?”陈啸庭再度质问道。
此时,跪在一侧的刘建平适时告罪道:“大人,属下知错!”
被他这话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此时该做些什么,于是皆开口告罪道:“大人恕罪!”
所谓适可而止,陈啸庭便沉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犹如久旱之甘霖,众校尉皆道:“谢大人!”
陈啸庭这才松口道:“都起来吧!”
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在地砖上硌得生疼,但众校尉却一点儿苦都不敢叫。
陈啸庭和前任小旗截然不同的作风,此时多数人还是难以接受。
待众人站好后,陈啸庭才开口道:“本官姓陈名啸庭,从今日起就是你们的小旗官,希望诸位日后不要再犯类似错误,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站在近侧的王维栋则道:“大人但有所命,属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维栋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少年人接受新事物总是要快些,陈啸庭这根大腿他们也是要抱的。
存此想法的还有刘建平,他二人都专门打听过陈啸庭的背景,知道这位新任小旗官深受沈副千户看重。
“今日虽是第一天,但百户大人派了差事,接下来就议这事儿吧!”陈啸庭沉声道。
原本众人第一天来,都没打算要办实事,自高小旗离任后他们便没再被派过差事。
既然现在差事来了,那就只能办差了,毕竟拖到明天也是自己的活儿。
刘建平则在一边道:“还请大人示下!”
接过王维栋递过来的茶杯,陈啸庭缓缓开口道:“安阳王诸位应该知道吧!”
王维栋抢先便答道:“回禀大人,咱雍西境内只有安阳王一位王爷,我们当然知道!”
雍西地处偏僻,就藩的封王自不会多,只有中原以及南边的富庶省份,才是皇族藩属青睐的地方。
按理说,被排挤到雍凉之地的藩王,要么是年代久远与大宗疏远,要么就是得罪了皇帝本人。
此时,只听刘建平介绍道:“大人,现任安阳王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八年前接替了其父的王位!”
换句话说,现任安阳王的父亲和当今皇上是亲兄弟,能被发配到雍西这种苦地方,显然和皇上关系不大好。
这让陈啸庭也松了口气,查安阳王是政治正确,任谁都说不出什么的。
于是,陈啸庭便对手下人道:“刚刚接到密探报告,说安阳王与官员士子来往甚秘,百户大人让咱们查证一下!”
这活儿不好干,众校尉此时皆有些动容,那毕竟是一位王爷啊!
实际上,陈啸庭对此事已经有了谋划,现在只需要这帮人做事而已。
于是他吩咐道:“既然要查安阳王,那么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给我盯着安阳王府,已经进出的那些官员士子们!”
这办法并不算多么新奇,为此众校尉还微微有些失望,他们原以为陈啸庭会有多高明。
这些人的表情陈啸庭看在眼里,但有时候是否高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对这件差事他也有了格外的想法。
“都听明白了没有?”陈啸庭问道。
众人皆答:“听明白了!”
“刘建平和王维栋留下,其他人都办差去吧,每天中午到本官这里汇报情况!”
“记住,你们不单要看安阳王来往的是谁,还要弄清楚这些人离开后,又去了那里……查就得摆出查的样子来!”
而这时,有一年长些的校尉开口问道:“敢问大人,此等枢要之事,为何单单只交给咱们小旗!”
不得不说,世上总是不缺少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事情有蹊跷。
内里的纠葛是不能明言的,所以陈啸庭解释道:“百户大人自有打算,此事既然已交给了我们,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只能把差事办好!”
这话说了当没说,上官是没有义务向下属解释什么的,于是陈啸庭道:“都办差去吧,谁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本官重赏!”
与其说会给人请功这种客套话,陈啸庭觉得还是用钱说话更管用。
当众人离开后,只有刘建平和王维栋留了下来,此时他们心里也有些忐忑。
陈啸庭此时起身,然后往左侧偏厅走去,那里设有陈啸庭的桌案。
将佩刀放在桌上,陈啸庭绕到后面椅子上坐定后,才盯着桌子对面躬身站着的刘建平两人道:“方才你们表现不错!”
“下级对上官最重要的就是顺服,如此才能上下通达……”
这些道理其实没人喜欢听,于是陈啸庭上干货道:“跟着本官好好干,日后少不了你们好处!”
听得这话,刘建平当即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切定当遵从大人号令!”
王维栋也不甘落后,接着道:“属下也愿为大人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一下飚出了两个成语,王维栋不由让陈啸庭刮目相看,只听他笑道:“文采不错,日后必有大用!”
方才陈啸庭才骂了人,这时候能得他的夸奖,王维栋心里的满足难用言表。
这两人年纪比陈啸庭还要小一些,当差的时间并没多久,所以心思也相对简单。
刘建平此时不甘示弱,便道:“大人,属下也读过一些书,知道不少成语!”
陈啸庭不由想笑,自己这是捡到两个活宝了吗?
但他还有正事要安排,便沉声道:“行了,本官有事要交代你们去做,务必要做好!”
听到要做事,而且还是另外安排的事,刘建平和王维栋顿时恢复了正形。
只听陈啸庭淡然道:“此事倒也简单,你二人下去之后,看看方才出去那些人都在做什么,聊什么!”
“记住,一定要细心观察,每天都要向本官汇报!”陈啸庭盯着这二人道。
这是要监视小旗内的其他弟兄?刘建平二人本能就有些抗拒,大家本是兄弟才对。
但看陈啸庭这个样子,这事儿不答应也不行……头一次,刘建平二人感受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属下遵命!”刘建平二人皆答道。
为了给他们鼓劲儿,陈啸庭便道:“这是本官拍给你们的第一件差事,别让握失望!”
千户所里明争暗斗,想要做成大事,首先得保证手下人的是听话的。
而做到如此的第一步,便是先了解这些人的举动,分析出谁是敌谁是友。
第205章 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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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啸庭来到沈府外时,太阳已经西斜,过不了多久就该吃晚饭了。
对于张元胜刁难自己的事,陈啸庭已有了反过来利用这件事的想法,为此他想了一个下午。
本来陈啸庭是想先找张震山商量的,但问了张震山手下差役后才得知,在千户大堂议事后他一般会到沈府再议事。
这个时候再到沈府的,那就是绝对的自己人,所以陈啸庭也来到了沈府。
“大人,属下前去叫门”张二铁在陈啸庭身侧道。
这里是沈府,可不是自己摆谱的地方,所以陈啸庭要亲自上前敲门。
但就在他准备上前时,沈府的大门却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位身着土红色官服的青年,身后还跟着几名差役。
青年胸前的三爪虎纹图案,预示着这位也是一位小旗官,于是陈啸庭抬头想看清这人样子。
“是你”
“是你”
两个声音,陈啸庭和对面那青年一同说出,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原来这青年正是两天前,陈啸庭在西门酒楼遇到的那位,当时两边人还起了争执。
这人能从沈府出来,必当与沈岳关系不浅,很可能接下来两人还是战友,所以两日前的争执便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陈啸庭主动上前道“在下陈啸庭,新进才调入千户所当差,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陈啸庭能想明白的问题,岳梦豪自然也能明晰,所以他也笑着答道“在下岳梦豪,也才来雍西千户所当差不久,还望陈兄弟日后多多照拂”
随即两人皆是哈哈一笑,将相逢一笑泯恩仇演绎得淋漓尽致,让身后差役皆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他们还想着可能要干一架的,却没想到这两人这样解决了问题。
“岳兄才见了千户大人”陈啸庭问道。
岳梦豪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方才与千户大人禀报了些事,大人正与诸位总旗议事,陈老弟进去后恐怕得等一会儿”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对岳梦豪抱拳道“那就多谢岳兄了”
岳梦豪则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
“那岳兄请便,小弟我就先进去了”陈啸庭拱手道。
两人客气告辞后,陈啸庭才带着张二铁几人进了沈府,留下岳梦豪看着他们的背影。
当陈啸庭离开后,岳梦豪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与方才判若两人。
此时,岳梦豪身旁一差役道“大人,咱们就这么和解了前两天这些人可嚣张得很”
回过头来,岳梦豪则道“陈啸庭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选择总是一致”
这话差役们听不大明白,但随即有人感慨道“大人,没看出来他们也是千户所里的人,而且那姓陈的这么年轻就成了小旗官”
是啊陈啸庭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就能成为小旗官,未来毕将是自己劲敌。
越是优秀的两个人,一般都不会成为朋友,更何况还被放在一个衙门内。
所以,别看方才两人间表现得很亲密,岳梦豪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陈啸庭是朋友。
“想必这个道理,陈啸庭心里也该明白”岳梦豪喃喃道。
这时,他对被发配往雍西这个地方,头一次打起了精神来。
有个强力的对手,生活不就更有趣些,岳梦豪脸上再度露出笑意。
一个人太聪明很容易被人当成疯子,岳梦豪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样子,就让他的手下有这种想法。
岳梦豪此时则道“走吧,还有事要做”
而在进了沈府的陈啸庭,此时心里和岳梦豪是一样的想法,对方于他而言可能是劲敌。
这是在广德百户所感受不到的,当初唯一能和陈啸庭相提并论的章橙,与这位岳小旗相比差得太远。
陈啸庭一行人被带到一处院子外后,带路的老沈停下脚步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向老爷禀报”
里面在议事,自然不是随意能够进入的,但老沈却能进去禀报,想来也是沈岳的心腹之人。
于是陈啸庭对其郑重道“多谢”
难得遇到个有礼貌的年轻人,老沈不由露出了笑意,然后便往院子里去了。
陈啸庭一行则在外面等着,一向话多的张二铁等人,此时也被沈府的气派压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们心里才感到庆幸,若是在广德时离开陈啸庭,难能有今日进千户大人府邸的荣幸。
没过一会儿,老沈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老爷说让你进去等着,亲随我来”
陈啸庭迈步进去,张二铁等人却被拦了下来,只听老沈道“你们几个,就在这门口守着吧,为老爷站岗可是你们的福分”
张二铁几人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他们有自知之明,里面确实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跟着老沈进了院子,陈啸庭被带到了一处偏厅里,里面茶水早就准备妥当。
当老沈离开后,陈啸庭则是一人独处,同时在再度思索自己的想法。
而在院子的正方内,沈岳坐在大堂上首,下面则坐了三位总旗官,其中就有张震山。
在讨论完千户所里各方势力后,只听张震山道“大人,方才可真是痛快,张元胜被骂得就跟狗一样”
但沈岳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听他道“但韩彧却没站出来帮腔,你们不觉得奇怪”
这时,另有一位总旗则道“大人所言极是,这段时间韩大人确实很反常”
对此张震山深有体会,只听他狐疑道“卑职带队去广德办差,韩彧没派人捣乱,是不想得罪东厂”
“可衙门里也一片风平浪静,这可就奇了怪了”
所以,沈岳再对这几人道“所以,你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别往韩彧这厮钻了空子”
“还有,要传话给周文柱他们,让他们也要警觉些,小心下面乱起来被韩彧做文章”沈岳沉声道。
当初广德生乱就有韩彧指使,差点儿就让他赢了关键一局,讷沈岳绝不能让事件重演。
房间内变得安静,此时该议的事已经结束,按道理说该准备吃饭了。
能在沈府吃饭,也就这几位亲信总旗才有资格。
此时沈岳却道“让陈啸庭过来吧,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在座众人知道有位小旗官求见沈岳,但没想到沈千户会在这里接见他,难道人人都是岳梦豪一般的人物
但这些话他们只能憋在心里。
而在沈岳心里,对这位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此时也充满了期待。
陈啸庭此时过来献策,那必定就有了周全方案,这是沈岳对他的信任。
第206章 留下吃饭
坐在偏厅内,当陈啸庭听到沈岳的传召后,此时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跟着老沈来到书房门外,老沈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陈啸庭在他的示意下推开了书房大门。
进入书房的正堂摆了一张桌子,这里是一般会客的地方,而此时沈岳等人则在左侧偏厅。
陈啸庭来到偏厅之外,见了里面一众大佬之后,当即单膝跪地道“参见千户大人”
陈啸庭说里面的人都是大佬,这还真没有错。
虽然里面三人都是总旗,可一旦沈岳在千户之争中胜了,这些人立马就可能外放为百户。
此时,里面的四人也都看着陈啸庭,除了沈岳和张震山的另两位总旗,此时对他则是一副审视的样子。
不得不说,被这些人看着陈啸庭还是有一些压力,但也仅仅只是有一些而已。
“起来吧”沈岳平静道,但却丝毫不减威严。
当陈啸庭站起身后,沈岳便指着那两位陌生的总旗道“这位是王启仁王总旗,另一位是杜建才杜总旗”
既然沈岳给自己引见,陈啸庭也不会放过这扩展关系网的机会,于是他欠身道“见过二位大人”
王启仁和杜建才只是微微颔首,至少现在他们对陈啸庭的印象还不错。
这时,只听沈岳笑道“陈小旗,听说你有事要找本官”
陈啸庭点头道“回禀大人,卑职此次前来,是因张百户派给卑职人差事”
这时沈岳便道“怎么,有什么困难有难处尽管说”
作为上司加长辈,关心下属和晚辈是基本操作,这样才能收下面人的心。
不得不说,陈啸庭还是感动到了,于是他道“多谢大人关心,但卑职可不是来诉苦的”
于是沈岳向左右笑道“不是来诉苦的,那是为何而来”
此时陈啸庭正色道“大人,张百户用安阳王的事来为难卑职,这恰恰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此时没有人插话,陈啸庭便继续道“卑职去查安阳王,在此过程中可能会触怒于他,到时候王爷必然怪罪”
说道这里陈啸庭环视众人,接着道“安阳王的怒火一定要有人承受,谁来承受”
“自然是谁派的差事,谁就最可能承受”
说道这里,陈啸庭笑道“张元胜想借此来刁难卑职,但只要大人您稍加引导,又何尝不能将安阳王的怒火引到张元胜身上”
沈岳面色平静,然后道“这就是所谓将计就计”
听到沈岳都在夸赞,几位总旗也微微点头,但其实心里还未被完全说服,事情那里有那么简单。
谁知陈啸庭继续道“不但如此,卑职还听说张百户和韩大人走得近,若是让安阳王知道此事是韩大人授意,恐怕韩大人也得受牵连”
不管可行性如何,陈啸庭这般胡拉乱扯的本事,此时已然让王启仁和杜建才服气。
如果真像陈啸庭设想这样,让安阳王迁怒于韩彧,也够韩彧受一阵了。
这时房间里一片安静,总人此时都等着沈岳的决断。
实际上,说了这么多沈岳一直没表态,陈啸庭心里也很紧张,生怕自己的闹了笑话。
就在众人等待间,只听沈岳哈哈笑道“看到没有英雄出少年呐”
那您的意思,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个计划呢众人心中皆是如此作想。
此时,只见沈岳对张震山道“现在你可明白,下午本官为何不以此事向张元胜发难,为的就是陈啸庭这番谋划”
今天千户大堂议事,因派差的事张震山告了张元胜状,沈岳略过此事让张震山很是不解,虽然他现在还是不理解。
只听沈岳接着道“如果将此事挑出来,韩彧很可能就会阻止张元胜,如此又怎能为他引来祸水”
“即便韩彧不阻止张元胜,但在千户大堂上讨论此事后,到时候责任也落不到这两人头上去”
经过这番解释后,张震山等人算是明白了沈岳的良苦用心。
但更难得的是,陈啸庭的想法居然和沈岳不谋而合,世上真有这般聪明的人
即便是有,貌似也该是岳梦豪那般的大家子弟,而不是陈啸庭这等出身微末之人。
说到底,王启仁和杜建才这些人省城里的人,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乡下人。
沈岳此时笑道“陈小旗能想到这般,当真是用了心思的”
虽然陈啸庭心里也得意,但他还是谦卑道“能为大人效力,是卑职的福分”
沈岳却肃然道“但你可知道,日后安阳王追究起来,你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时就到了飚演技的时候,只见陈啸庭郑重道“卑职微末之人,能得大人提携才有今日,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漂亮至极,似这般有能力还忠心耿耿,关键还死心塌地为你效力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难找
此时沈岳不由抚掌道“好陈小旗能有此心,本官很是欣慰”
而这时,陈啸庭的这番表现,也让王启仁二人心服口服。
若是他们年轻时能有此时本事,现在怕也不止在总旗位置上了。
夸过之后,沈岳则道“这个想法虽然很有可行性,但最终还得拿出详细的章程来,陈小旗你有什么办法”
这些陈啸庭早就想到,于是他便介绍道“回禀大人,卑职总结了如下几步”
随后陈啸庭便陈诉自己的想法,有的被直接通过,有的则被沈岳进行了微调。
这不是陈啸庭一个人的事,需要各方面协作完成。
最终拿出通过详细方案后,沈岳便站起身道“今晚聊得尽兴,天色已经不早,诸位就留下来的吃饭吧”
当沈岳说了这句话后,陈啸庭本能感受到,气氛发生了一丝变化。
这时,只听王启仁问道“大人,陈小旗也一起”
沈岳点头道“难不成咱们吃让陈小旗一个人喝西北风去”
这段对话陈啸庭觉得多余,不就是一顿饭的事情,王启仁怎么还扣扣搜搜的,又不是吃他家大米。
这时张震山对陈啸庭道“还不赶紧谢过千户大人厚爱,大人可从没留过总旗以下的人吃饭”
这下陈啸庭明白了王启仁为何会问那句话,原来其中还有这番隐情,看来自己在沈岳心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于是陈啸庭躬身道“多谢大人厚爱”
沈岳则摆摆手道“不用言谢,本官还得感谢你,能做这般周密谋划”
见到这番场景,王启仁和杜建才不由想到了岳梦豪
以岳梦豪的出身地位,都没能留下吃沈千户一顿饭以此来看,陈啸庭居然胜过了岳梦豪。
最关键的是,陈啸庭还比岳梦豪年轻
第207章 手下的人
永治十六年五月初五,雍西千户所值房内,陈啸庭端坐于大堂之上。
此时他正拿着一份文书细细读着,里面内容介绍有卢阳城内的诸多衙门,以及各衙门的主要官员们。
这份文书乃是密档,因为里面具体分析了诸位的官员的履历,以及其身后所属势力。
普通校尉根本无权查阅,也只有小旗官一级才能了解,这是陈啸庭从掌刑百户所借来的。
当然,记录官员们履历及背景的文书很多,陈啸庭手里只是其中一份。
虽然是在了解这些,但今天陈啸庭的心却不在此,他在等自己的手下们。
根据这两天刘建平和王维栋的报告,陈啸庭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手下这些校尉们对沈韩二人没有偏向。
这其实也很正常,对于基层的校尉们来说,上面大佬的争斗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只是下面跑腿和卖力的,没人会主动找上他们
但即使有了刘建平二人的报告,陈啸庭也不会有掉以轻心。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他对手下人的的了解又太少,根本谈不上信任。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当这些人为工具,利用起来为自己办事就可以。
这一刻,陈啸庭不由有些怀念在广德的日子,那时候他手下的赵英等人,个个都可以信任。
陈啸庭今日来的很早,百户所并未点卯,所以他就先到了值房等候。
但他昨日后下了命令,让手下人今日早些到值房会和,因为今天是要动手的日子。
说是动手也不太正确,严格来讲是要上门查证,也就说他们要进王府去。
当然,最终进不进王府,还得听听校尉们禀报的最新情况。
刘建平和王维栋是最先到的,这些天受到“重用”的他们,精神面貌很是不错。
“大人,早”王维栋打招呼道,手里还拿着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大人吃了没”刘建平主动问道,这是打算慷他人之慨。
陈啸庭笑了笑,然后道:“已经吃过了,昨天有什么情况”
这里问的情况,是指下面校尉们的情况,他二人就是负责这块儿的。
王惟栋赶紧咽下了嘴里的包子,答道:“大人,昨天大家伙儿都尽忠职守,按照各自追踪目标做事”
这时陈啸庭把目光投向了刘建平,只见刘建平点头道:“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只要手下人用心做事,陈啸庭就放心了许多,至少这些工具还能用。
没等一会儿,其他校尉陆续到来,差不多十分钟内便全部到齐。
“把门关上”陈啸庭吩咐道。
值房门被关上后,陈啸庭便问道:“出入王府的人还是那些”
这几天连续观察,最终报上来的结果是,基本全是些读书人出入王府。
而且更多是些落魄的读书人,虽然有着举人功名,但考了十几年也没中进士。
这时便有校尉答道:“回大人话,卑职在王府前后门都有值守,发现这几天一直是这些人”
“都是些落魄的读书人他们凭什么能进王府”陈啸庭好奇道。
这也是他头一次对差事本身产生好奇。
“大人,素闻安阳王喜欢诗文,也只有这些读书人才能和他谈一块儿去”刘建平分析道。
但陈啸庭还是问道:“既然要讨论诗文,为何却找这些落魄举人,卢阳城内举人怕有不少,为何不寻其中佼佼者谈诗论道”
但转瞬陈啸庭便想通了其中关窍,现任安阳王想必是为了避讳,才只敢请这些落魄举子登门。
想来也是可怜,堂堂王爷没有自由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一点儿爱好都要压抑。
“除了这些落魄举子就真的没有其他人登门”陈啸庭再度问道。
又有校尉答道:“除了这些举子,这几天还有一位官员进了王府”
“谁”
这校尉不由答道:“按察副使大人,听说这位大人喜好围棋,和王爷是老棋友”
“消息可靠”陈啸庭问道。
那校尉答道:“可靠,此事早有记录”
和唯一的官员都是早有备案的棋友,这位安阳王看来没有问题。
但该进行的调查不能停,张元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入王府查证才行。
这当然也符合陈啸庭的想法,唯有入府查证才能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才有板子落下来。
所以,陈啸庭调转话锋道:“你们说今日王府还会不会高朋满座”
当即便有人答道:“回禀大人,今日王府不但会高朋满座,还会比前些天人更多”
“属下探听到消息,据说今日安阳王要大宴宾客,请众士子一起鉴赏一份重宝”
“好像是什么是一幅画”
以这些校尉们单位知识水平,再好的丹青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幅画。
当然是人越多越好,那样他们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于是陈啸庭话锋一转道:“虽然诸位都观察得够仔细,但这些人在王府做了什么,却无法了解到”
“按照百户大人的意思,咱们还要上门查证去”
把锅甩给张元胜,陈啸庭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出了事这些部下要恨也该恨张元胜去。
听到这话,众校尉皆脸色一变,他们可全没想到,居然还要进王府去。
虽然锦衣卫有调查的权力,但谁都要留三分余地,入府去可就得罪安阳王了。
不管安阳王混的有多不如意,但人家毕竟是皇族,足够给众校尉带来压力。
“大人,三思啊”即便刘建平此时也出言劝阻。
但这事早就议定,陈啸庭站齐声道:“诸位要搞清楚,这是百户大人的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陈啸庭的话斩钉截铁,让众校尉压力更大,锦衣卫已经很久没碰过安阳王府了,以至于让人不知所措。
毕竟是是要办事的,陈啸庭便安抚众人道:“你们都把心放在肚子里,上面这么做肯定有其道理,咱们只需听令行即可”
“再有一个,本官也会亲自带队进入王府,天塌了也有本官替你们顶着”
陈啸庭说了这么多,也就最后一句让人信服,只要他也进王府大家就放心了。
看到众人舒缓的神经,陈啸庭接着道:“但是有一点你们记住,王府毕竟是龙潭虎穴之地,进入王府后的每一步,你们都要听从本官指令”
“并且严格执行,听明白没有”陈啸庭问道。
既然推脱不了,又有陈啸庭这般说辞,在场众人也只能认命了。
“属下遵命”众人皆道。
陈啸庭面色肃然,接着道:“现在把你们的佩刀,甲胄换上,等王府宴会开始咱们就出发”
第208章 各有谋划
千户所的甬道内,张元胜猛然停下脚步,对身侧的赵永明问道:“你是说……陈啸庭已经带人离开了?”
作赵永明很是肯定道:“刚刚才走的,连家伙都带上了!”
张元胜点了点头后,便道:“原本我还准备催他们了,没想到他主动去了!”
赵永明则笑道:“大人,安阳王虽无实权,但毕竟是堂堂王爷,陈啸庭此番去了将会给沈大人惹来大麻烦!”
张元胜则笑道:“陈啸庭是沈岳提拔起来的,惹出了事自该由沈岳来承担!”
陈啸庭想利用此时反噬张元胜,而对方却也存了借此打压沈岳的想法,最后就看谁手段更高明。
“好了,你继续派人盯着,看陈啸庭能玩儿出什么花样,一切都在在咱们掌握之中!”张元胜吩咐道。
张元胜一向比较谨慎,现在非常时刻更不敢大意,因为谁都输不起。
“卑职明白!”赵永明答道,然后就离开了。
而张元胜则整理了衣袖,在两名校尉陪同下,继续往前走去。
相对于有关陈啸庭的小事,他接下来要去和韩彧商量的事,无疑更为重要。
雍西千户所也是对称格局,在千户所正堂两侧院子,便是两位副千户的办公之所。
作为韩彧的亲信势力,张元胜在踏入其院子里时,刚好被窗户旁的千户刘长明看见。
“唉……人老了,还没走茶就凉了!”刘长明叹息道。
此时在他身侧的正是沈岳,他没有看见张元胜去找韩彧,所以不知道刘千户为何而叹。
但他还是劝慰道:“大人老当益壮,我千户所上下谁人不敬重大人威名?”
刘长明露出一个深邃的眼神,千户所不就你和韩彧对自己最为不敬吗?
这两人争权夺利,就是想挖空自己的权力,沈岳是没资格说这话的。
“我老了,你们也别说什么老当益壮的话,这千户所最终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来撑着!”刘长明淡然道。
沈岳这次是来探他意向的,但刘长明已打算待价而沽,便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态度。
看着老狐狸平静的面容,沈岳脸上也露出笑容,只听他道:“大人,咱们喝茶!”
这边两人笑里藏刀喝着茶,另一边张元胜进了韩彧大堂后,两人也在进行着交谈。
只听张元胜道:“大人,您找卑职何事?”
韩彧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问道:“沈岳往你手下派了位小旗,你使唤得如何了?”
张元胜却没想到,韩彧会关心区区一位小旗官。
想到如今陈啸庭即将撞马蜂,张元胜心里就觉得高兴,于是他笑着道:“大人放心,这小子被卑职耍得团团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陈啸庭的名号韩彧听过,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有一定能力,否则也不会受到沈岳的青睐。
见张元胜胸有成竹,韩彧也不再多问,一名小旗官本就掀不起多大风浪。
更何况,这次韩彧找张元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端起茶杯,韩彧轻轻吹了口气后,便道:“那件事谋划得怎么样了?”
一听正事张元胜神色凛然,便听他道:“回禀大人,卑职正在着手安排,一切正按计划进行!”
既然是按计划进行的,韩彧心里便安定不少,他对张元胜还是信任的。
能混到提刑百户的位置,就没一个人是简单的,但韩彧还是提醒道:“此事关乎重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你可得注意!”
这话不消韩彧提醒张元胜也知道,只听他道:“大人放心,卑职所用之人都隔了好几层,即便有事也查不到咱们!”
“但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一旦有变……绝不能让他们吐出什么来!”韩彧郑重道。
这话的意思张元胜明白,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灭口的勾当他不知干了多少。
“大人放心,卑职会把一切做好!”张元胜淡定道。
接下来,两人又探讨了些具体的安排,并针对当前局势对某些细节做出了调整。
所谓精益求精,在权力这条斗争路上,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大人,此番谋划若成,便可断沈岳一臂,到时候这千户所还是咱们天下!”张元胜笑道。
而此时韩彧也道:“到时候,副千户的位置,肯定有你一个!”
这也是韩彧对张元胜的承诺,同时也是驱使对方的动力。
千户所得另一边某处值房内,总旗官黄至恩端坐主位,看着下面的岳梦豪面色不善。
“本官让你晨时初刻过来,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黄至恩冷声问道。
作为千户所的内的总旗官,黄至恩的倾向明确,对沈韩之争两不相帮。
但他偏偏和王启仁不对付,所以他对付王启仁的行为,也就便向等于偏向了韩彧。
既然已经踏上了沈岳这条船,岳梦豪对黄至恩这位上司自然没有敬重。
乃至于此时黄至恩在发怒,岳梦豪仍旧一片云淡风轻,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知道发怒解决不了问题,黄至恩便道:“交给你一件差事,本官收到消息说城内有白莲教活动在大成街活动,你带人去查查!”
大成街是王启仁手下地盘之一,黄至恩叫自己过去查,摆明了就没安好心。
谁知黄至恩接着道:“每一家商铺都要搜索,哪怕是挖地三尺,你也得把白莲教的逆贼给我挖出来!”
这摆明了是要整王启仁,同时还要收拾自己这不听话的手下。
岳梦豪便道:“大人,大成街可是王总旗的地面,卑职去搜怕不太合适吧?”
黄至恩当即训斥道:“费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岳梦豪不能和黄至恩对着来,无奈之下只能领命离开。
当他来到自己值房,将手下校尉都召集起来后,道:“该干嘛干嘛去,明天黄总旗若是问起,你们就说去过大成街了,没有发现白莲教踪迹!”
刚刚他已将利害给众校尉分析清楚,没有人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得罪的王启仁的同时还得罪沈岳。
也只有岳梦豪才有如此底气,敢明目张胆和上司对着干,谁让他背景雄厚呢!
除此之外,黄至恩此人放浪形骸,和千户所许多人都关系不好,也是岳梦豪轻视他的缘由。
“大人英明!”诸校尉皆道,能设身处地为手下着想的上司实在太少了。
听到手下人的赞许,岳梦豪却高兴不起来。
陈啸庭能留在沈府吃饭,已经获得了沈岳的认可,相比之下手下人的赞许又算的了什么呢?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沈岳还是道:“都是弟兄,不必言谢!”
第209章 王府不能进
安阳王府,绝对是整个卢阳城最气派的建筑。
哪怕是雍西巡抚衙门,在王府的雍容华贵面前,也知算能办公的房子。
整个一条街,都被王府包揽下来,可以想象里面会有多宽敞。
严格来讲,修建如此庞大的王府是逾制的,但这种时候没人会来追究。
安阳王能够倾心于享乐,这时京城的皇帝陛下愿意看见,这时的一些小问题便不是问题。
实际上,多数分封在外的王爷们,一生都醉心享受,大多也和安阳王存了一样的心思,仅仅只是为了避祸而已。
站在一处民宅的窗户内,陈啸庭看着王府外来往不停的客人,对现任安阳王的“高调”感到震惊。
来王府的虽都是些落魄文人,但这些人可不无权无势,他们仅仅是没考中进士而已。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在卢阳城内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一旦这些人不是在谈论诗文,而是密谋些什么的话
陈啸庭不敢往下去想,相信这安阳王也不会有这么大胆子!
否则,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但他同时也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有这么倒霉,但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要查安阳王,虽然众校尉觉得很是棘手,但并未觉得这有多么大逆不道。
监视辖区内的皇族,本就是锦衣卫的业务范围,只是办起来比较烫手而已。
所以,陈啸庭此时安慰众人道:“大家不用担心,张百户交代下来的事,一切干系也都由他来担着”
从现在开始,陈啸庭就要向诸校尉灌输一个意识,这趟差事惹出的麻烦该由张元胜来承担。
到时候不需要陈啸庭刻意统一口径,这些人都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为了隐蔽的观察到王府的情形,陈啸庭带着人占了这处民居,此时这家人还被看守在一楼内。
没过一会儿,一直注意着王府动静的校尉赶了过来,对陈啸庭恭谨道:“大人,王府的客已经齐了!”
“你怎么知道?”陈啸庭悠然问道,此时他并不召集动手。
这时,只听这校尉道:“回禀大人,因为门口的知客已经进去了!”
手下人果然还有聪明人,于是陈啸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上司主动问起自己名字,牧长歌当即报出了自己名字。
实际上,陈啸庭来千户所的这几天,已能叫出每名手下名字。
之所以要这么问,只是为了让牧长歌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得到了重视。
“名字不错,家里让先生起的吧?”陈啸庭问道。
牧长歌点头道:“为起这名字,家里还花了一拜文钱,说事用这名日后定能飞黄腾达!”
看牧长歌这一脸笃定的样子,陈啸庭知道这厮怕是信以为真了,但对方的这种想法对他来说刚好合适。
此时,陈啸庭对他道:“你脑子灵光,好好干本官不会亏待了你,升官发财绝非是梦!”
仿佛多年的憧憬就要实现,牧长歌便沉声道:“多谢大人!”
见此一幕,房间内其他校尉心里很是复杂,对陈啸庭他们有一种想靠拢又不想靠拢的复杂心思。
一切都是因为陈啸庭的年龄,他的前途让校尉们愿意追随,但过于年轻又让众人对追随他有抵触心理。
正是察觉到了这种微妙心理,陈啸庭才会对牧长歌说那些话,总得有人先靠过来给这些人做示范。
当牧长歌刘建平王维栋三人日子越来越好之际,就是众校尉真正归心的时候。
此时,陈啸庭站起身来,然后对手下众校尉道:“检查装备,准备出发!”
所谓的装备是指甲胄,佩刀这两样关键的东西。
提刑百户所还给校尉们配有手弩,但被陈啸庭没有带上,毕竟他去王府是闹事而不是杀人的。
很快众人便将装备检查好,时间到了即将出发的时刻。
陈啸庭扶正了官帽,对众校尉道:“王府里已经开唱戏,现在该轮到咱们上场了,出发!”
众校尉散在陈啸庭身侧,徐徐往王府方向走去。
王府既然是王府,其护卫力量便不会薄弱,仅是大门口便有八名军士站岗侍立。
虽然这些人是军籍,但他们世代接受王府照料,怕是心早就归到了安阳王这边。
当看到陈啸庭一行靠近时,今日在大门口当值的管事立即从台阶下来,然后道:“诸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这时陈啸庭才开口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了?”
这话听得该管事一阵讪笑,然后道:“王府欢迎每一位客人,但今日王爷大宴宾客,便不能招待诸位了!”
这时陈啸庭环视左右道:“不让我们进去?难道王府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这名管事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沉声道:“大人请慎言,胡乱说话可是会死人的!”
难怪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是一个小小管事,对上陈啸庭也是不怵的。
“本官接到密报,说安阳王府勾结官员士子,意图不轨我们现在入府查证,也是为了给王爷洗脱清白!”这番话陈啸庭说得很有礼貌。
虽说是深明大义,但这管事却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只听他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此时陈啸庭已不想废话,便对手下道:“不用理他,咱们进去!”
这名管事随即被陈啸庭推开,然后陈啸庭带着手下校尉,直接就往王府里闯去。
“放肆,王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这名管事大吼道。
这特么可是王府,不是路边的客栈,是谁都能随便闯的这名管事心中怒道。
守卫在一旁的军士们,此时也直觉的围了过来,在王府呆久了他们连锦衣卫都不怕。
陈啸庭没有什么动作,刘建平等人抢先拔出了刀来,和围过来的军士们展开对峙。
陈啸庭环视四方,对军士们训斥道:“你们要干什么?想要造反?”
接着陈啸庭向北抱拳道:“锦衣卫奉皇命行事,你们和我们作对,那就是与朝廷和皇上作对!
这话让军士们犹豫,是人都知道趋利避害,没人敢和朝廷还有皇上作对,他们也不例外。
原本王府军卒虎视眈眈的样子,让刘建平等人还有些担心,生怕发生械斗导致流血事件。
但现在被陈啸庭三言两语一唬,守卫的军卒直接丧失了斗志,危险性一下就降下来。
“把路让开!”陈啸庭按住佩刀道。
听到这话,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军卒们没一个敢上前的,甚至还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急的那名管事跳脚,王府里闯入了锦衣卫,到时候肯定是责任。
就在陈啸庭带人要往王府深处走去,突然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道:“王府不能进!”
第210章 给本王个面子
王府不能进?
陈啸庭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说这番话。
此时从内院大门走出来五六人,除为首那人一身锦衣外,其他都是家仆打扮。
想来说话的就是那锦衣男子了,此人约摸四十来岁,衣着得体而奢华。
其实就陈啸庭眼前所见,王府上下就没一个寒碜的,连外面值守军士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
这时,这名锦衣男子带着手下,阴沉着脸来到陈啸庭面前。
只听他道“诸位大人,王府重地,你们这样直接冲撞,不大好吧?”
本就是为闹事而来的,陈啸庭不介意和这人理论,于是他便问道“你是何人?”
面对陈啸庭发问,此人礼数很是周全,沉声答道“在下是这王府的大管事!”
王府的大管事,就相当于王府的管家了,属于安阳王的心腹之人。
果然陈啸庭便看见,方才被他无视的那名管事,此时小跑到了对面男子身后,正小声说着什么。
“看见没,马上就要唱戏了,大家都准备好了!”陈啸庭笑道。
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众校尉都感到诧异,这特么是在闯王府啊!
只有刘建平和王惟栋,以及刚刚被陈啸庭点拨的牧长歌,此时还站在陈啸庭这边。
“近日接到密报,说这王府之内聚集了大量读书人,千户所才派我们来查看!”陈啸庭朗声道。
他这话可一点儿不假,这确实是从张元胜处得来的差事,就可以说是千户所的意思。
但毕竟是检查人家,王府的人不配合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在削王府的面子。
所以陈啸庭不介意和这管家多扯几句,最终这场子他还是要砸的。
“王爷喜欢诗文,才与这些才子交流学问,此事千户所内几位大人也都清楚,大人回去一问便知!”管家皮笑肉不笑道。
回去一问便知?回去问张元胜还是韩彧?陈啸庭心中冷笑。
只见他往前一步道“话虽如此,但这些读书人中难免有滥竽充数,心怀不轨之人,我等还是要去查看一番的!”
陈啸庭的话已讲得很温和了,不就是简单查看一下,王府的人心里没鬼也该放行了。
谁知这管家却道“大人这是哪里话,诸位才子皆是科举取士的贤才,那会有心怀不轨之人?”
陈啸庭呵呵笑道“那哪能说得定,别说这些举人了,朝廷上下那么多做官的进士,不也有贪墨害民之辈!”
见陈啸庭如此咄咄逼人,王府门口那名管事气得不行,在柳管家面前区区一小旗官也敢放肆。
宰相门前七品官,柳管事深受王爷信重,卢阳城内的权贵们何人不对柳管事以礼相待。
为自己上司愤愤不平,门口管事对陈啸庭恨恨道“你们别太过分,若是惊动了王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陈啸庭瞥了这人一眼,冷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的份儿?”
“滚”
在王府内让里面的管事滚,柳程祥对陈啸庭的胆子再次刷新了认识。
他实在想不明白,区区一小旗官那里来的勇气,敢来王府闹事。
再有一个,雍西千户所如今内斗不断,又怎会派这么一个愣头青,来王府找不痛快。
但此时,柳程祥也对下属道“退下!”
对面毕竟是锦衣卫的人,如陈啸庭所说是可以代表皇帝的,柳程祥还得和陈啸庭理论。
于是他沉声道“这位大人,你们千户所的几位大人,也曾是王爷的座山宾客,难道他们也是心怀不轨之人?”
当然不是,但如果直接承认的话,道理岂不都站到了人家一方。
于是陈啸庭一挥手道“兄台,你和我们说这些没用,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这里可是堂堂王府,你一个小旗官也想进去撒野?
如果是张元胜亲自带队,柳程祥绝对屁都不会放一个,还会把对方迎进府中配合工作。
可陈啸庭只是名小旗官,连他都可以擅闯王府,王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里面可都是些士子,这些人的嘴巴都刁毒得很,谁知道他们出去会乱说些什么?
再有,陈啸庭这个时候带人闯王府很可疑,在未弄清楚他真实目的之前,岂能随意放他进去。
虽说锦衣卫对王府有调查权,王府阻拦会出问题,但这也得看皇帝的态度。
眼前这种情况,明显是锦衣卫的人没道理,所以拦住他们柳程祥并不害怕惹麻烦。
“这位大人,难道你就丝毫不顾及王爷的面子?”柳程祥冷声道。
此时在他身后,除了方才守在门外的军士,已汇聚了二十多名家仆和侍卫。
这些人看向陈啸庭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他们和王府休戚与共,陈啸庭为难王府就是为难他们。
被这么多人盯着,方才还想着事不关己的校尉们,此时反而提高了气势。
正如王府的人团结一样,诸校尉在外面也是横惯了的人物,此时岂能在气势上被人比了下去。
“我等奉命行事,谁若阻拦也是和我们锦衣卫为敌!”陈啸庭冷声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需要慎重把握尺度了,陈啸庭必须弱化自己的存在,而将锦衣卫这个衙门推出去。
“王府重地岂容擅闯?”柳程祥也丝毫不让道。
陈啸庭再度往前一步,然后道“锦衣卫办事,你敢阻拦?”
锦衣卫办事,确实不大有人敢阻拦,但柳程祥也被逼无奈。
折了王爷的面子,即便他再是深受信任,阻拦不力一样会受惩处。
“我看谁敢放肆?”柳程祥肃然道。
他既然敢表这个态,后面的侍卫们一不会怂,他们深受王府大恩,便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其实柳程祥也是在赌,赌陈啸庭不会有那么大胆子,敢在王府之内乱来。
“放肆?今日我还就放肆了”陈啸庭沉声道,同时示意众校尉往前。
“挡住他们!”柳程祥当即道,他也豁出去了。
堂堂王府之内,难道真要和锦衣卫发生正面对抗?
陈啸庭一个小旗官承担不起后果,安阳王自己也承担不起,因为这是对皇帝的一众挑衅。
一旦正面对抗,多年来的顺服印象便会荡然无存,安阳王府的苦日子会在渡降临。
也就是在这时候,只听一个威严而深沉的声音道“锦衣卫虽强势,但能否给本王个面子?”
第211章 震怒
能够自称本王的,别说是在这王府,即便是整个雍西也只有一人。
现任安阳王朱琇藻,一个三十多岁的华服男子,此时站侍卫仆婢们的簇拥下,缓缓来到了前院内。
此时的陈啸庭显得很弱势,即便对方只有朱琇藻一人,其气势也能将陈啸庭一行牢牢压制。
权贵安阳王朱琇藻虽然无权,但在雍西境内却贵到了极点。
这时候朱琇藻亲自出来,便将陈啸庭一行牢牢压住,那淡漠的语气直接无视了陈啸庭的存在。
但这时候陈啸庭却有一个奇特的想法,能带来这样威压的人真的会喜欢诗文?
“参见王爷!”众人皆下拜道。
朱琇藻无视了所有人,此时目光落在了陈啸庭身上,让其感受到如被火烧。
这个时候再作下去,可就真的玩火**了,陈啸庭给自己提醒道。
“见过王爷,王爷万安!”陈啸庭单膝下跪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安阳王亲自到场,陈啸庭必须下跪行礼,这是时代礼制所要求的。
对这一点陈啸庭现在看得很开,既然别人能拜他,那么他也就该拜别人。
“本王一向洁身自好,王府只能更无奸佞小人,你们闯进来干什么?”朱琇藻质问道。
这个时候,就轮到陈啸庭表演了,只听他道“回禀王爷卑职也是奉张百户的命令,前来王府查证”
“张百户说,王府近些日子人员进出庞杂,这才授意卑职入府查明情况!”
陈啸庭一直在强调,自己是奉的张元胜的命令,这就是给人家挖坑了。
张元胜是谁朱琇藻知道,让他不明白的是,张元胜为何会找自己麻烦。
这些年来,对雍西千户所朱琇藻砸了不少银子进去,那是把衙门里那帮人给喂饱了的。
雍西千户所从未和他过不去,却不知现在生了时段,难道皇帝的意思有了改变?
一瞬间朱琇藻想了很多,此时他都没工夫听陈啸庭说的什么,就像没人会在意苍蝇的嗡嗡声。
既然没人听,陈啸庭也闭上了嘴巴,这时候他在等朱琇藻提问。
其实这位王爷突然出现,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让陈啸庭都不得紧急想法应对。
但目前来看,大方向是把握住的,只要将张元胜推出去就好了,到时候沈岳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所谓玩火容易**,陈啸庭现在是真感到危险了,朱琇藻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威胁感。
好一会儿后,朱琇藻才道“既然是张百户的意思,那该查还是得查”
这时朱琇藻对所有人道“全都让开,本王行得正坐得直,谁来查都不怕!”
“所有举子现在都在梅园里,你们要查自去便是!”
朱琇藻倒是大方,不但让陈啸庭带人去查,而且还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那么去不去查呢?当然是不能去的,否则这把火烧得太大,陈啸庭自己都得被吞了进去。
于是陈啸庭认怂道“既然王爷都保证无事,卑职岂能僭越,搜查自然就不必了”
此时陈啸庭还接着道“卑职也相信,张百户得知王爷的意思,也会”
陈啸庭话还没说完,只听朱琇藻沉声道“既然说了要查证,那就不能儿戏,进去查吧!”
不管是不是皇帝的态度,朱琇藻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一定要锦衣卫的人都进去,为自己证明清白。
这还真是骑虎难下了,不单是陈啸庭感觉到异常棘手,其后校尉们也不知所措。
“王爷”
没等陈啸庭多说,安阳王朱琇藻强势道“进去查!”
没办法下,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陈啸庭带着众校尉们,踏进了王府之内。
而朱琇藻本人则留在原地,周围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不爽,所以没一个敢乱说话的。
而在进入王府内后,跟着陈啸庭一同进来的校尉们,一个个都喘着粗气,显然方才紧张得不行。
“大人,咱们还真要搜查?”牧长歌此时问道,这也是所有人都有的疑问。
陈啸庭则答道“看样子安阳王已经盛怒,随便看看就得了,你还指望能挖出些什么来?”
听到只是随便看看,众校尉们就更不解了。
方才废了那么大力进入王府,怎么现在却只是随便看看?难道自己这些人吃太饱了?
当心中有这种想法时,其实众人已对陈啸庭极为不满了,这不是拿大家的前程性命在玩儿。
没有工夫给手下人做解释,陈啸庭只是道“在这院子里随便看看,没有发现咱们就离开!”
一听到离开众人就来了心思,简单在院子里晃了两圈后,众校尉便再度汇聚到陈啸庭身侧。
“走,咱们出去!”陈啸庭低声道。
来到方才的院子里,此时朱琇藻一行人都在,此时正等着陈啸庭的到来。
于是朱琇藻问道“可发现了什么?”
陈啸庭躬身答道“一切正常,王爷不必担忧!”
到了这时候,陈啸庭也舍下面皮道“王爷,搜查王府是百户大人的意思,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宽宥!”
被陈啸庭这么三番五次的说,朱琇藻彻底记住了张元胜,而他却不知道陈啸庭的名字。
“若是无事,你们可以走了!”朱琇藻沉声道。
陈啸庭则道“多谢王爷海涵,卑职告退!”
行动虎头蛇尾结束,这也是陈啸庭愿意看到的,这总比彻底触怒安阳王要好。
出了王府大门,众校尉皆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他们有一阵恍如隔世的感觉。
方才经历了一位王爷的盛怒,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体验,也让他们的心态发生了些改变。
虽然陈啸庭年轻,但却有硬怼王府的胆量,从勇气上来讲诸校尉觉得自己差太远了。
“多谢诸位弟兄,大家今天辛苦了,今晚上本官请客,咱们喝酒!”陈啸庭笑着道。
真难为了他,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大家可都还在平复心情啊!
还有就是,你惹了这么大麻烦,不赶紧回去和百户大人商议对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喝酒?
外面校尉们对陈啸庭充满担忧,而王府内的朱琇藻却面色阴沉,今日之事足够他思索一整天。
“王爷,里面的举子们可都等着您!”柳程祥适时提醒道。
这时候朱琇藻那里还有心情,便道“告诉他们,本王今日乏了,请他们自便吧!”
说完这话朱琇藻就离开了,而贴身侍奉他的八名婢女也跟着离开,同时还有侍卫紧跟而上,让原地一下就空了出来。
柳程祥此时便招呼其他人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王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但谁都知道,王爷现在很生气,这时候绝不能再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