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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花逐叶     锦衣血途txt下载     锦衣血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章 刘向荣是好人

    只是初略的数了一下,杨远教便知陈啸庭所来不善,跟在他身后的足有十几名校尉差役。

    但杨远教不知道的是,陈啸庭带来的其他人,正在他府上其他地方大肆搜捕。

    不得不说,连续穿过三进院落,陈啸庭第一次见识了权贵的档次。

    相比于杨家的雍容奢华,林家和刘家的宅子,那就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家。

    老管家被推在一旁,陈啸庭带着人来到了院子里面,望着大堂内的杨远教道:“杨老爷,在下此时叨扰,您不会生气吧!”

    杨远教此时气得不行,而在他身旁坐着的小妾们,更是被陈啸庭一行吓得花容失色。

    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差们,是这些花室里的鲜花们从未见识过的,一时间害得不行。

    陈啸庭的请罪的话还是轻佻,杨远教没有看到半点儿诚意,便黑着脸道:“陈小旗,即便你们的百户大人,在我府上也从未如此无礼过!”

    陈啸庭笑了笑后,才道:“杨老爷说的是,我百户大人懂礼数,可我们下面这些兄弟,却没有百户大人的威仪!”

    说道这里时,陈啸庭已经走到台阶上,将大堂里的情形看得更全。

    便听陈啸庭道:“哟……杨老爷正吃饭呢,正好本官也饿了!”

    陈啸庭说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实际上为了忙活刘向荣的事,到现在他连中午饭都没吃。

    只见陈啸庭便踏入了大堂之内,来到杨远教身旁后,揪住面前坐在位置上的杨远教小妾后领,然后将其拖到了凳子下去。

    被拖的小妾发出惊恐的叫声,听得陈啸庭耳朵生疼,幸好此时云青峰赶过来给了这女子一耳光,大堂内才安静了下来。

    这番动作毫无拖泥带水,甚至连杨远教都没来得及发怒,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当陈啸庭做到凳子上去,便从桌上拿起了一双筷子,然后对杨远教道:“杨老爷,你瞪着我做什么?”

    杨远教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一下便站起身来,指着陈啸庭怒道:“你太无礼了……”

    云青峰打的是小妾的脸,但这是在杨府啊,不就等于打了他的脸?

    陈啸庭没有搭理杨远教,而是对他道:“杨老爷,我现在找到了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好歹也是纵横广德的风云人物,虽然心里依旧气愤,但被陈啸庭这么一提醒后,杨远教理智又占据了上峰。

    虽然和周文柱之间屡有摩擦,但大家表面上还是相安无事的,此时陈啸庭如此粗暴的闯进来,杨远教便知道是有事发生了。

    锦衣卫最近动作频出,先是林家被陷大牢,眼下锦衣卫又找上了自己家,杨远教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既然陈啸庭还愿意坐下来谈,杨远教也不会给脸不要脸。

    形势比人强,眼下锦衣卫威风凛凛上门,和他们硬顶只会折了自己的颜面……杨远教心中如是想。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冷声对陈啸庭道:“正要向大人请教,不知此次登门有何见教!”

    方才还为小妾怒发冲冠,现在又能安静坐下和他谈话,陈啸庭也不得不佩服这老东西。

    能屈能伸,人家不富贵谁富贵?陈啸庭总结道。

    陈啸庭在面前加起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后,才赞道:“杨老爷,你们杨家的厨子,果然不同凡响啊!”

    指着那一盘子菜,陈啸庭接着道:“就这比外面什么紫云楼的,就强出了十几倍,杨老爷好口福啊!”

    不知道陈啸庭葫芦里卖什么药,杨远教皮笑肉不笑道:“陈大人若是喜欢,这厨子送给你就行了!”

    陈啸庭连忙摇头,便道:“这可使不得,我这家徒四壁的,那里用得起这么好的厨子!”

    和杨家比起来,陈啸庭家那点儿产业,还真就是家徒四壁。

    见众人的都看着自己,陈啸庭便对围坐几人道:“吃啊,你们都看着做什么!”

    方才那一巴掌杨远教的几名小妾都看在眼里,知道此时老爷护不住自己,在陈啸庭发话后一个个都给自己夹起菜来。

    见杨远教没有动作,陈啸庭便问道:“杨老爷,你怎么不吃?”

    杨远教冷冷答道:“我已经吃过了,陈大人慢用就是!”

    老东西还真沉得住气,陈啸庭嘴角微微一笑,便对捂着脸站在一旁的杨远教小妾道:“给我乘碗饭来!”

    刚刚才被打了,眼下这小妾还没缓过神来,被陈啸庭这一嗓子吼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但既然是陈啸庭的命令,杨远教的这位小妾就不敢违抗,只得战战兢兢从丫鬟手中接过勺子,小心翼翼盛了一碗饭起来。

    用托盘放好后,才一步一步往陈啸庭方向走去,这个过程没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在房间内众校尉差役的逼视下,这名女子身形越发颤抖,眼前她就宛如深处阎王殿一般。

    锦衣卫的赫赫凶名谁都知道,这名小妾也不过一普通女子,只见识过杨府后宅的天空而已。

    越靠近陈啸庭,她的身子就颤抖得越厉害,就连托盘上的饭碗都随之跳动起来,与托盘之间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陈啸庭正在夹菜,杨远教却一下站起身来,抬手将自己小妾拦了下来。

    向小妾使了个眼色后,示意她安心后,杨远教才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

    来到陈啸庭近前,将饭稳稳放到陈啸庭面前后,杨远教才道:“陈大人,请用!”

    杨远教亲自给自己端饭,陈啸庭便一脸惊讶道:“杨老爷,这事儿你怎么能做,在下可当不起!”

    杨远教还得摆出一丝笑脸道:“陈大人不必客气!”

    他现在是看出来,今晚上陈啸庭这一关没那么好过,所以杨远教就强硬不起来了。

    一边给自己夹着菜,陈啸庭往嘴里还扒拉着饭,嘴里发出“嘎吱”的咀嚼声,吃得那才叫一个香。

    “杨老爷,林家被抓的事你知道吧?”陈啸庭问道。

    杨远教点了点头,只不过他不知道林家为何被抓。

    然后便听陈啸庭道:“林家贩卖假药,吃死了卢阳城里的贵人!”

    听到这里,杨远教便大致能猜出来,锦衣卫为何会找上自己了。

    林家的假药是怎么回事杨远教清楚,但他想不到的是,林家的药怎么会把卢阳城里的贵人吃死了。

    此时陈啸庭还在扒拉着饭,筷子夹菜的动作也没减缓,接着道:“后来我们在林家查到了一个管事,他说是刘向荣收买的他!”

    说道这里,陈啸庭才抬起头看向杨远教道:“杨老爷,这个刘向荣你认识吧!”

    自己的小弟杨远教当然认识,但此时他却答道:“陈大人,刘老板开药铺悬壶济世,他是个好人呐!”

    谁知就是这一句话,让陈啸庭面色一下变冷,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

第168章 砍下来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被陈啸庭这么直勾勾盯着,杨远教一时觉得很是煎熬。

    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会让陈啸庭和那些校尉们会这样盯着自己。

    而这时,则有一个声音道:“杨老爷,你的意思是说,谋害朝廷命官的刘向荣,是好人?”

    这个罪名杨远教可担不起,谋害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他杨家有再多脑袋也不够砍。

    若是坐实了谋害朝廷官员,他杨家在文坛的名声也就臭了,举人的身份也无法再庇护于他。

    于是,云青峰的话才落下,杨远教便惶恐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这杨某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杨远教惊惧的样子,陈啸庭知道他真是怕了。

    于是他看了旁边的云青峰一眼,然后道:“你这一句,杨老爷大半辈子的清誉可就毁了!”

    被陈啸庭这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云青峰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否多嘴了,于是便将头低了下去。

    事实上,听陈啸庭这么说话,杨远教也摸不准陈啸庭的意思。

    这时,陈啸庭才继续道:“杨老爷,你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只要你交代出你背后是何人指使,陈某可保你无事!”

    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保下杨远教,只要能从对方嘴里撬出东西,陈啸庭可以不择手段。

    被陈啸庭这么一说,杨远教便道:“大人,杨某听不明白您意思!”

    向旁边端酒的丫鬟招了招手,拿起酒杯让对方满上后,陈啸庭才一饮而尽道:“好酒啊!”

    放下酒杯后,陈啸庭才对杨远教道:“不好意思,杨老爷你说什么?”

    定了定神后,杨远教才沉声道:“大人,刘向荣替换药材吃死了人,你该找他去才是,为何找到了杨某府上!”

    这么多年过来,杨远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浪,此时虽然惊恐但绝没乱掉阵脚。

    经过简单权衡,杨远教便知道谋害朝廷命官的事,自己绝不能承认。

    哪怕刘向荣那边可能已经出事,但不管别人招供出什么来,他只需要全不承认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杨远教便接着道:“大人,刘向荣陷害林家,是因为他和林家因生意上有争斗,这事儿可杨某可没什么关系!”

    这时候,陈啸庭又让丫鬟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在人家倒酒时还往前伸鼻子闻了一下。

    杨远教才把话说完,陈啸庭便截住他道:“可是刘向荣说,是你指使他做下此事!”

    既然杨远教喜欢装糊涂,陈啸庭也就把话挑明了说。

    被将了一军,杨远教脸色有些难看,随即辩解道:“他这是污蔑,是因为之前他请我一起对付林家我没有答应!”

    再度将酒一饮而尽后,陈啸庭才放下酒杯,站起身后拍了拍手掌后,便对门外站着的赵英道:“那个谁,杨老爷方才说要讲礼数,把那个礼物送进来!”

    杨远教站在原地,他不知道陈啸庭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警惕中。

    随即,之间赵英带着几名差役,手里各提了两个人头,就这样丢在了杨远教面前。

    几个人头“骨碌碌”在地上滚着,其脸上恐怖的样子,吓得大堂内众女子发出尖叫声。

    杨远教虽然心中骇人,但勉强还保持了淡定,此时他看清楚地上几人正是家里的护院仆人。

    这时,才听陈啸庭道:“方才我们进府时,这几个人竟敢阻拦,就被我手下弟兄砍下了脑袋!”

    “杨老爷,他们这种不识时务,妄图螳臂当车的人,你说可不可怜?该不该死?”

    陈啸庭这是在恐吓自己,杨远教心里名明白得很。

    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因为而认罪,认了全家都得死。

    于是,便听杨远教道:“这些人当然该死,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这些人心里有鬼才会阻拦!”

    老小子还是嘴硬,陈啸庭决定用更狠一点儿的方法。

    只见他往外喊道:“都死哪儿去了,抓个人这么费劲?”

    一直没动静的院子外,此时便有十几名校尉差役,押着几个少年便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杨远教不由瞳孔一缩,被押进来的可都是他儿子。

    “跪下!”

    才被押进来,杨远教的五个嫡庶子,便被七八名差役按着跪在地上。

    此时,便听陈啸庭问道:“杨老爷,刘向荣的儿子左手原本有五根手指,就在刚才变成了三根,你知道是为什么?”

    杨远教一辈子也干过不少缺德事,可却没如陈啸庭这般,将自己干的缺德事还拿出来炫耀。

    果然,便见陈啸庭抽出自己佩刀,然后道:“方才我就是用这把刀,嗖的一声切下了刘向荣儿子的手指!”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手指被切断后,疼得那叫一个凄惨!”

    说道这里,陈啸庭才对杨远教道:“杨老爷,你想不想看一看那场景?”

    杨远教袖中拳头攥得死紧,怒道:“我杨家何处开罪了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陈啸庭目光冰冷看着他,便道:“杨远教,只要你交代出你背后那人,本官立马就走!”

    这时,杨远教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说过了,此事都是刘向荣自己的干的,我与此事没有关系,也不知道所谓的幕后主使!”

    看来姓杨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啸庭便向一旁的云青峰招了招手,然后道:“去把杨家大少爷的手指切下来,给杨老爷看看!”

    陈啸庭语气很是淡漠,就如同切的是两根白菜一样。

    云青峰得令后并未犹豫,便直接来到了杨家大少爷面前,此时两名差役已将其手摊开按在板凳上。

    此时,陈啸庭目光灼灼盯着杨远教,便道:“杨老爷,这可是你嫡长子,他的手指可就等你一句话了!”

    杨远教还没说话,被按在不远处的杨家大少则先开口道:“爹,你别听他们鬼话,咱家行得正站得直,不能被这些鹰犬所陷害!”

    杨远教不由动容,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大儿子不错,但没想到在这般境地下,还能有如此的勇气。

    这时,杨远教便对陈啸庭道:“姓陈的,杨某刚才已经说了,此事与我杨家无关”

    此事杨远教比刚才更强硬,他杨家树大根深,别人想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

    杨远教此时已想得很明白,只要自己不松这个口,杨家就还有希望存活下来。

    因为只要他不松口,有的是人会想办法救他,这些年杨家施下去的恩惠可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见云青峰正在征求自己的意思,气得不行的陈啸庭便厉声道:“斩下他一只手!”

    云青峰没有半点儿犹豫,当他抡圆的钢刀落下之后,杨家大少的左手被斩断落地。

第169章 让开

    杨家大少爷的即便再硬气,一条胳臂卸下来后,此时他也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声。

    他是自高一等惯了,才会觉得锦衣卫这些人,轻易不敢动他这位杨家大少一根指头。

    可偏偏陈啸庭不但动了,还直接将他一只手卸了下来,此时的杨家大少血流如注,哀嚎的模样看得有些瘆人。

    偏偏这时候,那些容易花容失色的杨府妾室们,看见杨家大少这样虽然觉得恐怖,但心里同样却感到快意。

    杨家这位大少失了这条胳臂,便再无成为家主的可能,往后这偌大的杨家就得是她们儿子的了。

    这样天大的好事发生,即使场景再是恐怖,此时这些女人也巴不得多看两眼。

    “爹,救我……”杨家大少趴在地上,用手想去捂住伤口,但鲜血还是喷涌而出。

    此时,杨远教两眼含泪,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此时在他心里,已经放弃了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对他来说,首先要保住的是杨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杨家要是陨落了一切都完了。

    见杨远教不为所动,陈啸庭不得不感叹,这位比刘向荣心性可强多了。

    于是陈啸庭便道:“杨老爷,只要你招供出幕后主使,我立马派人救治你的儿子,而且马上带人离开!”

    杨远教心中冷笑,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陈啸庭这骗人招数未免太拙劣了些。

    “我说过,此事与我杨家无关!”杨远教平静道。

    陈啸庭愣了愣,才道:“好,好……够硬气,就是不知你进了大狱后,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杨远教则冷声道:“正想前去领教,都说锦衣卫大牢是残害忠良之地,杨某多谢你们全我忠良之名!”

    这话可把锦衣卫骂到臭水沟里去了。

    杨远教倒把自己位置摆得够高,这些话都是那些官员骂的,杨远教区区一个举人还当不起所谓的“忠良”。

    “将这个院子里待着的人,全部绑回百户所大狱去!”陈啸庭对手下命令道。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此次事件的原委,为了防走漏风声都得抓起来。

    陈啸庭的命令立即得到了执行,杨远教也被赵英带人捆起来。

    这个过程无人胆敢反抗,地上的几颗人头以及杨大少爷那只手,让现场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在这过程中,杨远教一句话都没说,倒是他的妾身和庶子们叫喊不停,挨了几个耳光后才停下了叫声。

    而此时那位杨大少爷,也因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以这个时代的医疗身旁,想来是活不成了。

    陈啸庭站在门口台阶上,此时便听赵英禀报道:“大人,人都绑好了!”

    看着已经升起来的月亮,陈啸庭便道:“全都带走!”

    说带走那自然没什么可商量的,院子里杨家的主仆二十多人,全被赶着往府门外走。

    实际上杨家上下不止这些人,但抓太多锦衣卫大牢也关不下,所以陈啸庭便只抓这些重要的人。

    也因此,杨家的多数仆婢才逃得一命,在角落门缝内看着家主等人被抓走。

    这时天色已晚,陈啸庭命人打起了火把,出了杨府大门便直往百户所而去。

    可他才出了门去,却见杨府外的巷子里,有几十号人围聚于此。

    为首那几人更是白发苍苍,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一看就是地方上的耆老。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围聚于此?”陈啸庭喝问道。

    但他隐隐已经猜到,这些人可能是为杨远教而来的,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

    阻挠锦衣卫办差,理论上来说可是欺君大罪。

    为首那名老者已八十多岁,在自己孙儿搀扶下才颤颤巍巍道:“老朽等……就是来问问,不知……杨举人犯了何事,要被官爷带走!”

    开口就是杨举人,看来这些人是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来质问自己了。

    但陈啸庭却不会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便道:“杨远教犯了大案,此事由锦衣卫督办,无关人等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却听另一老者道:“朝廷向来公正开明,既然你们说杨举人犯了大案,那就说说是什么大案!”

    看着这老头侃侃而谈,根本不像七老八十的样子,对这种刁钻的人陈啸庭很不舒服。

    “老头子,夜深了就该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在外面晃荡小心碰上孤魂野鬼,把你的命给索了!”陈啸庭语气不善道。

    “你……竖子!”被骂这老者急眼骂道。

    他是府城内德高望重的学者,虽然未曾考上进士,但也教除了不少人才,为世人所敬颂。

    但没想到却有陈啸庭这般无礼之人,气得这老者顿时心中绞痛,乃至于晕厥到底。

    老者倒地旁人可就慌了神,而陈啸庭则盯着前面这些人,想要找出其中领头的。

    可没等他发现谁是带头的,却从一边急匆匆跑过来几人,没一会儿便来到了陈啸庭面前。

    这几人陈啸庭恰巧认识,或者说府城内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因为来的这四个人,就是府城五大家族中的四位家主,第五位家主杨远教正在陈啸庭手里。

    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广德陈家家主,被称为大官人的陈本贤。

    “诸位怎么来了?难不成和这几个老不死的一样,也是要质问我?”陈啸庭冷冷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啸庭心里却知道,很有可能眼前场景就是陈本贤几人导演的。

    而陈啸庭也等着陈本贤出招,若是对方执意阻拦,他也可借此机会除掉对方。

    杀了对方弟弟的这件事儿,让陈啸庭一直如鲠在喉,只有除掉陈家他才能心安。

    可谁知,陈本贤却一句话都没说,反而去照看已经躺在地上的老者。

    倒是段家家主段国安此时道:“大人,杨举人一生敬老尊贤,积善成德,绝非奸恶之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陈啸庭这时却觉得好笑,姓段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居然敢对锦衣卫说三道四。

    陈啸庭便道:“段家主,若是你觉得我们搞错了,可以一同去百户所看个明白!”

    这话可谓针锋相对,一点儿都没给段国安留面子,让段国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而在一边,查看地上老人的陈本贤也站起身来,对陈啸庭道:“陈大人,你们一句话就想带走杨举人,广德府内的读书人可不会答应,您可要量力而行!”

    实际上,陈本贤是这一堆人里知道最多的,他清楚最近这一连串的事,皆是因卢阳城内死了以为官员。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收到了其他几家的邀请,陈本贤就不得不来出一番力。

    虽然他很不想掺和此事,可他作为有着举人身份的读书人,在享受其成果时就得来出一份力。

    但让陈本贤不明白的是,段国安这些人怎么有勇气,敢带头和锦衣卫对着干。

    但事实证明陈本贤想多了,虽然此次事件是由段国安串联,但被陈啸庭质问一句后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时,只听陈啸庭抽出佩刀道:“再不让开路来,就都抓百户所去!”

    随着陈啸庭这番动作,后面的校尉差役们,一个个也都跟着抽出佩刀来。

    “让开!”陈啸庭的声音越发冷酷。

    段国安带来的这些人虽不少,但面对锦衣卫官差亮出的屠刀,一个个也都低下头去。

第170章 迅雷不及掩耳

    在陈啸庭和众校尉杀气腾腾的威势下,围在杨府外的这些人没一个敢乱动的,都只能低下头等陈啸庭等人离开。

    到了这个阶层的斗争,陈啸庭已不可能如对付帮会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将人全都抓走。

    如果将陈本贤几人都给抓了,明天广德府便可能乱套,这种后果不是陈啸庭能承担的。

    跟关键的是,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作为小旗官的权限,在这种非必要情形下显然不适合这么干。

    但如果陈本贤这些人真强行阻拦,陈啸庭一样不会给他们半点儿面子,这时候抓人就很恰当。

    可惜段国安怂了,而陈本贤根本就没硬气过,眼睁睁看着陈啸庭带人离开了。

    这时,留在原地的陈本贤等人都有些尴尬。

    他们也算气势汹汹而来,但却只是来走个过场,还没前面那几个老头子硬气。

    “陈兄,老杨被他们抓走了,咱们该如何行事?”段国安此时问道。

    虽然今晚上的事他是发起者,但陈家才是最强的家族,段国安当然要以陈家马首是瞻。

    陈本贤是真不想牵扯太深,之前他花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让自己的洗白,可不想再次成为锦衣卫注视的焦点。

    所以陈本贤便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摸清杨家惹了麻烦后,在于诸位商议对策不迟!”

    说到这里,陈本贤直接便转身离开了,根本不给段国安再开口的机会。

    陈本贤带人走了,段国安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此时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致。

    未曾说话的侯家家主侯平山此时则道:“老段,这事儿确实需要从长计议,锦衣卫的人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要么就是老杨得罪了谁,要么就是他真惹上了什么事”

    段国安却不怠道:“可不管怎么说,老杨都是有着举人功名在身的,锦衣卫不说清楚就直接抓了,未免也太跋扈了些!”

    此时宁家家主宁有言却道:“锦衣卫不一向如此跋扈么?”

    虽然话是这样的,但段国安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士绅总是一体的,今日能随意带走杨远教,那明天不就能将他们下狱了?

    现实虽然就是这样,反抗可能也没什么用处,但段国安还是觉得还表明抗议的态度。

    否则真成了软柿子的话,锦衣卫的人只会更肆无忌惮,到时候他们各家的利益也将会被压榨得更厉害。

    “诸位,今晚就这样吧!”侯平山叹息道,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杨府。

    看着还站着原地的宁有言,段国安便道:“宁兄若是也要离开,还请把几位老前辈带走,老弟我还得进杨府去看看情况!”

    …………

    夜深,北城许多宅院的书房内,都不约而同的燃起了灯。

    杨远教被抓的事情,以及府城内两大药材世家的入狱,这一连串的事刺要做。

    只听陈立诚道:“老段,杨家不能让锦衣卫毁了,这事儿你得多费心!”

    段家和杨家是抱团取暖的组合,陈立诚必须要强调这一点,才能让段国安做事更尽心。

    陈立诚的心思段国安能察觉到,今日他去联系各家,不也是受这位陈大人授意。

    但段国安也不傻,这事儿光他一个人办不下来,他得需要更大的保证才行。

    “大人,我段家势单力薄,和锦衣卫对着干岂不是找死?”段国安坦然道。

    对此陈立诚早有准备,便道:“你放心,明日我就去联系府台大人,让他知道本府举人无端被锦衣卫抓进大狱了!”

    说到这里,陈立诚接着道:“你也知道,府台大人和锦衣卫素来不睦,如今治下学子被陷害,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因为一旦袖手旁观,就会污损李长山清正的名声,对他日后擢拔升迁很是不利。

    他的对手只需要抓住这一点,就能将他一辈子按在知府位上。

    所以,当李长山知道此事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态度上得表明对锦衣卫的谴责。

    只要李长山这一府之长发话了,下面的读书人和乡贤们就可以名正言顺串联,然后就可以掀起另一重大浪,狠狠向锦衣卫百户所拍去。

    所谓法不责众,锦衣卫不可能将广德府内的贤达都抓了,除非周文柱发疯了。

    想到这里,陈立诚微微笑道:“知府大人那边我去联合,但下面学子乡贤们,可就得靠老段你们去通传了!”

    听到这话段国安就安心了些,只要有府尊站出来发生,那么他就不是那只出头鸟了。

    “大人放心,今晚我就派人前去通传!”段国安站起来道。

    陈立诚点了点头,却还是道:“此事做得隐秘些,一旦发动就要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第171章 夜最深

    深夜,锦衣卫的大牢中。

    从外面看,底下大牢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甚至连里面的哭喊声都感受不到。

    作为锦衣卫百户,周文柱虽然在百户所的时间很长,但来大狱的时候却很少。

    但今天抓来个杨远教却和旁人不同,周文柱得亲自前去看看,也只有他才可能更快从杨远教嘴里敲出东西。

    “你是说,在出杨府的时候,陈本贤那些人带人前来阻拦?”周文柱走在前面道。

    陈啸庭小心跟在后面,回话道:“他们说要个说法,不能任由咱们把杨远教带走!”

    虽然最后陈本贤他们怂了,但该打的小报告陈啸庭还是要打。

    见周文柱没说话,陈啸庭便接着道:“那几个老学究被骂回去后,陈本贤这些人才到了前……”

    陈啸庭才说到这里,周文柱便打断道:“行了,派人去查查,今晚的事谁串联的!”

    陈啸庭则道:“大人放心,方才回来时卑职留下了人监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听到这话,周文柱才放心起来,暗道陈啸庭是个会办事的人。

    进了大牢内后,周文柱独一无二的百户官服,在在里面显得很是扎眼。

    沿途所遇到的校尉差役,见周文柱到来皆是单膝下跪行礼,口称参见百户。

    也是在进了大牢内后,才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将这里的气氛衬托得阴森恐怖。

    周文柱的目的地是去见杨远教,这时正和杨远教沟通的是张震山,只不过两人到现在还没交流过一句。

    因为不管张震山说什么,杨远教都没回答,除了最开始说的那句要将周百户。

    当听到过道里响起的脚步声后,张震山便从里面迎了出来,也和普通校尉一样参见周文柱。

    此时周文柱还没进去,所以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便问道:“怎么样,杨远教说了些什么?”

    张震山摇头道:“大人,他什么都没说!”

    于是周文柱便越过张震山,直接出现在了杨远教面前。

    见杨远教望着自己,周文柱便道:“你要见本官才肯说,现在你可以说出,你背后主使之人是谁了!”

    杨远教并未如旁人想象中那么激动,只是道:“百户大人,你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有些话我要单独向您说!”

    房间内,众人目光都看向周文柱,等待着他的决断。

    而站在后面些的陈啸庭,其实不大赞成周文柱跟着杨远教节奏来,那样很难问出东西来。

    但是,只听周文柱道:“你们先出去吧!”

    周文柱在此地官阶最高,他的话自然无人敢质疑,更何况只是这么一件小事。

    当所有人退去后,周文柱便再度问道:“说吧,是谁指使的你!”

    杨远教却道:“大人,刘向荣要害林家为什么非得有人指使?”

    “他刘家和林家不睦,您比我怕还要清楚吧?就凭刘向荣一日之言,锦衣卫就将我抓进大牢,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直到现在,杨远教还是为自己的做无罪辩护,只有这样才有出去的机会。

    周文柱不为所动,便道:“刘向荣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你杨家和刘家关系甚笃,一起谋划此事不足为奇!”

    杨远教则道:“陈啸庭说卢阳死了位官员,锦衣卫和这些人关系不善,为何周大人如此上心?”

    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套自己的话,周文柱脸色变沉道:“你不用知道那么多,现在你只要说出谁是幕后主使,本官可以替你求情!”

    周文柱这句话,让杨远教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因为连周文柱都不能做主。

    但杨远教还是一口咬定道:“大人,此事都是刘向荣做下的,与杨某无关!”

    事实上,周文柱对杨远教现在是否交代,也没那么的急迫。

    现在他是先礼后兵,杨远教现在不说,等上了刑后一样会说。

    只听周文柱道:“杨远教,本官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你摊上的是大事,那帮人把你救不出去!”

    这句话插到了杨远教心底,差点儿将他的心防攻破,难终究还是让杨远教稳了下来。

    只听杨远教道:“大人能护我家全家周全?”

    才问出这句话杨远教就后悔了,这不就说明他背后真的有人,现在准备拿来讲条件了。

    这时,只见周文柱嘴角露出笑意,然后道:“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本官会向上面陈情,毕竟你杨家在广德也是望族,只不过一时走错了路而已!”

    杨远教的心在往下沉,他现在处于非常纠结的状态。

    是向周文柱吐露情况,还是死扛着等外面的人救自己?

    依靠周文柱让他心里没底,而等外面人来救他同样也没定数,但最终杨远教还是打算拖着。

    还是那句话,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他与周文柱没什么交情,信不过对方会为自己陈情。

    “大人,我儿子被陈啸庭杀了,只要你处置了他我就说!”杨远教笑着道。

    他这话同样毫无诚意,周文柱被耍心里很不舒服,便冷声道:“最后问你一遍,谁指使你做下此事?”

    杨远教这昂着头道:“此事刘向荣一人所为,与我无关!”

    事已至此,周文柱也没多说的意思,便直接转身离开了牢房内。

    当他出来后,便对外面的张震山道:“直接动刑吧,本官倒要看杨远教能撑多久!”

    众人尽皆默然,此时周文柱明显很不舒服,没人敢上前来触霉头。

    当周文柱气呼呼离开后,张震山忙着主持动刑之事,只有陈啸庭跟着追了上去。

    “大人,方才属下来报称,是段国安串联的陈本贤这些人!”陈啸庭跟在周文柱身后禀报道。

    周文柱以为是陈本贤在搞鬼,却没想到是段国安,后者在广德五大族中只排第三。

    “你做的不错,此事暂时就不要再往下查了!”周文柱道。

    说道这里,他还转过身解释道:“这几家人抓得太多,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周文柱说的是一种默许的政治平衡,原本他没必要解释,但他是告诉了陈啸庭。

    周文柱话里的意思陈啸庭明白,任何地方都需要有一个平衡,锦衣卫也不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

    但最后,陈啸庭还是补充道:“大人,下面人还说,段国安离开的杨府之后,便去了通判陈立诚家!”

    周文柱脸色一变,但随即恢复正常道:“知道了,本官会派人去查!”

    陈啸庭将周文柱送出了大牢,目送着周文柱离开后,他才抬头看向了星空。

    今天这一整天,从去抓章橙再到将杨远教一家给带回来,他过得实在是太紧张了些。

    放松了一会儿神经后,陈啸庭才喃喃道:“段国安啊段国安,你这是要把陈通判也拖下水啊!”

第172章 三位官

    永治十五年三月初八,广德府衙。

    昨晚上城内发生了大事,杨家这个庞然大物被锦衣卫拿下,但今天的府衙却照常开启。

    知府李长山,来到自己的大堂后,便开始签发今日的所涉的政令。

    有督促下面县衙主耕种的,有批准吏员开始巡视河道的,还有核准府衙所判案例的

    但他才坐在官帽椅上,同知钱守德便进了大堂,来到了李长山面前。

    “府台大人,昨晚上杨家的事,您知道了吧”钱守德问道。

    作为广德府内的父母官,本地望族上下被抓之事,自然足够引起他们重视。

    实际上,此事李长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想好对策。

    但现在钱守德主动提起这事,李长山便顺着话题道“锦衣卫那边有什么说法没”

    钱守德便道“今天早晨百户所来的消息,只是告知我们将杨家上下抓了,让我们不必惊慌”

    听到这里,李长山放下了手里的笔,便道“你说周文柱他想干什么”

    钱守德微微摇头,便道“大人,这恐怕不是周文柱的意思。”

    莫非钱守德还知道一些内情李长山心里狐疑,便问道“何以见得”

    钱守德便道“听值守城门的差役说,三月初三那天上午,有两支锦衣卫骑手入城”

    这当然不是钱守德听人说的,而是他这两天查出来的,林家被抓就让他感觉到不对劲。

    只听他接着道“这两支队伍中,只有一支是广德百户所的,另一支下官猜测来自卢阳”

    听到这里,李长山便道“你的意思是,锦衣卫这次大动干戈,是雍西千户所的意思”

    钱守德点头道“极有可能,周文柱往常动的都是段侯宁三家,如今却把杨远教这位举人送入了大牢,谁给他胆量”

    以往总有那么些故事,说锦衣卫将当朝二品三品的官员下了大狱,表面看起来确实很威风。

    但每一次有这种事情发生,无不伴随着一次政治大风暴,风暴的核心则是君权和臣属之争。

    而作为皇帝意志的执行者,看起来最威风的锦衣卫,其实就是被放在火炉上烤。

    所以,在抓官员这件事上,锦衣卫的官员们其实并不太热情,因为没人喜欢给自己惹麻烦。

    虽然杨远教只是一举人,但毕竟有着读书人的功名,没太大过节周文柱看肯定不会动他。

    听了钱守德这番话,李长山也大致相信,这事儿是卢阳那边的人搞鬼。

    于是他便问道“那你认为,咱们该如何行事将此事上报给雍西学政”

    学政掌一省学校政令和岁、科两试,杨远教作为举人理论上也是如今雍西学政的学生。

    钱守德沉吟不语,一会儿后才道“大人,此事要不要上报给巡抚大人”

    雍西巡抚,作为雍西地面上最高的行政长官,这事儿该不该惊动他还真值得李长山深思。

    因为一旦上报给巡抚衙门,事情就再无回旋余地,很可能演变为文官与锦衣卫的对抗。

    到时候巡抚大人不力挺他,李长山的结局也不会太好,能安然致仕就算不错了。

    上一次他上报给巡抚王宇川的折子,不就被对方送给了沈岳作人情。

    一想起如今派驻在府衙的坐堂校尉,李长山心里就很不痛快,有机会一定在沈岳面前找回场子来。

    那么现在这是不是个机会在很多事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李长山觉得还是再观望的好。

    正当他要否决钱守德的提议,这时只见通判陈立诚进入了大堂。

    “见过府台大人”在向李长山行礼时,陈立诚还向钱守德微微颔首。

    他们三位为府衙里的核心权力层,但也有上下之分。

    知府李长山从五品衔,同知钱守德正六品衔,通判陈立诚则领从六品衔。

    李长山便问道“你也是为杨家之事来的”

    陈立诚不由怔住,但见李钱二人都在这里,他便才道方才这二人聊天的话题,很可能就是关于钱守德的。

    陈立诚便道“大人明鉴,下官正为此事而来,锦衣卫毫无说法便将林刘杨三家下狱,这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陈立诚说得眉飞色舞,李长山却平静道“衙门里就有锦衣卫的人,你就不怕这话传到周文柱耳朵里去了”

    陈立诚心中一沉,随即便道“大人,若是周文柱胆量够大,那就让他连我也抓去吧”

    李长山和钱守德同时怔然,他们没想到陈立诚会有这么大反应,与其平日低调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钱守德便道“杨家被锦衣卫缉捕之事,我与府台大人正商议对策,不知陈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陈立诚就是带着自己办法来的,只听他道“两位大人,杨远教有着举人功名,素来在学子中声名极好,卢阳那边也有清名”

    说到这里,陈立诚便坦白道“下官以为,可让教谕联合学子发声,同时将此时上报给学政大人”

    陈立诚说了两个办法,一方面将广德教谕联合府内学子发声,向广德百户所施压。

    至于将此事上报给学政,也是方才李长山和钱守德定下的意见。

    于是李长山对钱守德道“钱大人,你怎么看”

    对此钱守德没有意见,道“陈大人所谋划正好,下官佩服”

    这就栓是通过自己的意见了,陈立诚心里暗喜,却听李长山道“那此事就交由陈大人去办吧”

    陈立诚心中喜悦立马消失不见,他是来借势的,但李长山这话会让他空手而归。

    “大人,此事仅由下官去办,怕不太合适吧”陈立诚试探着道。

    但李长山主意已定,便道“无妨,你以府衙的名义去办即可”

    一旁的钱守德也跟着道“此事重大,非你陈大人之能莫属”

    李长山想把锅甩给陈立诚,钱守德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此事凶险他们都能看出来。

    李长山和钱守德都是这个意思,陈立诚再无拒绝的可能性,便只能道“既然二位大人如此安排,下官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三人又聊了具体章程后,陈立诚才当先离开去做事,留下李长山和钱守德在大堂内。

    “大人,陈立诚对此事为何如此上心”钱守德疑惑道。

    李长山则沉声道“他与杨家交往甚密,杨家落难他若不出手相助,府城内谁还会看得起他”

    陈立诚出身贫寒,这些年没少从杨家拿好处,对此事尽心确实不值得奇怪。

    也正是因为陈立诚出身贫寒,李长山和钱守德才会和他少有来往,本质上还是看不起陈立诚。

    所以这次杨家落难,陈立诚就必须得有所动作,得让府城内各家看到他在尽力

    而李长山和钱守德却不用这样,他们和府城各家多是和睦共处的关系,不太需要理会各大家族的看法。

第174章 府学

    广德府学,是广德最大的官办学校,至少有秀才功名方能到此学习。

    说是学校,府学所在的建筑群,有近一半都是供奉圣人的庙舍。

    每到祭祀至圣先师的时节,府城内的官员士绅都会聚集于祭祀,声势绝不亚于其他节日。

    除了学习和祭祀的功能,府学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便是在此开展府试。

    大明朝童生试分县试、府试好院试,考取秀才第二关的府试,就是在府学中进行的。

    陈立诚把事情交代下去后,陆正权不敢怠慢,便吩咐手下吏员通知生员。

    首先被他通知到的,就是在府城内及周边的士子,这些人离得较近能快到位。

    但下面县上的生员们,陆正权也派了人通知,只不过这些人赶来要多用些时间。

    至于他通知下去后,这些人会不会赶来,陆正权心里一点儿都不担心。

    正如同他无法拒绝陈立诚一样,下面的生员们一样无法拒绝他,因为谁也不当不起这个骂名。

    头天通知,第二天一大早府城内外近一些的生员,几乎全部出现在了府学之内。

    站在府学大学堂讲台上,陆正权只是粗略的数了一下,秀才功名者有近二十人,举人则有四位。

    而闻风跟随而来的童生,大概有五十多人,把整个府学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人数众多,但最让陆正权重视的,还是那四位举人。

    “诸位,且静一静”陆正权高声道。

    在场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等着陆正权开口说话。

    “想必诸位也听说了,府城内的杨举人,无端被锦衣卫给抓了”陆正权只一句话,就给锦衣卫抓人事件定了性。

    而下面的读书人听了这话,立马又炸开过来,都在下面议论纷纷。

    陆正权观察之下,也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几位举人,此时还大致保持了平淡。

    看得出来,除了已过四十的吴达明和王兴吉,另外两名年轻举人对此事并不热切。

    再过四个多月,便是会试的开考的时节,这是举人们在京城的一次大战。

    年轻的举人对此抱有厚望,期待自己会是个独占鳌头之人,再不济也能弄个进士及第。

    这让陆正权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奋战于考场的时候,也曾期待过名列魁首。

    而吴达明和王兴吉两位,同为举人的他们年岁已大,对科考已经失去了希望。

    所以他们和杨远教一样,都更致力于兴盛家业,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

    只听吴达明问道“陆大人,杨举人是我广德贤明之人,如今遭人陷害,不知府台大人可知此事”

    吴达明打算借此搞事,但他绝不会盲目乱干,所以他要问府衙对此事的态度。

    一旁的王兴吉也看着陆正权,希望他能将此事说明白。

    陆正权便道“知府大人十分气氛,已准备将此事上报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现如今也需咱们本地学子声援”

    实际上,陈立诚告诉陆正权的是,府衙只是准备将此时上报学政,眼下陆正权却夸大了。

    吴达明和王兴吉陷入思考,陆正权便对其他人道“诸位,而今天下安定,却有贤明之人陷于奸佞鼓掌,我辈读书人明辨是非,自不能坐视此事发生”

    听到这话,即使心中仍有顾虑,此事在座众人也不得不鼓掌叫好,这是属于读书人的骄傲。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的时代,即使锦衣卫为天子羽翼,读书人在锦衣卫面前也能自命清高。

    和他们这些成为和将会成为治世贤臣的人想必,锦衣卫这群人不过是朝堂上的小丑而已。

    “大人说的是,大明朝是正义公理的大明朝,不是锦衣卫可以颠倒风云的”下面有学子高声道。

    全场气氛顿时被引导起来,众人纷纷声讨锦衣卫的恶行。

    扎根广德百多年,想要举出锦衣卫所做的恶事,对这些士子们来说再容易不过。

    当众人闹作一团时,王兴吉上前两步后问道“敢问大人,召集我等过来,打算如何行事”

    陆正权则道“自然是一起道锦衣卫衙门外面,向他们讨要个说法来”

    “诸位,锦衣卫虽霸道,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他总不能将我们所有人都抓了进去”陆正权给众人鼓劲道。

    看来又是老一套的动作,虽然吴达明和王兴吉没参与过,但也听过先代传闻。

    说道这里,陆正权还接着道“而且诸位也不用担心势单力薄,除了府台大人会将此事上报布政使司和巡抚衙门,本官也还召集我广德各县学子,要不了两天他们都会赶过来”

    只需要粗略一算,要是底下各县的学子只赶来一半,也有不下于一百人。

    这样声势浩大的行动,绝对是读书人扬名的好机会,若是再经历被锦衣卫抓捕后又放出,未来无疑会是一片坦途。

    “大人,你就说咱何时过去”底下士子忍不住问道。

    众人注意力逐渐被陆正权引导,现在都只关心什么时候去讨伐锦衣卫了。

    陆正权心中得意,但此时还是平淡道“诸位莫慌,今日诸位回去后好好休整,带明日与诸县学子回合后,咱们再一同去百户所问个明白”

    说道这里,陆正权肃然道“我们倒要问问,他锦衣卫凭什么将堂堂一位举人抓捕,这大明朝还有王法吗”

    “对,就是要问问这些人,吃着皇粮干的都是什么事”

    “杨举人积德行善,不知道救助了多少贫苦百姓,这样的人锦衣卫说抓就抓,我们不答应”

    下面的人心思各异,说出的话也就带有不同立场,但陆正权接下来会将这些人思想拧到一起。

    哪怕是表面上拧到一起,也足够他在广德府掀起一股大浪了。

    正如他对陆庆轩说的那样,虽然和锦衣卫作对九死一生,但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

    一旦取得了胜利,那么作为此时风潮的领导者,他陆正权日后也不仅仅是一位教谕了。

    府学的会议足足开了半个时辰,陆正权才让诸学子们离开,并约定好了明日聚集的时辰。

    离开府学时,吴达明和王兴吉走到了一起,另两位举人则告辞离开了。

    “年轻真好啊”吴达明感叹道,他已经快到五十岁了。

    王兴吉则道“吴兄,此次秋闱你还去不去”

    愣了一瞬后,吴达明则道“老夫已经考了九次会试,无一不名落孙山,算了”

    王兴吉不由默然,读了一辈子的书,放弃科考无疑是对一生努力的放弃。

    可不放弃又能怎样天下读书人有多少,没三年的进士又有多少

    终究有那么一些人会被淘汰,此时王兴吉也道“是啊,不考了陈大官人和杨远教,比咱们看得开”

    陈本贤和杨远教都有着举人功名,也都参加过几次会试,自然也数次落榜。

    这两人三十岁不到,便绝了在科考上的想法,一门心思放在了经营家族上。

    现如今在广德府,陈家第一杨家第二,也是多么的羡煞旁人。

    此时吴达明和王兴吉,在放弃科考的同时,也起了和陈本贤杨远教一样的想法。

    想要将家族经营得好,这次对锦衣卫的风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机会。

章第175章 静观

    广德百户所,百户大堂之内,周文柱扶额坐在椅子上。

    刚刚他才接到禀报,大批读书人在府学聚集,这让他感到很是心烦。

    自从查出来此事和杨远教有关并将其抓捕,周文柱便知这事儿难以善了,却没想到文人这边动作这么快。

    “公然集会,这些人倒是胆大”周文柱声音低沉道。

    自太祖开国以来,皇族便对文人结党很是痛恨,认为这是党争乱国的祸端。

    当年开国之初,锦衣卫便借此杀了不少官员,才让杀住了文人勾结的风气。

    国朝传至如今百余年,纲纪松弛之下,文人结党又死灰复燃,甚至变成了常态。

    通过科举这条道路,这些人发明出了同乡、同年以及师生之谊,成为对皇权最大的掣肘。

    所以对府学的这次士子集会,周文柱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所以召集了手下旗官们议事。

    没过一会儿,张震山最先进入百户大堂,随后便是徐成望曲正豪这些人到场。

    陈啸庭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处,就连章橙也站在以后一排。

    见陈啸庭过来,章橙便过来打招呼道“陈兄来了”

    实际上章橙比陈啸庭大五六岁,这时候被称为兄,陈啸庭心里觉得怪怪的。

    因为大致已查明林家是被陷害的,所以虽然还没被放出去,但现在林家人也没被动刑。

    也正因为此,章橙今日才有资格来议事,否则他可能连官帽都保不住。

    在章橙看来,能有这样的结果,全都靠陈啸庭的帮助,所以他现在是彻底倒向了陈啸庭。

    章橙的心思陈啸庭明白,这让陈啸庭微微有些惭愧,因为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人家,而且还差点拿章橙开刀。

    陈啸庭也笑道“百户大人还没来”

    这几天陈啸庭出够了风头,所以在他出现的时,也引起了大堂内一众小旗官们的注目。

    章橙便道“百户大人和几位总旗,眼下正在偏厅议事”

    看来今日这议事,他们这些小旗官,只是来听结果的。

    此时,百户大堂左侧偏厅内,周文柱和四位总旗官都在里面,全都脸色肃然。

    只听周文柱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诸位在锦衣卫当差这么些年,自然该清楚此事棘手。”

    张震山没有开口说话,案子是由他在主办,但此事事情严重程度飙升,已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此时他更需要尊重周文柱的意见,归根结底来说,这里都是周文柱的地盘。

    见众人不说话,周文柱便道“今天把诸位叫过来,就是想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

    主动开口和周文柱让开口,其中是有区别的。

    作为周文柱的嫡系,总旗官班兴安便道“大人,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是陆正权在串联,咱们把他抓了就是”

    班兴安的想法简单粗暴,在座众人听了没一个人支持。

    只听徐成望道“班总旗,现在只抓了一个杨远教,便闹出这等风波若再将陆正权抓捕,事情怕是闹得更大”

    “要知道,陆正权可是堂堂进士出身,比杨远教可清贵多了”

    要不怎么说徐成望是卢阳来的,在见识上就比班兴安强多了,一句话就说到了要害上。

    班兴安也不争吵,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主位上的周文柱,一副请上司定夺的样子。

    想了想后,周文柱则沉声道“徐总旗说的没错,陆正权不能抓”

    按法理说,纠集文人的陆正权该抓,但周文柱却不敢冒险。

    此时,张震山见周文柱盯着自己,便表态道“大人所甚是”

    即使是张震山,此时也估摸不准千户所和黄庭公公对此事的态度,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无论对错。

    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只不过任谁都没想到的是,最后牵扯出来的竟会是杨家。

    也正是因为牵涉的是杨家,才会让人觉得其中有鬼,现在则陷入了查与不查的僵局。

    继续往下查杨远教不开口,而且文人士子还要闹腾可若不查,那就是对皇帝的不忠诚,是欺君大罪。

    故而此时,张震山便道“大人,咱们应当将此时尽快报与卢阳,让千户大人和东厂黄公公来拿主意”

    千户大人也就罢了,这事儿居然还牵涉到东厂公公,徐成望三人更觉得此事高深莫测。

    周文柱思索之后,便道“张总旗所有理,此事我等不能擅专,还是让上面大人来决断的好”

    这其实也是周文柱的意思,只不过张震山替他说出来了。

    “文人们要闹事,在未得到千户所指令之前,谁都不许擅动”周文柱沉声道。

    周文柱定下基调,便带着诸总旗官来到大堂内,此时众小旗官已自觉排列站好。

    将情况讲述了一遍后,周文柱也将方才做出的决定又讲了一遍,现场众人皆齐声应是。

    没人愿意惹事,基本上喜欢折腾的陈啸庭,此时也不愿再蹦哒,这次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

    和张震山一样,他现在也不敢确定上面人会怎么选,所以他也觉得保持沉默最好。

    周文柱宣布了自己命令后,便让众人各自散去做事。

    当出了百户大堂之后,章橙便追上了陈啸庭,然后问道“陈兄,这些人文人闹腾起来,你说林家还能不能得到清白”

    如果向文人妥协,那么杨远教无事则刘向荣无事,最后的责任还是会落在林家头上。

    林家到时候陷于大难,他章橙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对此,陈啸庭还真不是那么确定。

    别看他之前对张震山分析时说的头头是道,但此一时彼一时也。

    在外部条件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陈啸庭也不敢确定,卢阳的千户们会怎样决定。

    归根结底来说,虽然现在沈岳在千户所话语权最大,但毕竟还有位刘千户在上面。

    还有那喜欢作梗的韩彧,即便沈岳敢于亮剑,怕是也抵不过这二人的反对。

    除非那位黄公公坚持

    故而,此时陈啸庭便道“此事谁也说不准,听天由命吧”

    说完这些,陈啸庭便转身离开了。

    这几天百户所打算硬抗,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所以他打算撤回家里休息。

    案子从开始办到现在,每一步都有他的参与,眼下案子已陷入僵局,正是休息的好时机。

    毕竟做了那么多事,眼下陈啸庭要回去休息,周文柱和张震山都说不出什么。

    陈啸庭离开了,章橙也只能落寞离开,方才他还兴致勃勃谈天,周文柱一句话便将他打落谷底。

    而百户所内的其他小旗官,此时则都忙碌起来,只为了应对这一次可能得风暴。

第176章 聚第集

    永治十六年三月初十,这是春风洋溢的一天。

    按照往日百户所内校尉们的习惯,在清晨点卯之后,他们就该寻一处酒肆茶楼,好好享受这舒适的春风。

    可这两天百户所内却如临大敌,让诸校尉点卯之后不得离开。

    而更低一层的差役们,则直接分了两组驻扎在衙门里,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别看文人们好似弱不禁风,但这些人也最固执,往往会用想不到的方式乱来。

    所谓的文人风骨,那是可以全不计较的,毕竟他们所行为大义,可以不拘小节。

    而在今天,当士子们开始想向百户所汇聚时,百户所内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于是衙门里的人都忙活起来,随时准备出动。

    作为教谕,陆正权今天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儒服就来了,与众士子和成一片。

    在今天,追随陆正权来的百多人,差不多已是广德府读书人的三分之二。

    当然,这些追随陆正权而来的,并非全部都有功名。

    这些人虽是充数的,但其利益诉求也很明确,就是想搭上陆正权的关系,让自己秀才的路好走一些。

    很快,这百多号人便聚集到锦衣卫衙门口,群情激愤下酝酿着一场风暴。

    而在门口值守的校尉差役,此时也如临大敌,但很快从衙门里就有人出来增援。

    百户衙门台阶下,士子们一脸高傲的望着衙门口校尉差役,目光中除了愤怒还带有一些鄙夷。

    此时,陆正权作为领头人,便上前道“你们百户所难道没人了连个当官的都不出来”

    自己这些人来势汹汹,锦衣卫却只派些校尉差役,这是看不起自己啊

    想到此处,士子们就更觉得自己占了道理,皆高声骂道“锦衣卫嚣张跋扈,既然你们敢胡乱抓人,怎么却不敢见人”

    “是没脸见人,还是不要脸了”

    士子们读的虽是圣贤书,但一个个说出来的话,可真比刀子一样锋利。

    这那是不给锦衣卫面子,这简直就是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说来也奇怪,当这些人没搅到一起时,面对锦衣卫就是待宰羔羊,现在却耀武扬威起来。

    “放肆,谁给你们这么大胆量,赶在百户所外出不逊”

    这时,从百户所中涌出来一队人,为首那人是小旗官吴明,今日轮到他在衙门当值。

    即便知道外面这些人不好惹,但吴明却知道自己不能输了气势,锦衣卫本就是强势的衙门。

    见有当官的出来了,士子们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

    立马就有人回驳道“我等读书人秉持公理,今日前来是为天下人鸣不平,何须他人施舍胆量”

    站在前面吴达明,此时也接过话道“所谓有理行遍天下,我大明朝圣君贤臣在位,不是你们这些奸佞可以胡作非为的”

    读书人不管说什么事,都会把自己放在正义的一方,并且一副为天下为皇帝着想的态度。

    可锦衣卫才是皇帝近卫,眼下被这些酸儒挤兑,吴明当即怒道“既然你们秉持公理,大明律名不可文人不可接党,否则以朋党论处”

    “那么,你们现在所作所为,是否也是奸佞小人行径”

    吴明能做到小旗官的位置,自己也有一套本事,此番才能与这些士子辨两句。

    但他只有一张嘴,此时王兴吉也站出来道“这位大人慎,所谓朋党是指结党营私”

    “我们此来是为讨要公道,可不是为个人利益,锦衣卫就是这样凭空侮人清白的”

    王兴吉越往后说,其气势也就越足,让吴明哑口无。

    吴明虽能辩几句,但那里比得上这些读了几十年书的人,随便两句便将他问住。

    但吴明也不甘示弱,便冷声道“锦衣卫奉旨办差,你们围了锦衣卫的衙门,是要忤逆造反吗”

    罗织罪名是锦衣卫拿手戏码,吴明一下就给这些人扣了顶造反的帽子。

    此时,作为教谕的陆正权却道“既然锦衣卫奉旨办差,那就请拿出旨意来,若能拿出我们立刻就走”

    若是有明发的上谕,锦衣卫就不会让自己从容串联人手,所以陆正权卡死了锦衣卫拿不出圣旨来。

    见吴明面色不善,陆正权却没有被吓到,而是接着道“若是拿不出来,那就请你们解释一下,你们凭什么将杨举人下狱”

    陆正权这话就像是组合拳,一下也将在场士子们情绪提得高涨。

    “就是,你们凭什么抓杨句人类”

    “栽赃陷害,草菅人命”

    百户所外一片骂声,即便吴明想要辩解,此时发声也无人会听他的。

    故而他此时只能下令手下,让所有人都严密戒备,这些人要闹就随他去吧

    而在广德百户所的旁边就是府衙,这边发生的事情府衙很清楚。

    作为此次时间的直接推动者,陈立诚此时正坐在自己理事的大堂上,听着手下人对此事的通禀。

    当得知陆正权已亲身下场,陈立诚心里才安定许多,这事儿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一些。

    至少,陆正权是出了力的。

    此时,陈立诚沉声道“给本官严密监视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报”

    陈立诚关注着此时,衙门里的另两位大佬,同样也没轻松下来。

    李长山作为一府之长,无论广德府出现什么事端,他都是第一责任人,士子集会事件让他不得不关注。

    “钱大人,本官已将此事上报给巡抚大人,你说他会如何回复”李长山问道。

    钱守德捋了捋胡须后,便道“大人,此事下官不敢擅断,巡抚大人不同于咱们,他要考虑的东西更多”

    对此,李长山深以为然,上次他给巡抚的联名上书,不就被当做人情送给了沈岳。

    李长山只能叹息道“静观其变吧”

    钱守德则道“陆正权带着士子们闹得正凶,借此也可报复锦衣卫的跋扈”

    李长山没有表态,因为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锦衣卫方面的反应。

    正如锦衣卫担心文人们闹事,会给百户所招来极大的舆论压力,而锦衣卫若大肆抓捕了士子,便是对李长山政绩的否定。

    因为锦衣卫一旦抓人,被抓的就都成了钦犯,他李长山治下出了这么多钦犯,让京城部堂内的诸位大人怎么想

    故而,李长山也做了和陈立诚一样的决定,派人严密监视百户所大门,让关键消息第一时间能传到他耳朵里。

    钱守德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看来,这次风暴怕是躲不过去了”

第177章 骚第乱

    永治十六年三月十三,这已是士子们在锦衣卫衙门聚集的四天。

    按道理说,士子们都是体面人,不该这样连续鏖战该吃不消才是。

    但恰恰与之相反,这帮人在锦衣卫衙门外熬了几天后,精神头还越发好起来。

    这都得益于他们充分的后勤保障,府城内的几大家族这几天可是费了心。

    白天这些人来一趟骂了人,晚上几大家族给他们安排了丰富的娱乐活动,这让他们颇有些乐不思蜀。

    在践行自己“信念”的同时,还能领略广德府城的春风,这才符合读书人们对生活的构想。

    而稍微有些想法的,便借此机会大肆交友,日后跻身官场时这都是自己的资源。

    而在今天,文人士子们又如往常一般聚集在锦衣卫衙门外。

    这几天他们围了锦衣卫衙门,还让对方束手无策,士子们此时都干劲儿十足。

    再加上有府衙和城内士绅们鼎力支持,在占据了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士子们拥有必胜的决心。

    一定要逼得锦衣卫放人,才对得起乡贤们的厚望,而现在他们已离胜利不远了。

    所以,今天他们决定玩一次大的,这样才能加快胜利的速度,更加体现出读书人的力量。

    “诸位,早啊”吴达明到场后,便笑着和已到的人打招呼。

    吴达明是为利才来声讨锦衣卫,而通过这几天忙活后他的收获不小,所以吴达明现在很高兴。

    以前想要沾染的生意,吴家都被几大家族压着,可现在却得到了一些机会。

    但余下的几大家族可不会那么好心,他们所让出来的利益都是杨家的,杨家人出来后麻烦也得自己担。

    至于能不能担下来,吴达明并不是十分忧心,杨远教是举人他也一样是举人。

    不只是吴达明高兴,王兴吉一样也收益匪浅,故而此时也应和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兄来的也早啊”

    他二人都是举人,在众人中自然身份最高,只有那些出身不差的秀才才能与他们搭上话。

    这时候,锦衣卫衙门早已戒备森严,文人们可以轻松谈天说地,但周文柱的严令却让校尉差役们不敢懈怠。

    闲扯一会儿后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吴达明和王兴吉便整顿人手,准备开始今天的“声讨”行动。

    “把杨家人放出来”

    “放人”

    “此等藏污纳垢之地,我等日后必上奏皇上,将之裁撤”

    一旦干起了正事,士子们的情绪立即就调动起来,声势可谓浩大。

    甚至于这些人在怒骂的同时,还有人从怀里拿出鸡蛋菜叶,往锦衣卫衙门口砸去。

    前两天扔的还是书纸,勉强还保持了读书人几分体面,今天这些人就真的豁出去了。

    而守在门口的校尉和差役们,全没想到这些人风度翩翩的人不干人事,毫无准备下被砸的很惨。

    鸡蛋这种东西砸碎在官服上,那可叫一个狼狈,惹得衙门外的士子们发出哈哈大笑声。

    “怎么回事都怎么来了”衙门内传来苟明安低沉的声音。

    今日轮到苟明安值守衙门口,他才在里面多和陈啸庭抱怨了两句,出来后那晓得遇到这么个场景。

    也辛好他手疾,看到一个黑影飞过来时迅速躲开,不然他小旗官威严也就荡然无存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苟明安怒道。

    可惜这些话士子们听了几天,已经有了免疫力,所以并没有什么用。

    吴达明更是上前道“你们要是不放了杨举人,那就放我们进去看,亲自找周百户问个明白”

    人群中立时有人起哄道“放我们进去”

    苟明安此时也顾不得官威,只得安抚道“百户大人不在衙门,我们抓人自有道理,诸位本该在家里读书,何苦到衙门来找不痛快”

    可惜,苟明安的道理没人听得进去。

    立马有人怒道“要么放了杨举人,要么让我们进去问周百户”

    这些王八蛋敢如此猖狂,苟明安在心里骂开了,便道“锦衣卫乃官署重地,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

    吴达明此时往前一步,高声道“你们不让我们进去,里面是有什么见得别人的东西吧”

    随即吴达明转身,对众士子道“诸位,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自己进去问个明白”

    群情激愤之间,王兴吉此时也带动气氛道“咱们走”

    说到这里,王兴吉竟带头往前走去,后面百多人的士子队伍,也就跟着往前。

    这一幕让苟明安很是慌乱,随即他便对身侧差役道“快去禀报百户大人,让他速派人支援”

    说完这话苟明安一挥手,对衙门口八十多名校尉差役道“拦住他们”

    要是让这些人冲进了衙门,锦衣卫的脸面也就让苟明安丢光了,他可承受不起百户大人乃至千户大人的怒火。

    校尉差役们也不敢亮刀,冲下去后便和士子们推搡在一起,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但勉强算是控制住局面了,但随即苟明安的想法便被推翻。

    只见在衙门口左侧围墙边,居然有人搭起了梯子,想要往前院墙里面翻去。

    “嘿快下来”苟明安怒道,随即便亲自带着三名差役赶过去。

    当挤出人群来到院墙处,苟明安立即下令道“把他们抓起来”

    那人还在梯子上,便被差役们从上面拖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了惨叫声。

    也就是这声惨叫之后,前面还在推搡的人群中,士子们彻底炸开锅了。

    “锦衣卫杀人了”

    “锦衣卫要杀人了”

    被这声音所带动,和锦衣卫交在一起的士子们,立马就红了眼。

    “打死这些奸佞小人”

    “残害忠良,目无法纪,打死他们”

    可别小看这群读书人,他们一说动手就真敢,扬起拳头便往校尉差役们身上招呼。

    经过几天试探之后,他们已笃定锦衣卫们不敢动手,此时自然也就无所顾忌。

    被人带偏了节奏,而且这些人还对锦衣卫动手,苟明安登时就红了眼。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怒火,只是大声道“都住手,不要乱来”

    好家伙,苟明安这话把自己弄成了焦点,立马便有人高呼道”狗官在哪里,揍他”

    真要叫这些人进百户衙门,他们恐怕还不敢进,此时他们只是想制造混乱。

    苟明安便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往自己这边拥来,本该握笔的手捏成了拳头。

    “放肆”苟明安怒吼道,现在他已不打算抑制自己的怒火。

    这些读书人弱不禁风,居然也敢在老虎勉强龇牙,他苟明安难道不要面子

    随即他便与涌过来的士子打作一团,苟明安虽然神勇,但架不住别人人多,很快便左右支拙。

    此时,百户所的大门再度打开,一名小旗官带着几十名校尉差役冲了出来。

    这名小旗官大喊道“把他们全部控制住”

第178章 急召

    “上前些来!”百户大堂上,周文柱声音低沉道。

    苟明安捂着脸,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旁边诸旗官皆是面色肃然。

    仔细打量了苟明安后,周文柱才怒道“这帮酸儒,简直太猖狂了!”

    苟明安此时脸上有淤青,就连手上还有咬痕,可见读书人动起手来有多么下作。

    苟明安此时却道“大人,那些个酸儒也不好受,卑职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同样被坑过的吴明,此时则站出来道“大人,这些臭读书的实在无法无天,咱们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周文柱对此没有表态,而是缓缓道“此事不急,等黄公公来了再说吧!”

    这话让大堂内一片安静,更多人是没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则被震惊。

    那位镇守雍西的黄公公,居然要亲自来广德?

    站在后方,看见张震山对此并不吃惊,他便知道这事儿不会有假。

    倒是此时,总旗官徐成望问道“大人,黄公公坐镇雍西,当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过来吧?”

    周文柱没有说话,却听张震山道“徐总旗这话可说错了,广德这事儿可不算小!”

    甚至此时,张震山还带有一丝笑意道“更何况现在还有士子们闹腾,黄公公知道了能不生气?能不过来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吗?”

    如果说锦衣卫和文官是立场不同的敌人,那么作为皇帝家奴的太监们,便和文官们是死敌。

    他们这些去势之人,可没锦衣卫做事那么畏手畏脚,对文人就从来没手软过。

    听到是东厂的公公要来,大堂内众人反而如释重负,这日子只要再忍两天就好了。

    这时,只听曲正豪道“大人,衙门口看押那些人,咱们该如何处置?”

    方才驱散门口闹事之人时,锦衣卫还抓了七八人,此时就押在衙门口。

    周文柱毕竟还是要在官场上混的,既然这些天苦都受了,也就不在乎多受几天。

    于是周文柱道“将人看押道半夜,威吓一番后便放了!”

    对此曲正豪没什么意见,于是他便上前道“卑职遵命!”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诸位该回去的就回去吧!”周文柱平静道。

    对他的这番安排,张震山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现在最重视的就是对杨远教的审讯。

    结合着这些人府城内某些人的动作,张震山对事情大致已有了猜测,他把嫌疑锁定在了陈立诚和陆正权身上。

    这段时间此二人活动最多,便极有可能和杨远教有勾结。

    锦衣卫不需有充足证据便可抓人,但现在处于铭感时刻,张震山也不敢做过激的事情。

    所以他也在等镇守太监黄庭过来,这样一位凶人过来,便足够镇住广德官场。

    除了当值的小旗官,所有人都无需留在衙门,也没人原因留在这多事的地方。

    实际上,前天陈啸庭才和章橙当值过,也幸好那一天士子们比较克制,否则他也得像苟明安这般灰头土脸。

    …………

    时间来到了两天后,陈啸庭正坐在家中院子躺椅上,顺手拿起一粒肉干往嘴里送去。

    陈家的日子好了,现在都能买得起肉干当零食,陈啸庭也难得享受着这份安宁。

    前天百户所抓了那些闹事的读书人,本还让些人心中忧惧,以为碰到了锦衣卫的逆鳞。

    但当天夜里百户所就放了人,这让闹事的人就更得意了,认为没人敢把他们怎样,所以这两天也就闹得更厉害。

    乃至于到了现在,百户所的大门都直接关上,所有人都躲到衙门里去了。

    “周百户任由这些人胡闹,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陈啸庭淡然道。

    但他也理解周文柱,若现在动了这些读书人,他的仕途可能会直接结束。

    “这事儿多少年没遇见过了……现在的读书人,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陈大用在一旁道。

    他在锦衣卫当差这么多年,广德百户所就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也只是听说过。

    说到这里,陈大用便接着道“每一次遇到这事儿,都会死很多人……百户大人难做啊!”

    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后,陈大用对百户所里的事依旧上心。

    但对周文柱的对错得失,陈啸庭并不准备发表看法。

    只听他道“任由这些人读书人闹腾,我看那位黄公公来后,还得咱们百户所自己收场!”

    陈大用现在差不多内情都知道,便开口道“周百户既然打算恶人由黄公公来当,怕不会自己出手吧!”

    陈啸庭便笑道“爹你想想看,黄庭从卢阳来能带多少人?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能打?”

    “再者,周百户想借黄公公手压下这帮酸儒,可黄公公怕不傻……”

    既然不傻,那么黄庭为什么会任自己被人利用?毕竟太监的心眼比针都要小。

    陈大用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道“百户大人还真是两头为难了!”

    紧接着陈大用又道“好在你懂得及时抽身,前段时间你动手抓人虽然出尽了风头,但也被人忌恨上了。”

    刘向荣杨远教都是陈啸庭抓的,说是被人忌恨一不为过。

    但此时陈啸庭却道“爹,干咱们这一行被人忌恨是难避免的,而且有时候做事也由不得咱们!”

    陈大用不由愣住,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我只是怕你别人当刀子使!”

    不得不说这一点陈大用看得很准,于是陈啸庭道“当把杀人的刀,总比做任人宰割的草芥要好!”

    也就是在这时,陈家院门出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让院子里的父子二人都警觉起来。

    当陈啸庭去打开门,便见章橙气喘吁吁站在门外,可见这一路是跑过来的。

    “章兄弟,何事这么急?”陈啸庭出言问道。

    章橙一把抓住陈啸庭衣袖,便道“陈兄快去换上官服,百户大人传你速速过去!”

    这时候传自己过去?陈啸庭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道“章兄,可知百户大人找我何事?”

    章橙便道“此事我也不知,只知道百户大人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今日酸儒们闹得厉害吧!”

    因为酸儒闹得厉害才找自己?本能的陈啸庭便赶到警觉,这是要让自己去做什么了?

    但上司有令,陈啸庭说什么都要执行,所以他便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匆匆换上了自己官服。

    当他和章橙要一块儿离开时,却听院子里的陈大用叮嘱道“啸庭,注意分寸!”

    这句话可大有深意,方才陈大用也听到了章橙的话,他已经猜到了些东西。

    在离开家门前,陈啸庭便对老爹道“爹你放心,儿子明白!”

第179章 听我指示

    百户大堂之内,周文柱现在很不高兴,这一点从地上碎裂的茶杯便可以看出。

    就在方才,他接到了一份公函,以东厂的名义下发的。

    里面内容没有多少,但句句都措辞严厉,把周文柱给狠狠训斥了一通。

    广德这边查出了眉目,黄庭本是满心欢喜过来查看的,谁知从最新得到的密报中,却得知广德这边的读书人在闹事。

    闹事也就罢了,可广德百户所的人难道是吃干饭的?居然任由这些读书人胡来。

    所以,在东厂行文之中,周文柱直接被骂成了饭桶。

    当然,镇守太监黄庭措辞如此严厉,还有一部分原因他认为周文柱在利用他。

    除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从来都是东厂让别人去送死,哪有旁人利用东厂的说法。

    为此,黄庭还行文周文柱,命令他务必在明日之前,将围据在衙门口的读书人清理干净,否则这百户他也不用干了。

    作为雍西镇守太监,黄庭要免去文官们的职务不可能,但免去一位锦衣卫百户的官职并不困难。

    即便千户沈岳全力支持,恐怕也阻止不了黄庭的意思。

    所以在心感愤怒的同时,周文柱还觉得倍感焦作,黄庭的威胁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他头上。

    陈啸庭是从百户所后门进的衙门,前门被士子们正围着,陈啸庭去了怕免不了苟明安的下场。

    这些读书人现在风头正劲,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陈啸庭区区一位小旗官还不敢揍?

    当陈啸庭来到百户大堂时,便看见了周文柱阴沉的脸庞,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的一切都依赖于百户的位置,若是真让黄庭给免了,周文柱觉得自己活着都没意思。

    单膝跪地之后,陈啸庭便道“卑职参见百户大人!”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周文柱还是平静道“起来吧!”

    陈啸庭才站起来,便听周文柱道“啸庭,本官麾下诸小旗官中,数你最为得力!”

    当上司一反平常夸你,就他需要你卖命的时候,对此陈啸庭深以为然。

    但周文柱却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很倚重陈啸庭,虽然陈啸庭已是沈岳亲定的干将。

    此时,陈啸庭便道“大人谬赞,若有所命,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管周文柱有什么指示,想来都是不太好拒绝的,所以陈啸庭干脆应承了下来。

    果然识趣,周文柱也不绕圈子,便道“眼下还真有件差事,非你不能办成!”

    陈啸庭便躬身道“还请大人吩咐!”

    周文柱便道“东厂才来的命令,让咱百户所将衙门口的酸儒清理干净……”

    才听到这里,陈啸庭心里确实有些惊讶,还真的是为了这档子事。

    此时周文柱还接着道“黄公公明天要来了,看见那些酸儒不会高兴!”

    自己被骂的事情,周文柱当然不会告诉旁人,否则岂不是丢了面子。

    于是陈啸庭便道“卑职领命,但是大人……仅凭卑职手下这些人,怕不够驱散这些酸儒!”

    对此周文柱早有准备,便道“本官已让苟明安和章橙率属下在衙内听命,到时候全部由你指挥!”

    三个小旗的人手都由陈啸庭指挥,虽然还没有坐上总旗的位置,但陈啸庭已有其实。

    人手既然充足,陈啸庭也没有其他问题,便道“卑职领命!”

    最后,只听周文柱道“你用什么办法本官不管,一个要求……本官明天不想看见这些人!”

    陈啸庭便道“大人放心,卑职会处置好!”

    陈啸庭既然敢保证,周文柱便不会怀疑他的能力。

    从百户大堂里出来,陈啸庭便见到苟明安和章橙在外面,他们此时都是一脸的惊讶。

    显然,他们也刚刚才收到命令。

    才见陈啸庭出来,苟明安两人便围了上来,章橙便道“陈大人,咱们真要动那些读书人?”

    这几天见识了读书人的厉害,章橙甚至怀疑所得到命令的真假,因为这不符合百户所这段时间的作风。

    陈啸庭面色肃然,便道“没错,东厂公公传来的话,咱们就是要动这些酸儒!”

    居然是东厂的意思,苟明安和章橙更不淡定了,但同时他们心里也也有了底气。

    在如今朝堂格局下,东厂是比锦衣卫更强势,同时也更得皇帝信任的机构。

    这时苟明安才笑道“有东厂公公的意思,这帮酸儒可死定了,老子非得把仇报回来不可!”

    前两天被这些文人殴打,苟明安现在都是一肚子火。

    章橙此时也愤然道“若不是这些人捣乱,林家可能都出狱了!”

    林家人一天不出狱,他章橙的地位便一天不稳固,虽是都可能被牵连而下狱。

    可是,陈啸庭却不能任这二人胡来,因为这件事的负责人是他,出了什么事也都是他担着。

    所以陈啸庭便道“行了,你们也别太乐观,此事的凶险可不比抓白莲教简单!”

    为了不让这两人乱来,陈啸庭便接着道“若是你们公报私仇,到时候不免被人忌恨,东厂的公公会无时无刻护着咱们?”

    东厂的人当然不可能当奶妈,苟明安和章橙立马想通了这个问题。

    他们立时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任务,连百户大人一直都不愿碰它。

    章橙便道“陈兄,此事确实凶险,咱们要不和百户大人再说说?”

    章橙现在都一屁股麻烦,可不愿意再招惹事端,本能的便想要将此事推掉。

    陈啸庭察觉了他的想法,便道“百户大人下的死命令,推不掉的!”

    咽了咽口水后,苟明安便道“陈老弟,那你说……此事我们该如何行事?”

    陈啸庭长舒一口气后,便道“此事确实凶险,便要我们通力合作,才能度过此难关!”

    章橙眼前一亮,便道“陈兄已有了想法?”

    陈啸庭没明说,只是道“已经有了些许想法,但还不明确!”

    按照周文柱的命令,他二人本就是要听陈啸庭命令,听到陈啸庭已有了想法,他们顿时就找到了主心骨。

    “一切但凭陈大人吩咐!”苟明安二人齐声道。

    既然已经确定了从属,就要称陈啸庭为大人。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操作得当,此事就是大功一件!”

    就在苟明安二人心有憧憬,却听陈啸庭肃然道“但切记,你们务必约束住手下人,每一步都得听我指示!”

    见陈啸庭面色郑重,苟明安便道“大人放心!”

    章橙也道“我等一定按指令行事!”

    陈啸庭按住刀柄,便道“好了,你们赶紧去传讯手下,半刻之后再前院见!”

第180章 限时离开

    百户所衙门口,读书人们悠哉悠哉转悠着。

    他们有的人拿折扇摇着,也有人眉飞色舞和同窗聊着,俨然将百户所当做了娱乐场所。

    他们已经认定,广德百户所不敢对他们动手,所以此时他们也就越发嚣张。

    “吴兄,锦衣卫到现在还没个话,你说杨远教还能不能救出来?”王兴吉在后面问道。

    吴达明脸上带有喜色,便道“杨远教出不出来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不重要,反正和吴家和王家借此已捞够了好处,现在是时候该考虑脱身了。

    他二人和其他人强的一点就是,能看到更高些的层面。

    归根结底来说,锦衣卫都是极度强力的衙门,虽然现在对士子们一再忍让,可这种状态终究会有结束。

    一旦锦衣卫开始还手,士子们可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就在王吴二人正要深谈之际,却听衙门口传来“轰隆”大响,已经关闭了几天的大门打开了。

    这让衙门外游走的士子们都停下了脚步,然后怔怔望着里面,同时思考着锦衣卫会玩什么花样。

    随后,便见大批的校尉差役从里面涌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哟……他们拿着棍子,难道敢对咱们动手?”有士子对同伴笑道。

    另外有人立马便道“锦衣卫不配到却拿棍子,这可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谈到尽兴处,士子们越发娇然得意,好似锦衣卫就是陪他们玩耍的一样。

    但站在后方的吴达明和王兴吉,此时脸上都挂满了担忧的目光。

    锦衣卫不配刀枪,在他二人看来很不正常,难道他们真的敢对士们动手?

    若是将广德府士子全部缉拿,广德百户所承受不起文官集团的怒火。

    而且今天,百户所衙门内出来的人比以人得多,这更让王吴二人心感不安。

    这时,便见到陈啸庭带着苟明安和章橙,从衙门内疾步走了出来。

    三名小旗官联袂出来,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当陈啸庭三人在衙门台阶上站定后,紧接着从后面又抬出了一张桌子,桌上香炉内还插着一支点燃的香。

    随即,这张桌子便被摆在了陈啸庭三人面前,落地后还抖落了上面的烟灰。

    此时,衙门外有一百二十多人的士子围据,而陈啸庭三人所率人手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只听苟明安道“大人,这帮酸儒可没那么听话,等会儿这些人非得受皮肉之苦!”

    看了一眼台阶下的士子们,陈啸庭便道“这里面是有铁了心和咱们过不去的,但更多是来浑水摸鱼的!”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切记……对那些顽固之人追着打,最后再将他们抓起来!”

    紧接着陈啸庭又道但若是这些人逃跑,能不追也就不追,咱们抓的人也不能太对!“”

    这番安排苟明安二人听得不大明白,但既然要听陈啸庭指挥,他们也不会提出质疑。

    更何况,连百户大人都信任陈啸庭,他们这些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时候,围在外面的士子们逐渐围了上来。

    此刻,这些人中有人还想着,给陈啸庭这帮人点儿厉害瞧瞧。

    这时陈啸庭便上前两步,声音满带森然道“所有人听着,你们在百户所外聚众捣乱,严重妨碍了百户所开展公务……”

    “现在,请你们立即离开衙门,否则本官将依律惩处,强行驱散!”

    陈啸庭虽然年轻,但说出来的话天然便让人感到畏惧,多数人前进的脚步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随即,人群中便有声音道“想让我们离开,先把杨举人放了!”

    “就是,赶紧放人……”

    “放人……”

    士子们气势顿时高涨,一如前几日那班嚣张,此时他们已在酝酿着先下手为强。

    “住口……”陈啸庭一声大吼。

    顿时,众校尉差役皆齐声喊出了“住口”二字,这是之前在百户所内就约定好的。

    声音如雷霆般宣泄而出,现场立时变得一片安静,陈啸庭完美镇住了场子。

    也正是这时候,王吴二人才看清了陈啸庭面容,这让他们心里更觉得情况不妙。

    他二人在府城内混了这么久,对这位在广德具有传奇色彩的小旗官,可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

    “吴兄,今日这情况怕是不妙啊!”王兴吉轻声道。

    吴达明则道“这位陈小旗可是百户所的杀手锏,这时候他被派了出来,今天这事儿怕难善了!”

    确实是这么个事儿,王兴吉便道“那咱们……”

    虽没有明说,但王兴吉的意思可再明显不过。

    可吴达明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比起那些躲在家里的人,这些天咱们做的也够多了!”

    这里所谓躲在家里的人,除了指没来的那几个举人外,还指广德府几大家族和官员们。

    原本这事他们也该出来发声但一个个都躲在了幕后动作,衙门口闹这些人反倒成了棋子。

    没错,在吴达明看来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都是大人物们斗法的棋子。

    只不过现在,他们两人可以自由决定,跳出现有的这章棋盘。

    王吴二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就要准备从现场抽声。

    只听此时,传来陈啸庭冷冽声音道“所有人听着,在这柱香燃完之前离开,之前所作所为本官将不会追究,若在香万之前仍不离去,百户所将严惩不贷!”

    严惩不贷?能怎么个严惩不贷?

    把所有人都抓起来?百户所有这个胆儿吗?

    “我倒要看看,锦衣卫的人有多猖狂,能把我们怎么会样!”有士子沉声道。

    若就这么被吓走,大家的面子还要不要?既然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认怂的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苟明安此时道“陈大人,还真有不怕死的!”

    章橙此时气的牙痒痒,也道“这帮混蛋,自以为读过几本书便无法无天,今日咱们正好让他们尝尝苦头!”

    这段时间过去,香已经燃掉了五分之一,陈啸庭便再度道“所有人听着,若不在燃香结束前离开,本官将严惩不贷!”

    可惜的是,他这话依旧没什么效果,除了吴达明和王兴吉悄悄溜了,现场众士子一个都没动。

    陈啸庭面色肃然,而内外守卫的校尉差役们,此时拿木棒的手则开始握紧。

    又过了一会儿后,陈啸庭再度道“所有人限时之内离开,否则将严惩不贷!”

    可惜还是没有一个人离开,这让他的脸色也更冷冽。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支香,看着它的同时心里也在想,香燃完后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

    直到现在士子们都理所应当觉得,百户所不敢对他们动手。

    而此时……最后一点香燃尽,一切即将分晓!

第181章 打

    香炉内的香已燃尽,甚至连最后的香灰都掉落下来。

    这是个关键的时刻,衙门外的人都等着,看着锦衣卫这些人会有什么动作。

    同样的,苟明安和章橙,此时也在等候着陈啸庭的命令。

    此时,陈啸庭往前跨了一步,高声喊道“你们都听着,本官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即从百户所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这“后果自负”的四个字,陈啸庭已带有杀伐之气。

    其中有些胆小的,此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便遭到同伴的嘲笑。

    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法不责众,锦衣卫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见多数人都没有溜走的动作,陈啸庭便向苟明安二人使了眼色,这二人会意后便转身去传令。

    按照之前预定的方案,此时苟明安和章橙各带着自己手下人,分左右往衙门口延展开去。

    这就使锦衣卫的人手像一个大翅一样,有将现场众士子包裹起来的态势。

    见这个场面,某些胆小之人此时心里便感惊惧,此时心里起了逃跑的想法。

    这已经是陈啸庭忍耐的极限,他给了这些人机会,但这些人自己不走,可就怪不得他了。

    但在这最后关头,陈啸庭还是喊话道“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要命的赶紧离开!”

    气氛越发紧张凝固,方才那些后退的士子们,此时则又往后退了几步,大有见势不妙就逃跑的势头。

    可最终还是让陈啸庭感到失望,现场士子还是有那么多人挺在原地。

    只见陈啸庭右手高高举起,然后道“所有人听着,将这些聚众生乱之人,强行驱散!”

    这道命令一下,原本只包了个半圆的校尉差役们,以最快的速度合拢圈子。

    这些人都举起了手里的木棒,迅速往围据在一团都是士子们冲去,手里的木棒毫不留情砸去。

    “你们敢……”有士子怒吼道。

    但随即便有一棍砸在他肩头,疼得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校尉差役们得到的命令,就是狠狠将这些士子们揍一顿,只有知道疼这些人才会有畏惧之心。

    士子们读书厉害,打架这种事可不在行,更何况此时校尉差役们已经没有留手。

    很快,现场便是一片哭爹喊娘之声,当然也有一些骨头硬的,把这次当成了扬名的机会。

    在锦衣卫殴打下仍不屈服,传出去是多么大的美名,这可比多读几天书划得来的多。

    而在远处,吴达明和王兴吉看着锦衣卫衙门口混乱景象,心里此时也庆幸无比。

    谁知道锦衣卫会玩儿真的,而且下手还这么狠,那一棍子打下去可没留手的迹象。

    他二人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这么几棍,说不定还会死在这里。

    “吴兄,咱们就这么走了……恐怕祸事也就不远了!”王兴吉脸色阴沉道。

    作为领头人临阵脱逃,一旦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两人也就别想在广德混了。

    府衙几位大人,还有广德府几大家族,都不会放过他们。

    吴达明便道“难不成咱们还跑回去挨打?”

    王兴吉心里已有计较,便道“咱们立刻去府衙,向府台大人禀明此事,若他问起……就说我二人是从锦衣卫手里逃出来的!”

    说道这里,王兴吉还用手揉了自己发髻,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狼狈。

    觉得此事可行,吴达明随即有样学样,然后二人便往不远处的府衙赶去,而李长山此时已得到了禀报。

    锦衣卫对士子们大加毒手,这是李长山无法忍受的事,所以便令陈立诚处置此事。

    作为通判,府衙里的捕快衙役,大多受陈立诚调遣。

    百户所外,在保证每个人都挨了五六下后,校尉差役们才有意放松了包围。

    也正因为此,才有士子能从包围圈中逃出。

    这时候逃出来的人,不需要再有人恐吓他们,这些人便捂着腰间屁股,奔命似的往外逃走。

    现在这阵仗,能跑出来都是自己的运气,怎么可能还有人不知死活往里冲。

    而主导这一切的陈啸庭,此时正淡定的站在台阶上看着,一切暂时都在掌握之中。

    “陈大人,看着可真解气!”苟明安笑道。

    方才动手他也没闲着,跟着手下一起也狠狠揍了几人,算是报了当初的仇。

    陈啸庭理了理衣袖,便道“行了,此事也该收场了!”

    “让弟兄们放大口子,下手再给我重些,然后准备抓人!”

    放大口子是为了让多数人能逃掉,下手再重些则是为了尽快将人驱散,而即将要抓的人也是提前议定好的。

    苟明安二人迅速去传令,现场的局面很快就发生了变化,能逃的挨了打后迅速都逃离开去。

    只有那些之前圈定的核心闹事者,同时家里根基也不是很深的人,则在十分钟后全被抓了起来。

    百户所外围了多日的士子们,在陈啸庭的强力弹压之下,此时变得一溃千里。

    被抓的一共有十五人,其中有秀才功名着九人,无功名而求名者六人。

    没有背景还敢闹腾的最厉害,不抓他们抓谁?

    将这些人捉拿之后,诸校尉们便将他们往衙门里带,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百户所大狱。

    也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被抓的士子们都很惊恐,路过陈啸庭身边时便有人大声喊叫。

    “放了我们,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可是读书人……”

    章橙上前一步,狠狠一个耳光甩过去后,便道“老子打的就是你读书人!”

    “我舅舅的二大爷是六品京官,你要敢动我……”

    后面这人话还没说完,陈啸庭一把扣住他的下巴,然后使劲儿往下一拉。

    只听“咯吱”一声,这人下巴就被卸了下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见此一幕,苟明安便对手下道“还不赶紧把人押进去?”

    这时,陈啸庭才转身对苟明安和章橙道“一定要有人投进大狱,这些人才知道怕,光打是不行的!”

    苟明安二人深以为然,只听他道“今日事了,咱们喝酒去,老哥请客!”

    可这时,陈啸庭却道“事情还没完,庆功酒改日再喝不迟!”

    事情还没完?苟明安和章橙一脸狐疑。

    此时百户大堂内,周文柱已得知了衙门口的情况。

    “这小子,还真敢下手!”周文柱咂舌不已。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外面的士子们就被驱散干净,换了其他小旗官根本不可能做到。

    大堂之内,张震山也点头道“是啊……当初捉拿白莲教逆贼,陈啸庭第一次出手便连斩几人,今日之景和当初何其相似,都是一样的无所畏惧!”

    周文柱点了点头,便道“只是他这么蛮干,却也容易惹出事端,后面可得防备那些文官了!”

第182章 陈某保你全家无事

    夜晚,城北陆府。

    陆家后宅书房内,此时灯火通明,陆家父子二人正对坐畅谈。

    客座位置,陆庆轩一脸愤然,恨恨道“父亲,那可是百多名士子,他锦衣卫的人真敢动手?”

    书桌后,陆正权此时也满是愤概,同时他也有一缕疑惑在心中。

    周文柱都忍了这么些天,为何偏偏今天来了次爆发,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将士子们驱散。

    陆正权在思考,只听陆庆轩接着道“父亲,据回来的士子们说,锦衣卫不但殴打了士子们,还抓了十几人进大狱!”

    陆正权正要继续说,却听陆正权道“行了,这些为父都知道!”

    儿子还是这么没城府,这让陆正权很是失望,就这样即使日后中了皇榜,在官场上也难得混出名堂。

    现在陆正权只想静静,好好想想后面的事情,以及眼前的事。

    可惜陆庆轩不够识趣,理解不了自己老爹的心思。

    只听他接着问道“父亲,方才士子来咱们府上,为何您却避而不见”

    陆正权此时已近暴怒,他这儿子未免也太废柴了些,这问题还需要问吗?

    现在见了那些士子,人家若提出主持公道的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管答应还是拒绝,一旦处于必须表态的地步,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就在陆正权要和儿子解释这些,此时陆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然后便是大批兵卒涌了进来。

    陆庆轩吓得愣在原地,陆正权虽然惊惧但也注意到,涌进书房的是锦衣卫的校尉差役。

    锦衣卫找上门来,陆正权在震惊的同时,一想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他是此次事件的主谋。

    赵英此时走在前面,只见他来到陆庆轩面前,一手将对方推开后,才目光灼灼盯着陆正权。

    别看陆庆轩方才还叫嚣不已,被赵英推到一旁后连屁都不敢放,只能躲到父亲的身后。

    赵英盯着陆正权看,可还没等他动口,却听陆正权道“让你们大人出来说话,有些事情你说了不算!”

    这话恰好被门外的陈啸庭听见,他原本打算让赵英进去逼迫一番,然后他再出场来威吓。

    但现在陆正权如此淡定,陈啸庭便知赵英镇不住对方,于是他便闪身出现在书房门口。

    “陆大人,你找我!”陈啸庭笑着道。

    对陈啸庭陆正权十分忌惮,不管以前还是今天,他都知道对方在百户所是一员干将。

    今日这关绝对不好过,所以陆正权调整气息后,便沉声道“陈大人如此大动干戈上门,怕是要找陆某吧!”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陆大人,方才我大略数了数,你府上下有二十八口人……对吧?”

    这话听着杀气腾腾,陆正权冷声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多余的废话不需要说,陈啸庭沉声道“得罪了百户所,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代价是什么?难道是全府上下的命令?

    即使是陆庆轩,此时也听出了陈啸庭话里的杀机,整个人变得颤抖起来。

    此时赵英也上来帮腔道“陆大人世代经营,才有府上如此盛况,真是可惜了!”

    锦衣卫摆明了要对自己家动手,这让陆正权心急如焚。

    只见他兀然起身,愤然道“陈大人,怂恿士子们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家人没有半点儿关系,还请大人饶过他们!”

    陆正权终于害怕了,这对陈啸庭来说是一次阶段性胜利。

    在陆庆轩战战兢兢的目光下,陈啸庭来到了陆正权面前,一把拍到他肩膀道“陆大人,帮陈某一个忙……保证你全家无事!”

    帮陈啸庭一个忙,自己能帮什么忙?这忙自己能帮吗?

    陆正权没有答话,陈啸庭便接着道“你陆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可不能一念之差,毁了祖辈数戴基业!”

    “而且,贵公子还如此年轻,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你舍得让他为陆家陪葬?”

    这些话,一句句都扎到了陆正权心坎里,这些恰恰是他最在乎的。

    陆庆轩此时悲呼道“爹,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家败落啊!”

    听到儿子的话,陆正权发现自己除了和锦衣卫做交易,已经没有了别的路。

    于是,陆正权颤颤巍巍道“帮什么忙?”

    陈啸庭满意一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书,然后对他道“很简单,只要你在这文书上盖好官印即可!”

    说完,陈啸庭还将文书递给了陆正权,后者拿到后便摊开看了起来。

    这份文书的内容很简单,这是一份革除功名的文书,上面罗列了九个人的名字。

    这九个人,自然就是被陈啸庭抓了的五人,他现在来找陆正权,就是让其剥夺这些人读书人身份。

    只有剥夺了这些人读书人的身份,才能下一步从重处罚,方才能让那位黄公公满意。

    看完之后,陆正权便放下了这份文书,然后道“这印我不能盖!”

    陈啸庭还没说话,赵英可就炸了毛,只见他上前喝问道“老东西敢耍我们,活腻了吧!”

    陈啸庭抬起一只手将赵英拦住,然后才问陆正权道“为什么不能改了?”

    有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陆正权当即道“现在我已得罪了你们百户所,若签了这份文书,我怕在仕林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原来陆正权担心的这,陈啸庭便笑道“不能在仕林立足,总好过不能在人世立足吧!”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法当官总好过全家去死。

    毕竟陈啸庭需要陆正权,于是他劝解道“陆大人,只要你把官印盖上,陈某马上带人就走,绝不会在府上多待一刻!”

    陆正权现在正在煎熬,一旦盖上官印他就会成仕林口诛笔伐的对象。

    而这时,陈啸庭又道“府衙里的几位大官不出来,偏偏让你这来替他们背黑锅,你愿意吗?”

    “再者说了,这段时间你上下串联,做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必还要继续为人卖命?”

    这些话,同样引发了陆正权的情感共鸣,他对府衙里面那帮人可谓失望透顶,甚至还比不上士绅们上心。

    此时,陈啸庭最后劝解道“文书上的十五人,家里条件都不大好,盖了印也不会影响什么!”

    在这种高压谈话下,陆正权最后还是没坚持住,颓然道“庆轩,你去把官印拿过来!”

    陆庆轩此时已战战兢兢,书房内几十名校尉差役杀气腾腾看着,可不是他能承受住的。

    陆庆轩小从书架上捧出一个匣子,放在了陆正权左手桌子上,显然这就是陆正权的教谕官印了。

    小心翼翼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了官印后,陆正权盯着文书看了好一会儿,才握住官印往文书上盖去。

    也就是在落印的那一刻,还在锦衣卫大狱中的士子们,此时已经转化成了白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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