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回来
广德城外,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
一条官道从远处延过来,与府城南门相连接,一处茶铺就坐落在官道旁。
在城里开茶馆有生意,在这城外官道上同样生意也不会差,特别在这西北少水之地。
来来往往的行商和旅人们,在走到茶铺后就会歇歇脚,顺便喝壶茶解解乏,然后再整装进城。
今日同往常一样,茶铺内生意依旧不差,六张桌子就坐了三张,让老王头高兴得不行。
在这个地方开铺子,基本要不了什么成本,因为连基本的门面都不需要,老王头只是在这里搭了个棚子而已。
客人们喝着茶,皆低声聊着什么,而老王头则守在一旁,随时准备给客人续水。
“老李,怎么一直闷闷不乐?”
“唉,我家夫人身染重病,喝了这多么天药也未见好转……”
“这人啊!什么都可以有就怕有病,就连卢阳城城里的大官们,生了病一样生死难料,更何况咱们普通百姓!”
就在茶铺里众人小声聊着,却听远处传来铺天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将此地的安宁一下抹去。
铺子里喝茶的人都将目光扫向官道远处,便将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纵马飞驰而来。
“是锦衣卫……”有客人惊呼道。
老王头看了远处一眼后,才喃喃道:“上午才过了一大批锦衣卫,怎么现在又来这么多,难道府城里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间,陈啸庭带着手下校尉差役,已离茶铺不到五十米。
“弟兄们赶了一上午路都累了,前面茶铺停下歇脚,吃点儿喝点再上路!”陈啸庭一马当先道。
“好嘞……”
“喔霍……”
轰隆轰隆,马蹄上在茶铺外大作,只听“吁”的喊声后,数十匹马就停在了茶社外。
这么多锦衣卫待在外面,铺子里的行商们都紧张得不行,反倒是老王头要镇定一些。
只见他颤颤巍巍从茶铺里出来,对着为首的小旗官道:“大人一路劳顿,小店里备有茶水,刚好给各位大人解乏!”
在这里开铺子这么多年,每个月老王头都要接待锦衣卫几次,所以也比旁人胆子大了些。
“兄弟们,下马……”陈啸庭端着马背上道。
也只有他下令后众校尉差役才下了马,然后把缰绳栓到茶铺外的树上。
就在这个时候,老王头则进了茶铺内让里面的行商们都自己离开,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陈啸庭跃下马来,缰绳便被张二铁接了过去,然后他便茶铺内走去。
此时里面的行商们都离开了,众校尉差役都等着陈啸庭进来。
陈啸庭来到了赵英几名校尉一桌落座后,才对众人道:“都坐下吧!”
别看陈啸庭对手下人随和大方,但立下的规矩也很严,即便赵英这等亲信之人,没有陈啸庭发话也得老实站着。
众人皆落座后,老王头才提着几个茶壶分发到各桌,而他本人则亲自给陈啸庭几人满上了茶。
这么多年操持下来,老王头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满上茶后就自己躲到一旁,开始准备自家茶点。
“大人,您为何不惩处东乡坐堂那人,这混蛋让咱们白跑一趟!”赵英喝了口茶后道。
一路赶来陈啸庭也累了,慢悠悠喝下口茶后,才道:“他也是为了尽自己本分,发现白莲教踪迹自然该上报!”
白莲教这个词,自去年着重打击之后,已很久没出现在锦衣卫视线中了。
但五天前东乡县坐堂校尉却来报称,说在东乡县周边村镇,发现了白莲教人活动的踪迹。
百户衙门年轻的就陈啸庭和章橙,章橙如今在闭门思过,便只能由陈啸庭带队跑一趟了。
虽然在东乡没有抓到人,但陈啸庭还是相信东乡校尉的报告,白莲教绝没那么容易就被铲除干净。
所以陈啸庭没有惩处那人,但这些理由也不便对赵英等人说,说了岂不是对百户衙门年前剿除白莲教功劳的否定?
而在旁边,却听伍俊道:“大人,你说姓章的经过这事儿,还敢跟咱们作对吗?”
陈啸庭笑了笑,便道:“想来是不会了,再不听话他那顶官帽就真保不住了!”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大笑,因为这胜利是大家一起得来的。
“行了,这一程虽然累了些,但东乡县衙那帮人不也好好招待了你们?”陈啸庭缓缓道。
陈啸庭堂堂小旗官带队,去了东乡后自然就惊动了县衙里的人。
虽然知县周海平没有出面,但由县丞主簿等人牵头,在县城内最大的酒楼宴请了他们。
不得不说,东乡县虽比不上府城,但在吃喝这方面可不比府城差。
想起平日傲气冷峻的官员们,在宴席上肉麻的吹捧,陈啸庭就觉得有些好笑。
整个东乡县衙,只有知县周海平还保持着清高,不愧为两榜进士出身。
就在此时,只听赵英道:“大人,你看……有美女……”
陈啸庭的目光跟着众人一起,都往茶铺外的道路上扫去,却见七八个少女挎着竹篮,正往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春秋之际,城内取水都很苦难,所以才有这些女子出城浣洗衣物的情形。
只有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水井打得够深够大,才不需要出城解决用水问题。
陈啸庭只一看那人,眼睛就盯直了,因为徐有慧赫然在这里面。
正当众人要发出挑动的声音时,却被陈啸庭呵斥道:“都闭嘴,喝茶!”
然后便见他站起身来,只大声喊道:“有慧!”
实际上,茶铺这里这么多锦衣卫官差,徐有慧早就发现了陈啸庭在,只不过不好意思打招呼而已。
被陈啸庭这么一声喊,徐有慧同行的姐妹们,立时便开始揶揄起她来。弄得徐有慧很不好意思。
更何况陈啸庭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徐有慧转身就要往来的方向折返回去,弄得和她同行的姐妹们也追了上去。
这时,只听赵英欠收拾的大喊道:“大人,这位是嫂子吧……”
于是乎茶铺众人皆大笑起来,而往远处的跑去的徐有慧脚步便更快了。
陈啸庭瞪了一眼身后的赵英后,才对叫过坐在旁边的魏勇和鲁三宝,吩咐他二人悄悄跟上徐有慧去。
除了起保护的作用,陈啸庭还想弄清楚徐有慧家在那里,若不是要尽快回衙门复命,他还会亲自跟上去!
看到了陈啸庭的八卦,在场众人都听高兴的,唯一闷闷不乐的只有郑定,他是在为自己妹妹担忧。
喝完茶后,陈啸庭跟老王头结了账,便带着手下人迅速离开,往府城内飞驰而去。
第153章 百户所里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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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百户衙门,值守在衙门口的校尉,此时听到街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
“刚刚才来了一拨人,现在怎么又有人来了?”值守校尉很是不解。
当他看见街道转角处出现的一抹红时,才发现是领差出去几天的陈啸庭。
当陈啸庭一行来打衙门口,值守校尉便主动下了台阶,给他牵马道:“陈大人,您这么快回来了!”
陈啸庭笑了笑,便问道:“是啊,回来了,百户大人可在?”
每天点卯之后,周文柱大多时候都不在衙门里,所以陈啸庭才有此问。
只听值守校尉道:“百户大人应该还在!”
当陈啸庭跨入大门后,便发现衙门里不同寻常的气息。
“见过大人……”
一路上遇到的校尉差役们,皆向陈啸庭行礼,一路上遇到几次打招呼后,陈啸庭才进了第二重院落。
然后他便看见了许多陌生人,五名穿着锦衣卫官服的校尉带着十几名差役守候在此,见陈啸庭进来后这些人一个个都盯着他看。
若是寻常人被一群人杀气腾腾的盯着,早就不敢与之对私了,但陈啸庭却毫不慌张继续往前。
这些人挡在第三重大门之前,越过他们才能过去,才能到周文柱大堂外面。
当陈啸庭靠近这些人,两者之间已不到五米时候,才听为首那名校尉冷冷道:“小旗大人止步,里面几位大人正在商讨机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陈啸庭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只听他道:“你们是什么人?哪儿来的?可知这里是广德百户所?”
方才那名校尉便道:“多谢大人提醒,卑职知道这是广德百户所,也知道大人是这里的小旗官,但大人您现在不能进去!”
看这些人有恃无恐的样子,陈啸庭打消了强闯进去的想法,百户所里这么多人看着,这些人这么横肯定来头不小。
但现在陈啸庭需要一个台阶下,就在他想怎么才能不失颜面退下来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陈大人,你可回来了!”
章橙?陈啸庭心中疑惑,然后便转身往后看去。
便见章橙站在院落东厢廊道下,此时正一脸平和的看向陈啸庭,就仿佛见到了久别的老友。
很难现象,就在半个多月前,章橙和陈啸庭之间还差点火并。
怎么这也算个台阶下,于是陈啸庭便往前走了两步道:“章小旗有事?”
只见章橙双手抱拳道:“我是来给陈小旗赔礼的,之前的是……是我太孟浪!”
听到这话,陈啸庭几乎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章橙这么骄傲的人居然会主动认错。
要知道,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章橙没有必要再向陈啸庭道歉,白白失了自己颜面。
将陈啸庭面露疑惑,章橙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便道:“经过这段时间反思,许多事我也想通透了,大家都是一个百户所的弟兄,本该相互体谅扶持才对!”
当章橙说出这些话,陈啸庭甚至一位章橙别有所图,百户所内真要亲如一家的话,周文柱恐怕都坐不安稳了。
“章大人能明白这些,便不负百户大人苦心栽培了!”陈啸庭平静道。
章橙则道:“但只求陈大人能原谅在下,当初所作所为!”
说道这里,章橙很是郑重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是真想与陈大人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
章橙居然想要化解恩怨,说实话陈啸庭很意外,看来章橙闭门思过这段时间长进不小,至少心胸开阔了不少。
陈啸庭也不是小气之人,只听他道:“当初之事,并非我有意寻衅,那些药材确实是在林家药铺所抓!”
接下来就看章橙怎么说了,如果他还是认为林家不会行此事,那这和解也无多大必要。
只听章橙道:“林家家大业大,里面有人以次充好,却也不算稀奇……”
“陈大人放心,林家正在大力查找仓中硕鼠,日后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才消去了那丝芥蒂,而后拱手道:“既然如此,便多谢了!”
章橙微微点头,便道:“今天晚上,我在家中设下赔罪酒宴,还请陈大人务必赏光!”
看来章橙和解的意图还是很明确的,不得不说他准备得很充分,让陈啸庭一时也说不出不是来。
一顿酒席而已,陈啸庭当然不惧,便道:“今晚必到!”
男人之间只要喝一顿酒,大多数仇怨就能化解开来。
“那章某这就回去准备,于家中静候陈兄大驾!”章橙告辞道。
看着章橙离去的背影,陈啸庭却觉得有些不真实,按理说章橙不该恨死他?以后再想方设法和他作对才是?
其实易地而处,陈啸庭也会做出和章橙一样的选择。
当你对手背景强大,而且衙门里上司还有偏袒,搞垮对方还没看得见的好处时,陈啸庭一样也会想法与其握手言和。
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自己意气用事,将家人置于险境的行为,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
待章橙离开,陈啸庭转身回来,看着前方那些陌生面孔,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
能正大光明进入百户所,肯定是锦衣卫中人无疑,而又表现得这么威风的,他们的来历……只能有一个!
只有雍西千户所直辖的校尉,到了下面百户所才会这么横!
横就横吧,手里的差事办完了,迟些禀报也没什么……陈啸庭安慰自己道。
但这些人没好脸色给他,他也不会主动上去搭话,便在院子里等着。
往来于衙门内的诸校尉,见着陈啸庭在便都给他大招呼,而陈啸庭和一些熟识之人闲聊起来。
能和陈啸庭这位小旗官搭上关系,衙门里校尉没人能拒绝,很快在陈啸庭身边围了五六人。
通过这些闲聊,陈啸庭很快就了解道,这帮人果然是从卢阳来的,而且来了才没多久。
千户所派人到了广德,看来这次又有大事发生了……陈啸庭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便听一个声音喊道:“陈小旗,百户大人传你进去!”
陈啸庭不由回头,便将班兴安正站在百户大堂的大门口处,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和身边诸校尉告辞后,陈啸庭才往大门处走去,当他来到方才说话那名校尉面前时,才道:“这位兄弟,现在本官能进去了吧?”
陈啸庭身着土红色小旗官服,站在这些人面前很是显眼,虽然他的语气很是平和,却隐隐有压迫之感。
虽然依旧黑着脸,但这校尉还是让到一旁,躬身对陈啸庭道:“大人请!”
不得不说千户所的人就是圆滑,知道事不可为便直接低头,绝不会拖泥带水。
望着不远处的百户大堂,陈啸庭简单整理了衣袖后,才迈动脚步往前走去。
第154章 死讯
进了大门后,陈啸庭便见里面一片肃穆之象,往日难见人影的院子里,此时戒备森严。
值守在此的校尉差役,都是千户所那边来的,此时一个个都盯着陈啸庭看。
陈啸庭这时注意到,方才在门口的班兴安,此时却没跟着进来,仍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不知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是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在一片疑惑中陈啸庭来到了百户大堂外。
跨入百户大堂大门内,陈啸庭却没看见周文柱在,但他可不敢在里面随意走动。
于是陈啸庭单膝跪地道:“卑职陈啸庭,此去东乡回返复命!”
在他话音落下,便听左侧偏厅内周文柱声音道:“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陈啸庭不敢怠慢,便道:“回禀大人,此去东乡卑职率部严加筛查后,确实发现了白莲教逆贼活动踪迹,在东乡县城周边有人传教!”
说道这里,陈啸庭接着道:“卑职无能,未能将白莲教贼人抓获,还请大人责罚!”
说完这话,当陈啸庭抬起头时,却见周文柱已从偏厅内出来,来到了大堂上首。
“起来吧!”周文柱沉声道。
见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陈啸庭心里才松了口气,站起来后则躬身而立。
只听周文柱冲旁边喊道:“老张你也出来吧,这小子去了东乡没办成事,看你还用不用他!”
老张?陈啸庭抬起头来,便看见几月不见的张震山,出现在百户大堂内。
原先的老上司来了,陈啸庭便躬身道:“见过总旗大人!”
去了卢阳再回来,陈啸庭发现张震山精神面貌大概,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
张震山笑了笑后,便道:“不用多礼!”
此时,百户大堂的门已被关上,让整个大堂内的暗了下来。
只听周文柱道:“张总旗从千户所来,带着千户大人派来的差事,张总旗点名要你协助!”
听得这话,陈啸庭便道:“大人尽管吩咐,卑职自当效力!”
实际上,单论个人关系来说,陈啸庭与张震山无疑要更亲密些。
张震山此时收起了笑容,便道:“前段时间来清查卫所的胡唯德,在卢阳城里死了!”
陈啸庭心中不由一震,胡唯德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不需要多想,陈啸庭便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难道是因为胡唯德查出了什么,然后被灭口了?陈啸庭心中猜测。
但这时候他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张震山说下去,这位从卢阳来肯定知道得多。
“胡唯德去了卢阳后,没过两天便染上了风寒之症,越往后药石无用,最后不治而亡!”
当张震山说道这里,陈啸庭反而觉得心里没那么多疑惑,这个时代因风寒而死并不稀奇。
只不过胡唯德运气未免太差了些,作为官员死于风寒之症,在这个时代相对较少。
见陈啸庭一副了然之色,张震山却冷笑道:“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
只听张震山黑着脸道:“想必你也知道,胡唯德是给谁做事的,他死了东厂的人可坐不住了!”
“经过一番严查之后,东厂的人发现发现胡唯德所服汤药,居然是些假药……”
这时,陈啸庭终于忍不住道:“卑职听说,卢阳城城内官员们所用之药,皆为各地特供之精品,怎么会有假药?”
张震山则道:“东厂查出来的,不会有假……有人想让胡唯德死!”
此时陈啸庭不免有有了一丝担忧,当初他和胡唯德一起去的卫所,就怕也被人给盯上了。
但陈啸庭表面上还保持了平静,则道:“大人此番来广德,是要问罪泰西卫那些人?”
事实上,方才这番话是张震山的复数,刚刚他与周文柱正谈到这里,陈啸庭便进了大堂里面。
所以张震山面向大堂上首的周文柱,开口道:“大人,东厂的人顺着药往下查,查到了抓药的仁和堂后,从他们那里得知了这批药材的供货商!”
“就在广德?”周文柱问道。
“就在广德!”张震山肯定道。
如果是在广德的话,除了林家陈啸庭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而周文柱此时也露出思索之色,前段时间陈啸庭和章橙对峙,不就是因为林家卖假药吗?
如今看来这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并非是陈啸庭找茬……周文柱心中暗道。
“东厂的人,将此事交给咱锦衣卫查办了?”周文柱问道。
张震山却摇头道:“东厂的人在卢阳查,只是将广德这边交给了咱们,让我们务必挖出背后主使!”
东厂在这个时代,虽然整体实力比不是锦衣卫强,但在皇帝面前却更得宠幸,所以面对锦衣卫也能颐气指使。
周文柱却冷声道:“东厂那些人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到广德来查!”
面对周文柱发这些牢骚,张震山其实是比较尴尬的,因为他可以说就是东厂派过来的。
因为在广德所当差过这么多年,张震山很清楚周文柱为何痛恨东厂的人。
当年周文柱还是总旗官时,有位巡查的公公路过广德百户所,周文柱主动上去巴结却被当众奚落。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但自从周文柱当上百户后,便再无人敢提此事。
“大人,卑职此番人手不够,还需大人派人协助!”张震山恭谨道。
虽然他也是奉的千户沈岳之令,但此时拿沈岳来压周文柱,并非是明智的选择。
“行了,你要的人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本官又不是不给!”周文柱平静道。
实际上,坐到周文柱这个位置,等闲事已很少能影响到他情绪。
只见张震山转过身来,对陈啸庭道:“方才这房间里的对话,一个字都不能往外透露,明白没有?”
原本以为张震山要交代任务,却没想到他说这么句话。
但牵涉到东厂就牵涉到皇帝,陈啸庭知道这里面干系重大,便道:“大人放心,卑职绝不向外吐一个字!”
张震山点了点头,便道:“那你现在就去准备,召集好人手!”
陈啸庭没有问目的地是那里,因为他已猜出目标是林家,为了保密这一点不便明说。
“你要谨记,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让手下人待命即可!”张震山叮嘱道
显然,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震山把事情设想得很周密。
想想也是,这应该是张震山第一次领的大任务,而且还是东厂那边督办的差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安排完这些后,张震山才对周文柱道:“大人,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这是象征性的问询,周文柱也不可能在这时发表意见,只听他道:“百户所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在沈岳这条船上的人,周文柱自然要卖张震山的面子,更何况三才会之乱他还欠张震山人情。
“大人,人手召集好后,咱们何时出发?”陈啸庭问道。
张震山按住佩刀,便道:“马上出发!”
第155章 抓人
原本从东乡赶回来,奔波一天的校尉差役们都等着离开,但却等到了陈啸庭让众人准备行动的命令。
此时已近下午,百户所内除了陈啸庭带回来的人,余下并没有多少人。
陈啸庭此时猜测,张震山之所以没有召集其他人,可能是怕闹出动静后泄密。
干好陈啸庭带人从外面回来,与广德府内没有勾结,正好办这机密之事。
世人对锦衣卫敬畏交加,而对锦衣卫中人来说,东厂同样也是惹不起的存在。
胡唯德的死由东厂直接插手,可见其中干系不小,谁也不敢出半点儿娄子。
等候在衙门内,此时陈啸庭也感到庆幸,当初他没和胡唯德牵扯太深,否则怕是避免不了同样的命运。
“大人,把弟兄们留下来,有什么事要办?”赵英这人憋不住话道。
坐在圈椅上,陈啸庭身体倚在桌上,沉声道:“老实等着便是,哪那么多话!”
陈啸庭语气沉重,便让众校尉差役也产生了一丝压迫感,众人也都没再说话的。
看样子这次林家要完了……陈啸庭新郑暗道,而今晚上章橙的邀请,他也注定要失约了。
等章橙自己清楚林家之事后,恐怕也会寝食难安,毕竟他和林家的关系太过亲密,很容易就会牵扯上他。
时间慢慢流逝,从中午等到太阳西斜,就当陈啸庭也快坐不住时,他们的所在的房间被推开。
“陈大人,张大人有令,让你带人速到院中集合,准备出发!”推开门的校尉道。
陈啸庭一下站起身来,便对众人道:“都起来,准备做事!”
众校尉差役闻声而动,知道今晚上肯定有大行动,所以一个个都鼓足了精神。
当陈啸庭带着人赶到院中后,便见张震山带来的人准备好,院中一派肃杀之景象。
“大人!”来到张震山面前,陈啸庭便向他行礼道。
张震山则道:“知道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陈啸庭便道:“大人有大人的考虑,卑职岂能想得通透!”
张震山却看着陈啸庭道:“升了官后,你怎么和那些文人一样,学着打起官腔来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不由腹诽,打官腔在这世道谁能避免得了。
但听张震山正色道:“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在家,才好全部捉拿!”
要将林家一网打尽?张震山出手够绝!
如果白天去的话,林家家大业大,可能人都没回去,晚上去正好。
没等陈啸庭说两句恭维话,张震山便直接下达了出发的命令,一行人出了衙门便跨上骏马,然后往林家所在的街巷飞驰而去。
林家的宅子在北城,一处三进大宅很显气派,时到傍晚林家大门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对寻常百姓来说蜡烛要省着用,似这般浪费是万万不可的,但林家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天色暗了下来,林家一如往常般运转着,林大富几兄弟都回到了家中。
虽然现在林家是林大富当家,但他两位兄弟也握有一些林家产业,所以这家并没有完全分开。
三兄弟之间表面和谐,但背地里都觊觎着对方财产,其中龃龉之事倒也发生不少。
上次假药事件,虽然林大富在自家没查出什么,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两位兄弟搞的鬼。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自己兄弟目光短浅,真要把数辈人的招牌弄臭了,到时候损失的是林家所有人的利益。
就在林大富想着这些,陈啸庭一行已将林家包围,门口处的家丁此时正被郑定踩在脚下。
“林家人都在里面?”陈啸庭在一旁问道。
家丁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便老实答道:“在在……都在!”
此时张震山才从后面过来,便对陈啸庭道:“啸庭,我带人将林家围住,你带人进去抓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说道这里,张震山郑重道:“你记住,是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陈啸庭明白张震山的意思,便道:“大人放心,仆婢、女眷、幼小……卑职都不会放过!”
这无疑很残忍,因为哪怕林大富正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至少和小孩子是没有关系的,但现在这些人都要跟着倒霉。
做了锦衣卫,恻隐之心都要消除,因为这个机构就是给皇帝办脏事的,对此陈啸庭认识得很通透。
“咱们进去!”陈啸庭沉声发令道。
赵英等人也不拖沓,直接跟在陈啸庭身后便往林府里冲。
林家家大业大,在办差的时候捞上一笔,众校尉差役都抱有这样的心思。
“都听清楚了,每一个房间都不要放过,把所有人都给本官带到院子里来!”陈啸庭冷声道。
“遵命”
在答了声遵命后,众人便四散开去做事,唯有赵英和郑定及其手下差役留在陈啸庭身边。
这两人是陈啸庭的绝对亲信,自然不需要那么卖力去做事,反正到时候该有的功劳不会少。
相较之下,守在陈啸庭身边才是他二人更应做的,以备随时听候命令。
此时太阳天已近黑了,林家三兄弟在各自院里正吃着饭,只听到府里传来连续不断的呼喊声。
林家老三林大成脾气最爆,听到吵闹声音便放下筷子,想要出来吧这些下人收拾一通,顺便借此事恶心一下林大富。
这些下人都是林大富招来的,到时候当着主人的面打够,岂不是一件快事?
正当林大成这样想着,却被迎面突来的一拳砸到面门,让他一下跌在墙边。
“混蛋,你们……”
没等林大成骂出声来,一股冰凉就出现在他脖间,这时他才注意到迎面这人的冷酷的眼神。
“骂呀?”王平安冷声道,手里的刀更贴紧了林大成几分。
林大成咽了咽口水,此时已吓得口不能言,一个劲的颤抖不已。
只见王平安放下刀来,可林大成还没来得及轻松,脸上便被王平安狠狠扇了一巴掌。
只听王平安骂道:“继续骂呀?”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此时见王平安凶恶之相,再见自己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林大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平安又是一个耳光甩了出去,只听他呵斥道:“我让你骂!”
林大成顿时求饶道:“大人,饶命啊……”
王平安收起自己的佩刀,却没理会地上的林大成,而是对身后差役道:“看到没,还是大人说得有理,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立马能给你当孙子!”
瞥了一眼低头捂脸的林大成,王平安便冷声道:“抓起来!”
王平安一声令下,手下差役便一拥而上,将林大成给捆了起来。
而在林府之内,这样的戏码不停在上演,让原本安宁的林家变得很是热闹。
第156章 审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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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庭只是在院子里等着,很快便有丫鬟家仆被带了出来,院子里很快人就多了起来。
这些人大都满是惊恐,坐在台阶上的椅子上,陈啸庭略微数了一下,此时已不下三十人被带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王平安声音道:“大人,林家老三,被属下给逮来了!”
经过上次和章橙之间的矛盾后,陈啸庭对林家也专门了解一下,知道林家现在是三兄弟当家。
如果说林家争害死了胡唯德的话,那么凶手是这三兄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陈啸庭对这三人不免要重视一些。
当王平安将林大成带过来后,陈啸庭便接过火把仔细看了一下,便见林大成左脸浮肿,嘴角还有血迹渗出。
被陈啸庭端详着,林大成更是害怕无比,跪在地上的身体就如筛糠一样。
就在王平安一脸得意之际,却听陈啸庭问道:“怎么打成这样?”
王平安笑意不由僵住,只听他恭谨道:“大人,这人拒捕,还辱骂卑职,所以……所以卑职下手才重了些!”
将火把递给了身后的赵英,陈啸庭便道:“你要把人打死了,等会儿问谁去?把你投入大牢去?”
虽然这说的是玩笑话,但听听得王平安心里发凉,他可不想去锦衣卫大狱中玩耍。
之所以陈啸庭会有这么大反应,主要是他手下这些人太过跋扈,他要杀杀这股风气。
王平安带着人下去继续抓人,林大成被单独放在前面些看押。
没过一会儿,林家所有人都被带了出来,其中也包括林家之主林大富。
他这人最是识趣,所以被押过来时还保持了风度,至少没像林大成一样挨打。
才见了陈啸庭后,林大富便道:“陈大人,不知小人何处开罪,惹得大人大动干戈!”
林大富上次到陈家赔礼时,态度和礼物都很到位,所以陈啸庭对他恶感也不是那么重。
听得林大富所问,陈啸庭便道:“不是因为你开罪了我!”
其他话陈啸庭没有说,说多了就可能坏事,一切都等张震山来主持最好。
见陈啸庭不说话,林大富虽然心中疑惑甚多,但一时间也无从问起。
今晚陈啸庭闹出这么大阵仗,让林大富也信了陈啸庭话,这次可能自己牵涉是其他事。
这让林大富感到一阵神伤,林家这些年好不容易兴盛起来,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上吗?
在伤神的同时,林大富还感到一阵担忧,这次事情恐怕难以善了,林家的的未来就如这天色一般昏暗。
就在林大富想舔着脸问,自己究竟牵涉到何事时,林家府门外张震山带着几名校尉走了进来。
陈啸庭立即站起身来,迎向张震山道:“总旗大人,林家上下全都在这里,没一个跑掉的!”
听到这番对话,林大富满是绝望,林家究竟是招惹了什么祸事啊!
于是林大富看向自己两个兄弟,厉声问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在外面惹祸了?”
林大成被毒打后没有说话,老二林大胜则道:“大哥你别污蔑人,这林家都是你在当家做主,要惹事也是你给林家惹事!”
林家兄弟正要骂着,却听陈啸庭呵斥道:“都闭嘴,想要说话,去了锦衣卫大狱再说!”
张震山面无表情,只是道:“将人都带回去!”
于是众校尉差役立马忙活起来,将林家人各个捆好后,便趁着夜色往百户所押去。
到了夜晚,街道上基本上没什么人,刚好方便锦衣卫将人押回百户所。
在出林府大门时,陈啸庭看见了门口摆着几具尸体,其中男女都有。
这些人是林府逃出来的仆婢,却没想到逃跑死得更快。
当陈啸庭一行赶回百户所时,百户周文柱还在衙门里等着。
张震山去向他汇报情况,而陈啸庭负责把人关进大牢,林家众人除了林大富都在哭喊。
谁都知道进了锦衣卫大牢后,能完整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和阎王殿也差不到哪儿去。
当人被送进去后,拷问工作也随即开始。
陈啸庭没有直接讯问林大富,柿子要捡软的捏,林大富的两兄弟明显就要软一些。
拿着一柄烙铁,陈啸庭走到林大成面前,往上吐了一口唾沫后,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是谁指使你们,往卢阳的药材中掺假药的?”陈啸庭开门见山问道。
林大成只看在近在咫尺的烙铁上,颤声道:“大人,我……我不知道啊!”
陈啸庭可不会有恻隐之心,他认为只有感觉到痛了,人才会把真话讲出来。
于是他的烙铁变得越来越近,还没等贴到他身上却,便听林大成大声道:“大人,是林大富干的,都是他干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容易就招供了,看着被绑在老虎凳上的林大成,陈啸庭手里的烙铁并没有收回去。
在林大成的惨叫声中,烙铁贴到了他的的肩膀上,顿时一股肉烤糊了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陈啸庭喝问道。
林大成虽然意志不强,但他却知道绝不能改口,否则后面还有苦头吃。
于是他便大声道:“大人,小人……不敢说假话,就是我大哥林大富干的!”
滋滋声旋即停止,陈啸庭将烙铁扔到了水桶中。
正当林大成心里松了口气时,却听陈啸庭对一旁校尉道:“对这种不仁不义之徒,就是得让他吃些苦头,他才会讲真话!”
“用鞭子抽,直到他交代些有用的才停下!”
虽然大致已猜出,林大成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陈啸庭还是不打算轻易放弃。
“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林大成涕泗横流道。
陈啸庭直接离开了,得到叮嘱的校尉则甩了一下鞭子,呵斥道:“赶紧老实交代,否则这浸了盐水的鞭子,不知你能挨多少下!”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大成才说完这句,鞭子便狠狠落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疼让他心都一阵绞痛。
“说……”
林大成这边在酷烈拷问,林家老二也是相同的情形,但陈啸庭却来到了林大富所在的牢房。
此时赵英守在里面,林大富被固定在老虎凳上,上衣已经被扒了下来。
但和他弟弟比起来,林大富明显要镇定一些,至少此时还在思考问题。
有时候明知必死,有些人战战兢兢不可终日,有些人却想死个明白,很明显林大富就是后一种人。
当陈啸庭进去后,赵英便上前来行礼,陈啸庭则示意他先出去。
拖过牢房里一张凳子,陈啸庭刚坐下还没开口,便听林大富道:“大人,有话您就问吧!”
第157章 审讯2
坐在凳子上,听到林大富这话,陈啸庭却笑道“你和常人不同!”
“几乎所有人进这大狱,都会吓得大呼大喊,如你这般泰然的却是少见!”
说道这里,陈啸庭沉声道“你的胆色不错!”
听得这话,林大富却苦笑道“小人有自知之明,即便再有胆色,在锦衣卫的拷打下也扛不住!”
“所以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陈啸庭也不兜圈子,便道“你们林家送往卢阳仁和堂的药材,出现了假药还吃死了人,死的是朝廷命官!”
且不说胡唯德身负皇命,就凭他两榜进士朝廷官员的身份,便足够追究林家的责任。
卢阳城里的权贵们,也会支持严惩林家,因为他们可能会是假药的受害者。
只听陈啸庭这一句话,林大富便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但假药之事林大富确实不知,至少他没干过这事,于是他辩解道“大人,林家世代经营药材,绝不会行此荒唐之事,白白坏了自家的招牌!”
陈啸庭脸色变沉,道“你的意思是,此事与你无关?”
林大富正色道“不光与我无关,与整个林家也没有干系,我们……”
却听陈啸庭打断道“可你兄弟林大成却认下了此事,并说是你主使,你怎么说?”
这话问得林大富一时语结,同时让他心里怒火腾起,只听他急道“大人,这是林大成胡言乱语,他这是污蔑!”
同时林大富也在心里把林大成骂了个半死,即便要搞内斗,也不是在这家族存亡之际。
要是他林家真和此事扯上关系,林大富要完林家一样也得完蛋,他林大成也不会有好下场。
林大富现在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咬紧自己的嘴巴,绝不承认此事和林家有关系。
哪怕锦衣卫刑具恐怖,林大富也会咬着牙扛下去,因为承认了就意味着死亡。
“你说这是污蔑……但胡唯德吃的是仁和堂的药,仁和堂说这批药是你林家,你怎么解释?”
“难道仁和堂的人蒙骗我们不曾?他们仓库记录详实,是你林家的药一目了然?”
陈啸庭的话无懈可击,但林大富自己也可以保证,林家自己绝不会行此无脑之事。
所以他一口咬定道“大人,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啸庭平淡道“栽赃陷害……谁栽赃陷害你?证据在那里?”
“这……”林大富一时语结,一时间他根本不出这些。
“所谓家贼难防,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家里谁手脚不干净,亦或者对你有不满,才会做下此事?”陈啸庭语气平缓,话里的诱导之意很浓。
但林大富却不上当,一旦将自己兄弟交代出去,他本人和林家一样会受牵连。
虽然现在全家都已进了锦衣卫大狱,但只要明面上不认罪,那么一切还不至于那么坏。
林大富之所以还存有希望,来源于对章橙的信任,他这位妹夫可是锦衣卫的内部人。
想到这里,林大富面色平和道“大人,此事和林家没有丝毫瓜葛,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你是不会改口了?”陈啸庭沉声道,接下来就该动用刑具了。
虽然他也相信林大富做这无脑之事,但相信是相信,该用刑还是要用。
否则问不出东西来,会有人说是他没用刑的缘故,陈啸庭可受不起这顶大帽子。
因为和章橙和解,看在他的面子上陈啸庭不会亲自动手,便将守在外面的赵英叫了进来。
“大人,他没招供?”赵英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便道“准备刑具吧!”
赵英依令而动,而陈啸庭则转过身对林大富道“林员外,本官最后问你一遍,假药是林家谁送到卢阳的,背后又有何人指使!”
此时林大富已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道“林大未做此事,亦无人指使!”
陈啸庭站起身来,缓缓道“好,很好……给他用刑!”
赵英拿着烙铁上前两步,不由分说便将它贴到林大富胸前,顿时一阵“滋啦”声响起。
林大富虽咬死不承认,但这时候也被痛的哭爹喊娘,比林大成也没什么两样。
但和两点半不同的是,直到烙铁的“滋啦”声结束,林大富都没吐出半个字来。
陈啸庭看得脸色不善,便冷冷道“继续用刑!”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里,大牢里关了这么多人,不需要非得重林大富这里敲开。
实际上,锦衣卫要将假药之事安在林家身上并不困难,严刑拷打下林大成这样的人很多,绝对会熬不住而招供。
但陈啸庭要的不是一份假供词,因为这次事件的关键点在于,找到“害死”胡唯德的真凶。
很明显,林家自己不会做这样的事,东厂的公公不是那么还糊弄的。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无事,陈啸庭这些办案的反会被牵连。
据张震山所说,东厂的那位镇守太监黄公公性格阴狠,差事办不好这厮会迁怒锦衣卫。
到时候首当其冲承受怒火的,就是他们这些具体办事的,所以陈啸庭的压力很大。
林家上下都被关在大狱里,除了年岁小的孩子和母亲关在一起,其他仆婢们都被单独关押。
林家三兄弟还会被吊着命,但这些仆婢们若是交代不出来,要不了两天就被拷打而死。
这就是锦衣卫的霸道之处,这种秘密审讯根本不走正常司法程序,一进大狱就是身死两隔。
陈啸庭简单巡查了一遍,各个牢房中都在进行拷打,但却没有收获。
大多数人背不住拷打,便如林大成一般胡乱招供,怎么能脱罪就这么说。
这让陈啸庭看得很是不快,事情若是没有进展的话,他岂不是也没好果子吃。
既然是林家的药材出了问题,即便不是林家三兄弟干的,那么也一定和林家的某些人有关。
现在无人招供,要么就是做这事的人嘴硬不说,要么就是该抓的人没进来。
嘴硬的只能通过拷打来磨……那么眼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加大对林家的缉捕范围。
除了林家府上的人,还可能是林家铺子里的伙计,掌柜,库房管事……
想到这里,陈啸庭眼前犹如被开了一道大门,顿时他觉得能做的事有很多。
现在他也不得不感慨,为何前世看锦衣卫总喜欢牵连?因为这是最简单却有效的法子。
站在大狱过道里,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陈啸庭缓缓道“只有广撒网,才能捕到鱼啊!”
但这事还要同张震山禀报,他可没有擅自抓人的权力。
第158章 小弟?
第二天中午,午饭快到之际陈啸庭才从床上起来,此时他仍一脸疲惫。
昨晚上张震山批准了陈啸庭的请求,所以昨天晚上陈啸庭就没休息,连夜将林家几个药铺的掌柜管事等抓了。
除了少数几个回乡下省亲,以及别的原因人不在广德的,这一批一共又有三十多人被抓。
陈啸庭负辛苦了一晚上,张震山便让他回家休息。
在告诫手下人要严守秘密之后,陈啸庭也将赵英等人解散,要休息当然要一起休息。
审讯的事就交给了张震山带来的人,这些来自千户所的校尉们,在审讯上其实更有心得。
起了床后,高二娘已将饭菜端上桌去,一家五口除了陈啸林在府衙当值,此时一起团坐在正堂内。
在吃饭同时陈啸庭问询了老爹的病,当得知已无大碍之后,陈啸庭才放下心来。
这些天他都不在家中,对老父亲的病没能照顾道,陈啸庭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但当他表露出这种心思后,不管是陈大用还是高二娘,都告诫他以公事为重,让他不要记挂家里。
吃过饭后,陈啸庭在家里待不住,林家假药之事一日不查证清楚,他就一日难安宁。
当陈啸庭来到百户所后,里面一如往常般清闲,点卯之后多数人就离开了。
锦衣卫侦缉消息,是靠诸校尉出去出去收集的,而不是坐在百户所里干等。
出了百户所往茶楼酒肆一坐,便有人好生来伺候着,这样既工作又享受的生活岂能不美。
所以从这一点看,留在衙门里听候差遣的,是要比派去诸衙门坐堂的要好。
就如陈啸庭手下的七八校尉,按理说他们该游荡于西城诸街,但跟了陈啸庭后活动范围却扩大到广德府内。
张震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百户所里诸校尉乃至小旗官们,只知道抓了人,却不知为何而抓人。
所以当陈啸庭进了衙门之后,便有同僚围了过来,想从他这里探些消息出来。
所谓无利不起早,这些人可不止是好奇心作祟!
张震山从卢阳带来的差事,办下来肯定功劳不小,谁都想从里面分一杯羹。
更有急功近利者,知道被抓的是林家中人后,已对林家的产业打起了心思。
而某些和章橙或章家有过节的,心里则谋划着通过这事将章橙扳倒,最好是让章橙一脉承袭锦衣卫的资格都丢掉。
对于这些各有心思的人,陈啸庭自然不会跟他们交底,只一句让他们去问张震山就将他们堵了回去。
这些人当然不会苦苦纠缠,但当陈啸庭遇见章橙时,便知道自己要多费一番口舌。
校尉小旗办公所在的厢房,陈啸庭才跨入门内,便看见等候在里面的章橙。
虽然章橙还没开口,但陈啸庭已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先开口道:“章大人,昨天晚上失约,抱歉!”
陈啸庭说这话显得很假,昨晚上他不但没去赴人家的宴会,还将人妻族上下全给抓了。
只见章橙面露苦色,叹息道:“陈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公务来了谁都没法脱身……”
说到这里场面变得尴尬,以至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章橙是有求而来,他便先开口道:“陈大人,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家上下为何全被抓入了大狱?”
陈啸庭不由默然,章橙有直接利益牵涉其中,具体怎么回事其实不能告诉他。
见陈啸庭不说话,章橙便继续道:“陈大人,林家上下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们只是本分生意人,绝不会做作奸犯科之事!”
听到这里,陈啸庭才缓缓道:“若仅是作奸犯科之事,他们就不会关进咱们这里了!”
章橙则道:“既然如此,还请陈大人透露一二,在下作为林家姑爷,说不定还能知道些有用的东西!”
不得不说,章橙的胆子很大,这时候还敢主动和林家攀关系。
章橙虽然够义气,但陈啸庭还是只能拒绝他,便道:“抱歉,千户所的张总旗下了严令,有关案情都不能说!”
章橙沉默了一会儿,对陈啸庭微微一拜后,才道:“既然陈大人有苦衷,那我也不再三逼迫了!”
随即章橙便转身,而后道:“既然张总旗有严令,那我就找百户大人去,想必也只有他能帮我了!”
看着章橙往外离开的背影,陈啸庭思虑再三后,还是叫住他道:“慢着……”
“你才受了处罚,若这时再给百户大人难堪,是自寻死路!”陈啸庭沉声道。
原本他和章橙也没什么交情,准确来说和对方还有过节,陈啸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多管闲事说这些。
可能是看他够义气吧……陈啸庭如是安慰自己道,他需要为自己一个理由。
章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则道:“若是林家完了,他们犯的事如此严重,百户所里照样没我的立足之地!”
若是林家真的坐实了谋害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位身负皇命的官员,确实很可能牵涉到章橙。
再想起哪位黄公公的阴狠,陈啸庭便越发觉得可能。
这时,只见章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对陈啸庭道:“还请陈大人帮我!”
同样是小旗官,章橙此时放弃了自己尊严的行为,让陈啸庭瞠目结舌。
见院内四下无人之家,陈啸庭连忙上前将章橙搀扶起来,然后道:“你这是做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也爱莫能助!”
可以想象,章橙确实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他绝不会如此。
“还请大人救我!”章橙颤声道。
将章橙扶起来站好后,陈啸庭才道:“我只告诉你一点……”
见陈啸庭真的松口了,章橙立马聚精会神听着,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内幕消息。
仔细思虑后,陈啸庭才道:“林家吃饭出事是因为假药,如果要还林家一个清白,你回去后可以查查!”
相对来说,章橙肯定比陈啸庭更了解林家,将这事儿交给他做不失为一个妙计。
反正左右无人,也无人知道陈啸庭说的这番话。
到时候章橙查不出什么来,陈啸庭会第一个将他送进大狱,谁让章橙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而在心里,陈啸庭只给章橙三天时间!
所以兴奋的章橙不知道,如果自己三天内没贡献出有用的,陈啸庭就会先斩后奏将他送入大牢。
得知了林家出事的原因,章橙此时便有了行事的方向。
只见章橙立正站好,对陈啸庭感激道:“陈大人,大恩不言谢……以前是我做的不对,往后但有所命,在下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陈啸庭不由一笑,自己这就算收了小弟了?
第159章 黄公公
锦衣卫广德百户所,东北方位的地下大牢内,张震山此时面色肃然。
盯着牢房内看了许久后,张震山才对身侧的陈啸庭道:“都已经连续问了两天,还没有进展?”
虽然和张震山关系不错,但听了这话陈啸庭心里也在打鼓。
但他也不屑于说再给些时间的话,而是直接做出推断道:“大人,这两天连续审讯,各种酷刑这些人都挨了大半,但却无一人的招供可供推敲!”
听到这里张震山打断道:“所以呢?”
陈啸庭答道:“卑职以为,很有可能林家人与此事无关,他们是被陷害的……只不过咱们不知该怎么找出这幕后之人!”
听到这里,张震山不由叹息道:“谁说不是呢,但若是找不出真正的背后主使者,黄公公不会善罢甘休的!”
锦衣卫地位特殊,东厂派出的镇守太监地位则更特殊,没有人愿意招惹。
说到这里,张震山接着便道:“想要胡唯德死的人,一定与他所查的差事有关,可黄公公到现在……都未将胡唯德的所奉旨意如实告知!”
通过胡唯德具体所查之事,就能推断他得罪了什么人,就能直接确定是谁下的毒手。
“大人,总不会是卫所那帮人吧?”陈啸庭大胆揣测道。
张震山想了想后,便道:“虽然有这种可能,但黄庭公公也能想到,军中本就是东厂的侦缉范围!”
陈啸庭明白了,就算真的是泰西卫那帮人下的黑手,也不属于锦衣卫的业务范围。
站在原地,陈啸庭还补充道:“当初卑职奉命护卫胡主事,在马坡驿等候他时,胡主事在来的路上就遭受了袭击!”
“胡主事秘密而来,却被东乡一伙儿不入流的山贼得了行踪,当时卑职便知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这事张震山有了解过,于是他便问道:“听说这些山贼还有人关在牢中,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道:“这帮山贼和人接触那人,当初剿灭他们时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不知其中内情!”
“剩下的人送回衙门后就被严刑拷打,到如今还活着的人只剩匪首一人,其他人都在重刑之下死了!”
“一次不成就来二次,手段越发阴狠毒辣,偏偏做事不留痕迹……胡唯德惹上的势力,在雍西地面上很强啊!”张震山叹息道。
里面的拷打大致已没指望,张震山便转身往大狱外走去,陈啸庭则紧跟其上。
当二人走出地牢,旁若无人之际,张震山才道:“周百户看都不来看一眼,为了明哲保身也挺不容易的!”
说道这里,张震山才继续道:“你可知道,大明朝东西南北二十多省,分布各地的镇守太监便有二十多名……但咱雍西这位黄公公却是独一无二的!”
对这些陈啸庭知道并不多,便见他跟着张震山身侧躬身道:“还请大人赐教!”
似乎是为了排解自己的焦虑,张震山便道:“这位黄公公两年前才到的卢阳任职,在此之前其在大内当差时,便极得皇上宠幸!”
“据说在他赴任卢阳之前,皇上便有意升他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可见其圣宠之隆!”
听到这里,陈啸庭是真的震惊了!
司礼监号称小内阁,其首席掌印太监更被敬为内相,秉笔太监作为其副手地位便同内阁阁臣。
要知道,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就是奉旨提督东厂的存在。
黄庭入了司礼监,即便不能提督东厂,地位上比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差不多。
更让陈啸庭感到震惊的是,这样一位圣眷极隆的太监,怎么却来了雍西这苦寒之地。
哪怕是被派去江南诸省,陈啸庭也能想得通些,毕竟江南诸省是朝廷的赋税重地。
于是陈啸庭不由自主问道:“这位黄公公既然圣眷隆厚,怎会到咱雍西地面来?”
陈啸庭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张震山却答道:“据说这位黄公公当差时,研磨之际污了奏折,才使皇上龙颜大怒……”
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陈啸庭心中暗道。
这时,只见张震山停下脚步,缓缓道:“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位黄公公我们得罪不起,交到咱们手里的差事必须要办漂亮!”
何止是自己这些人得罪不起,连周文柱都在明哲保身……陈啸庭此时有些憋屈。
只听他道:“大人,百户所里这么多人,您怎么偏偏就选了我一起做事!”
陈啸庭这话充满了哀怨,就差没明说,百户所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坑他!
张震山不免有些尴尬,便道:“诸小旗中你最是得力,不选你选谁”
虽然这话是对陈啸庭能力的肯定,但陈啸庭宁愿自己被当做废物,也不远此时这般处于风口浪尖。
可张震山却接着道:“除此之外,选你也是千户大人亲自点的将!”
说道这里,张震山便意味深长道:“小子,也不知你有什么极其过人之处,让千户大人如此看重于你!”
因为我救了沈千户命的时也要跟你说吗?陈啸庭心中暗道。
这时,张震山拍了拍陈啸庭肩膀道:“你这么年轻,往上走的路还很长,可不能让千户大人失望!”
张震山说完这话,便对陈啸庭道:“本官去查密档,你继续在这边看着!”
所谓密档,是百户所对广德地面上官吏士绅等势力建的档案,里面详细记录其各方势力的关系和行动。
张震山想从这里面打开突破口,不得不说是一个办法,但陈啸庭却知道很难。
张震山离开了,陈啸庭也刚走到大牢入口处,便想起了游离在外的章橙。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可章橙那边还没有消息!
“要不要先禀报张总旗便行缉捕?”陈啸庭嘴里念道。
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方法,万一章橙已查出了些眉目,到时候岂不弄得尴尬?
而他陈啸庭在张震山和百户所,也就成了小人!
“先带人去找章橙,若他毫无所得,便将其抓捕软禁,然后再报与张总旗发落……”陈啸庭喃喃道。
于是他便指着地牢里面值守差役道:“你,过来!”
差役走上前来行礼之后,便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啸庭便道:“你去告诉里面的张二铁几个,让他们把赵英、郑定找来,本官有事吩咐!”
差役随即领命而去,陈啸庭则转身外外走去,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章橙这人虽够意思,但如果真的毫无所得,陈啸庭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们都是棋子!”陈啸庭叹息道。
第160章 章 家
(本章为两位执事“云淡风轻666”和“一秒记忆的小龙虾”同学的加更,感谢你们的支持!!)
(s:再有加更,就是为前两位舵主每人加一更!!╭(╯e╰)╮原谅作者手残!!)
赵英郑定是陈啸庭手下得力干将,而且因为私下关系亲密,堪称是陈啸庭的亲信。
抓捕章橙这事不够厚道,让其他人来干陈啸庭不放心,就只能让自己的亲信来做。
很快赵英和郑定便带着张二铁等差役过来,陈啸庭和云青峰都等着他们。
实际上陈啸庭并没有通知云青峰,奈何刚好被他碰上了,云青峰又想跟着陈啸庭做事。
思绪再三后,陈啸庭便同意了云青峰的请求,将他加入了行动中来。
云青峰一直想融入自己这小团体,陈啸庭很清楚他的这番心思,所以这次行动就是给他的考验。
陈啸庭就看看看,他一声令下之后云青峰是否有胆量,将作为小旗官的章橙缉拿。
是的,在云青峰加入进来后,此番行动他就成了主角,赵英和郑定两人成了他的助手。
此时满是振奋的云青峰却不知道,马上他就要被逼得立下投名状了!
“大人,唤我等何事?”赵英开口问道,方才他才结果了林家一位管事的性命。
此时,众人皆在陈啸庭单独办公的房间里,所以陈啸庭便直截了当道:“本官接到密报,小旗官章橙极有可能和林家案子有关,你等随我前去将其缉捕!”
章橙和林家案子有关,听了这话众人并不感到惊讶,谁让章橙是林家的姑爷。
但要他们去将章橙缉捕,这里面就属郑定心里最没底,便听他问道:“大人,这是百户大人的意思?”
郑定这话可谓不合时宜,陈啸庭看了他一后,才沉声道:“你们只管做事,其他的不用管那么多!”
郑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便低下头去。
这时陈啸庭才接着道:“青峰,你负责抓捕!”
本来差事就非同寻常,此时最棘手的部分还交给了自己,云青峰一有些不知所措。
章橙毕竟是为小旗官,看陈啸庭明显未得到上面授权,直接抓人会闹出大乱子来。
但见陈啸庭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云青峰咬了咬牙后,便斩钉截铁道:“属下领命!”
既然豁出一切来博前程,云青峰就敢一条道走到黑,天塌下来有陈啸庭这高个子顶着。
更何况这天未必能塌下来,陈啸庭既然敢出手,便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云青峰这一点还分得清楚。
这时,陈啸庭又吩咐道:“赵英和郑定,你们带人协助云青峰!”
说道这里,陈啸庭便肃然道:“记住,当我手按在刀柄之上,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
“遵命!”
…………
事情安排完后,陈啸庭便带着人往章家杀去。
一路上陈啸庭都在告诫自己,不是自己心狠手辣,而是刚才章橙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
章家也在北城,但位置却比陈家好了许多,离百户衙门并不太远。
当陈啸庭来到章家的三进大院外,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章家几代人在锦衣卫中都是做官,攒下的家业当真不可小觑,仅这套院子便是绝大多数人不敢想象的。
一直以来陈啸庭都想买套院子,无奈手头紧张不得如愿。
如今看了章橙的院子,心里多少有一丝嫉妒在里面,这也是人之常情。
此时章家院门紧闭,外面也无仆人值守,陈啸庭带人直接往大门走去准备叫门。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章橙什么都不知道,就动手将其缉捕。
可还没等陈啸庭叫门,章家的大门霍然打开,章橙出现在门里面,身后还跟着几名差役。
陈啸庭没想到此时章橙出现,一时间便愣住原地,而里面的章橙也同样如此。
正当陈啸庭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却听章橙道:“陈大人,不知前来所谓何事?”
陈啸庭还没答话,后面的云青峰便要往前挤,显然是准备好了要动手。
见陈啸庭身侧的云青峰等人面色不对,章橙心里便有些疑惑,他也正想去找陈啸庭,不料对方却先找上门了。
看着章橙身后的四名差役,陈啸庭知道即便要动手,也不该是在大门处。
所以他伸手将云青峰拦在身后,对章橙笑道:“前两天我不是告诉了你林家案子的事,今天是来问章兄你查出什么没有!”
不得不说陈啸庭脸皮够厚,都准备来抓人了,此时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
章橙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原来如此,倒是让陈大人费心了!”
“这两天对林家人仔细筛查之后,我还真有些发现,这就打算来找陈大人!”章橙笑着道。
这家伙居然真的有了收获,陈啸庭心里不免充满期待,便对章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
倒也是这么个理,章橙便闪在一边,对陈啸庭道:“陈大人,请!”
陈啸庭仍旧满是笑容跨进了章家大门,在他身后赵英云青峰等人紧跟着,章橙则在最前面引路。
不清楚章橙的收获有没有用处,所以陈啸庭还没完全打消抓捕他的心思。
于是陈啸庭对身后的云青峰三人低声道:“记住,等会动手时,跟着章橙的四名差役一并拿下,不准有一个人跑掉!”
吩咐完这些陈啸庭便不再说话,脸上同时也恢复了笑意,就像真的是来朋友家做客一样。
但云青峰几人却不敢懈怠,虽然脸色看不出什么,但却随时在等陈啸庭的暗号。
“章大人,你这院子不错啊!”陈啸庭赞许道,也算是对章橙的一种麻痹。
章橙走在前面笑道:“家里留下的祖业,若是陈大人喜欢,日后可以多来做客!”
陈啸庭正往里走着,却见前方台阶上出现两名妇人,一老四少。
年长那人脸上满是忧色,而年轻那妇人则眼眸泛红,想来这几天哭过不少。
“橙儿,这位大人是?”老妇人出言问道。
章橙欠了欠身,才道:“娘,这是百户所的陈小旗,就是前两日说要来咱家做客那位!”
张老夫人点了点头,则对陈啸庭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陈啸庭则欠身道:“晚辈前来叨扰,老妇人恕罪!”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想起等会儿就要将这老妇人儿子抓起来,陈啸庭心里感觉也很不好意思。
对陈啸庭微微颔首后,章老夫人便便领着儿媳离开了,她们妇道人家不便见外人。
“章兄好福气啊!”陈啸庭叹息道。
章橙却笑不出来,只听他道:“家中祸事不断,有何福气可言!”
想起这些天家里的不断的麻烦,章橙是心理就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甚至连客套一些的话都不想再说,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啸庭有些尴尬,而后便跟着章橙进了客厅,两人来到上首分左右而坐。
第161章 转机
客厅内,陈啸庭等着章橙开口。
不得不说章家要讲究得多,此时客人才落座,便有两名婢女端上茶水,一一放在茶几上。
章家富贵了几代,便养成了上茶后才谈事的习惯,所以当章橙端起茶杯后,才开口道:“几位弟兄,为何不坐下喝茶?”
此时云青峰等人都准备着动手,哪有坐下喝茶的闲工夫。
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陈啸庭身边的云青峰赵英等人,章橙越看越觉得这些人眼神怪怪的。
生怕被云青峰这些人整露馅了,陈啸庭咳了一声后,便对云青峰几人道:“都还站着做什么?没听到章大人叫你们喝茶么?”
陈啸庭一个手势一挥,云青峰三人便走上前来,坐在大堂客座位置。
但他们都没去碰茶几上的茶水,虽然经过陈啸庭提醒,他们的表情还是没那么自然。
特别是最靠客厅里面的云青峰,此时只想着等会儿动手之际,将章橙打得满地找牙。
之前在林家药材铺里,章橙给他的那一脚,云青峰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林家牵涉进大案中,看样子章橙也要进大狱了,云青峰现在没什么好顾忌的。
此时,陈啸庭放下了手里茶杯,便问道:“章兄,你说你查到了些东西,说说吧!”
见陈啸庭言归正传,章橙也不绕圈子,便对手下差役道:“你们两个,去把马忠押上来,不要惊动了老夫人他们!”
章橙手下差役们领命而去,陈啸庭则问道:“章大人先说说吧!”
章橙便道:“大人前些天告诉我说,林家是因为卖假药被抓,我便盯上了药铺掌柜和仓库管事!”
“林家的掌柜和管事大都在大狱里,原本我以为自己查不出什么,但偏偏被我撞见了马忠!”
说道这里,章橙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道:“这里我还得谢谢陈大人,你们将人都抓得差不多,缩小了我的查证范围!”
这话听着是感谢,但陈啸庭却举得很刺耳,这是在讽刺自己的抓不到关键人物吗?
当时只要在广德府城内的,都被陈啸庭给抓了回来,没在的他却没有办法。
但现在还无法判断章橙查出来的有没有用,于是陈啸庭便到道:“你继续说!”
章橙则道:“这个马忠是林家药铺总铺仓库管事,因算的一手好账和细心被林家看重!”
“但这人却有个恶习,喜欢赌钱……偏偏手气还不是那么好!”
说道这里,章橙不由叹息到:“虽然林家给他的薪酬不菲,但这人从来都是寒酸样,若不是做事得力早就被林家踢出去了!”
听章橙说到这里,陈啸庭大致便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要听章橙说完。
再度端起茶杯,陈啸庭便问道:“在这个马忠身上,你发现了什么?”
章橙便道:“昨天我刚好遇到了马忠,却见他布衣换成了绸衣,便知其中有不对之处!”
“一个潦倒之人,家里人连荤腥都少见的人条件,怎会穿得起绸衣?”
章橙语气变冷道:“于是我便将其拿下,然后去了他的家里,却没想有更大发现!”
陈啸庭没有发问,只等着章橙说出来。
章橙则道:“马忠家里人不但换上了新衣,而且还添置了不少物件儿……”
陈啸庭手指敲击着桌面,缓缓道:“看这样子,他是被人收买了啊!”
陈啸庭的这个动作让云青峰几人心头一紧,差点儿就暴起准备抓人,才想起陈啸庭的暗号是手握刀柄。
此时章橙笑道:“大人说的没错,后面我便对马忠进行了拷打,他便招供出了收买他的人!”
陈啸庭眉色一挑,问道:“是吗?他说是谁指使他的?”
虽然事情已能深挖一步,但陈啸庭总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
“刘向荣……府城内的另一位药材商人!”章橙肃然道。
林家霸占了广德府市场不加,但府城内不止他一家药铺,有这么个人陈啸庭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说说这个刘向荣!”陈啸庭沉声道,他只希望章橙能说得合理一些。
事情说到了关键之处,章橙一点都不敢怠慢,只得整肃精神道:“如果是林家占了广德及周边府县七成药材生意,那么刘家便占了两成,两家之间是竞争的关系!”
“据马忠所招供,就是刘家人找上了他,让他替换了仓库里的药材!”
听到这里,陈啸庭便问道:“既然马忠深受林家其中,岂能轻易就背叛?”
早有准备,章橙便道:“马忠因赌钱欠了外债,家中每日都有地痞催账,苦不堪言……刘家答应帮他还了外债,还额外给他五十两银子!”
这个条件很诱人,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马忠还欠了一笔赌债。
陈啸庭本以为就这样了,谁知章橙接着道:“据马忠交代,他之所以背叛林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陈啸庭疑问的眼神下,章橙便道:“之前被赌债逼得走投无路之际,马忠向林大富借钱被拒,林大富还说要将他踢出林家去!”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下章橙彻底说服了他,缉拿章橙的事可以先放下了。
也就在此时,前去押人的几名差役,也将年男子带进了厅堂内。
这中年男子衣衫破碎,脸上手上更是伤痕累累,显然在此之前章橙好好收拾了他。
“跪下!”一名差役将马忠按在地上道。
陈啸庭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问道:“你就是马忠?林家的管事?被刘向荣收买后换了林家药材?”
马忠一个老赌鬼,哪里见过厅堂内森严气象,顿时吓得身如筛糠,一个劲儿点头道:“大人饶命,小人也是走投无路,若非林大富吝啬……”
马忠的话还没说完,陈啸庭便两步上前一脚踢在他胸口,让其在大厅内滚出老远。
马忠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陈啸庭这一脚让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动了手的陈啸庭这才转身,对章橙道:“章大人,之前林家的事,是我错怪他们了!”
能得陈啸庭的道歉,章橙一时也有些失措,连忙站起身道:“不妨事的,当日我也有不对之处,都是误会!”
“大人……饶命!”此时,地上的马忠嘶哑着道。
陈啸庭没理会他,而是对章橙道:“这人我要带到百户所去,此事你定要保守秘密,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
章橙点了点头,道:“一切就拜托陈大人了,若能为林家洗脱冤屈,在下感激不尽!”
这话陈啸庭可不敢接下,林家总的来说都是有罪的,就看那位黄公公怎么判了。
陈啸庭便道:“我会尽力!”
随即陈啸庭便转身,指着马忠对云青峰几人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此人带回百户所去!”
看来是抓了人,报不了仇了……云青峰心理叹息道。
第162章 动作要快
带着马忠刚出了章家,陈啸庭一路往百户所赶去,这事要尽快报告给张震山。
也只有报给张震山后,他才能调集足够人手,将刘家一举捉拿干净。
很快他们一行便回到了百户所,陈啸庭直接带着马忠去见张震山,并将详细情况说明。
在这里面,陈啸庭没有隐去章橙的功劳,只说是他授意章橙去做这些的。
听了全部情况说明后,张震山便道:“这里面有古怪!”
这里面不但有古怪,而且还很多……一边想陈啸庭一边问道道:“大人请讲!”
张震山则道:“刘家生意上和林家有矛盾,怕也没那么大胆量,敢对上供卢阳的药材动手脚,他们背后还有人指使!”
陈啸庭点了点头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刘家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只听张震山接着道:“还有,既然这些人决定做这些事,为何偏偏漏掉了马忠,未将其灭口?难道是他们善心大发?”
在路上陈啸庭也问了马忠一些问题,恰好马忠所述有此答案,陈啸庭便道:“大人,马忠他从刘家拿了银子便去了卢阳,直到昨天才回来,可能因此逃过一劫!”
张震山不由追问道:“他去卢阳做什么?”
陈啸庭不由笑道:“此人是个赌鬼,觉得在广德手气不好,便去了卢阳的赌坊……将刘家给的银子输得精光后,万般无奈才逃了回来!”
张震山不由愣住,若真是如此,因马忠好赌反而还救了他一命。
“马忠的家人在何处?”张震山问道。
陈啸庭便答:“都被卑职控制起来,大人大可以放心!”
其实根本不是被他控制,而是被章橙全给拿了,但功劳陈啸庭要揽在自己身上。
想来马忠家人能够免于毒手,也是因为马忠不在家,让那幕后之人怕打草惊蛇。
此时陈啸庭也很是庆幸,得亏马忠回来后先被章橙预见,否则被刘向荣那些人捷足先登的话,线索就彻底断开了。
此时张震山心情很好,他先现在只想快些从刘向荣嘴里敲出东西,越快越好。
于是张震山便下令道:“刘家在府城里势力不大,等会儿你直接带人去抓,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这几天锦衣卫连番在城里抓人,已经闹出了不小动静,也不怕再打草惊蛇了。
让陈啸庭感到担忧的是,刘向荣若是见事不妙跑了,那事情就难办了。
而此时张震山接着道:“只要动了刘向荣,就真的会打草惊蛇了,所以你下手一定要快!”
这话让陈啸庭有些不明白,于是他便问道:“还请大人明示!”
张震山正色道:“将刘家人拿下之后,就地开展审讯,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他把幕后主使招出来!”
“越快越好,问出来后你直接再去抓人,争取明日拂晓之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张震山的话斩钉截铁,陈啸庭根本无法质疑,更何况人家还说得很有道理。
动了刘向荣后就快牵涉到幕后那些人,这些人鼻子灵脚下快,稍有不对立即就会消失。
之前百户所打击白莲教时,陈啸庭就遇到过这种情况,衙门这边按着供词去抓人时,到了却发现人去楼空。
“卑职遵命,但是大人……卑职手下人手不够!”陈啸庭沉声道。
他手下校尉中,只有赵英郑定几人得力,其他人都在大狱里拷问人犯。
而今晚上要抓的人很多,牵扯的面肯定也很广,甚至对方还可能武力拘捕,陈啸庭需要调集更多力量。
这是个现实问题,张震山稍加思考便知道人手一定要足,否则可能把事情办砸。
但广德百户所毕竟是周文柱的地盘,虽然张震山是奉沈岳命令而来,但现在他还是需要周文柱配合。
于是张震山便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请求周百户调拨人手!”
“谢大人!”陈啸庭郑重道。
可他紧接着又问道:“大人,今天的行动,是您亲自带队?”
和其他小旗官没合作过,陈啸庭很难保证能与别人配合得当,这就需要一个共同上级来平衡。
百户所里的总旗官肯定不会担任此职,因为这是张震山的差事,所以也只能由张震山亲自指挥。
果然,张震山便点头道:“本官亲自坐镇!”
张震山离开后,陈啸庭便吩咐手下校尉差役待命,任谁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但为了保密,陈啸庭没有公布具体任务,只有云青峰三人知晓相关情况。
跟着自家小旗官从来都没有大任务,才巴上陈啸庭几天就连番参与大事,这其中差别让云青峰很是感慨。
为了显示自己存在,云青峰没话找话道:“大人,林家刘家都入了大狱,府城内的药材生意就废了,到时候抓药都困难了!”
实际上,这两天林家药材铺关门后,对府城内就已经有影响。
可这个时代,只要不闹出大的动乱,没人会去关心这些。
看了云青峰一眼后,陈啸庭才道:“这些不是我们该考虑的,咱们只管做事。”
云青峰则俯首道:“大人说的是!”
陈啸庭便不再说话,而是检查起手下校尉差役是否带好了家伙。
等会儿任务被拉得很长,关键还很重要,陈啸庭不敢出一点儿纰漏。
现在到位的有七名校尉,加上他们手下的差役共有四十人,陈啸庭每一个都检查到了。
没过多久,张震山便派人来传话,让陈啸庭带人到百户所大门处汇合。
当陈啸庭赶到,却见周文柱难得出现,正与张震山说着什么,一旁还有苟明安站着。
见陈啸庭过来,苟明安便先迎了过来,一拍他肩膀道:“陈老弟,今天咱俩搭伙做事!”
“今天有苟大哥相助,必能马到功成!”陈啸庭恭维道。
苟明安却笑道:“反正有你老弟在,我就安心了!”
陈啸庭不由苦笑,怎么谁都觉得有自己在,事情就跟办成了一样。
另一边,张震山最后道:“百户大人,今晚行动很可能牵连甚广,到时候还得靠大人弹压不服声音。”
这事儿躲不掉,周文柱便道:“你放心,本官自有计较,放手办差去吧!”
这差事不但躲不掉,经张震山方才将情况讲明后,张震山跟不敢躲。
那位黄庭公公,他周文柱惹不起,便只能好生伺候着。
“卑职谢过大人!”张震山对周文柱郑重行礼。
然后他便转身,对一边站着的陈啸庭二人道:“带上你们的部下,马上出发!”
两位小旗官及所属部下,加上张震山从卢阳带来的人,已经超过了一百好人。
第163章 你儿子可就一颗脑袋
作为纯粹的商人,刘家的体量并不够大,所以刘府没有搬到北城,而是留在南城苦心经营。
这可不是说刘家没钱,他们只是相比于林家要穷,在北城买宅子的实力还是有的。
坐在书房内,刘向荣一边看着书,嘴角不时偷着乐。
他的快乐却不是来自于书本,而是因为林家遭殃了,他刘家崛起的机会来了。
虽然不知道林家怎么招上的锦衣卫,但这对刘向荣来说更好,因为这样林家会死的很彻底。
林家倒下之后,就是刘家崛起的时候,他刘向荣死了到了地下,也对得起祖宗了。
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兀的被推开,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刘向荣抬起头来,便见自己夫人和儿子出现在门口,而且还颇为失礼的手牵着手。
“夫人、佳林,你们这是做什么,手牵着手成何体统?”刘向荣面色一沉道。
刘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但也对礼教之防尤为看重。
即便为母子,但刘佳和也已十二岁多,男女大防不能不讲。
但刘向荣呵斥之后,其夫人和儿子却都没说话,反而脸色露出惊惧之色。
才有的好心情完全被冲散,只见刘向荣站起身来,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等着别人看笑话么?”
但偏偏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响起道:“刘老板,你这府里上下都被押在外面,没人会来看你笑话!”
“谁?胡言乱语什么?”刘向荣黑着脸道,今天的事情有些怪异。
随即,他又看向站在门口的妻子儿子,大声喊道:“你们还不快进来,发生了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刘向荣夫人,此时不住开始摇头,而他儿子则在惊惧中身子不住颤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刘向荣悚然一惊,现在他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整个府里太安静了。
只不过他刚才在想林家的事,才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儿。
难道是家里遭贼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刘向荣立马取下了书架上挂的一柄剑。
刘家有这样一柄剑,完全是出于他个人爱好,但眼下却给他带来安全感。
就在刘向荣拔出剑来,想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时,门口站着的母子二人却踉跄进了书房内。
不需要再多想,刘向荣便看见了站着门口的赵英和云青峰,此时他二人手里都拿着刀,正逼视着房间内的刘向荣。
是锦衣卫……刘向荣心中一颤,锦衣卫找上门来绝不是好事。
“老爷,老爷……”
“爹,我害怕……”
这时,刘向荣的夫人儿子皆叫喊起来,声音中满怀恐惧和害怕。
“夫人,佳和……”刘向荣急忙上前,要将妻子搀扶起来。
这时,只听方才那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道:“刘老板,别来无恙!”
刘向荣蓦然回首,便见一身着小旗官服的年轻人门口左侧出现,同时还从两侧各出现一对差役。
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给刘向荣带来的压迫感很是沉重。
而陈啸庭之所以要弄这么复杂的出场方式,也就是想给刘向荣更大心理压力,以便等会儿对其讯问。
虽然心里慌得不得了,但刘向荣还是强作镇定道:“大人,您到寒舍有何贵干?”
陈啸庭跨入了房门,其身后赵英和云青峰也跟着进来,再起后则是七八名差役守在门口。
“我来,是有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相告!”陈啸庭缓缓道。
刘向荣脸色阴晴不定,实际上他并不知道锦衣卫找上门来的目的,因为有些事情他作为棋子看不到那么通透。
只听刘向荣道:“大人但有所问,在下知无不言!”
谁知陈啸庭却没直接问话,而是对他道:“你这剑不错!”
刘向荣这才将剑收入鞘中,然后双手奉上道:“若是大人喜欢,这剑就送给大人您了”
向赵英使了个眼色后,赵英便往前两步接过了刘向荣手里的剑。
看着手里做工精美的剑身,赵英心理不由感慨,小旗大人都要动人全家了,还不忘惦记人家的剑。
此时,陈啸庭走到一旁的书架处,从里面抽出一本书翻了两下后道:“林家假药被抓的事,刘老板你知道吧!”
林家假药的事刘向荣知道,但林家是因此被抓,刘向荣还真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林家得罪了百户所的人才被端掉,现在看来不是那样。
既然林家是因为假药进去的,刘向荣自家人知自家事,就打定主意不能承认和此事有关。
于是刘向荣便道:“大人,此事在下并不知道,我们和林家并没有什么来往!”
但他也不想想,既然锦衣卫找上了他,便不会无的放矢。
陈啸庭冷笑一声,便道:“不知道?那我再问你,林家有个叫马忠的,你总该认识吧?”
刘向荣额头上一下就冒出细汗来,他就是找的马忠做事,此时被点出便知自己这关难过了。
可刘向荣还是想不明白,就算自己陷害了林家,可这事府衙都没人过问,锦衣卫怎会插手进来?
刘向荣不说话,陈啸庭便继续道:“这个叫马忠的就在百户所大牢中,他说是你收买了他,让他替换了林家的药材!”
此时书房内变得压抑无比,刘向荣额头冷汗直冒,而蜷缩在地上的刘佳和母子二人,也都噤若寒蝉。
这时,陈啸庭却笑道:“刘老板,别死撑了!”
在锦衣卫众人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刘向荣不由颤声道:“大……大人,小人只是让马忠……”
刘向荣话还没说完,却听陈啸庭冷声道:“刘老板,你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收买的马忠,让他在林家药材上动手脚?”
刘向荣袖子里的拳头紧握,他知道节奏不能由陈啸庭带着走,否则就一步步落到人陷阱里去了。
于是他便答道:“回禀大人,我家与林家都做药材生意,两家之间矛盾重重,这些年来林家生意越发兴隆,便使我生出了歹意!”
“于是我才买通了林家管事马忠,让他在林家的药材中掺假,想以此坏了林家招牌,并无人指使!”刘向荣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很合理,因为生意上的矛盾而陷害对方,那里还需要旁人指使。
但偏偏,卢阳城内因此死了为兵部主事,而且是身负皇命的兵部主事。
看来不给刘向荣来点儿厉害的,这老小子是不会开口了!
想到这里,陈啸庭丢掉了手里的书本,将自己佩刀抽出来后,便径直往刘向荣妻子方向走去。
“大人,大人……”
刘向荣正要拦在夫人儿子前面,却被云青峰揪住了脖子,被制在原地不能动弹。
在刘向荣妻子的惊叫声中,陈啸庭一把将刘佳和提溜起来,同时将刀横在了他脖子上。
只见陈啸庭冷笑道:“刘老板,你儿子可就一颗脑袋!”
第164章 原来是他
刀被架在脖子上,刘佳和根本不敢乱动,甚至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生怕况下,刘向荣就算胡乱编也来不及。
“大人,这事儿都是小人做下的,与我家人没有瓜葛……您要杀就杀我吧!”刘向荣恳求道。
见刘向荣招供不出,陈啸庭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陈啸庭需要刘向荣招供出东西,哪怕是他胡乱编的也行,这样才有继续往下查的方向。
但刘向荣太不上道,陈啸庭便有必要做些什么,于是他一把揪住刘佳和的脖子,然后其往书桌拖去。
“爹……爹救我……”这时刘佳和大声嘶喊,他能感觉到接下来将大祸临头。
一把将刘佳和摔在书桌上,陈啸庭将其左手按在桌面上,手起刀落便斩下了刘佳和两根手指。
几乎没有讲个,便听刘佳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所谓十指连心,更何况陈啸庭还一次斩下了他两根手指,刘佳和小小年纪岂能承受得住。
而一边的刘向荣,见此情形目眦欲裂,本能的就想挣脱云青峰等人的阻拦。
但云青峰脾气可不怎么好,唰唰两个耳光就给刘向荣扇了去,将他打得安静下来。
而一旁,被两名差役看押的刘向荣夫人,此时也哀嚎道:“老爷,有什么你就都说了吧……咱儿子的命要紧啊!”
刚刚才被打得冷静下来的刘向荣,听了自己夫人这话后差点儿吐血,这话说得好像自己真的有什么没招供一样。
而此时,伴随着刘佳和痛苦的叫声,陈啸庭已站到了书桌上面,一只脚正将刘佳和踩在脚下。
此时,他的刀锋悬在刘佳和的胳臂上,并同时往其脖颈间游荡。
只听陈啸庭声音冷冽道:“刘老板,刚才斩的是你儿子手指,接下来可就该这支胳臂了,再往后就得割下他脑袋了!”
“别……不要……”刘向荣夫人往前爬了道,但却被差役们按住。
刘向荣此时已涕泗横流,儿子被伤害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将刀锋停在刘佳和的脖子上,陈啸庭满是淡然道:“刘老板,你儿子可就一颗脑袋,你给他留着?”
正是这种对旁人生命的淡然,才让陈啸庭更显得可怕,此时刘向荣已开始在脑中飞速浏览认识的人。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刘佳和已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只哭喊道:“爹,你快救我啊!”
刘向荣夫人此时则对丈夫道:“老爷,你到快是说出来啊……你看佳和他在流血,那是咱们儿子啊!”
刘向荣心里也烦的不行,便对妻子训斥道:“佳和难道不是我儿子?我会不知道救他?”
说完这话,刘向荣便对陈啸庭道:“大人,容我仔细想想,你先放过我儿子吧!”
陈啸庭并没有立即就动,而是道:“刘老板,你可得好好想,你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性命,都靠你接下来这话活命!”
说完这话,陈啸庭才从桌子上下来,但刘佳和却因手指被斩根本没法动弹。
见儿子凄惨模样,刘向荣则请求道:“大人,请让我夫人为我儿子包住伤口,不然失血过多他会死!”
刘家毕竟是医药世家,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陈啸庭点了点头,倒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现在该给刘向荣一点儿甜头。
见小旗官点头后,按住刘夫人的几名差役才将她放开,刘夫人立即便往儿子方向爬去。
书房外,张震山和苟明安都站在外面,密切关注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见刘向荣愿意招供,苟明安才感慨道:“总旗大人,卑职对陈小旗是真的服气了!”
同样为锦衣卫,苟明安能做得比陈啸庭更残忍,但很可能没眼前这般好的效果。
张震山面色阴沉,道:“当初他还只是校尉时,便能和三才会的谢平硬顶,百户所内谁比得上他?”
这事苟明安当然是知道的,当时他还笑话过陈啸庭不知死活,哪知三才会还真乖乖服软了。
这时,却听张震山接着道:“陈啸庭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手段有多么酷烈毒辣,而是他会审时度势,并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
苟明安不由默然,凭他的水平是总结不出这些话的,但偏偏他觉得张震山说得很有道理。
审时度势,一击必中……官场上混谁都想有这份能力,但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至少张震山觉得,在这一点上他就比不上陈啸庭,因为他做小旗官时已近三十岁,比陈啸庭晚了十年多。
房间内,经过简单救治并暂时安全后,刘佳和的哭喊声也平息下来,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人生在今晚就蒙上了阴影。
但和心理阴影相比,刘向荣现在更需要担忧的是,要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刘老板,你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授意过你对林家的药材做手脚”
“你们和林家争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此时动手?”
陈啸庭的话循循善诱,还别说真引发了刘向荣的深思。
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么多年刘家都忍过来了,为何偏偏这节骨眼对林家下了手。
自己这想法是什么时候来的?刘向荣搜肠刮肚想着,只是为了编一个合理的背锅者。
但偏偏,此时刘向荣真想起了些事情,那是当初他和某人的谈话。
而这个某人,则是一直照拂刘家的杨家家主杨远教。
杨家在广德势力极强,只被陈家压过一头,府城内有大批产业,府城外则有千亩良田,家主杨远教更有着举人身份。
也正是因为杨家照拂,他刘向荣才能在林家打压下存活,才有胆量用卑鄙的手法陷害林家。
刘向荣只记得,月前某天他去拜见杨远教并诉苦时,杨远教对他说了一番话。
具体的情形他回忆不起,刘向荣只是隐晦的记得,杨远教给他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对林家药材做手脚。
虽然这也是刘向荣内心深处的想法,但他一直没想过去实施,杨远教这番话给了刘向荣铤而走险的胆量。
见刘向荣神色有异动,陈啸庭就猜他已有了想法,于是便开口问道:“刘老板,想了这么久……你也该有所得了吧?”
杨家势力雄厚,出卖他们的后果很严重,但此时刘向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他便说道:“大人,授意我做下此事的,是杨家家主杨远教!”
第165章 权衡
当听到杨远教这个名字,陈啸庭心中不由一紧。
杨家在广德府内势力仅次于陈本贤的陈家,和府衙几位大老爷关系莫逆,旗下产业更是众多。
正是因为有钱有势,才使杨远教的影响力不仅限于广德,甚至连卢阳城内他都没少送过银子。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让陈啸庭担忧的还有另一因素,那就是杨远教有举人的功名。
不在于杨远教做举人后的权力,而是若对他下手的话,很可能会激起广德府文人学子们的臭骂。
作为士绅中的楷模,杨远教没少接济和帮助过穷困学子,在广德文人中口碑上佳。
一旦得知恩人被锦衣卫所陷,这些接受过杨远教帮助,还有哪些自命清高蔑视锦衣卫的人,很可能会出来闹事。
所谓书生意气,只要有有心人稍稍挑拨,这些人就会热血上头出来干傻事。
而广德府也没有挑拨事端的人呢?陈啸庭自己都可以说出来几个。
首先,私通白莲教的陈本贤就可能跳出来,杨远教被抓正好是他利用的机会,而他只需要暗中鼓动即可。
再有一个便是广德府衙,知府李长山被周文柱折了面子,这个时候他也可能见不得锦衣卫好。
陈本贤代表民间,李长山代表官方,他们两人一起发力的话,就可借此闹出大乱子来。
“杨远教”陈啸庭沉声念道。
然后他便问道:“刘向荣,你可知杨远教是谁?他怎会做此等事来?”
说这话时,陈啸庭手再度握在了刀柄之上,看得人刘向荣心里发寒。
眼下话已经说出去了,更何况刘向荣说的是实话,说他点头道:“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全部拿下!”陈啸庭不带感情道。
说完这话他便往书房外走去,刘向荣则声嘶力竭大喊,说陈啸庭该依诺放了自己。
听到这些话,云青峰不由觉得想笑,姓刘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无奈想法却太天真了。
不管今天刘向荣是否招供,既然锦衣卫动了他家,就根本没善了的可能,因为他只是个毫无根基的商人。
更何况,陈小旗本就是铁石心肠之人,又怎会因为刘向荣的哀求就放过的,只为那算不得诺言的话。
赵英此时却没想那么多,而是喊道:“都麻利些,等会儿还得跟大人去下一个地方,别错过了!”
而书房外,陈啸庭此时正对张震山禀报道:“大人,已经问出来了,刘向荣是杨远教指使的他!”
张震山点了点头,便道:“我已经知道了!”
见张震山面色阴沉,陈啸庭便道:“大人,杨家树大根深,咱们等会儿要不要抓?”
此时,张震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广德混了那么多年,自然也清楚杨家所代表的能量,那是知府李长山都要客气三分的对象。
动杨家并不难,难的是因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文人文官们对锦衣卫都深恶痛绝,上表弹劾的奏疏就没停过,只不过都被皇帝一手压下了。
锦衣卫抓贪官污吏都会得此骂名,而杨远教在广德风评上佳,动他更容易刺痛某些人的神经。
这时候张震山就需要考虑,百户周文柱对此的态度,以及远在卢阳的千户的看法。
办差终归是给上司办的,若是办了差事却让上面的人不痛快,那这差事便不能往下继续办。
张震山这么一会儿都没决断,陈啸庭唤道:“大人卑职等候大人吩咐!”
背负双手,张震山看着已落下房檐的夕阳,此时一脸的纠结。
把握此事的度需要很高的政治智慧,但张震山此时难以站在千户沈岳的角度看待问题,因为他达不到那个层次。
看了眼前两人后,张震山却是心头一亮,便向陈啸庭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方才张震山才绝对陈啸庭政治智慧比自己高,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场。
被张震山发问,陈啸庭一脸难色道:“大人,此事我怕说不好!”
张震山脸色一板,便道:“但说无妨,咱们一起合计便是!”
其实陈啸庭已有了想法,方才那句话只不过抛砖引玉而已。
得到张震山的“鼓励”,只听他道:“大人,您之前对卑职说过,此案黄公公他下了严令,要求我们必须严查下去!”
“咱们锦衣卫是为皇上当差的,黄公公本就代表宫里来的,他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啊!”
听到这番话,张震山不由身形一颤,道理确实是这样。
若是因为查到了文人,他张震山就投鼠忌器,使得案情毫无进展的话,那他怎么向千户所还东厂的人交代?
才想到这里,只听陈啸庭又道:“您也知道,胡主事的死宫里肯定很不高兴,就等着咱们查证的结果呢!”
“咱们千户大人岂敢怠慢?惹了黄公公对他不喜,千户大人回京城岂不没了希望?”
最后这番话,陈啸庭是真的说服了张震山!
不管是遵循皇帝的意志,还是从千户沈岳的个人利益出发,继续查下去都势在必行。
而在一旁,苟明安听陈啸庭云里雾里说了这些,却什么都没听明白。
查案扯上千户大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扯上了东厂和宫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虽然参与其中,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张震山则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千户大人还要回京城去!”
所以有的人天生就是往上爬的料,张震山记得当初不过随口说过沈千户来自京城,却没想到被陈啸庭牢牢记住不说,还揣摩出了这么多东西。
是啊,对于沈岳副千户来说,要是将皇上关注的这趟差事办好了,想入指挥使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小小的杨家,和千户大人前途比起来不值一提,相信周百户也是这样想的!”张震山沉声道。
然后,他便发令道:“苟小旗,刘家的人及交给你了,刘家父子你派人押回百户所大牢,其他人全都看押在刘府!”
既然什么都不明白,那就只管做事好了苟明安便洒脱道:“卑职遵命!”
张震山接着又道:“陈小旗,这里都交给苟小旗,你马上带人赶赴杨家拿人,最好能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既然选择了动手,那就一定要有迅雷之势,不给藏得更深的人反应时间。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从把姓杨的嘴巴敲开!”陈啸庭保证道。
张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道:“你们各自做事去吧本官也要立即回百户所去,向周百户禀明此间情况!”
望着屋檐上已看不到的夕阳,陈啸庭知道,当明天太阳再升起时,整个广德府都会震动。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的时代,动一个有着举人功名的文人,掀起的风浪可比两个无足轻重的商人凶猛多了。
第166章 不请自来
夕阳西下,天已渐渐暗沉。
府城内的喧嚣归于平静,不管权贵还是黎民百姓,此时大都回到家中,享受起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白天不管是谁,总是要做些事的老百姓要上街谋生,权贵们要上酒桌谋利,谁都免不了俗气。
即便为府城数一数二的士绅,杨远教也觉得一天事情多得烦死人。
家中各产业的事情他都要了然于胸,诸如商铺近期盈亏,城外田产耕种如何,以及和城内其他权贵们要处好关系
一桩桩事情,都让杨远教感到疲乏,更让他疲倦的是心累。
杨家在北城靠中心位置,作为广德府的顶级权贵之一,杨府占地足有七八亩大,也就比旁边的陈家要小一点。
而此时杨远教就坐在花园内的藤椅上,随着藤椅摇晃,杨远教怔怔的看着天边。
而在他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丫鬟,一人端着茶杯另一人提着茶壶。
“林家就这么陨落了,还真是出乎人的预料!”杨远教低声道。
林家占了那么大一块药材市场,杨远教一支想将其拉拢在自己府下,但都没能成功。
究其原因,就是广德百户所从中作梗,把林家当做了他们的钱袋子,才使杨远教不敢对林家用强。
实际上,盯上林家的可不只他杨家,府城内其他几家都在打林家的主意。
现在让杨远教想不通的是,作为林家最大的支持者,周文柱怎会允许手下将林家一网打尽,难道百户所不缺钱了?
这些反常的事,最容易引起杨远教的关注和思考,他得想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坑。
但在想明白这事之前,杨远教是时候让刘家准备好,作为他杨家的招牌强占药材市场。
自从在科举上熄了想法之后,杨远教现在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将自己的家族做大做强。
而在他内心深处的目标,就是把排在前面的陈家超过,给子孙后代铺更好的路。
而就在这时,便有老管家前来禀报道:“老爷,晚饭已经备好,夫人少爷都等着你呢!”
长舒了一口气后,杨远教才道:“唉人这一生,总离不了吃喝拉撒!”
一旁的管家小心上前,挥退旁边的丫鬟后,才将杨远教搀扶起来道:“谁说不是呢老爷您慢点儿!”
这时,杨远教便问道:“她们几个,今天消停了些吧!”
杨远教这里说的“她们”,指的就是自己几房小妾,时不时这几人就要吵吵起来。
杨远教夫人两年前病逝,为了维护长子的地位,他一直都没有续弦,才会闹得后院不时起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杨远教在这方面本就没太用过心。
反正家族都是要交给长子的,等他百年之后,这些小妾及他们生下的庶子,分一些家业给他们谋生就是了。
老管家此时答道:“老爷,几位夫人今日相安无事!”
站起身来,杨远教便往前院走去,老管家带着两名丫鬟跟在其后。
杨家的宅院很大,一路上都能遇到丫鬟小厮,这些人见了杨远教就跟见了天王老子一样。
在这个时代,既然已委身为奴,那就再无半点儿人权可言,作为主人的杨远教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
在甬道里走了好几分钟,杨远教才来到了后宅大堂内,此时里面已是灯火通明,一片莺莺燕燕之声。
杨远教不喜欢吵闹,所以当他出现之后,大堂内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子,只不过上面还没上菜,几名贵妇人打扮的女子则分左右坐着,上首的位置则给杨远教留着。
而在桌子周围,各自还分散站着七八名丫鬟,在见着杨远教过来后纷纷行礼。
“老爷,你可算是来了,几天没见着你了”
“老爷你快入席,今儿这饭菜可是妾身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到时您爱吃的菜”
才跨入门槛,杨远教便觉得一阵头大,这些小老婆们的热情让他有些吃不消。
“孩子们呢?”杨远教此时问道。
杨远教此时问的孩子们,其实是问管家长子怎么没来吃饭。
可还没等管家说话,杨远教一名小妾便抢着道:“老爷,孩子们顽皮得很,一会儿就来”
但此时,杨远教则将目光扫向了管家,管家便答道:“老爷,大少爷身体不适,少夫人刚刚派人传话说,今天就不来吃饭了!”
听到这话,杨远教不免有些无奈,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上菜吧!”杨远教感叹道。
但就在这,杨家外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正是陈啸庭带着的一众校尉差役。
因为天色暗沉,府门处的灯光顶不上多大用处,让守在府门处的家仆没认出来人锦衣卫的身份,只当是府衙的官差。
陈啸庭只一挥手,赵英和云青峰便带着人,将杨府大门处的几名家仆拿下。
被这突然的变故整得有些懵,这几人才发出两声叫喊,便被差役们“唰唰”扇了两个耳光。
然后,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也是在这时,杨府的家仆才看清楚来人身份,居然是锦衣卫找上门来了。
此时陈啸庭商洽两步,问道:“杨远教在家没有?”
这些家仆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立马把能说的都说了。
得知杨远教一家人都在,陈啸庭心里才放下心来,这下可以将杨家人一网打尽了。
“走,咱们进去!”陈啸庭冷声道。
锦衣卫官差上门,将外院的仆婢们吓得不轻,整个杨家立马就吵嚷起来。
吵闹声一直穿到后院,刚刚入席的杨远教脸色立马垮了下来,便让管家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看来是对你们管教松懈了,已经全让忘了规矩!”
这话杨远教是对一旁的仆婢们讲的,但却让他的几名小妾们变了颜色,生怕说的就是自己。
可没等一会儿,便听外面传来老管家的惊慌的声音,让杨远教心里更是不爽。
“大人,里面都会女眷,您可不能进去啊!”老管家哀求道。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似杨家这般高门大户,便更讲究和看重所谓的规矩。
若是让陈啸庭这些人闯进去了,老管家的罪过可就大了,于是他才尽力阻拦。
听到这些话,杨远教立时怒道:“谁这么大胆子,敢闯我的宅第!”
在府城之内,即便是知府李长山,也不会如此如此无礼。
却听陈啸庭的声音传来道:“杨老爷,本官不请自来,你可别动怒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杨远教才看见大堂之外涌进来一堆锦衣卫官差,为首那人正是小旗官陈啸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