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该放就放了吧
陆无川从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眨了几下后,视线才逐渐清晰。
看清面前垂头抹眼泪的小丫头,他努力张了张嘴,才沙哑地吐出“别哭”两个字。
“你醒了?!”端末紧着抹了几下眼睛,可眼泪越抹越多,索性不再去管。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渴不渴?沐阳去买粥了……”语无伦次过后,她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我去叫医生。”
“别乱动!”陆无川攥住她的衣角,眼睛看向挂在滑轨上的吊瓶。
“哦,可以按铃。”端末拧过身子,按了墙上的呼叫铃。
不大一会儿,护士匆匆而来,见病人醒了,赶紧去叫医生。
负责这个病房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姓罗。
罗医生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问道:“有没有头晕、恶心?”
“没有。”陆无川轻轻摇头,“四肢有知觉、不麻,只是略无力。胸口有些许钝痛感,不影响呼吸。无心悸、胸闷。血压、血氧、心跳正常。”
罗医生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血压、血氧、心跳都正常?”
陆无川眼睛往床头上方的监测仪的方向瞟了瞟:“如果不正常,那个东西就报警了。”
罗医生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头一次遇到不用询问,自己主动汇报的病人。难道警察都这么厉害?”
“他是学医的。”端末解释。
“哟,学医的怎么当警察了?”罗医生好奇地问。
“喜欢。”陆无川回答得干脆利索,“医生,麻烦您帮我把床摇高些。”
随行的护士主动上前把床头调高,罗医生站在床侧,说道:“学医改行的不少,但一般也都是做跟医药有关的行业,象你跨度这么大的,还真不多见。”
陆无川隔开端末要帮他垫枕头的手,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医生,她怎么样?”
“比你好多了,都是很轻的擦伤,过两天就好了。”罗医生说道。
陆无川眉头轻蹙:“她溺水了。”
“检查过了,没发现损伤。溺水时间不长,又及时得到救治,问题不大。”罗医生说道,“不过,现在天气还没那么热,河水温度低,要注意观察体温,尤其是晚上。”
“罗医生,”端末插了一句,“他吐血了,是内伤吗?”
“各个脏器都没什么问题,只是震荡引起毛细血管破裂,问题不大。”罗医生的目光在二人脸上睃巡,“你们俩感情倒是真好,自己伤势如何不闻不问,只顾着对方。”
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蒋沐阳拎着食品袋进来,看到屋里这么多人,先是一怔,随后眼睛亮了起来:“陆队,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还疼不?这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
“他身体素质好,不用总躺着。”罗医生瞥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以流食为主,要少油腻,注意……”
他看了看陆无川:“算了,该怎么样他自己都清楚。多注意休息,有事儿按铃。”
交待完毕,他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清静下来,蒋沐阳才注意到端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由得眉头一皱:“诶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端末笑着反问,“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出去溜达溜达?”
“皮一下好受咋地,赶紧躺着去!”蒋沐阳唬着脸赶人。
“沐阳说的对,好好休息。”陆无川从醒过来,眼睛都一直在围着小丫头转。精神状态还行,就是眼睛有些肿,让人看着心疼。
蒋沐阳把两张病床的小桌板放下,一人发了碗粥:“不敢给你们整别的,白粥,凑合着喝吧。”
端末呛过水,之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没觉得怎样,现在温热的粥一入口,感觉嗓子里火辣辣的,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陆无川的胃口也不好,勉强吃了小半碗。
天擦黑的时候,严一帅风风火火赶到医院,见两个人都醒着,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我刚才去了事故现场。”他从小茶几上拿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抹了抹嘴,“交警做了事故鉴定,从刹车痕迹和碰撞的位置来看,双方都存在超速、压线行为,责任各半。我已经替你报了险,至于能赔多少,就得看保险公司的了。”
“包子重新查看了现场,距离你们落水的地方大概六十米远,有刹车印,时速得有一百迈左右,还有倒车掉头的痕迹。从轮胎印迹来看,应该就是追你们的那辆皮卡。”
“那个司机呢?”陆无川问。
“还在派出所里关着呢。”严一帅说道,“我去见过他,手续齐全,不是盗挖河沙的。他说他总跑那条路,增时没什么车,今天就有点儿大意了,转弯的时候没减速。说话挺明白个人,我问他怎么没跑,他说不能跑,跑了罪过就更大了。别的没问出来什么。”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该放就放了吧。”陆无川挪了挪自己受伤的胳膊,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查查看,除了保险公司的赔偿,他个人需要承担多少损失,这笔钱我来出。”
“你的损失可比他大多了。”严一帅陈述着事实,“车子捞上来了,啧啧……惨不忍睹啊,估计得直接报废了。”
当时两辆车的车速都不慢,车头直接撞凹了,再掉河里那么一泡,就算能修,陆无川肯定也不愿意再开。
“那辆车开了好几年了,也该换换了。”陆无川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说道,“这事儿不急,先帮我买两部手机。”
没有车可以坐出租,没有手机那就是寸步难行。
端末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听他这么说,不禁为自己的手机哀悼了三秒钟。
以前她一部手机能用至少三年以上,自从进了市局,换手机的频率大大提高。去年在靠山村毁了一部,现在这个又毁了。
“再让东铭去给补两张卡。”陆无川又说,“手机也让他去买,什么型号他应该清楚。钱先垫上,回头再给。”
“得,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严一帅掏出手机拨了吕东铭的号码。
第三十章 传唤
端末困得不行,听他们说着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刚开始睡得还行,后来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和陆无川在水里。
陆无川已经没有了意识,被她拖在怀里使劲往上游。可是水里象有什么东西拽她一样,刚浮上来又沉下去,反反复复,就是上不了岸。
浑身的力量被抽干,看看已经毫无声息的陆无川。她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死了也无所谓。
她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紧紧抱住陆无川,等待死亡的降临。
两人抱在一起往下沉,那水象是无底洞一般,怎么也不到底。周围的水越来越冷,整个身子象被冰块包裹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攫住,温热自掌心传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她的意识开始恢复。
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虽然眼角唇边带着伤,却还是那么俊朗。
“做恶梦了?”陆无川离她很近,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有点儿痒。
“我梦见咱俩又掉河里了。”端末带着哭腔把头拱进他的怀里,“还好是梦,你还在,真好!”
“别怕,别怕,我在,永远都在。”陆无川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轻扶她的后背,“都过去了,不哭哈。”
端末突然意识到什么,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往他身后瞥。
她睡着之前严一帅和蒋沐阳都在,自己这冒冒失失的,回头又得被他们取笑。
“别看了,他们都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一个小时前吧。”
“你怎么下来了?”端末感觉自己今天的脑子有点儿不太够用,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应该躺在病床上,而不是在她身边。
“看你好像被魇住了,就下来看看。”陆无川揉了揉她的发顶,“饿没饿?沐阳又去买了粥,保着温呢。”
“不想吃。”端末掀开被,准备去扶他,“你快回去躺着。”
陆无川按住她的手:“你往里挪挪,我在这儿躺会儿。”
言罢,也不管她乐不乐意,直接起身在床沿上坐下。
端末往里挪出半张床的位置,为了能让他坐得舒服些,把枕头垫在他背后。
陆无川顺势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就要把人往怀里拢。
“你还受着伤呢。”端末不敢靠在他身上,往旁边撤了撤。
“就这只胳膊受了点儿皮外伤,别处没事儿。”陆无川坚持把人揽过来,“末末,让我抱一会儿。”
从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想这么做了,奈何病房里一直有人。
端末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她伸手虚虚地环住他的腰:“今天,在河边,我很害怕,真怕你也把我丢下。”
陆无川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我只不过是体力透支而已。”
本来就被安全气囊弹出来的力量撞得不轻,从河底的车里出来的时候,他的左胳膊又已经满是伤口。带着伤浮水,体力消耗很快。特别是发现小丫头呛了水晕过去,他连急带怕,几乎是拼了命才把人弄上岸。
人在紧急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他那会儿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把人救醒,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情况。
等到人醒了,确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整个人也就撑不住了。
“对不起啊,我又拖累你了。”端末在他怀里低声喃喃。
陆无川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别这么说,真要是追究起来,那也是我的错,是我警惕性不够。”
“不,你没错,我们都没错。错的是那些人,害你受这么重的伤。”想起这些,端末就有些愤愤不平。
“都说了,根本不重,养几天就好了。”陆无川稍微顿了顿,接着说,“这次的事儿也不能完全都算是坏事,既然他们动了手,我们也就有了继续查下去的理由。”
端末冷哼道:“如果这个理由要用你的安危来换,我宁可它没有。”
“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案子查清楚。”陆无川说道。
端末从他怀里抬起头:“等咱俩出院了,再去趟宝瑞阁?”
“不去。”
“那怎么查?”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宝瑞阁现在主事的老板已经不是于娇娇了。”
“跑了?”
“通过这次的事情,宝瑞阁已经被我们列入了嫌疑名单,这一点他们的人也清楚。于娇娇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铺子里,就算是不离开莲城,肯定也要找地方藏起来。”
“那不就更难找到证据了嘛!”好气哦,明明知道是谁干的,却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宝瑞阁已经被监视起来了。”陆无川说道,“另外,大帅会传唤张续,毕竟他是法人。”
……
严一帅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就把张续传唤到了市公安局。
询问室里,张续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警官,我可是守法公民,不知道你们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跟你了解一下宝瑞阁的情况。”严一帅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说。
他长得很白,确切地说是苍白,类似于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金丝边眼镜,再配上他那身中式棉麻对襟衬衫,整个人显得书卷气很浓,甚至称得上是儒雅。
可他的眼睛让人很不舒服,眼神过于锐利,而且还透着精明。
“宝瑞阁怎么了?我们可是一直都正正经经做生意,该交的税也都按时交了。就连街道社区派下来的任务,也都及时完成。”张续摊摊手,说道,“可以这么说,我们宝瑞阁那可是遵纪守法,从来不做一点儿出格的事儿。”
“你这意思,我们还得给你发个锦旗呗?”严一帅呲笑。
“警官先生说笑了。”张续说道,“我只是想说明一下,宝瑞阁什么问题都没有。”
“咱先不说店里有没有问题,我问你,于娇娇和赵留根去哪儿了?”赵留根是小六的大名。
“不知道啊,这两人今天都没去店里。”张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还是上午接到别人打的电话,才知道他们没去。手机都关机了,联系不上。”
第三十一章 偶遇
“你就没派人去找找?”严一帅问。
“小六就住在店里,于娇娇家里去看过了,没人。这两人也真是的,出去也不打声招呼。”张续有些生气地说道。
严一帅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昨天,我们两个同事去过宝瑞阁,离开后被人跟踪,发生了车祸。这……或许就是他们俩干的。”
“啊!?还有这事儿?”张续面露惊讶,“没人跟我说店里来了警察呀!再说了,我们宝瑞阁是合法经营,警察来就来呗,犯不上搞什么跟踪、车祸啊!不会是碰巧遇到别人打击报复吧?毕竟你们这工作,挺容易得罪人的。”
“不会。”严一帅笃定地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他们会从那条路走,而且……于娇娇昨天曾言语上威胁过他们。”
“于娇娇为什么要威胁他们?没理由啊!”张续皱着眉说道,“难道……她和小六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儿?”
明显就是在推卸责任,在一旁坐笔录的蒋沐阳听不下去了,敲了敲桌子:“张续,你别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于娇娇和赵留根是你的人,他们干了什么,你还不知道?”
“警官,话可不能这么说。”张续半垂着眉眼,歪头看着他说,“他们只是在我店里打工,又不是卖给我了。我只管他们工作上的事儿,至于私下里他们都干了什么,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严一帅冷哼了一声:“他们是你雇来的员工,如果做了什么,你也脱不了干系。”
“真要是有我什么事儿,你们可以随时把我抓起来。”张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严一帅点头,“不过,没得到我们通知之前,不准私自离开莲城。”
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传唤他,只不过是想敲山震虎,既然事情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就干脆让他们知道宝瑞阁已经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接下来,只要他们有一点儿小动作,立即会引起注意。如果收敛起来,只做正常的生意,那么宝瑞阁的营业额就会有所变化,从而证实他们之前的确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相信他们也能意识到这一点,会想办法做些弥补,这样也许就有机会查到跟宝瑞阁有关的人。
……
医院病房里,端末靠在床头,用上午吕东铭送来的最新款手机点外卖。
昨天夜里她有些低烧,一直到早上烧才退,嘴里又干又苦,对着那些白粥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就想喝杯焦糖奶茶。
可陆无川说了,她昨天刚溺过水,饮食上要少盐少糖,易消化,这两天最好是喝粥。
下午叁点他要去做检查,现在还有十五分钟,点杯奶茶,设置派送时间叁点十分,就算是提前送来,他也走了。
差五钟叁点的时候,陆无川被吕东铭用轮椅推走了。他不想坐那玩意儿,奈何检查不止一项,其间还要去门诊楼。那么多路,以他现在的状况,全部走下来,身体肯定吃不消。
端末笑眯眯地目送两人出了病房,估算着时间,觉得他们应该已经上电梯了,立马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到了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去。
走廊上已经没有了二人的身影,只有护士忙碌的身影和一两个散步的病人以及陪护的家属。
她靠在门口,眼望着电梯间的方向,翘首企盼外卖小哥的到来。
外卖小哥还没等来,就听到身后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本来她并未留意,但那声音到她身边突然停住了,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随即是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小末,你怎么在这儿?”
“怀峥哥哥!”端末心道不好,怎么遇着他了呢?
看着她身上的病号服,许怀峥的眉头越皱越深,语气也变得严厉:“怎么回事儿?”
走廊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经过,皆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端末挠了挠头,把身后半敞的房门全部推开:“进来说话吧。”
“去楼下等我。”许怀峥对身后的阿肖吩咐了一声,随她进了病房。
“怀峥哥哥,你坐。”端末指了指沙发。等他落了座,自己坐到病床的床尾。
“又受伤了?”许怀峥面色不善。
“没有。”端末象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揪着病号了的衣襟,“就是不小心掉河里了。”
“可真出息!不是会游泳吗?怎么还弄到医院里来了?”小时候,每到夏天都会被她缠着去海边。话说,小姑娘游泳还是他教会的呢。
“会是会,腿抽筋了,呛了几口水。”端末避重就轻地说道。
“这屋还有别人?”许怀峥不满地看了眼另一张明显有人睡过的病床,站起身来,“我去找医生调间单人病房。”
“别别别!”端末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角,“那……那张床是……陆无川的。”
许怀峥缓缓转过头,脸色比先前更加阴沉了几分。
端末松开手,解释:“他为了救我,受了伤。”
“这么严重?说说,怎么掉河里的?”许怀峥微微垂着头,盯着她问。
敞着的门被敲了两下,一个男声传来:“端末在这屋吗?外卖到了。”
“我在这儿呢!”
“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啊!”
外卖小哥的到来打破了室内紧张的气氛,端末松了口气,把奶茶放到了床头柜上,趁机转移话题:“怀峥哥哥,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许怀峥答道:“来看一位朋友的父亲。”
“呀!那老人家有没有事呀?”端末关心地问。
“下楼扭了脚,家里不放心,送过来观察两天。”许怀峥微微眯了眯眼睛,“别想混过去,说!到底怎么回事?”
端末知道瞒不住,索性说道:“就是跟别的车撞了一下,掉河里了。陆无川带我游了出来,河水太凉,我腿抽筋,耽误了点儿时间。我没什么事儿,陆无川受了伤。”
“很重吗?”
“安全气囊砸后背上了,胳膊被玻璃划了挺多口子。”
“他人呢?”
“去做检查了。”
许怀峥的目光落到了床头柜的奶茶上:“呛了水,气管、肺都会受到损伤。趁他没在,偷偷喝这种东西?”
第三十二章 探病
看着许怀峥面无表情地将没开封的奶茶扔进垃圾桶,端末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觉得自己特别悲催,不就是想喝杯奶茶嘛,怎么就那么难?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子。
敲门声再次传来,阿肖提着满手的东西进来。
“端小姐,也不知道您现在能吃些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
就这还叫随便买了点儿?燕窝、阿胶、蜂蜜,还有一大袋子水果。
“你太客气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吃,你还是拿回去吧。”端末下意识瞥了眼垃圾桶里的奶茶。
“我刚才去问过医生了,这些都可以吃。”阿肖把东西放到茶几上,“燕窝和阿胶是即食的,蜂蜜调水喝。水果嘛,少量也是可以的。哦,对了,这些水果都是洗干净切好的,可以直接吃。”
他说完,不等端末再次拒绝,躬了躬身退了出去,还顺带着把原来半开着的房门带上。
许怀峥直接拆了包装,拿了瓶燕窝看上面的说明:“比奶茶有营养多了,你现在胃肠虚弱,这个比较适合。”
瓶装燕窝自带小勺子,他把盖子拧开,一起递到端末面前:“是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我自己来。”端末接过去。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尤其是现在嘴里没有滋味,淡淡的蛋清味还不如白粥好吃。
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许怀峥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遇着不爱吃的东西就皱眉。”
“真的很不好吃。”端末苦着张脸。
许怀峥把装水果的袋子打开,一样样翻看,从里面挑了盒切好的红心火龙果:“过一会儿可以吃这个,排毒养胃。”
“先吃这个行不?”深紫色带着小黑点的果肉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方块,看起来比颜色浅淡的燕窝要吸引人。
“不行!”许怀峥斩钉截铁地拒绝,“时间要间隔开,半个小时之后再吃。你别瞪我,瞪也没用。早就说让你调个部门,就是不听。一个女孩子,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刑警……”
端末咬着小勺子,愤愤不平地打断他:“怀峥哥哥,咱能不能别老是说这个?”
“你以为我愿意说你呀?”许怀峥知道她又不爱听了,无奈地放缓了口气,“小末,你就不能乖点儿么?象小时候那样,多好。”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端末不以为然,“我现在长大了,是成年人。”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永远都长不大。”最好永远都是那个牵着自己的衣角,一声声叫哥哥的小姑娘。
“垂体功能减退才会永远长不大。”陆无川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推着轮椅的吕东铭。
“你怎么来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过来探望朋友的父亲,刚巧碰到小末。”许怀峥瞟了眼轮椅,“看来伤得挺重啊,都坐轮椅了。”
陆无川回头瞪了眼吕东铭:“都说用不着了,非推个那东西干嘛,还不赶紧还回去!”
吕东铭缩了缩脖子,心说我招谁惹谁了?还不是为了你好。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拉着轮椅的把手退出了病房。
许怀峥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端末放下手里还没吃完的半瓶燕窝:“我送你。”
“不用。”许怀峥朝陆无川抬了抬下巴,“他送就行。”
“可是他……”
端末刚一开口就被陆无川直接打断:“我没事,你接着吃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在走廊上遇到送轮椅回来的吕东铭,他刚要问干什么去,陆无川朝他使了个眼色:“我出去一下。”
“我陪你去。”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会打起来吧?自家老大现在有伤在身,万一吃了亏,那还了得。
“不用,你去陪末末。”陆无川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许怀峥轻笑:“放心,我不会欺负伤员的。”
吕东铭在心里翻了白眼,就算是伤员又如何,你也未必是对手。
“老大,你可得快点儿回来,要不小末该担心了。”
“知道了,你让她多喝点儿水。”
两个男人并没有去乘电梯,而是直接去了楼梯间。
许怀峥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你说过会保护好小末,我才把她交给你。可你却左次三番让她受伤,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很难看,完全是一副质问的口气。
“末末不是你的什么人,不存在你把她交给我。”陆无川迎上他的目光,“我承认这次遇到危险是我的责任,但只要我的命在,就不会让她有事。”
“要是你的命不在了呢?难道让她跟着你去死?”许怀峥咬着牙说道,“我告诉你陆无川,别以为你整天跟她在一起,她就会没事儿。正相反,她不跟你在一起,不做刑警,才会更安全!”
“末末是成年人,她有权利选择做什么职业,跟谁在一起。”陆无川顿了顿,“我所能做的,就是支持她,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假如她要放弃你呢?你也会支持吗?”许怀峥盯着他问。
陆无川目光坚定:“如果她心里真的没有我的位置了,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但是,只要她一天不放手,我就不会离开她,永远都不。”
“这可是你说的。”许怀峥将烟头丢到地上,用脚尖重重地捻了几下,“真到了那天,你可别食言。”
言毕,他不等陆无川再说什么,推开楼梯间的门,扬长而去。
陆无川挺直的背微微弯了下来,撑着楼梯扶手,回想许怀峥的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当初端末在靠山村受伤住进医院,许怀峥从莲城赶过去探望,两人曾经进行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许怀峥说端末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妹妹,也是唯一的亲人,希望她能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里疼。
如果做不到,就请他远离,不要招惹她。
陆无川当时就郑重承诺,只要端末能够接受他,他一定做得到。
也是从那开始,两人再见面,气氛不再是剑拔弩张。
今天,许怀峥虽然没有明说,但陆无川感觉到,有些事情在悄悄地变化。
第三十三章 后悔
病房里,端末心不在焉地用小勺子戳玻璃瓶里的燕窝。
吕东铭在她第n次看向门口的时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我说你还能有点儿出息不?这么一会儿没见着,就想得不行了?”
“别总胡说八道。”端末丢了个白眼给他。
“你看看这玩意儿都被你戳成什么样了,还能吃么?”吕东铭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
端末把玻璃瓶和小勺子重重地放到床头柜上:“我乐意,你管不着!”
陆无川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小丫头发脾气的声音,他推开门,笑问:“哟,这是怎么了?”
“老大,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某人都快成望夫石了。”吕东铭朝端末那边瞥了一眼,揶揄道。
“才没有呢,你别胡说。”端末被他臊得满脸通红。
“行行,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吕东铭从装着水果的袋子里扒拉出一个苹果,用手抹了抹,坐到沙发上开啃。
陆无川过去看了看,挑了盒西瓜,然后把袋里往他怀里一塞:“都拿走,回去慢慢吃。”
“这……不好吧?”人家探望病人送的水果,他蹭个苹果吃也就罢了,都拿走,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吃不了就不新鲜了。”
病房里有个小冰箱,陆无川嫌不卫生,里面只放了几瓶矿泉水,吃的东西都每顿现买,不往里放。
“得,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俩想吃啥,明天我给你们买。”
“什么也不用,你赶紧回去吧。”这小子太没眼色,陆无川不得不开口赶人。
吕东铭嘴角抽了抽,抱着口袋,边啃苹果边起身:“那我走了哈,晚饭自己解决。”
反正新手机和补的卡都已经送来了,让那两人自己点外卖去,他才不在这儿当电灯泡呢。
吕东铭前脚刚走,端末就问:“检查得怎么样?”
“有的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陆无川到她的床边坐下,极其自然地靠着床头,“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奶茶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许怀峥带来的。”
……呃,那么一大杯奶茶明晃晃地扔在垃圾桶里,瞎子才看不见,自己怎么就忘了处理?
“那什么……我渴了,就叫了外卖,还没来得及喝就扔了。不信你自己看,还没开封呢。”
“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喝茶?”
“所以我没喝啊!”这话说得自己都心虚,要不是许怀峥来了,那杯奶茶恐怕早就被她喝得一滴不剩。
“买来扔着玩儿?”陆无川才不信她的鬼话。
端末也知道自己不对,陪着笑脸道:“一时头脑发晕点了个外卖,后来一想这东西不能喝,就扔了。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小丫头现在一副乖巧的样子煞是可爱,陆无川实在生不起气来。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末末,不是不让你喝,茶里的咖啡因和茶多酚有刺激性作用,对你现在的恢复不利。”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端末把他的手拿下来,挽住他的胳膊,“你跟怀峥哥哥出去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陆无川脸色微沉:“整天叫别人哥哥,怎么没听你叫我一声呢?”
“叫什么?无川哥哥?”端末挑眉看他。
“辨识度太低,换个别的。”他要成为她的唯一,才不想用别人用过的称呼。
“那叫什么呀?川哥哥?”端末自己都觉得肉麻,“川哥,哥哥,哥?”
陆无川被她逗笑了,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哥哥哥哥,你是鸽子吗?”
端末哼了一声:“那还是叫陆叔叔好了。”
陆无川的脸立即黑如锅底:“欠收拾是吧,嗯?”
“别别别,我错了。”识实务者为俊杰,她才不会吃眼前亏呢,“你说吧,叫什么?”
陆无川想了想:“算了,随便你叫什么,以后再说。”他知道,小丫头现在断然不会那么叫他,搞不好把人惹急了,还得自己哄。早晚有一天会如愿以偿,又何必急于一时。
端末不知道他心里盘算着什么,还觉得他今天挺大度的,挽着他的手略紧了紧:“你还没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教训我一通呗。”陆无川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跟他叫一声哥哥不要紧,他还真就以大舅哥自居了,教训起我这个妹夫来,那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他左一声大舅哥,右一声妹夫,说得端末又红了脸,小声嘟囔着“才不是呢”,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
莲城cbd某座写字楼的顶层,被称作大舅哥的人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双肘支在办公桌上,手指相扣,两个拇指抵在下巴上,正听着某个下属汇报新项目的策划案。
资料就放在面前,他没有去翻看,听了大概三分钟,他抬起头,打断了下属的滔滔不绝:“公司花钱请你们是做事的,不是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五月末的天气虽然已经有点儿热,可还不至于到汗流夹背的地步。但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额头上却已经布满了汗珠,不是热,而是冷汗。
他想用手去擦,却又觉得失礼,只能硬撑着说:“对不起,许总。是我的疏忽,这就拿回去重做。”
“重做是必然的,但我不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我时间都很宝贵,容不得如此浪费。”许怀峥的声音不高,语气也算得上平缓,却还是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是,许总,下次不会了。”
许怀峥挥挥手,男人小心翼翼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策划书,许怀峥没由头地苦笑一声。其实这份策划书倒也不是做得一无是处,只不过那位企划部经理运气不好,非得在他正为小姑娘的事情烦心的时候,撞到他面前,吧啦吧啦个没完没了。
想起小姑娘,他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是劝自己放下、放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了。
“少爷,你没事儿吧?”见自家少爷又是发呆,又是叹气,阿肖不禁担心地问。
许怀峥侧目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阿肖,我后悔了。”
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后悔二字,阿肖不禁有些惊讶。
第三十四章 出院
毕竟身为刑警,端末的身体素质要好过一般女孩子,三天之后已经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没急着办出院手续,又陪着陆无川住了两天,在他的各项指标达到正常后,两人一起办了出院手续。
其实陆无川胳膊上的伤口至少还得再住两三天才行,奈何这些天探病的人不断。先是局里的领导,然后是法医鉴定中心的钟凯、高明和曾维雅,其他部门知道消息的同事,就连江浩波和苏锦璇都一起来过。
还有从包胜那得到消息特意从考古现场赶回来的方诺,外加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瞧一眼的许怀峥,这还没算特案队那几只。病房如同接待室,每天访客不断。
陆无川烦不盛烦,决定提前出院,回家休养。
端末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唯独担心换药不及时,影响他的伤口愈合。还有就是,回家后他一只手,生活上会很不方便。
陆无川故作思考状地点了点头:“的确挺不方便的,可是那也没办法啊。别的还好,这铺床叠被的可真成问题。”
他有轻微洁癖,平日里在外查案,条件艰苦时只以忍着,但家里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整洁。隔几天会叫钟点工来打扫,但床铺都是他自己收拾,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端末突然来了做为女朋友的觉悟,想都没想就说:“我可以去你家做饭,顺便帮你收拾。”
等的就是这句话,陆无川顿时心花怒放,面上却是一幅很为难的样子:“你身体刚刚恢复,会很辛苦的。”
“反正咱俩住得近,辛苦不到哪去。”端末边收拾东西边说,“就这么定了,你只管好好养伤就行。”
陆无川说了声“好”,心里对这个决定极为赞同。
以往都是他去小丫头家,她来自己家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且除了被他带着参观,基本就没上过楼。
今年房租到期之前,他曾想过让她不再续租,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反正他家有空房间。
为了不引起反感,他没明说,暗示了几次。也不知道小丫头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愣是没接茬儿。
这两天许怀峥跑得勤,要是让端末自己在家,万一那家伙去了赖着不走怎么办?先下手为强,把小丫头拐到自己家,天天看着才能放心。
下午,吕东铭开车过来接人,先将人载到超市,肉、蛋、菜、水果等等采购了一堆。全部都给提到楼上,极有眼色地只拿了瓶水,连屋都没进就走了。
端末把买来的食物一样样往冰箱里放,边放边咂舌:“你说说你,都可惜了这么大的冰箱了。商场里展示的样机,装的东西都比你这个多。”
“不只这个冰箱,你看看这厨房里的东西,除了咖啡机,你还用过什么?真是浪费!”
刚刚洗过澡,斜倚在厨房门口的陆无川几步上前,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将下颌担在她的颈窝里:“你说的对。为了避免不浪费,你得多用用才行,最好天天用。”
“呵,你这是想让我当你的厨子?”端末慎笑,“有薪水没?”
“我不需要厨子,急需一位女主人。工资全部上交,年底还有花红。”陆无川在她耳边哈着气,“除了这间厨房,其他房间也随便使用。最重要的是,我也归你,怎么样,考虑一下呗?”
“可以啊。”为了不碰到他的左胳膊,端末轻轻地转过身来,“前几样我笑纳了,最后一个嘛……”她拉了个长音,“还是算了吧。”
陆无川刚刚亮起的眸光又暗了下来:“你这是想把我扫地出门?太狠了吧?”
端末在他脸颊上拍了拍:“不想露宿街头的话,就赶紧出去,我要做饭了。”
“我就看着你,不捣乱。”陆无川在她唇角偷了个香,退后两步靠到料理台上。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其实男人也好不到哪去,面前的这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从前的什么高冷啊、傲娇啊,甚至毒舌都统统不见了,比三岁孩子还要幼稚黏人。
端末知道赶不走,干脆当他是空气,自顾自琢磨起要做的菜。
陆无川说到做到,真没捣乱,还时不时帮她递个盘子,拿个碗什么的。
两人现在的情况都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东西,陆无川的口味又一向偏淡。这一餐对端末来说很简单,清炒芥蓝、冬瓜烧木耳、肉丝拌苦苣、海带汤。
虽然清淡,但味道却是不错,陆无川吃得很满意,赞扬声不断,连连说这是最近这些天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以前在端末家吃饭,都是他抢着洗碗,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他家有洗碗机,倒是省去了这个麻烦。
各种餐具刚放入洗碗机,端末的手机就响了。她擦了擦手,去客厅里接电话,把最后的操作留给陆无川。
洗碗机开始运转,陆无川煮了杯咖啡。他的手不方便,先倒了杯果汁去客厅,再端着咖啡回去的时候,端末的通话还没结束。
她站在落地窗前,对着外面听对方讲话。从客厅这个方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偶尔嗯上一两声,以做回应。
咖啡的温度渐渐变得合适,陆无川轻轻呷着,直到喝掉三分之一,端末才收了线转过身来。
“纪宇,你记得吗?吉山市公安局的。”
“我的记性没那么差,他怎么想起给你打电话了?”陆无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坐,顺手将茶几上的果汁递给她。
当初他们去吉山二道沟的时候,是纪宇开车送他们去的火车站,去年他又跟崔英花一起来莲城追捕走私团伙成员。人还没等带回吉山就跑了,特案队的人还因此接受过调查。
端末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说:“英花姐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陆无川微微蹙了眉,直觉这事儿一定不简单。
崔英花以前是二道沟分局的刑警,丈夫因抓捕走私团伙成员而牺牲后,她一直没有放弃对走私团伙的追查。因工作出色,后来调到了吉山市公安局刑警队。
“这件事有点儿复杂,纪宇说的也不太清楚。”端末挠了挠头。
第三十五章 失联
“说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说清楚?”咖啡有点儿凉了,陆无川把剩下的小半杯放到了茶几上。
端末随手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他们一直在追查那个走私团伙,最近有了点儿眉目,他不方便跟我透露太多,只说是跟莲城这边有干系。英花姐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她说要去见一个人。之后,就失联了。”
“怎么确定是失联,而不是发生意外?”陆无川问。
“纪宇说,英花姐这次为了不走漏风声,并没有向上级汇报,还叮嘱他不要跟任何人说,就算是领导问起来,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英花姐两天没上班,又没请假,打电话又联系不上,领导挺生气的。说等她回来,一定要严肃处理。纪宇悄悄托人查了英花姐的出行信息,发现她买了张去通平的汽车票。”
端末话音刚落,陆无川就说:“通平有直通莲城的长途汽车,他怀疑崔英花来莲城了?”
当初追捕的嫌疑人就曾经从吉山到通平,再转车回莲城,被他们在莲城高速口蹲守逮了个正着。这条线路虽然有点儿绕远,但却不容易让人发现。
“通平之后,英花姐就失去了消息,纪宇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来了莲城,什么时候到。但想到之前查到走私团伙跟莲城有关,所以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如果英花姐来找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端末把下巴垫在抱枕上,颦着眉。她实在想不通,按说崔英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怎么就敢一个人擅自行动呢?
“别愁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无川伸出右手,拇指按在她的眉间,“怎么说也有十几年的警龄了,她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端末叹了口气:“先不想那么多了,我去给你铺床。”
她把抱枕丢到一边,正要起身,却被陆无川攫住了手腕:“这才几点呀,就睡觉。再说,我还没洗澡呢。”
“你到家不是洗过了吗?”端末被拉着,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就是稍微冲了一下,怎么能叫洗澡呢。”
医院病房里有独立卫生间,但地方太小,洗澡不方便,加之他胳膊有伤,每天也只是擦洗一下。今天下午到家,他是冲了个淋浴,可只能用一只手,真的只是冲了一下而已。
“我帮你洗头?”在医院,端末帮他洗过两次头,手法太差,每次都弄得满地是水。
“再帮我放一缸水,我要泡澡。”陆无川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站起身来,朝楼上的方向摆了摆头。
楼上的卧室与客厅的民国复古完全是两种风格,面积不小,却极简洁。一张king size带边榻的大床,一个床头柜,窗下是躺椅和小圆几,靠墙的位置是一个暗橱。仅此而已,再无他物。
陆无川开了灯,同时按了电动窗帘的开关。
他拉开暗橱,从里面拿了睡衣出来,关上门,又拉开另一侧:“被子都在这里。”
端末顺手从中间那隔抱出一床春秋被:“其实这活儿你自己也可以,我只需要早上帮你叠好再放回去就行了。”
“被子太大,一只手不行。”陆无川说得理所应当,“你看你不都是两只手抱出来的。”
端末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要是有你那么长的胳膊,一只手肯定拿得了。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卫生间宽敞明亮,可看到那个圆形按摩浴缸,端末的内心却没那么亮堂。
“你就一个人,弄这么大浴缸干嘛?”
“舒服。”
“多费水呀!”
端末嘟囔着调水温,打算边放着水边帮他洗头。再一转身,就见那个男人已经脱掉了上衣。
“喂,你干嘛脱衣服?”
“怕湿。”
理由充分,一共洗过两次头,每次都是混身湿透。
好在他没有继续脱裤子的打算,端末暂且忍了。
洗手盆上的水龙头可以伸缩,她把莲蓬头拉出来,试了试温度,用下巴点了点:“还不把脑袋伸过来?”
陆无川掐着洗发水和护发素的手一颤:“听着怎么这么渗人呢?”
端末晃了晃手里的莲蓬头,金属的光泽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晃眼:“洗不洗?”
她那痞痞的样子把陆无川逗乐了:“洗,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洗。”
他乖乖地弯下腰,把头伸到了洗手盆的上方。
空间大得以施展,又有可以移动的莲蓬头,这次倒没有弄得哪哪都是水。由于陆无川用右手撑着膝盖,左手以没地方放为由搭在了端末的腰间,影响了她的正常操作,导致两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被淋湿。
“干脆你也洗个澡算了。”陆无川提议。
“才不,我回家再洗。”端末拿毛巾给他擦头发,“你低点儿,我够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她差不多一米七的身高,却堪堪只到他鼻尖。
“你身体刚恢复,穿这身回家,肯定会感冒,甚至发烧。”陆无川继续弯腰,单手撑腿的姿势,“要不今晚就睡这儿吧,明天衣服干了再回去。”
“你是故意的吧?”端末觉得这个姿势太累,在他肩上拍了一上,“出去坐着擦。”
陆无咱乖乖地回到卧室,坐在了床边的榻上:“你睡主卧,我去客房。”
末了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在平城他的公寓,两人就是一个主卧一个客房。住院这些天住在同一间病房里,甚至有天晚上还挤在一起睡着了,同一张病床。
端末把他的头发擦至半干,毛巾往他怀里一塞,满口洁白的小牙一呲:“包里有一套我的换洗衣服,我去换了回家。”
方诺去医院探望那天,先去她家里帮她取了换洗的衣物。两套衣服,一套穿在身上,还有一身运动服在旅行包里。
陆无川随手丢掉毛巾,从后面抱住她,声音闷闷的:“你这个小骗子,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的。”
“那也不需要住在这里吧!”端末简直是服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居然象个黏人的奶狗一样蹭着她的颈窝……撒娇?
最终陆无川还是把她送回了家,做为交换条件,她答应明天一起床就回去。
第三十六章 巨人观
第二天吃过早饭,端末窝在陆无川家的沙发里查看银行卡补办进度。
黑色越野车从河里打捞上来,包也找到了,可银行卡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芯片进水,只能重新办新卡。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瞟了一眼,就见陆无川换了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从楼上下来。
“你要干嘛去?”
刚才还穿着半袖t恤和家居裤,这会儿打扮得立立整整的,明显是要外出的样子。
“约了试驾。”他伸出右手去拉端末。
“之前那辆真不要了?”
“委托4s店的人处理就行。”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买新的吧,你这胳膊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啊。”
“不是还有你嘛,没辆车出门不方便。”
合着不仅要当厨子,还要当司机啊!
不情不愿的端末被硬拖着出了门。
陆无川不是一个张扬的人,这一点同样体现在选车上。他讲究车子的性能及实用性,操控起来要方便,还要舒适。
还是原来那个牌子,还是黑色,只不过选了最新款。在配置上却没有一味追求最高,而是按照自己的需求做了选择。
试车结束,他看向端末:“感觉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价太高了。”端末对车的理解就是代步工具,又不住在里面,没必要花那么多钱。
陆无川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小丫头说好,那就当即拍板将车定下来。
对于这种爽快的客户,销售经理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当即拿了合同过来。
陆无川有心将车落在端末的名下,考虑到她的个性,还是没开这个口,自己签了合同。
去年买手机,小丫头直接把钱给他转了过来。这次吕东铭把两部手机送过来的时候,要不是自己拦着,她还张罗着要给钱呢。
新车要一周后才能到,还要进行后期装饰,至少十天才能提车。两人离开4s店,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坐出租车回家。
接下来他们没怎么出门。除了陆无川的胳膊换药或是偶尔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看看电视、读读书。
可是,清闲的日子还没过上两天,一通电话把陆无川和端末从家里叫了出来。
城市内河下游段,在清理河道时发现一具男尸。
陆无川和端末叫了网约车赶到现场时,特案队其他人已经到了。
蒋沐阳看到他们,迎了过来:“有点儿心理准备,都成巨人观了。”
早料到不简单,不然也不会把两个还在休病假的人叫过来。可看到尸体的一瞬间,端末还是感到了不适。
进市局一年半了,尸体、尸块都见过,巨人观还是头一次。
人死后,寄生在人体内的**细菌,因失去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滋长繁殖,这些数量惊人的**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气体,尸体就象充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全身膨账,这就是巨人观。
这具尸体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长时间,比起陆地上的**尸体看起来更加恐怖瘆人。
脑袋有篮球那么大,青绿色的皮肤被撑得极薄,好像一戳就能炸开。眼珠突出,舌头从翻肿的嘴唇中间突出来。
还滴着水的衣服紧巴巴地箍在身上,露在外面的手脚也都象充了气一样。
最关键是的,尸体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尽管带着口罩,还是直管鼻子里钻。
没过一会儿,钟凯和高明赶到了现场。
陆无川左臂的伤还没好,无法做尸检,严一帅在接到出警任务的时候就给钟凯打了电话。
对于这种特殊的尸体,钟凯一看到就两眼放光。吕东铭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直奔河边。
“难怪到现在还单身,这样的人,哪个姑娘敢跟他在一起。”吕东铭放下抬在半空中的手,感慨道。
“你别小看钟老师,喜欢他的姑娘多着呢。”高明为钟凯鸣不平。
严一帅呲笑:“喜欢有什么用,得能跟他过日子才行。”
钟凯交过女朋友,而且不止一个。他个人形象不错,刚开始的时候留给人的印象都不错,可接触接触就会发现,跟他在一起需要有一定的胆量。
比如吃饭的时候,他会指着你刚啃过的一块骨头给你讲它的位置、作用,使用什么样的器械能将其完整取出而不破坏原有的组织结构。
这还算是比较含蓄的,如果是吃火锅,他会拿着片鸭血给你讲血液喷溅会留下什么样的痕迹。
试想,一个普通人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谁在会有胃口继续用餐?尤其是女孩子,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几乎没有不落荒而逃的。
蹲在尸体旁边的钟凯完全没有在意这边的人都说了什么,他聚精会神地对尸体进行检查。同时,跟陆无川交换彼此的看法。
陆无川没让端末靠近尸体,一来,有钟凯和高明在,不需要她帮什么忙。二来,这具尸体太过特殊,他怕小丫头不舒服。
在河边进行清淤作业的工人一共有六个,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特案队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分头去做笔录。
工人只是将尸体打捞上来,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对于打捞过程,几个人的描述基本一致。
河道清淤需要先围堰,施工长度为两百到三百米左右,用袋装砂土叠筑,然后抽水,露出河床后进行清理。
这几个人就是负责抽水的,当水位下降至河底时,有眼尖的人看到两块石头间好像卡着什么东西。
工人当中有两个年轻的好奇心重,就下去看了,结果就发现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大家伙。
毋庸置疑,这里肯定不是第一现场,尸体是从上游冲下来,要不是石头挡住,恐怕早就已经顺着河水进入大海了。
现场检查完毕,钟凯招呼法医辅警过来把尸体抬上车,运回局里。
“这味儿还真够呛人的。”他摘了手套口罩,深吸了几口气,“我回去做尸检,你一起吗,老陆?”
其实他挺想陆无川跟着一起的,这种尸体有很多不确定性,高明毕竟初出茅庐,有个经验丰富的人在,更有助于尸检的准确性。
陆无川微微点了点头,既然案子交到了特案队手里,即便伤没好,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第三十七章 死后沉尸
陆无川本来是想让端末先回家的,但她不放心,坚持要跟着一起。
对此钟凯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羡慕嫉妒恨表现了出来,坐在副驾驶上直哼哼:“你们俩能不能别象连体婴似的,给单身狗一条活路行不行?”
开着车的高明不方便回头,嘴上却跟着附和:“就是,每次尸检都要被塞一嘴狗粮。”
经过这次的车祸事件,两人的关系已经完全过到了明面。端末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以前瞒着是不想被人打趣。现在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她也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笑着说道:“本来呢,我是想在外面等着,到了饭点给你们订订外卖什么的。既然你们俩都吃饱了,那就省钱了。”
“别介呀!”钟凯把头从两个座椅之间探过来,“小末你就当我俩什么都没说哈。这次尸检估计时间短不了,你可得把后勤保障做好了。”
“你拿我女朋友当什么呢?”陆无川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还后勤保障,想得美。告诉你啊,我就进去看看,看完就走。”
“不带你这样的,老陆。”钟凯白眼都要翻出车外了,“好歹是你们特案队的案子,就用这个态度对待主检法医?”
陆无川朝他抬了抬下巴:“别拿乔,你要是不愿意做,可以随时换人。”
“就是啊,法医鉴定中心又不止你一个人。”端末跟着说。
他们俩捏准了钟凯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毕竟巨人观并不是每次都能遇到。
“得,说不过你们两口子。”钟凯挥挥手,转回身窝进座椅里,嘟囔着“我自闭了”,把自己缩成一团。
如他所说,尸检工作一直持续了将近九个小时才结束。
从解剖室里出来,陆无川少有的满身疲惫。
回到家,端末帮他洗了头。经过这些天的练习,她的手法已经熟练,不会再将水弄得到处都是。
趁着他洗澡的工夫,她把床铺好。等他出来,又帮他吹头发。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端末不忍心他这么累还要送自己回家,可不让他送,他肯定不放心,干脆就住在了客房。
第二天早起回家换了身衣服,两人在园区外的早餐铺吃了早餐,匆匆赶往局里,病休假期也算是结束了。
七点五十分,特案队办公室。
陆无川将尸检报告大致翻了一遍,重点看了后续关于毒化分析的部分。
合上报告,他说道:“死者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原体重大概八十二公斤左右。年龄四十到四十五岁之间。身穿灰色西装、白衬衫,一只脚穿黑色皮鞋。”
“尸体呈巨人观,有部分表皮脱落,肩胛部位肌层渗血。颈部喉结外有皮下淤血,甲状腺、喉头、咽部、扁桃体及舌根部有明显淤血和灶性出血。甲状软骨板和环状软骨以及甲状软骨上角骨折,舌骨大角骨折,颈椎棘突骨折。”
“眼结合膜斑片状血点,结膜水肿。耳道、口鼻有泡沫状液体,眼球和舌尖突出。解剖发现,脑膜淤血,脑组织淤血并点状凝血,气管内有血性泡沫状液体。”
“死者右手腕脱臼,后脑见一处明显外伤,为钝器击打所致。颅骨骨折,脑膜撕裂,但不是致死原因。口腔内有少量泥沙,未进入气管及肺部。死亡原因鉴定为机械性窒息,死后沉尸。死亡时间为七天前,也就是五月二十八日。”
“另外,死者体态偏胖,血液黏度和胆固醇偏高,疑似患有高血压症。颈椎椎体后缘骨质丧生、椎管狭窄,会有颈背疼痛、眩晕等症状,为长期伏案,姿势不当造成。据此推断,死者常年坐办公室的可能性很大。”
陆无川言毕朝包胜抬了抬下巴。
包胜轻咳两声,清清喉咙,说道:“死者的衣物都检查过了,上衣腰部有摩擦痕迹,疑似绑过重物。应该是沉尸时绑了石头或是什么重的东西,被河水冲刷脱扣。”
“西装和衬衫都属于国内专柜品牌,鞋子是国外手工定制。衬衫口袋里那颗小金属扣是胸章的后托,做工和材质都很普通。西装相应位置有一个三角形穿透孔,经检验有极少量金属残留,与那枚后托成份接近,孔洞应该是胸章被扯拽时留下的。”
“西装右袖根腋下部分开裂脱线,裤角和鞋后帮有磨损,疑似拖拽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衣物其他破损都较轻且无规律,应该是在河里被刮蹭的。”
“死者身上除了衣物,没有其他东西,无法证实其身份。基本情况就是这些,我说完了。”
严一帅摸着下巴说道:“坐办公室的,穿得起手工定制皮鞋,西装却是普通牌子,这……挺矛盾啊。”
他翻着手边的一份资料:“这是昨天我们几个初步统计的失踪人口名单,坐办公室的、年龄四十到四十五、偏胖……诶,还真有,要不要通知家属过来看看?”
“试试吧。”陆无川点了点头。目前,首要任务就是确定死者身份,否则其他工作都无法开展。
严一帅拿着名单去打电话,端末问吕东铭:“手工定制皮鞋一般都多少钱?”
她平时对奢侈品的认识只限于一些大的品牌,手工定制什么的,一点儿都不了解。
“这个差别可就大了,要看是完全定制还是半定制,如果是完全定制,基本得一万起步。半定制的话,两三千的也有。国外的涉及到运费、关税,价格要高些。还要看是哪个牌子,谁做的,用什么材料等等。要是大师级的人物,那价钱就没上限了。”
吕东铭从包胜那把报告拿过来,翻出里面的照片仔细看了看:“包子,把照片发给我,我问问我朋友,他对这些比较有研究。”
信息发出去,等待回复期间,严一帅打完电话回来。他刚坐下,吕东铭的手机就传来了信息提示音。
他看了一眼,说:“手工定制,国外二线品牌,价格不贵,图片看不太清,如果没有制作者的钢印,一万二三能下来。”
“就是说,这双鞋至少一万二三起?”蒋沐阳问。
第三十八章 死者身份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吕东铭点头,“全定制中间需要试鞋,这些都得算费用。”
端末在手机上查找着什么,抬起头来说:“那个牌子的西装一般三四千块一套,一般的职员也能穿得起。一万多的手工定制皮鞋,恐怕就不在他们承受的范围内了。穿着这样的西装,配这样的鞋,就象严哥说的,挺矛盾的。”
虽然俗话说“脚下没鞋穷半截”,但也不至于把钱都花到鞋上吧?
“也不见得呀,东铭不是经常穿条几百块的牛仔裤配双几千块的鞋嘛。”蒋沐阳本来想说陆无川就穿过手工定制的皮鞋,话到嘴边又转到了吕东铭身上。
“牛仔裤怎么能跟西装比。”吕东铭丢了个白眼给他,“如果单纯只是贵点倒没什么,手工定制要的就是个讲究,怎么可能配一套随便的西装呢。”
“衣服穿在身上比较显眼,尤其是西装,几万的和几千的,就算不懂的人,一打眼也能看出差别。”严一帅说道,“鞋就不同了,踩在脚下,不引人注意。尤其是没有明显的logo,谁还能趴你脚底下看咋地。”
“公职人员,职务不是很高,但手中有些实权。”陆无川突然说道,“不太会用电脑,却不得不用,习惯手写。注意养生,却不得其法。”
“哟,老大,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侧写了?”吕东铭觉得稀奇。
陆无川修过心理学,但他在工作中还是偏重于传统刑侦。
“不是侧写,是根据死者现有的情况推断出来的。”陆无川说,“他比一般人有钱,也舍得花,却只穿普通西装,这不是低调,而是怕别人知道他的经济状况。他的手腕上有经常使用鼠标的痕迹,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却只发现于两根食指。右手中指的指甲左侧和虎口上方有老茧,说明常用电脑,却不太会敲键盘,动笔写字的时候比较多。西装左胸的三角孔洞结合那枚胸章底托,说明他佩戴胸章。”
“体制内的人。”端末恍然大悟,“不是一线,不需要穿制服,但要求工作时间要佩戴徽章。”
“不一定吧。”蒋沐阳不太赞同她的说法,“现在好多单位要求党员要佩戴党徽,甚至私企都有这样的要求。”
“如果辨识度不高的话,凶手就没有必要把他的胸章给扯下去了。”严一帅啧了啧舌,“如果是那样的话,刚才通知家属那三位可能都不是啊。”
三名失踪者年龄都在四十到四十五岁之间,一个是会计,一个是做广告策划的,还有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三个人都是坐办公室的,但没有一个在体制内。
陆无川果断地说道:“发个协查通报,让各派出所通知辖区内事业单位上报最近没有上班的人员名单,请假和没请假的都要,标明单位名称、科室、职务、性别和年龄。”
当天下午,三名失踪人员的家属陆续过来做了dna比对。
各区及郊县分局于第二天下午之前,按要求上报名单。
端末将名单汇总进行筛查,将性别年龄不符的剔除掉,还剩下十几个人。
尸体腐烂程度较高,单从照片上来看,有五个比较接近。
陆无川和端末留守办公室,其他人分成两组,分别去那五个人的单位进行走访调查。
两天后,dna对比结果出来,三名失踪人员都不是死者。
而严一帅和包胜却找到了一个可疑目标——梅青与,莲城税务局开发区分局的一名科长。
五月二十八日下午,梅青与突然头晕,请假去了医院,第二天上午跟人事科请了假,说是颈椎病引起眩晕症,正在医院治疗。之后又给副科长发信息,委托他暂时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儿。
从那天之后,这人就没了消息。
“联系家属了吗?”陆无川问。
严一帅放下手里的杯子,说:“他们单位的人说,去年离婚后,他老婆带着闺女出国了。梅青与老家在外地,莲城就他自己,没什么亲戚。”
“这人好多天不上班,单位也不管?”端末不解地问道。
就算不去探望,也该打个电话问问吧?联系不上本人,是不是该报个案什么的,怎么就能放任着不管呢?
“也没完全不管,人事科在他请假后隔了几天打过电话,没联系上。他以前因为颈椎的问题住过半个月的院,人家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严一帅说,“派出所统计请假人员的时候,人事科又联系过他,还是没联系上。这两天人事科长正跟领导商量着要不要报案呢,结果我们就去了。”
“让他们单位来人认尸。”陆无川眉头微蹙,“另外,调一下他的人事档案,查查老家还有什么人。”
接到通知,人事科科长和梅青与所在科室的副科长被派了过来,顺便还带来了档案的复印件。
两人一脸愁容被带去了法医鉴定中心,还没等看清尸体的模样,副科长就捂着嘴跑了出来。
人事科长稍微好些,在看完尸体之后才吐。两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儿,在卫生间里吐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直流,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缓过来。
两人被带到特案队办公室,看到证物袋里的西装,副科长又是一阵恶心,抖着手指着那套衣服直点头:“是……是他,他前些天……一直穿……”
虽然语无伦次,但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套衣服是梅青与最近常穿的。
人事科长也脸色苍白地说:“那个看着象他,但变化太……太大了,我不能完全肯定。”
端末收走证物袋,接了两杯水放到二人面前:“只要有个初步判定就行,我们好进行下一步工作。二位先休息休息,稍后还得麻烦你们配合我们,提供一下梅青与的情况。”
副科长喝了多半杯水,稳了稳心神,说道:“不用……不用休息,你们想了解什么,就直接问吧。”
心理阴影太大,他巴不得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陆无川也没再客气,直接开始提问。
一个负责人事工作,一个是梅青与的副手,与他朝夕相处,对于他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至少要比普通同事知道的多。
第三十九章 净身出户
梅青与,现年四十三岁。老家在邻省一个地级市,在莲城读的大学,财务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公司的财务部工作,两年后参加公务员考试,进入税务系统,从办事员一点点做到了今天科长的位置。
他这个人平时话不多,工作上挺认真的。对下属基本没什么架子,但也不会太过亲近。
去年他离了婚,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女儿读书的问题。
他前妻以前是个中学老师,头些年因为在校外违规补课受了处分,一气之下辞了职,后来跟人合伙办了家小型的教育机构,专门从事升学辅导。
刚开始的时候普普通通,经过两三个的运转,生意逐渐好了起来,这两年赚了不少钱。
前年,他们的女儿升入初中二年级,他前妻就开始考虑要送孩子出国读书。
梅青与对此并不赞同,他认为女儿虽然成绩一般,但孩子还小,又是个女孩儿,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不行。
前妻想去陪读,他就更不同意了。家里这两年是赚了些钱,但那主要是妻子赚的,如果她跟着孩子一起出国,那只会是坐吃山空,以他的工资收入根本就负担不起这些费用。
因为这事儿,两口子没少吵架。前妻背着他联系了中介,都谈得差不多了,钱也交了,才跟他摊牌。
这个摊牌不仅仅是要送女儿出国读书,还包括跟他离婚。
“这都是梅青与跟你们说的?”陆无川问。
“也不全是。”人事科长答道,“梅科长不同意离婚,他爱人到局里找过局长。不过,她不是来闹的,只是求局长开导开导梅科长,让他多为孩子前途着想。”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儿,就算是领导也不好过多参与不是。”人事科长推了推眼镜,“局长安慰几句把梅科长的爱人劝走,跟梅科长简单谈了谈,让他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不要影响工作。”
陆无川打量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一个人事科长,局长跟别人谈了什么他都知道,这消息够灵通的。
人事科长连忙解释:“是局长批他假的时候,跟我简单说了那么几句。”
“为这事儿还特意给假了?”端末觉得不可思议。
“民政局周末休息,不给办离婚手续。”人事科长颇为无奈地说,“局长特意跟我打的招呼,说给两天假吧,毕竟离婚这种事儿,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端末感叹:“你们单位领导真好,太善解人意了。”
“我们忙的时候,经常加班加点,也没跟单位要过串休。”副科长接过了话茬,“梅科长做事儿认真,我们交上去的东西,他都要亲自再过一遍,平时很少按时下班。要不然,也不会累出颈椎病来。”
“他那个病有多久了?”陆无川问道。
副科长说:“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反正最近一直不太好,经常头晕。”
“他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仇,或是闹过矛盾?”陆无川换了个话题。
两人对视一眼,副科长先开了口:“梅科长为人挺随和的,即使是工作上出现在了什么错误,他也只是批评教育,不会大发脾气。”
“嗯,他的确算得上是个好脾气的人。”人事科长跟着说道,“至少我们局里,没听说谁跟他有过结的。外面的人嘛,我就不清楚了。”
陆无川明白他的意思,把目光转向了副科长:“梅青与在工作上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们都是按章办事,就算是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也不至于到要杀人泄愤的地步。”副科长说道,“再说了,以梅科长这些年的经验,工作上的矛盾处理得都挺好的。”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陆无川只能继续下一个问题:“他离婚后,有没有再交女朋友?”
“哪有那份心思啊。”副科长叹了口气,“离婚的时候,他把财产都留给了老婆孩子,自己算是净身出户。就这,还省吃俭用,把钱攒下来给她们娘俩汇去。”
“怎么个省吃俭用呀?”端末问道。
“以前的房子归他爱人了,他自己租了个小房子。除了房租水电和日常开销,他几乎什么都不买。同事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他也很少参加,就连抽烟都比以前降了好几个档次。”副科长又是一声叹息,“男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有情有义了。我还劝过他,要是放不下,就跟嫂子复婚得了。”
“他穿的那身衣服看起来不错,不象是生活拮据的样子啊。”端末故意把话题引到梅青与的衣着上。
说到衣服,副科长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他喝了口水,镇静了一下,才说:“那是以前他爱人给买的,离婚后,我就没见他再买过新衣服。就那么几件倒换着穿,前阵子常穿那套。”
为了不显得过于唐突,端末没有接着问鞋子。一来,那鞋样式简单,并无特别之处,不一定会引起注意。
二来,鞋子除了新的划痕,从鞋底和鞋跟上的磨损程度来看,穿的时间并不长,顶多也就半年左右。这与副科长所说离婚后未添新衣极其不符。
不知道是副科长对他有什么误解,还是他刻意伪装自己。
送走二人,端末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陆无川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轻抿后说道:“关于离婚的原因一方面是从他自己嘴里流传出去,另一方面是他妻子对局长所言。不管哪个渠道,夫妻二人口径一致。但是漏洞太多,其中的缘由一定不是外界听到的那样。”
“假离婚?”端末颦眉。
“离婚没有真假之说,办了离婚手续,那就是真的。哪怕两人私下里签了什么协议,也不具备法律效力。”陆无川说道,“夫妻俩因为送女儿出国读书而产生分歧,导致离婚。梅青与做为一个男人,净身出户,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妻女,这个可以理解。”
“出国读书不是件小事,他前妻又谋划了那么长时间,势必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包括生活上的和经济上的。夫妻俩已经离婚,给女儿抚养费无可厚非,但没必要省吃俭用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们吧?”
第四十章 赴约
“梅青与在做样子?”端末试探着分析,“他在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同时,还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个洁身自好,两袖清风的人。他真实的目的是在……掩饰?”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凶案背后还牵扯了贪污、受贿、渎职?
陆无川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梅青与具备职务犯罪的条件,身份确定之后,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
严一帅同梅青与老家那边的警方取得了联系,查到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一个哥哥还留在老家,妹妹远嫁外地。
梅青与的哥哥梅青槐四十五岁,在老家承包了一片山林,专门从事果树种植。他有两个儿子,大的二十三岁,跟他一起经营果园。小的十七岁,在县城读高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严一帅没有直接同梅青槐联系,而是委托当地警方通知他尽快到莲城市公安局来认尸。
六月初正是果园里较为忙碌的时候,但梅青槐几乎一点儿时间都没耽搁,接到消息就在大儿子陪同下赶往莲城。
父子俩找到特案队办公室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半左右,坐下来稍事休息,陆无川和端末带他们去了法医鉴定中心。
面对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梅青槐直摇头说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变成这样。
这种事情不是他相不相信的问题,要讲究科学依据。做完dna取样,父子俩被带回了特案队办公室。
他们进来的时候端末没在,陆无川以为她去了卫生间,也没在意,跟严一帅一起对梅青槐父子进行询问。
而此时,端末正坐在咖啡馆里。这家咖啡馆离市公安局不远,正是上次乔玉白跟她谈话的那家。只不过,这回坐在她对面的是林素瑶——陆无川的大嫂。
接到她的电话,端末很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林素瑶是个气质端庄,总带着温婉笑容的女人。只不过她的笑并没有让人感到亲切,反而是客气和疏离。
在平城陆家的那两天,她们除了客套地打招呼,几乎没有过交流。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到莲城,又为什么会约她见面。
可不管心里带着什么样的疑问,她毕竟是陆无川的大嫂,端末还是在收到消息后,准时赴约。
“端小姐,我知道自己来得唐突,还请见谅。”林素瑶在侍者送来饮品之后说道。
端末笑笑:“没关系的,大嫂,您叫我小末就好。”
林素瑶并没有依言改了对她的称呼,而是说:“端小姐,你们工作忙,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次来莲城,我主要就是想跟你核实几件事情。也许会有所冒犯,但还是恳请端小姐能如实回答。”
见她如此,端末也敛去了笑容:“您说。”
林素瑶开门见山:“你跟陈书瑾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血缘上的母亲。”端末答道。
“血缘上的?这是什么意思?”林素瑶疑惑地问。
端末深吸了口气,说:“既然您问到我们的关系,想必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自从她离开家、离开我父亲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
“就是说,她没再尽过做母亲的责任?”林素瑶问道。
端末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她说:“也不算是,我父亲牺牲后,她想接我走,是我拒绝了。然后,她就每个月都转生活费给我。”
林素瑶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能做尹家的闺女,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端末稍微顿了顿,“尹家不尹家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姓端,只能是端家的闺女。”
“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骨气。”林素瑶随即又问,“小川知道你跟陈书瑾的关系吗?”
“当然知道。”端末理所应当地说道,“既然两个人决定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林素瑶笑了笑:“那你对陆家又了解多少?”
这话倒是把端末给问住了,陆无川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却也没有多过谈及陆家的事情。她只是凭自己的判断,觉得陆家并非普通人家,至于有多不普通,她还真说不上来。
见她语塞,林书瑶说道:“看来小川并没有跟你说过,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陆家祖上的渊源就不跟你累述了,单说现在,陆家的产业涉及医院、保健、消费品、制药、医疗器械等多个领域。近些年来,在其他行业也有涉足。这么说吧,陆家虽然一向低调,家业却是不可小觑的。”
端末抬眸:“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明明说了不兜圈子,可这绕来绕去是什么意思?
林素瑶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嫁到陆家的时候,小川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虽然我是他大嫂,却是看着他长大的。小川从小就聪明,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很有主意。当初他不肯继续学医,就是不想接手家族的产业。”
“但他生在陆家,就算是远离家乡在这个地方做一个普通的警察,也还是陆家的少爷。到什么时候,陆家都有他的一份儿,而且做为哥哥,昭远绝对不会亏待他。”
林素瑶话语微顿,看着端末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小川在一起,但有一点需要跟你讲明,陆家的东西永远只能是陆家的。你是陆家的人,这些东西理所应当都是你的。如果不是……那你什么都带不走。”
说来说去,原来是这个目的。
面对林素瑶的无礼,端末不怒反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您会往我脸上甩支票,让我主动跟无川分手呢。”
“不不不,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林素瑶连连摆手,“小川在陆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恋爱、婚姻不是家族左右得了的。而且,也没有人想要干涉他。但对于他的将来,他自己不考虑,我们却不能不替他考虑。你说我们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毕竟是自已家里的人,我们当然得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规划好。”
“我想,这种心情,端小姐应该能理解吧?”
第四十一章 协议
端末心里暗自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富贵之家,一切都要放在利益之后。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理解,我非常理解。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天来找我说这些,是代表陆老夫人,还是……?”
“老夫人现在很少管事,这些年来,家里都是由我来打理。”林素瑶又露出端庄的笑容,“但你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我嫁进陆家的时候,也是签了婚前协议的。当然了,陆家也不是苛刻的人家。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要离开陆家,也会得到相应的补偿。”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从桌上推了过来:“这份协议你可以先看一下。”
端末饶有兴致地打开文件,一页页仔细翻看着。
片刻后,她唇边溢出一丝笑来:“还真不算苛刻啊,即使离婚也不是一分不给,扫地出门。”
“端小姐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可以签字了。”林素瑶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递过一支笔来。
端末接过笔,快速翻到其中的一页:“我觉得这里需要修改一下。”
笔尖从纸张上划过,一行娟秀却有力的字迹呈现于某个被划掉的条款下。
林素瑶本以为她要讲条件,在看到那行字的时候,眼中的轻蔑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疑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喽,我觉得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端末把笔放到她的面前,“陆太太,我不知道你当初嫁给陆先生时是什么心态。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陆无川在我眼里,始终只有警察这一个身份,而并不是什么陆家的少爷。以前是,现在是,今后还是。他很优秀,足以让我欣赏、爱慕以及追随。这些完全基于他的个人魅力,而并非他的家庭。”
“端小姐,你要考虑清楚。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这样很吃亏的。”林素瑶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放弃那笔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一辈子都赚不到钱。
端末勾着唇笑了:“在你们的眼里,我和我家庭都很平庸,但我自己却不这样认为。我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足以让我衣食无忧。当然,我的无忧与你所想的无忧不是同一概念,可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我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就可以过上令我自己满意的生活,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另外,我和无川只是在交往。虽然我们俩都是认真的,但世事难料,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还不确定。这份协议请你修改好保存好,真到了那天,我会签字的。还有……”
端末话还没说完,咖啡馆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她正好对着那个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大步走进来的许怀峥,不由得微微一怔。
许怀峥象是知道她在这里,进了门就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端末也不能装没看见,起身打招呼。
许怀峥唇角带笑:“正巧路过,在外面看到你。这位是?”他的目光从林素瑶的身上滑过。
端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双方的身份,只含糊地说是“林女士”“许先生”。
许怀峥微微颔首打了招呼,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林素瑶快速把文件装回到包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随即又低声对端末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端末十分干脆地说道:“不用考虑,我的想法都跟你说过了,不会变的。”
林素瑶想说什么,许怀峥微微笑了笑:“林女士有事先忙。”
明显带着逐客的意义,林素瑶不好再多留,想要买单,又被许怀峥拦住,只好悻悻地告辞离开。
许怀峥让侍者收拾桌子,在端末对面坐下,重新点了饮品和点心。
等侍者离开,他说:“陆昭远的夫人?”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
端末点点头:“你认识她?”
“以前在平城的一个晚宴上,远远看到过。”许怀峥答道。
“她认识她。”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许怀峥却听懂了,他露出个浅笑:“瑾姨虽然不常出现在公众场合,毕竟身份在那儿,认识也很正常。”
侍者送来了新的咖啡和茶点,退下后,他问:“她为难你了?”
“算不得为难。”端末喝着咖啡,自嘲地一笑,“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有够狗血的。”
她知道陆无川家条件好,却不知道好到何种程度,也从来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林素瑶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陆家是富贵之家,她能和陆无川在一起,绝对是高攀了。
“看她刚才那样儿,不象在甩支票。那会给你什么呢?房子?”许怀峥故作认真地问,“陆家倒是别具一格,他们给的是别墅还是写字楼?不会直接给块地皮吧?”
知道他在逗自己,端末噗嗤一声笑了:“怀峥哥哥,你也看豪门小说?”
“你怎么知道?”许怀峥装出惊讶的样子。
经这么一闹,气氛松缓下来,端末靠到沙发里,放松自己:“没有支票,没有房子,更没有地皮。就是一份协议,确切地说是婚前协议。”
许怀峥眉头蹙了起来:“你们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以他的了解,端末绝对是个感情慢热的人,而且他观察到,他们的感情进展也没这么快。
端末摇头:“是林素瑶自作主张来找我的,无川不知道。”
“这么肯定?”许怀峥问。
“当然了,我自己的男朋友我还不了解?”端末十分笃定,“就算是无川真想让我签这么一份协议,他肯定也是自己跟我说,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许怀峥的心里有些乱,一方面为两人还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感到庆幸,另一方面为端末对陆无川如此信任而烦心。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小心措词:“小末,如果陆无川背后没有这样一个家庭,也许你们俩在一起会很好。但是……世上没有如果,他就是那样的一个出身,这点改变不了。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就注定要为他的家庭和家人烦心。”
第四十二章 确定身份
端末倏然抬起眸:“怀峥哥哥,你是在劝我分手吗?”
许怀峥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稍稍怔了怔,极力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每个人都不是单独存活于世的个体,有亲人、有朋友、有生活的圈子。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也许被人羡慕,但也有他的无奈。他可以为了自我从那里走出来,但仅仅是走出来,不可能完全脱离。”
“将来你要面对的不只是他,还有他背后的家庭。来自不同环境、不同背景的两个人,如果真生活在一起,矛盾是不可避免的。这些,你都要考虑好。”
靠窗的位置,稍微侧头就能看到繁华的街景。端末将目光收回来,淡淡一笑:“你也觉得我高攀了?”
“怎么可能!”许怀峥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跟谁相比都不是高攀。”
他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我指的环境、背景不同并非门第高低,而是生活习惯,看问题的角度以及为人处事的方法。”
“怀峥哥哥,人家第一次谈恋爱,你能不能别可劲儿泼凉水啊?”端末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他从来没说过这些。
“小末,虽然我人在许家,可我从来没认为那里有我的亲人。在这个世上,你是跟我最亲近的人,而且是唯一的一个。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不为那些俗事烦心。”许怀峥微敛下眸,片刻过抬眼看她,“当年……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愧疚……”
端末直接打断了他:“怀峥哥哥,你别这么说。那时候你不在东山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从来没因此怪过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虽然他没明说,但端末知道当年是指她家庭遭遇变故的好几年。那的确是她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期,她相信如果许怀峥在,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至少会陪着她度过那段日子。
“谢谢你,小末。”许怀峥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端末摆了摆手:“有什么好谢的,我又没做什么。”
许怀峥沉默片刻,认真地说道:“小末,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同了,我有能力保护你,也有能力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更不需要依附于谁。你要记住,怀峥哥哥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他的话让端末有些许讶异,随后她又释然了,只当他是拿自己当亲妹妹看待,才会这么说。
她眨了眨眼睛:“那我心里就有底了,我也是有哥哥撑腰的人。”
许怀峥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却也没有点破,只是对她笑着点头表示肯定。
不用急于一时,他会一点点把她的心拉回来。
端末的手机响,她解锁屏幕回了条信息,朝许怀峥吐了吐舌头:“被领导发现翘班了。”
“赶紧回去吧,我坐会儿再走。”
“那我走了,这顿你请哈!”
许怀峥被她调皮的样子逗笑了,挥挥手让她快走。
窗外那急匆匆过马路的背影,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儿时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过去的时光纵然让人怀念,但他更期待将来能与她携手。
送走梅青槐父子,陆无川才意识到小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都没回办公室。
他发了条信息给她,那边回复得倒是很快,说马上回来。
几分钟后,端末一路小跑进了办公室,对上陆无川疑惑的目光,她稳了稳呼吸:“苏锦璇找我,我们在楼下聊了一会儿。”
她不想说林素瑶来过,好像背后告状似的,自然也就隐去了跟许怀峥见过面的事。
陆无川看了她一眼,问:“她找你什么事儿?”
端末本就不善于撒谎,被他这么一问,眼神闪了闪,随口答道:“毕业一周年,同学想聚聚。”
这倒也不是假话,之前同学群里有人张罗来着。不过,端末对于聚会什么的向来不热衷,因为这个工作时间出去那么久,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陆无川没有戳破,而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因着上午的事情,端末没什么胃口,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在,干脆就一起去了食堂。
……
隔天,dna结果出来,梅青槐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四十多岁的汉子哭得不能自己。
他的大儿子梅浩然也是个老实人,眼圈红红的,不时抹抹眼角,不知道该如何劝自己的父亲。
严一帅递了包纸巾给父子俩,叹了口气:“那个……你也别伤心了,注意保重身体。”
这种场面见过不少,劝人的话也说过很多,虽然自己都觉得是废话,却不得不说。
别伤心,谁面对亲人的突然离世会不伤心?
梅青槐颤颤巍巍抬起头,常年劳作本来就显老,混浊的泪水在脸上的沟壑间滑过,更显得沧桑。
“我们家老二……冤啊!”抽抽噎噎的句子连不成串,让人听了更加心酸。
梅浩然抽了抽鼻子:“警官,我二叔怎么会被人害了呢?”
“这个我们正在调查。”严一帅把盛着水的纸杯往二人面前推推,“喝点儿水,咱们慢慢说。”
等父子二人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陆无川说道:“现在梅青与的身份已经确认,有些事情你们如果再隐瞒下去,很可能会影响到案子的侦破。”
上次的会面,父子二人对于梅青与的事情并不愿意说。因为还没最终确定死者就是他,所以陆无川和严一帅也没过多追问。
梅青槐与儿子对视一眼,梅浩然低声说:“爸,二叔已经没了,人家问啥,咱们就如实说吧。可别耽误了,让二叔闭不上眼。”
先是抹了抹眼泪,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梅青槐才点了点头。
见父子二人有所松动,陆无川直奔主题:“梅青与离婚的事儿,你们应该清楚吧?”
梅青槐咬了咬嘴唇:“这事儿不怪老二,都是他那个婆娘的主意。”
“详细说说。”严一帅抬了抬下巴。
“那婆娘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梅青槐愤愤地说道,“好好的老师不当,非得出来自己单干。赚了点儿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非撺捣着青与出国。”
第四十三章 着手调查
“她不是想送孩子出国读书?”严一帅插问了一句。
“小英就是个幌子,那孩子根本就不想出什么国,真正想出去的是她妈。”梅青槐摆了摆手,“青与本来没那个打算,但架不住媳妇总跟他吹枕边风,这心眼也就跟着活泛起来了。”
“我那时候劝过他,工作多好啊,都当了科长了,干嘛非得出去遭那个洋罪?青与说他那工作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又累又不赚钱。他婆娘开个补习班,一个假期都赶上他一年的工资了。”
“有那么赚钱?”严一帅对此不太相信。
莲城公务员收入不算低,这一年的工资可不是个小数目。
梅浩然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我二叔是那么说的。”
“他们俩离婚的时候,财产是怎么分割的?”陆无川问道。
梅青槐极快地答道:“老二什么都没要,净……净身出户。”
在一旁做记录的端末抬起眼来,问道:“是梅青与教你这么说的吧?”
“不,不是。他没教,就是告诉我。”梅青槐矢口否认,“老二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懂,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陆无川问:“既然梅青与也有出国的打算,怎么一直没走?”
不再追问梅青与离婚的事儿,让梅青槐松了口气:“老二咋说也是公家的人,不能说撩挑子就撩挑子,这工作上的事儿得安排好了才行。”
“他最后一次跟你联系,是什么时候?”陆无川又问。
梅青槐想了想,说:“差不多五月初吧。”
陆无川问:“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爹妈的坟修好没。”梅青槐接着解释道,“我爹妈走了十来年了,今年清明老二回来,留了两万块钱,让我把爹妈的坟好好修一下。那天给我打电话,就是问我修得怎么样了,我告诉他都弄好了,按他说的弄的。”
“还说什么了?”陆无川追问。
“也没啥,问了问家里的日子,还有果园,嘱咐我别累着。”
梅青槐叨叨咕咕说着兄弟二人最后一次通话的内容,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警官啊,你们一定得给他报仇啊!”
看得出兄弟二人感情很好,对于弟弟的被害,梅青槐是真的伤心。
梅浩然有些无措,手在父亲的肩上按了按:“爸,你别……”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待梅青槐的哭声稍稍平息,陆无川又问他知不知道梅青与有没有跟人结仇。
“警官,我们家老二是个好人!”梅青槐抽噎着,“他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得罪人。”
“我爸说的对,”梅浩然接过了话茬,“我二叔虽然在城里当了官,但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回老家,遇着熟人都客客气气的。象他这么好脾气的人,不可能得罪谁。”
梅青槐父子口中的梅青与就是一个和善、正直的人,无论怎么问,他们都是这样说,而且看起来并不象是在故意隐瞒或是说谎。
在问及梅青与前妻的联系方式时,父子俩皆是摇头,表示他们并不知道。
梅家父子前脚刚走,严一帅就说:“离婚、转移财产、家属先走,自己安排好再到国外会合,这不是什么新套路了。”
“那现在是不是应该着手调查,梅青与是否有职务犯罪行为啊?”端末问道。
凶杀案的调查一般都是围绕被害人最近的行踪以及他的人际关系展开,而这个案子比较特殊,如果梅青与真的利用职务之便做了违法的事,那么调查方向就该有所改变。
“依着他家里人和单位同事所说,他与人私下结怨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还有一点……”陆无川说道,“梅青与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比如手表、钱包、手机等。”
“被劫财,然后杀害?”蒋沐阳不可置信地问道,“如果是随机,不至于非得把人弄死。要是蓄谋,他现在至少表面上挺穷的,不值当吧?”
“在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什么可能性都有。”陆无川睨了他一眼,“查下梅青与以前的房子和现在的住址和他前妻的联系方式。跟他的单位领导打声招呼,没给过我们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到他的办公室。”
死者身份确定,也算是给案子指明了一个方向,特案队的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当天下午,吕东铭和严一帅去了外管处,其他四人则是一起到了梅青与租住的地方。
这里离他单位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位于开发区城乡结合部的位置。
前后十几栋大板楼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居民区,没有门禁,没有围墙,根本连个小区都算不上。
最后一栋楼紧挨着一片苞米地,风吹过时,苞米叶沙沙作响,同时吹过来的还有一股农家肥的味道。
梅青与就住在这栋楼二单元四楼。
进门左手是卫生间,右手是卧室,再往前是厨房和阳台,典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单间户型。
房子门窗紧闭,许是多日没通风,屋里的空气有些闷。
卧室摆设很简单,一张双人床紧挨着窗,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是盏造型极简的led台灯,旁边的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母亲坐着,稚气未脱的女孩站在她的身边,父亲则是在后面,半俯身将母女二人搂在怀里。
三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温馨。
床尾那边靠墙放着一张写字台,复合板,很老的款式,桌角磨损得厉害,已经起了皮。写字台上没有电脑,只有一排用书夹整齐排列在一起的书。大概十来本,都是经济学方面的。
靠近卧室门这一则的墙边是一个三门衣柜,同样有些年头,柜门和抽屉把手上都落了漆。
靠着柜子边上放了两个纸箱,还有一个大号的行李箱立在那里。
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只是因为近期没人打扫而落了一层薄灰。
看得出,梅青与是一个爱干净的人,除了写字台前椅背上搭着的一套家居服外,整间屋里子没有一件乱丢的衣服、袜子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