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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星先生     危情追凶txt下载     危情追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观于海者难为水

    “老付的朋友多是以前或现在的同事,再就是警校同学。谢长宇,老谢算是其中一个。”顾静之说道,“大家都挺忙的,也就偶尔聚聚。外面那些吃请应酬什么的,老付都不会去。”

    “而且,老付在这方面很注意的,除了知近的朋友,不会轻易让别人到家里来。就算是有些找上家门的,他也都是在门口就给打发了。这些年也有不少送礼的,他都是严辞拒绝。还让我嘱咐我姐,不管谁送什么,一率都不能收。”

    付宏斌身处高位,想要找他拉关系、求情办事的人肯定少不了。顾静之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她的丈夫并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也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职务做违法乱纪的事。

    陆无川和端末都没有对她的这些话予以评价,安慰几句后,告辞离开。

    在回市局的路上,端末才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她说:“我总感觉付宏斌并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说说你的看法。”陆无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端末说:“在顾静之的眼里,她的丈夫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其实稍微想一想,并不是这样,他跟顾静之的相识属于偶然,但之后的交往,结婚,搬到顾家,每一步都透着算计。”

    “他一直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可这里面又投入了多少真心?以前还觉得他挺正直的,现在看来,一个跟自己老婆都玩儿心眼的人,还真配不上正直二字。”

    以前跟付宏斌没什么接触,只是偶尔从别人的描述中感觉这位副局长还不错,今天听了顾静之的那些话,付宏斌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完全颠覆了。

    陆无川睇她一眼:“能坐到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他和谢局同样是一步步上来的,但为人处事却比谢局圆滑得多。别看级别相同,但他在领导班子里更有话语权。”

    端末扭头看他:“仕途坦荡,家庭美满,却突然自杀了。你说,会不会是人设即将崩塌,唯有以死逃避?”

    “你这个用词还挺精辟。”陆无川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收回手,继续目视前方,“顾静之虽然已经这个年纪,心思却还是很单纯。她就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虽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是对学问以外的事物并不上心。这样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要么就是不闻不问,要么就是无条件地相信。”

    “自杀需要很大勇气,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付宏斌不是一个义气用事的人,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金钱、权利、女人,这些对男人来说都有极大的吸引力,堕落只是一念之差。逃避是肯定的,但他在逃避什么还不得而知。”

    端末挑了挑眉:“你呢?”

    “我什么?”

    “金钱、权利、女人,哪一个对你更具吸引力?”

    “你这是在试探我?”陆无川有些无奈,“这么说吧,我从小就对钱没什么概念。权利,我要是那么喜欢权利,也许早就不在市局了。至于女人嘛……”

    前方是红灯,他将车停稳,倾身凑过来:“别人就算了,如果是你,我不会拒绝。”

    “油嘴滑舌!”端末将他靠近的脸推开。

    陆无川坐正了身子,唇角微勾:“我说的是实话,观于海者难为水,就是这个道理。”

    见过大海的人,很难再被其他的水所吸引。眼界开阔的人,不会把平常的事物放在眼里。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端末又转回正题,“付宏斌来自于一个并不富裕甚至是贫穷的原生家庭,虽然在莲城有了一份固定的职业,但想要融入到这座繁华的都市却并非易事。遇到顾静之,他很幸运,至少解决了他的很多后顾之忧。但人总是不满足的,他想活得比别人更好,单凭付出更多的努力未必能实现。所以,他需要走一些捷径。”

    “也许其中某一条捷径下面就是巨大的泥沼,他明知道,却存了侥幸的心。当他陷入了泥沼无法全身而退,就只能选择毁灭自己。”

    “我猜也许是他在做经侦的时候犯了什么错误,现在或是被别的案子牵扯出来,即将东窗事发。或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胁。不得已,才选择了自杀这条路。”

    虽然只是猜测,但端末直觉这种可能性很大。

    “想法虽然大胆,但不无道理。”陆无川丝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我发现,你现在的头脑越来越清晰了。”

    比起刚到市局的时候,小丫头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以前她总是不自觉地跟着别人的思路走,现在她会跳出固有的模式,进行独立思考。而且,会把自己的想法大胆地说出来。

    受到表扬的端末眉眼弯弯:“有你这样的师傅,我再怎么说也不会太差。”

    “商业互吹没意思。”陆无川眼中带着笑,“那你要怎么感谢我这个师傅啊?以身相许怎么样?”

    端末臊得满脸通红,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看向车窗外面。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动不动就开车,这样下去,早晚得让他带沟里。

    ……

    包胜几人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把付宏斌的办公室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每一个犄角旮旯,甚至连纸篓里的碎纸片都没放过。

    这几个小时也算是有所收获,办公桌抽屉里有一部老式按键手机,文件柜最底层的档案袋下面压着一个信封,里面是把钥匙。

    除了这两样,几人还把电脑的主机也拎回了特案队办公室。

    吕东铭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他之前只顾着恢复付宏斌的手机数据,从他家带回来的电脑还没来得及查看。现在不仅多了一台电脑,还有陆无川扔给他的pad。

    “老大……”他手指戳着桌上一堆通话记录,眼神哀怨。

    端末走之前说过,回来要帮忙的,可她回来后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一点儿要分担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象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端末扭过头说:“你先放那儿,我一会儿过去拿。”

    “小末最好了。”吕东铭没等她来拿,主动将一摞打印纸都送去了她的桌上。

第十五章 经侦

    从营业厅打印回来的,分别是付宏斌一家三口名下电话卡以及他家里座机近半年的通话记录。严一帅和蒋沐阳也没闲着,各自分担了一部分。

    晚上加了个班,到第二天中午,所有的记录都筛查了一遍。

    付宏斌的儿子人在国外,他名下的电话卡只在去年圣诞节前后使用过,但用的主要是流量。少数几个电话号码不是广告推销,就是家里的电话。

    顾静之的号码虽然一直在使用,但电话不多,主要是学校、家里还有就是跟付宏斌联系。

    而付宏斌本人的电话相对比较多,但大多是工作联系。也有几个私人号码,都是对方呼入,而且通话时间都很短。

    午饭后的碰头会上,端末把以上情况大致讲了一下。然后她说:“最近一个月有个手机号码给付宏斌家的座机打过四次电话。其中三次通话时间都很短,只有一次是半个小时。这个号码在营业厅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根本就查不到这个人。”

    “我试着打过那个号码,关机,没欠费。”端末说,“话费余额还有七百多块,近半年没充过。”

    充值记录和账单明细只保留六个月,时间再长些的根本就查不到。

    陆无川将目光移到吕东铭的脸上,询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歪侧着身子的吕东铭赶紧坐直,说道:“电脑里的社交软件都是用于工作上的联系,邮箱加密了,正在破解。pad的数据都恢复了,微信的确只是付宏斌夫妻跟儿子沟通的工具。别的内容就比较丰富了,游戏什么的不用说,里面还曾经存过不少gv资源,后来都删了。以前登录的微信账号也有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端末没明白他说的资源是什么,只觉得不会是游戏。正要开口,就听蒋沐阳问:“gv是什么?”

    “这都不懂?”吕东铭扔过来一个看智障儿童的眼神,“钙片,小电影,男男的那种。”

    ……呃,端末果断地将嘴闭上,庆幸自己没来得及问。

    蒋沐阳无视了他对自己的鄙视,惊诧道:“靠,你的意思,付宏斌的儿子是那个?”

    “不好说,至少可以确定他有这方面的爱好。腐男,或者就是,再或者还没有完全认清自己。”吕东铭说道。

    严一帅若有所思地说:“不管哪种情况,以付宏斌做为警察的敏锐观察力,不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也许他儿子的出国也跟这个有关系。”

    “当初说是他儿子是考取了国外名校,但并没有象一般人家那样请什么升学宴。”蒋沐阳因为谢长宇的关系,对付家的事儿知道一些,“那时候我妈还说,看人家多低调,儿子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也没张罗着请客吃饭。不象有些人,考个二本还要摆几桌。”

    “如果按严哥的说法,那可就不一定完全是低调了。”端末说道。

    “还有,”吕东铭说,“那部老人机不是智能的,查不出什么,里没有卡,便卡槽有磨损,包子检查过,是反复插卡拔卡留下的。”

    “对,”包胜接过话茬,“从手机的磨损程度来看,几乎是每次使用都会现装卡进去。按键7和9几乎没用过,很有可能是只用这部手机拨打一个固定号码,那个电话号里没有这两个数字。”

    虽然这条信息很有价值,但剩下的数字排列组合起来,也是一个庞大的数量,根本无法查出他拨的是什么号码。

    “钥匙呢?”陆无川问。

    “目前还没查到是哪的。”包胜答道。

    端末猜测:“会不会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跟个金属牌牌拴在一起,上面还有字母和数字,看起来象是个编码。

    包胜的答案让人有些失望:“问过几家大银行,都不是。”

    陆无川跟他要了那把钥匙,隔着证物袋拎起来仔细看:“不一定是银行的,俱乐部、健身房的储物柜也有可能。扩大一下排查范围。”

    他放下证物袋,接着说:“付宏斌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都与哪些人接触过,这些都要查。”

    “经侦那边呢?”严一帅问。

    “我跟雷秋实约好了,他晚一点回局里就过来。”

    陆无川所说的雷秋实是经侦大队的队长,经侦与刑侦这边不同,只有一个大队,下辖着各区县公安分局的经侦部门。

    雷秋实到特案队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他今年三十七岁,典型东北大汉的长相,浓眉豹眼,说话粗声粗气。光从外表来看,更象是做刑警的。

    “哟,这一脑瓜子汗,去哪儿了?”严一帅跟他算是比较熟,说话也随便。

    雷秋实也不客气,从会议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擦额头:“骗贷。”

    吕东铭接了杯水给他,揶揄道:“雷队,你们辣么有钱,还干这事儿?”

    “滚!你小子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雷秋实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抹了抹嘴,“这回这个头头跟泥鳅似的,滑不溜丢,好不容易逮回来了。”

    吕东铭重新给他接了一杯水,又被他一口喝光了。

    “逮着就行呗。”陆无川在他对面坐下,“最近手头还有什么案子?”

    “信用卡诈骗、非法集资、逃税抗税……就那些呗。”雷秋实把杯子递向吕东铭,“再来一杯。”

    “雷队,你这是多长时间没喝水了?”这次吕东铭直接拿了两个纸杯,接满放到他面前。“你们动不动就几亿几十亿的,连瓶水都舍不得买?”

    “几百亿又跟我们有啥关系。”雷秋实终于喝饱了,打了个嗝,“都说经侦有钱,有个毛钱,再咋忙,到手也就是四位数的工资。一年有大半年在外面出差,都是自己垫钱,现在局里还欠我们好几万没报呢。哪象你们队,上面处处给开绿灯,想干啥干啥。”

    “我们也都自己垫钱好不好!”吕东铭翻了个白眼,“我手里也有好几千块钱的票子,最早的还是去年的呢。”

    “雷队,最近的案子能给我们看看吗?”陆无川打断了两个的吐糟。

    听到这话,雷秋实敛去了之前玩笑的神情,低声道:“能是能,但兄弟,跟哥交个实底呗,付局真是自杀?”

第十六章 锐科公司

    陆无川看着他没有作声,雷秋实了盯着他,片刻后嘴角塌了塌:“得,你稍等一下,我让人把立案报告复印给你。”

    “还有近几年被压下的悬案。”陆无川补充道。

    雷秋实刚要拨电话的手停住,两道浓眉都快皱到一处去了。

    严一帅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雷哥,你不会是想到了什么吧?”

    “没……没有。”雷秋实敛去眼中的诧异,把手机又揣回了兜里,“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回去一趟,等着我啊!”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严一帅八字眉一挑:“无川,你觉不觉得这家伙不对劲儿?”

    陆无川微眯了眯眼睛:“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雷秋实才回来,他把夹在胳膊下的文件袋往桌上一放,说道:“都在这儿了。”

    严一帅搂着他的脖子,把人往隔壁的更衣室带:“来,咱们里边唠唠。”

    雷秋实豹眼一瞪:“干嘛!要刑讯逼供啊?”话虽这么说,他脚下却没停,乖乖地顺着严一帅的力道往里走。

    “你不是热嘛,那儿凉快。”陆无川把文件袋拎起来,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进了屋。

    更衣室靠墙是排衣柜,窗下放了个小布艺沙发,旁边还有两个方凳和一张藤椅。

    “哟呵,都说你们特案队是咱们局条件最好的,还真是,这可够奢侈的。”雷秋实一进屋就东张西望,然后大大咧咧坐到了沙发上。

    “除了这柜子,别的可都是我们自己买的。”严一帅在他旁边挤了个地方,“当然了,主要是无川花的钱。你要想买,我可以把卖家介绍给你。”

    雷秋实撇了撇嘴:“我还是算了吧。”

    陆无川在藤椅上坐下,打开文件袋,大致浏览了一遍,说道:“现在没外人,说说吧。”

    “说什么?”雷秋实两腿一伸,瘫在沙发上。

    “说你知道的呗?”陆无川斜睨着他。

    严一帅在他肩上拍了拍:“雷哥,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兄弟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隔着桌子跟你谈。”

    雷秋实知道他所说的不是别的桌子,而是审讯桌。这话呢也不是威胁,而是担忧。

    他抿了抿嘴唇,稍微坐直了些:“还记得你们转过来那个涉嫌洗钱的案子吗?”

    严一帅敲了敲脑壳,随后打了个响指:“锐科品牌创意公司?”

    导演狄旭名下的公司,他被害后,吕东铭破译了他的电脑密码,从里面查出这个公司的一个电子账本。

    就算他对财务专业并不精通,也看出这是一本暗账,上面只有进出金额,其他都是用字符代替,而且账目明显跟公司的明账不符。所以,锐科品牌创意公司被移交到经侦那边。

    “对,就是这个。”雷秋实点头,“创意是什么?就是把再简单不过的东西用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创意是无限的,同样也是无价的,这就是个虚无飘渺的玩意儿。你说它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前提是只要有人肯花这个钱。”

    “锐科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签个合同,弄几个花里胡哨的方案,再报个价。客户满意,生意成交。回头人家按规定一纳税,没毛病。公司赚了钱,再以其他方式将资金流转出去,黑的就变成了白的。”

    “你们把资料转过来之后,我马上带人去了锐科公司。可你们猜怎么着?”

    雷秋实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自问自答:“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员工,其他人都跑光了。”

    陆无川若有所思地说道:“案子转给你们的时候,除了我们特案队的人,我只跟谢局汇报过。”

    “你当然得跟你的领导汇报,我也一样。”雷秋实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我本来是想继续追查的,上面突然下了个令,要严打信用卡诈骗,让把别的都先放一放。为这事儿,我去找过付局,他说是上面的意思,照办就是了。”

    “信用卡诈骗说白了就是欠信用卡的钱不还,一般金额都不大,多的几万,少的也就一两千。但架不住欠钱的人多,信用卡也多。我们忙了一个多月,抓了有百八十人。”

    “这么一耽误,再回过头去查锐科公司,已经来不及了。就逮着个财务主管,还特么是被人设计掉坑里的。账本也都毁了,根本查不着那些资金的流向。”雷秋实手心叠着手背拍了几拍。

    “你觉得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给他们争取时间?”陆无川问。

    “这不是明摆着嘛。但是吧……”雷秋实又把话给拉了回来,“这事儿也未必跟付局有关系。狄旭再怎么说也是个知名导演,他一死新闻里马上就报了。那些人知道肯定得查到锐科公司,所以就提前做了准备呗。”

    “付局对这个案子是什么态度?”陆无川又问。

    不管付宏斌之前是否参与过,让经侦大队依此侦办而转向其他案子的是他。

    雷秋实有瞬间的犹豫,然后才说:“这案子没有真凭实据,单靠那本暗账说明不了什么。他让我把精力放在有线索的案子上,这个以后再说。要知道,经侦不象你们刑侦,没有什么命案必破的要求。如今经济发展这么迅猛,案子都要堆成山了,领导让放就先放呗。”

    陆无川朝他抬了抬下巴:“类似这种情况还有吗?”

    “兄弟,哥哥也是个有原则的人。”雷秋实重新瘫回到沙发上,“要是总这样,我特么早就甩手不干了。”

    “诶,雷哥,问你个事儿。”严一帅转换了一个话题,“付局的儿子,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雷秋实歪着头看他,“他不是出国了嘛,不会跟这事儿也有关系吧?”

    “不是。”严一帅摆手,“我就是想问问,他是怎么出的国。”

    “高中念的合作校,就是那种国际学校,什么课程呀、假期呀全都跟国外同步。到了高三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不用参加高考。”雷秋实说。

    “费用挺高吧?”

    “那看跟哪儿比,跟普通高中一年千八百块比,那肯定是高。”雷秋实耙了耙头发,“听说三年下来,得个二三十万吧。”

第十七章 喜欢收藏

    严一帅说:“我问的不是在国内,是出国后要多少费用。”

    雷秋实斜了他一眼:“那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儿子,花多少钱关我屁事儿。”

    他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你怀疑他的学费来路不正?”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严一帅摆手。

    雷秋实眉头一皱,说道:“不至于,不至于。”

    严一帅挑了挑眉:“什么就不至于了?”

    “喏,我给你分析分析。”雷秋实掰着手指头说,“第一,付局家里不存在房贷、车贷这些问题。第二,他们家两口子都有稳定的收入。他老婆是大学教授,除了工资,搞个科研项目什么的也挺赚钱。第三,他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相反还挺节俭,对物质生活要求并不高。第四,他岳父活着的时候喜欢搞收藏,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怎么也有那么一两个值点钱的物件。不说别的,就这四点,足见得他家是衣食无忧,犯不上冒险不是?”

    “你说他岳父喜欢收藏?”陆无川突然插了一句。

    对付家进行二次堪察后,端末曾说过,付宏斌的书柜里有几本关于收藏、鉴定一类的书,顾静之说是付宏斌平时看着玩的,并没有提到顾父搞什么收藏。

    雷秋实点头:“对啊,这可是我亲耳听付局说的。”

    “他怎么跟你说起这个来了?”陆无川问。

    “也不是特意跟我说的。”雷秋实换了个姿势,把两条腿叠在了一起,“那都是挺早以前的事儿了。就是办案子的时候,在当事人家看着一个小花瓶,不大点儿的一个东西,看着还挺旧。从那家出来后,付局说那个花瓶有年头了,如果是真的,至少能卖个几十万。”

    “我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说他岳父爱收些老物件,没事就整本书看,他在书上看着过类似的。就因为这个花瓶,案子有了转机。那时候我觉得付局老神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完全改变了结局。”

    雷秋实的语气中带着敬佩之意,他在付宏斌手底下工作了六七年,亲眼看着他从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坐上了副局长的位置,这其中固然有运气和钻营的成分,但也不乏个人能力的突出。

    对于自己的这个顶头上司,他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付宏斌工作能力的确有过人之处。但另一方面,对于他的某些行事作风,雷秋实却不是十分赞同。

    “付局也搞收藏吗?”严一帅问道。

    雷秋实摇了摇头:“这……至少我没听说他收藏啥东西。他家我去过,也没看着啥长得象古董的。当然了,那些玩意儿我不懂,就算摆在眼前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严一帅接收到陆无川暗示的眼神,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六点半了,他在雷秋实腿上拍了拍:“走,喝两杯去。”

    “行啊,无川一起不?”雷秋实好喝几口,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最近一直忙,今天把人逮着了,还要准备材料,不急着审,正好有空。

    “他就算了吧,滴酒不沾,影响气氛。”严一帅搭着雷秋实的肩,“今儿个就咱哥俩,不带别人。”

    ……

    第二天一早,陆无川收到一个好友添加提醒,看到对方的头像,以及“我爸是付宏斌”几个字,他果断按下了同意。

    很快一个视频邀请发了过来,陆无川将手机放好,按了接听键。

    屏幕上出现一张年轻的面孔:“hello陆警官,我是付嘉屹。我妈说,你想跟我谈谈。”

    “你妈妈都跟你说了吧?”陆无川调整了一下手机,让自己正对着屏幕。

    “嗯,说了。”付嘉屹往后挪了挪。

    他头顶应该有一盏灯,灯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左耳一只黑色耳钉随着他的动作显得尤为醒目。

    “我也觉得挺意外的,我爸他……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心胸挺宽阔的,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

    “十九号他跟你通过视频,是吗?”陆无川问。

    “是的,他跟我聊了好长时间。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想,可能还是有些不正常。”付嘉屹吸了吸鼻子,从旁边抽了张纸巾。

    陆无川等了他一会儿,才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付嘉屹扔了纸巾,双手抱着肩,说道:“开始的时候跟以往每次通话都差不多,问我学习、生活都怎么样,又认识什么新的朋友没有。又嘱咐我好好学习,注意休息,别总熬夜打游戏什么的。”

    “说实话,这些老生常谈他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他也看出来我有点儿烦了,就跟我说我妈又出差了,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说我妈又不是第一次出差,何况她带着研究生呢,还怕没人照顾?”

    付嘉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接着说:“我爸说,我妈这辈子只顾着做学问,别的事很少过问。他说让我毕业就回国,以后留在莲城别远走。”

    “我当时还笑他总把我妈当小孩子,现在想想,这话分明就是遗言。他怕我一直待在国外不回去,我妈没人管。”

    付嘉屹重新抽了纸巾,使劲擤了擤鼻子:“你说他这算什么?真要是放心不下,就别抛下别人啊!我真想不明白,堂堂公安局的副局长竟然说自杀就自杀,这话说出去,恐怕别人都不会信!你说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别激动。”陆无川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你父亲自杀的原因我们正在查,让你联系我,就是想从你那里得到些线索。除了刚才那些,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

    “你稍等我一下。”付嘉屹直身离开了镜头。

    陆无川这才有机会看清他所处的环境,从屋里的摆设来看应该是他住的地方。

    与一般留学生租住的单人公寓不同,他这个房间看着就挺大,而且明显不是卧室。镜头所及,墙上挂着抽象画,旁边的位置放了个酒柜,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放着酒和高脚杯。

    能出国留学,家庭环境肯定不错,但一般情况下,也就是租住个小公寓,甚至只是一个房间。能住这种房子的,不是没有,却并不多见。

第十八章 来路不正

    付嘉屹不知去做什么,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有人在交谈。

    声音很低,一个是付嘉屹,另外一个是操着一口不太纯正英语的男人,听他的发音,有点儿象亚裔。

    陆无川的耳力很好,英语水平也不错。他听到那个男人在质疑他的身份,怀疑付嘉屹又交了新朋友。

    付嘉屹跟他解释,自己的父亲自杀了,他正在跟国内警方视频。

    可不管他如何解释,对方就是不肯相信。

    陆无川看了看时间,这两人差不多已经磨叽了有七八分钟。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清了清喉咙,用英语大声叫付嘉屹:“既然他不相信,旁听好了,我不介意用英语进行交流。”

    一句话成功地让两人闭了嘴,付嘉屹几乎是跑回桌边:“你……都听得懂?”

    “难道我不可以听懂吗?”陆无川反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付嘉屹面色尴尬,“他是我合租室友,你别想多了。”

    “取向如何那是每个人的自由,我个人既不排斥也不赞同,更不会妄加指责。”陆无川淡然说道。

    付嘉屹耙了耙头发:“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付嘉屹,你不会出了几年国就连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都忘了吧?”陆无川双手抱臂,“你现在的表现就是。”

    这时候,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说要用英语交流吗?”

    陆无川稍顿了顿,然后用英语接着说:“付嘉屹,你父亲早就知道你的情况吧?他很清楚,取向问题不是随便就能改变的。至少目前大多数的心理学家和医学专家都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喜欢同性还是异性并不能通过外界的干扰矫正。所以,他想让你出国。或是怕你被周围的人歧视,连带着影响他的声誉。或者是想让你有一个更为宽容的生活环境,也有可能这两者兼而有之。”

    “这个想法形成于你十三四岁身体开始发育的时候,甚至更早。但是这件事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包括你的母亲。”

    “你们最后一次视频通话的时候,应该谈到过这方面的问题。你说他叮嘱你要照顾你母亲是真的,但他并没有让你毕业后回莲城,而是要求你等风声过了之后,把你母亲接到国外。当然,以你的能力可能办不到这些,他会提前安排好,到时候你只要在国外等着就行了。”

    付嘉屹在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诧异、震惊、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是恐惧。

    见他如此,陆无川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他并没有跟你说他要自杀,只是告诉你这边出了点儿事情,所以才要如此。至于出什么事,不用他明说,你也知道。”

    他微勾了勾唇角,轻缓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再怎么说,付嘉屹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大男孩,自认为城府很深,还是禁不住他三句两句就露出了马脚。

    “付,他真的是警察?”一个男人的面孔进入了屏幕。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五官却很深邃,更是有一个具有欧美特征的高鼻梁,明显是个混血。

    还处在呆滞中付嘉屹被他的惊呼唤回了心神,他烦燥地抓抓头发,挥手赶人:“这回信了吧?!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混血男人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付,对不起。我先回房间,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还朝陆无川挥了挥手:“再见,警察先生。”

    陆无川微微颔首,等他从屏幕上消失,并听到一声关门声后,才开口道:“怎么样,付嘉屹,咱们好好谈谈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谈的。”付嘉屹的神情有些沮丧。

    “谈谈你们父子俩的秘密。”陆无川淡然地说道。

    付嘉屹低吼:“他都已经死了,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陆无川稍微向前,透过镜头盯着他:“为了让他不白死,虽然他做错了一些事情,但却是被幕后黑手所操纵,最终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你是他的儿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害他的人逍遥法外吗?”

    “另外,你也不想你妈妈知道你的事情吧?”

    付嘉屹皱了眉:“你威胁我?”

    别的事情无所谓,他唯一不想让顾静之知道的就是他的取向问题。

    自己的母亲他当然了解,别的都好说,这一点她肯定接受不了。

    “不是威胁,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我不敢保证调查过程中,会不会涉及到这个问题。”

    冷冽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直直地刺到付嘉屹的心里,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僵,随后痛苦地闭上眼睛。

    可是那道低沉的声音依旧传进了他的耳朵:“付嘉屹,还有一点你要好好想想,就算你不说,我们一样查得出来。结果是一样的,只是时间早晚不同。如果你肯配合警方调查,真相就会更早查清,你父亲也会早些解脱。”

    付嘉屹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通红:“我爸在别人眼里位居高位,其实他活得真的很累。”

    抬起双手揉了揉脸,他又说:“临出国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张境外卡,嘱咐我别跟我妈说。后来我一查金额,吓了一跳。我不清楚他都做了什么,也问过,他不肯告诉我。只说这些钱放心用,不会有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这笔钱肯定来路不正。但他都说没事儿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种情况在国内又不是个例,大家不都过得好好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絮絮叨叨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儿,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什么,能解决好,让我别担心。还说让我考完试去找一个人,他会帮我妈办好出国手续,到时候让我照顾我妈一段时间。”

    “当时我能想到的最严重的结果就他被双规,我问他,他说不会。我以为他只是让我妈出来避一避,等所有事情处理好了,再把人接回去。没想到,他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陆无川放缓了语气,问:“你父亲让你找谁?”

第十九章 表格

    “我爸就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打电话联系。我今天白天才考完,还没来得及打这个电话,我妈就跟我说……他自杀了。”付嘉屹揉了揉脸,“我妈让我马上跟你联系,她说一定要查清我爸到底为什么死。”

    “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跟那个联系上之后,要说些什么?”陆无川问道。

    “他说报他和我自己的名字,那个人会跟我面谈。”付嘉屹说道。

    “视频别关,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他。”陆无川直接下达了命令。

    皱着眉犹豫了片刻,付嘉屹说:“我可以配合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陆无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别伤害我妈。”付嘉屹的声音中带着乞求,“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我爸一直是个好人。如果可以,不要破坏他在我妈心目中的形象。也别……将我的事情告诉她。”

    “你这好像不是一个要求了吧?”陆无川顿了顿,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他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向她泄露你的个人问题,尽我所能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当然,我不能保证有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但至少我会尽力。”

    “好吧。”付嘉屹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端是一个苍老的男声,付嘉屹自报名号之后,他什么都没解释,直接报出了一个时间和地点,要求跟他见面详谈。

    付嘉屹看了一眼屏幕中的陆无川,在他的示意下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你都听到了。”付嘉屹把手机丢到桌上,“我真的要去吗?”

    “当然得去。”陆无川说道,“见面后听听他怎么说,你尽量少说话,也不要答应他什么,回来后马上联系我。”

    付嘉屹的眼睛眯了眯:“你又不在场,就不怕我……”他只说到一半,尾音故意拖长,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陆无川的唇边露出一抹浅笑:“你可以试试。”

    人在国外,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的,唯有利用心理战术让他乖乖听话。

    付嘉屹苦笑着摇了摇头:“得,我配合。别忘了是你说要查清楚我爸的死因,而且不让我妈受到伤害。”

    “结果如何……完全取决于你。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我等你消息。”陆无川说完摆了摆手,直接挂断了视频。

    这么一耽误,早就过了上班时间。端末之前发信息问他怎么还没过去吃早饭,他让她不用等自己,先去上班。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估计这个时候小丫头早就到局里了。

    陆无川没着急,端着杯咖啡,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向外眺望。

    从二十五楼的高度看出去,让人有一种身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

    行人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小点,点多了就会连接成环,这些环串在一起,组成了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同样每个环也有自己的规则。

    当某个点不按规则行动,就会带动周围的几个点一起做出改变,从而导致整个环偏离轨道,甚至还会影响其他环的正常运转。

    如果波及的范围比较大,就会有更多的规则被打破。无论是环还是点都无法再回到既定的路线上,这个世界就乱了。

    做为一个点,付宏斌显然已经违反了正常的规则,从付嘉屹的言语中可以得知,他不是第一个变化的点,同样也绝非最后一个。

    高昂的学费。装修精致的房间,再联系到付嘉屹说的那些话,无不透露着一个重要的信息,付宏斌参与了某件或某些事情,从中得到了好处。因此,他才有足够的资金将儿子送出国,甚至还铺好了后路。

    他一边维持着清正廉明的公安局副局长形象,一边暗地里做着与之背道而驰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目前尚且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付宏斌的背后一定有条完整的利益链,不然他也不会隐藏这么久。

    一杯咖啡喝完,陆无川敛着眸思索片刻,这才离开了家。

    到了局里,就见特案队其他几人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老大,你来的正好。”吕东铭把一张纸递到他面前,“赶紧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a4纸上是一张表格,里面除了数字就英文字母,一个汉字都没有。

    数字和字母都是一串一串的,英文不是单词,也不汉语拼音,上下对照,根本看不出什么规律。

    “哪来的?”陆无川微微蹙眉。

    “付宏斌家里那台电脑有个加密文件夹,这是存在那里面的。”吕东铭说。

    陆无川抖了抖那张纸:“你就不能把这个也破译了?”

    “老大,破译这玩意儿跟破解电脑不一样。”吕东铭委屈地说道,“电脑是有迹可寻的,这个……完全就是无厘头。”

    “我觉得象密电码。”端末说。

    “肯定不是。”蒋沐阳一个劲儿摇头,“密电码都是符号,可这是字母和数字。”

    “世界上不是只有摩斯密码一种密电码。”陆无川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过了一会儿,“这个的确象是密电码,应该是少了些辅助资料。”

    “密码本?”严一帅问道。

    “不一定,也可能是一本书,一张报纸,甚至是广告宣传单。”陆无川把那张纸交给端末,“瞎猜也没用,先收起来。”

    端末拿了个文件夹把纸夹起来,收进了档案柜。

    然后问他:“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陆无川没有隐瞒,将今早与付嘉屹的视频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他怎么这么痛快就说了?”蒋沐阳觉得不可思议。

    陆无川摸了摸鼻子:“答应了他一个小要求。”

    “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吕东铭对这个问题比较有兴趣。

    陆无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答应他要保密,不让顾静之知道。”

    端末唇角抽了抽:“你这还叫保密?”

    “我又没说什么。”陆无川摊了摊手,“不过,这事儿只咱们特案队知道就行了,别外传。”

    并不是他不讲信用,案子在侦查过程中,必须做到队内人员资源共享。而且,特案队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间办公室里。

第二十章 新进展

    付嘉屹隔了一天再次跟陆无川取得联系,这回他没有发出视频要请,而是直接打了电话。

    他在约定地点见到的是一个华裔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眼神让人感到不舒服,说话象是在命令人。

    这个男人自称叫徐德,是某家中介机构的工作人员。说自己受付宏斌的委托,为顾静之办理出国手续。

    他拿了几份表格给付嘉屹,要求他如实填写。

    因为之前被陆无川叮嘱过,付嘉屹跟对方说有些内容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要把表格拿回去填。

    徐德说表格不能外泄,让付嘉屹把相关材料准备好再找他,当面填写,并列了一份清单给他。

    “陆警官,这些表我填吗?”付嘉屹用极低的声音问。

    陆无川反问:“你是不是快放假了?”

    “差不多还有十天左右。”

    “有什么安排?”

    “放假我就回去,毕竟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放心我妈。”

    “回头把那份清单拍照发给我,我帮你问问外管处。”

    “好。”

    “先不用跟徐德联系,等我问明白了再说。”

    “嗯,我先拖着。”付嘉屹停顿了一下,问,“我爸的事儿……有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陆无川说道,“你最近尽量减少外出,如果有陌生人跟你联系,马上告诉我。”

    付嘉屹把那份清单发了过来,陆无川转给蒋沐阳,让他联系外管处进行核实。

    外管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给出了反馈,办理出国手续并不需要提供这些个人信息,就算是移民也没这么麻烦。

    蒋沐阳把一张纸放到陆无川面前:“上面打勾的都是肯定不需要的,也不知道用来干嘛。”

    端末正好接完水从旁边路过,瞥了一眼:“要不……问问杨青奎?”

    娱乐圈那个案子之后,她跟杨青奎虽然没有再见过面,但逢年过节都会相互发个信息问候一下,向他咨询咨询并不突兀。

    得到陆无川首肯之后,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杨青奎。

    估计那边可能是在忙,并没有马上回复。直到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杨青奎在电话里说手头有案子,刚看到这张照片。他问是什么案子,端末表示不方便透露。

    他没再多问,只说他曾接触过的案子里也有要求提供类似材料的,一般都是国外资产转让或是赠予。因为他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

    端末开了免提,旁边的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蒋沐阳直接问道:“杨律师,资产转移是什么意思?”

    杨青奎显然是没想到有人旁听,他顿了一下,说:“这有很多个可能,房屋、建筑物、机器、运输工具、文物、图书资料、林木、股份……范围很广,生产资料或是其他财产都有可能。甚至还可以是基金会的基金。”

    “遗产呢?在国外办理遗产继承要不要用到这些材料?”端末问。

    杨青奎说:“那要看是哪个国家,但是一般来说遗产继承只需要其中的一部分。”

    接下来,他又举了几个例子来说明资产转让和遗产继承的区别。

    大致听明白之后,端末向他道谢,然后收了线。

    蒋沐阳唏嘘道:“不是说早在付嘉屹出国的时候,付宏斌已经给了他一大笔钱嘛?如果这次真的是资产转让的话,付宏斌得贪了多少啊!”

    陆无川直接给雷秋实打了电话,让他协助调查付宏斌的个人资产以及资金进出状况。关于经济方面的案子,他比较有经验。

    同时,他向局里打了报告,申请冻结付宏斌所有的个人银行账户。

    报告还没得到批复,案子就有了新的进展,陆无川在付宏斌电脑里发现的那张无厘头的表格里看出了端倪。

    他把人都召集到会议桌前,用投影仪把表格投到屏幕上:“依照这些数字和字母的排列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但我们这样来分析,先找出其中出现超过一次的字母。有两种可能性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是明文中用同样的字母序列加了密。另外一种就是明文中两个不同的字母义形于色通过官钥中不同部分加了密。”

    在场的除了吕东铭能理解他的意思,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蒋沐阳挠着脑袋说道:“老大,麻烦你能不能说汉语?”

    “我问过谢局,他说付宏斌年轻时曾经有段时间对密电码很有兴趣。密码,这张表正是用密码书写出来的。”陆无川不得不换了一种方式,“简单来说,就是将正常的信息转变为无法识别的信息。”

    吕东铭点头说道:“密码在中文里是password的通称。我们登录一些账号时输入的密码严格上来讲应该被称作口令,因为他不是本来意义上的加密代码。真正的密码是密文,比如相对于明码或明文来说的秘密电码。”

    “东铭说的对,我们这里所指的就是这种相对明文来说的密电码。付宏斌使用了字母与数字相结合的方式。”他切换了幕布上的内容,“这是通过频率分析得出的图表,依照这张图表来看,表格里的字母和数字应该是反的。”

    “什么叫反的?”端末问道。

    “就是说这些字母代表的是数字,而这些数字破译出来,却是字母组成的明文。”陆无川又把付宏斌电脑里那个表格切换过来。

    严一帅挑了挑眉:“无川,你给我们讲这些也听不懂,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们你破译出什么来了?”

    “只能破译出第一步。”

    “啥意思?这玩意儿还分几步走?”

    “对,”陆无川点了点头,“现在只有字母这一部分能破译出来,它们代表的是数字。”

    “这么跟你们说吧,”陆无川无力再跟他们解释下去,直接给出了一个答案,“现在缺少一个参照物,找到参照物,就可以把这上面的全部内容都弄清楚。”

    “什么参照物?”蒋沐阳问。

    陆无川摊了摊手:“也许是一本书,也许只是一页纸,还有可能是日历、甚至是张宣传单。”

第二十一章 会员柜

    “如果是书的话,会不会在付宏斌家的书房里?”端末问道。

    一直没吭声的包胜突然说:“那些书都一本一本翻过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他可是用了几天时间才把所有的书都翻完,而且是一本一本仔细翻的。

    蒋沐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储物间里有一本顾阿姨的专业书,被付宏斌泼上了水,在窗台上晾着,会不会是那本?”

    “不会吧。”严一帅说道,“专业书很有可能随时会被带走,付宏斌用的时候,那本书万一不在家怎么办?”

    端末说:“我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一本《古玩赏析全篇》,书页都卷了,应该是经常看。”

    陆无川起身说道:“跟我去趟他家,对照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

    ……

    顾静之从打回来之后就病了,虽然惦记着项目组那边,却也只能暂时留在家里休息。

    陆无川和端末再次登门,她以为有了什么新的消息,在得知他们只是想看看书房里的书时,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你们自己上去吧。”她把身上的披肩裹了裹,坐回到沙发上。

    陆无川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问:“顾教授,之前晾在书房窗台上那本书能让我们看看吗?”

    “姐,你去把我床头柜上的那本书拿来。”顾静之说道。

    柳新桃去一楼的房间拿了本来,陆无川看了一眼,的确是关于环境科学的专业书。

    他依据脑海中那张表格里的内容翻了几页,悄悄对端末摇了摇头,把书放到了茶几上。

    之后二人上楼,找到了那本《古玩赏析全篇》。陆无川边对照带来的表格,边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

    一会儿工夫,就写出了几个汉字。

    陆无川眼睛一亮:“应该是它。”

    “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端末看着那几个不挨着字,迫不及待地问。

    “字母破译出的数字对应的是书上的字。”陆无川说道,“你看,这三个字组合起来就是宝瑞阁。”

    “宝瑞阁是什么?”端末问。

    “一个经营文玩的店。”

    “你确定?”

    “嗯。”陆无川点头,“以前有个文物贩子提到过这个宝瑞阁,说那里收赃。”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后来并没有查出什么。”

    那是他刚调到刑警队时候的事儿,二队杨百全负责这个案子,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出宝瑞阁有什么问题。之前抓到的文物贩子又翻了供,说他记错了,宝瑞阁从来不参与道上的事情。最后,对宝瑞阁的调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陆无川没有多说,和端末带着那本书下了楼。

    顾静之还同之前一样,神情疲惫地靠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手里的书,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需要用它做些参考。”陆无川拿着书的手抬了抬,“用过之后会还回来的。”

    “那倒不必,一本书而已,用得上就拿去吧。”顾静之接过柳新桃递来的药,用水送服下去。

    陆无川微微颔首:“您好好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柳新桃将二人送到院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端末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犹豫片刻,柳新桃说,“静之最近身体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她多休息休息?”

    端末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弯了弯唇角:“我们尽量吧,但是有些时候也是不得已。毕竟这关系到付局……”

    后半句她没有说,但相信柳新桃也能明白,如果不是为了付宏斌的死,他们怎么可能屡次登门。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担心静之,没别的意思。”柳新桃勉强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把两人送出门,等他们走远了,这才关上院门。

    在陆无川和端末研究密码的同时,包胜他们也有了新的进展。那把在付宏斌办公室里找到的钥匙终于有了着落,那是一个射击俱乐部vip会员柜的钥匙。

    经过与俱乐部的交涉,这个柜门终于被打开。

    柜子里有一套西装,一套射击服,还有射击手套、皮带等装备。在西装的口袋里有一只u盘和一页折起来的便笺纸。

    纸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奉劝你适可而止。

    所有的东西都被带回局里,看到堆在会议桌上的东西,蒋沐阳直咂舌:“真是有钱烧的,想射击还不容易,非得花钱办什么会员卡啊!”

    射击俱乐部的入会费用不低,尤其是vip,得储值达到一定金额才行。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市局有专门的射击训练馆,一个副局长,完全没有必要去什么俱乐部办卡。

    “射击服和这些装备都是新的,顶多也就用过几次。”包胜指着射击手套说,“这上面的磨痕很浅,如果不是用仪器,根本看不出来。”

    “这张卡也许是别人送的也不一定。”端末说道,“包括这些装备。”

    严一帅点头表示同意:“有这种可能,射击俱乐部只提供了vip卡持有人的信息,说是查不到是谁办理的。这明显就是在说谎,那么一大笔金额不可能用的是现金。老雷渠道多,回头让他帮忙查一下。”

    “射击服上有付宏斌的指纹,衣服里面的头发也是他的。如果不是他穿过,头发粘在里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包胜说,“西装是付宏斌本人的,我拿给雷队辨认,他说看到付宏斌以前穿过。u盘和那张纸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从新鲜度判断,遗留时间至少超过一个月。便笺上的字迹鉴定过,属于付宏斌本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严一帅手指弹着装在证物袋里的便笺纸,“警告的意味很明显,可究竟是在警告谁?他预想着谁会找到这些东西呢?”

    “我们,或者是……那些人。”陆无川从他手里拿过便笺,“我觉得我们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管是谁,还是先看看u盘里都有什么吧。”吕东铭从证物袋里取出那只u盘插到自己的电脑上。

    过了片刻,他摊了摊手:“果然加了密,不是简单的密码,给我点儿时间,我得研究一下。”

第二十二章 宝瑞阁

    在特案队的人忙于破译各种密码的时候,付宏斌的银行账号全部被冻结,雷秋实也通过他的渠道查到了付宏斌曾经的资金流向。

    可是从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所有的资金进出都很正常,除了每年给付嘉屹的学校转学费,没有数额较大的境外汇款。

    之前付嘉屹说过,他出国时,付宏斌曾给了他一大笔钱,这些钱是存在国外的账户里。没有大笔资金的流入,也没有转出,只能说明这些钱都是从国外直接存入的。

    “会不会是类似比特币之类的?”陆无川问雷秋实。

    “也不是没有可能。”雷秋实说道,“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帮对方办事,也不可能都给外币。在国内通过一些渠道购买比特币,再到境外提现,这也是一种资产转移的方法。”

    “通过别人的账户进行操作吗?”对于经济案件,陆无川还是有挺多不了解的地方。

    雷秋实想了想说:“可以。在某个平台上开个账户,别人把钱汇到这个账户上,兑换成比特币,然后把比特币从交易所提到冷钱包,再提到国外的交易所。”

    “什么是冷钱包?”陆无川问。

    雷秋实挠了挠头:“怎么说呢,通俗的解释是一种由信息技术公司研发的比特币存储技术,可以存储数字货币,有多重交易密码,还能有效防止黑客窃取。说白了,就是可以匿名。”

    “跟暗网有关?”

    “嗯……也不能这么说。比特币作为一种虚拟货币,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它存在的意义绝不是为了暗网,也不是为了洗钱。但是,暗网交易大多用的是比特币。”

    存在于明网之下,不为普通人所知的黑暗网络交易世界里,不管你想到、想不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你情我愿,就可以形成一笔交易。而比特币,是这里流通的主要货币。

    说到这里,雷秋实有些不解:“你怎么突然提到暗网?跟付局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想起之前的一个案子,其中一个被害人曾在暗网上出售过一个文物。”陆无川说道,“这个案子当时就转给网警了,这都一年了也没个结果。”

    “是块玉吧?”雷秋实问。

    “玉璜,你知道这事儿?”陆无川挑眉看他。

    “听网警那边的老齐提到过一嘴。”雷秋实稍微停顿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那次我跟他一起喝酒,他有点儿喝高了,我送他回家,他说自己憋屈。我问他怎么了,他叨叨咕咕,大概意思是说他们得到线索在查一个暗网,是跟块玉有关,刚查出点儿眉目,突然所有人都被派去查什么网上传谣,之后那个暗网突然就不见了。过后我再问他,他就什么都不承认了。”

    他民说的老齐名叫齐连海,是网络安全保卫支队的副队长。年纪跟雷秋实差不多,计算机专业毕业后从警。和雷秋实一样,喜欢喝酒。两人认识之后,隔三岔五约顿酒,慢慢熟悉起来。

    陆无川说:“我们问过好几次,他们那边都说没什么进展,我还以为真什么都没查到呢。”

    “诶!你可别把我卖了,要不然我跟老齐没法交待。”雷秋实叮嘱道。

    “放心,回头我让东铭跟他们队里别人打听去。”陆无川在他肩上拍了拍,“多谢了,改天让大帅请你喝酒。”

    从雷秋实的办公室回来,他把刚刚了解到的情况跟队里人说了,吕东铭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套出实情。

    ……

    付宏斌电脑里那个表格在陆无川和端末的共同努力下,终于破译出了个大概。

    表格里多次出现了“宝瑞阁”三个字,如果分析得没错的话,对应的数字是日期和金额。

    通过工商查询系统里有关企业信息显示,宝瑞阁为个体工商户,法人名叫张续,注册资本十万元,注册时间是五年前。主营美术工艺品、书法、篆刻艺术创作;销售美术作品、办公用文具;承办展览展示活动;艺术品、收藏品、文化用品销售。

    这些信息与一般的古玩商店没什么太大区别,但税务系统里显示,这家店隔段时间纳税金额就会远远超出普通个体工商户的标准,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字画出售。

    字画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其价值无法用一个标准来衡量。即便只是一幅普通的作品,只要有人认,那就是说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

    陆无川说:“这跟创意公司倒是异曲同工,随便一幅画,卖几百也是它,卖几百万也是它。”

    “用这种方式洗钱,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端末唏嘘。

    为了证实他们的想法,两人亲自去了一趟宝瑞阁。

    从局里出发,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黑色越野车停在了滨海路拐角的停车位上。

    滨海路因为离海边比较近,沿街多是旅游用品商店,也有些卖古玩字画和文房四宝、工艺品的铺子,宝瑞阁就是其中之一。

    相对客流量比较大的中间路段,宝瑞阁的位置有点儿偏,几乎已经处在街尾。店面不算太大,仿古式的门脸因久未修缮显得有些破旧,倒是显得有几分古朴之气。

    陆无川和端末进店的时候差不多是上午十点,这个时间段街上的游客本就不多,宝瑞阁更是门可罗雀。

    店门正对着的一排柜台后面,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半长的头发一缕黄、一缕绿、一缕红、一缕蓝……,活象一只花锦鸡。

    他耳朵上插着耳机,正在低头玩游戏,嘴里时不时骂上一句,不是嫌队友动作慢,就是嫌人家技术太烂,对已经进了店门的两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端末环顾四周,大概三十多平米的屋子里,两边靠墙的位置放着陈列柜,摆着花瓶、玉器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可能是不勤于打扫,柜隔和上面的东西都落了灰。

    玻璃柜台里的东西不多,首饰、怀表、鼻烟壶,还有各色珠子的串、项链。柜台后面的墙面上挂了几个老式钟表,靠一侧有道门,挂个门帘挡住了视线。

    陆无川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柜台上的一台老式收音机上。

第二十三章 于老板

    花锦鸡恰巧打完一局游戏,抓了抓一头彩毛,懊恼地骂了句傻缺。甫一抬头,看到盯着收音机看的陆无川,吓了一跳,顺嘴叨叨了声“我靠”,随即换上一幅有些刻意呆板的笑容:“喜欢啥,给你个优惠价。”

    陆无川拨了一下收音机上的旋钮:“这个东西还能用吗?”

    “这就是个摆设。”花锦鸡说道,“收音机不象钟表,里面的零件早就没处配了。你看这些钟,都拾掇过,不光能走,只要你按时上弦,走得还挺准。这老物件比现在的东西质量好,做工细致着呢。你看这个,都一百多年了,还跟新的似的。”

    端末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农业学大寨有一百多年了?”

    花锦鸡将挡在眼睛前面的头发拨到一边,打量着她抬了抬下巴:“看来这位小姐挺懂行啊。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总之这钟有年头了,至少比我爷爷岁数大。”

    那你这个爷爷还真够年轻的,端末在心里暗自腹诽。农业学大寨开始于六十年代,正式结束于一九八零年。要说跟他爸爸岁数差不多还勉强,至于爷爷嘛,只能呵呵了。

    “你们张老板呢?”陆无川突然问道。

    “张老板?”花锦鸡皱了皱眉,“我们老板姓于……你问的是哪个张老板?”

    “张续。”

    “不认识。”花锦鸡摇头,“你们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我们这是宝瑞阁。不过也没关系,想要什么一样可以优惠。”

    “没错啊,就是宝瑞阁。”陆无川往前微探了身子,压低声音说,“有人跟我说,宝瑞阁张老板手里有好东西。”

    花锦鸡说道:“我们老板真姓于,全名于娇娇。”

    “女的?”

    “那当然了,男的谁能取这名呀!”

    “你们这个于老板在吗?”陆无川问。

    花锦鸡狐疑地看了看他:“你们到底要买什么呀?”

    “字画,送人用。”陆无川说。

    花锦鸡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画轴,展开来:“你看看这个行不?”

    端末凑上前看了看落款,摇头:“这个不够档次。”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这些,只是见花锦鸡那么随意从柜台底下拿出来,肯定不会是太值钱的。

    “要名家的,”陆无川顺着她的话说道,“最好是已故名家。”

    “有是肯定能有,但得碰。”花锦鸡将画卷好,重新塞进柜台,“要不你留个电话,有货了,我打电话给你。”

    他说来说去,也没提他们老板在没在。

    陆无川睇着他说:“跟你们老板联系一下,我们跟她谈。”

    “店里的东西我都知道,跟我谈也是一样的。”花锦鸡说道。

    “你能做主?”陆无川挑眉看他。

    “能,我就是这店里的二当家。”花锦鸡拍着胸脯保证。

    陆无川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我要的这幅画回头还得卖回你们店里,这事儿……必须得跟老板谈,我才能放心。”

    “可于老板出门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花锦鸡面露难色。可他实在是不太人伪装,说话的时候眼神飘来飘去,明显就是在说谎。

    陆无川也不揭穿他,淡然一笑:“看来朋友说的话有误啊,你们做生意这么随便,我可不敢在这儿买了。万一出了纰漏,别说升官了,恐怕这身皮都得扒了。”

    他目光从柜台后面的门帘掠过,摆了摆手,作势要往外走:“算了,算了,不麻烦你了,我们再找别家去。”

    “哟,这是谁来了?”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后面传了过来,门帘一挑,出来个打扮妖道道的女人。

    花锦鸡眼珠一转,反应极快地说道:“诶?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正准备到前面看看,没想到就有贵客登门。”女人笑了笑,“我姓于,于娇娇,宝瑞阁的老板,两位跟我到后面坐坐吧。”

    陆无川和端末绕过柜台,跟她进了那道门。

    门外是个小院,正面有三间房,左右各有两间。院中间一棵桃树,屋廊下还搭了葡萄架。

    于娇娇边往后走,边招呼:“小六,去沏壶好茶来。”

    还留在店面里的花锦鸡大声应道:“好嘞,稍等哈!”

    于娇娇将二人带进了正房,从外面看房子挺不起眼,屋里却装修得挺好。皮沙发,实木茶几,窗台和屋角摆着绿植,靠墙有两个博古架,上面摆着的东西比起店里的要精致许多。

    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幅兰花,端末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数秒,就听于娇娇笑道:“那是赝品,临摹的,要是真迹我也不敢挂那儿。”

    “这么说,于老板这儿有真迹喽?”陆无川接过了话茬。

    “请坐,请坐。”于娇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小六端着托盘进来,给三人斟了茶。

    等他出去后,于娇娇弯了弯唇角:“请问二位怎么称呼啊?”

    她穿了件暗紫色的旗袍,头发烫着大卷,口红的色号也偏艳,看着就象旧社会十里洋场里混生活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尽带着风情。

    “我姓陆,这是我女朋友。”陆无川答道。

    “陆先生在哪儿高就?”

    “在体制内做事。不瞒于老板说,我现在有个机会能往上升一升,想寻幅好画送我们局长。”

    于娇娇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陆先生想要什么样的画作?”

    “这个我不是太懂。”陆无川说道,“我听朋友宝瑞阁有好东西,而且不满意的话还能退换。”

    “陆先生真会说笑。”于娇娇掩唇而笑,“我们这儿既不是商场,也不是网店,哪有七天无理由退换啊!”

    “这样啊……”陆无川略做思考状,“那万一我买回去,局长不喜欢,那岂不是事得其反了?”

    端末瞥着他道:“我就说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送点儿实惠的就好了。”

    “你知道什么!”陆无川嗔怪道,“别的东西他也得收啊。前年,小李送了两瓶酒,直接被撵了出来,连家门都没进去。这送礼得讲究投其所好,不然反而会惹人烦。”“两瓶酒才能值几个钱。”端末不屑一顾。

    陆无川伸手比划了一下:“两瓶,这个数。”

    “七万?”端末问。

    他摇了摇头:“再加一个零。”

第二十四章 停止调查

    “陆先生算是说对了,这送礼的门道可多了。”于娇娇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要不这样,你们告诉我想要什么价位的画,我先帮你们参谋参谋。”

    “怎么也得这个数吧。”陆无川伸出食指和中指,“最好是他不喜欢,拿回来你给折成现金。”

    于娇娇为难道:“这……我刚才都说过了……”

    陆无川直接打断了她:“行的话咱们就谈谈,不行……我们也不耽误于老板的时间。”

    于娇娇犹豫片刻,笑了笑:“怎么说呢,我是想做成陆先生的生意,可这要求有点儿高。”

    “有什么条件,于老板可以提呀!”陆无川摊了摊手。

    于娇娇抿了抿艳红的嘴唇:“至少得付两成佣金。”

    “两成?这也太高了吧?”端末低呼一声。

    于娇娇摆手:“妹妹,两成不高了,我这可担着风险呢。”

    “他一年的工资也顶不上这两成的佣金。”端末撇了撇嘴,“要我说,能升就升,升不上去就算了。别费那么大劲儿,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这话可就不对了。”于娇娇说道,“陆先生一看就不是指着工资过日子的人,这点儿钱还不是分分钟就赚回来。升了职,手里的权利也变大了,回来得更快。”

    端末不赞同地摇头:“哪象你说得那么容易。”

    陆无川略一思忖,说道:“这样,我回去考虑一下,过两天再来。”

    “行,你们回去商量。”于娇娇跟着起身,递了张名片,“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陆无川往前走了两步,在屋门口停下,回头问:“以前这儿有个张续张老板吧?”

    于娇娇反问:“陆先生听谁说的?”

    陆无川随口答道:“一个朋友,他说这店是张老板开的。”

    于娇娇笑了笑:“张续是我表哥,这个店是他开的,开起来就当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丢给我来做。”

    “哦,原来是这样。”陆无川微微点头。

    穿过前面的店铺时,于娇娇吩咐小六:“下次陆先生再来,直接请到后面。”

    “知道了,老板!”小六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那满脑袋彩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舞着,象个会动的鸡毛掸子,“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离开宝瑞阁,黑色越野车沿着滨河路往回开。从这里回市局要跨过城市内河的入海口,高架桥虽然路况比较好,却得绕上一大圈才能进入主道。

    而他们走的这条路只需要沿着河堤一直往前,大概两公里左右再拐个弯再开上一段,就能进入通往市区的马路。只不过河堤比较窄,路面情况也不太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绕圈走高架桥。

    暮春时节,左侧的堤岸,树木已经郁郁葱葱,草丛里各色的野花悄然绽放。右侧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翻滚着奔向大海。

    路上几乎没什么车,端末将手伸出窗外,不禁感叹:“这条路的风景还真挺美的,比高架桥那边好。”

    他们来时走的是那条路,入眼皆是钢筋水泥冷硬的线条。而这里,处处洋溢着大自然特有的清新气息。

    “抽个时间,带你过来好好玩玩。”陆无川唇角微微勾起,只要小丫头开心,他就觉得高兴。

    端末把手收回来,靠在座椅上:“好像自从我到了市局,说过最多的就是等案子结了……吧啦吧啦。”

    “后悔吗?”陆无川轻声问。

    “当然不。”端末斩钉截铁地答道,“说实话,以前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希望能象爸爸一样成为一名警察。什么警种无所谓,有警服穿就行。现在嘛,工作的重要性和意义就不说了,我还收获了一枚优秀的男朋友。嗯……怎么想都是赚了。”

    这话说得让陆无川觉得极其受用,他脸上的笑意渐浓,侧目看了看眉眼弯弯的小丫头,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能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我很开心,也很庆幸。”

    当初完全是出于工作的角度,才硬把小丫头给调过来。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吸引力竟然如此之大,让他沉寂多年的心一点点陷了进去。

    半路上陆无川接到谢长宇的电话,让他回到局里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一直到下午叁点,他才回到特案队,脸上阴沉得仿佛快滴水一般。

    “这是怎么了?”严一帅问道,“象谁欠你钱似的。”

    陆无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上面让停止对付宏斌的调查。”

    “为什么?”几道声音一起传来。

    “没原因,没理由,停止调查,以自杀结案。”陆无川复述着上级传达的命令。

    他刚听到谢长宇这么说的时候,心情跟他们是一样的。

    严一帅摊了摊手:“看来是遇到硬骨头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吕东铭迫不及待地问。

    “做结案报告。”陆无川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蒋沐阳眉头拧到了一处:“啊?就这么结束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上级一句话,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搁谁身上也不会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难道还要违抗命令继续查下去不成?

    整理卷宗,打印资料……这是特案队成立以来,做的最为憋屈的一份结案报告,办公室里的气氛从来没有如此沉闷过。

    付宏斌自杀案的资料不多,一天时间就基本整理出来。报告当中并没有隐瞒之前调查出的结果,该写的都写得清清楚楚。

    严一帅悄悄挪到陆无川旁边,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真就这么完了?”

    “不完怎么办?上面催着要结案报告呢。”陆无川在打印好的卷宗末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塞进档案袋里。

    他站起身,扫了眼神情沮丧的几个人:“别都垂头丧气的,付宏斌的案子结了,不代表没有别的案子可查。”

    “没劲,最讨厌这种半途而废的事儿了。”吕东铭双臂环肩靠在椅子上,一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

    陆无川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说道:“之前暗网的事儿,你再从私人角度跟网络安全支队那边打听打听。”

    吕东铭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可以查?”

    “低调点就行。”陆无川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十五章 识破

    说是停止调查,特案队停止的只是对付宏斌个人的调查,在暂时没有别的案子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放弃对目前掌握的线索的追查。

    隔了两天,陆无川和端末又去了宝瑞阁。

    既然这里涉及到洗钱,趁着现在不忙,彻底查查也好。

    这次在店里的除了花锦鸡小六,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黑衣黑裤,身材健硕,微黑的面皮,脸板着,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小六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哟,陆先生来了!”

    陆无川无视了黑衣男打量的目光,直接问小六:“你们于老板呢?”

    “老板出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要不二位先后面坐会儿?”

    在上次那个会客室坐了不到十分钟,于娇娇就带着一脸妩媚的笑容推门进来了:“陆先生来了呀!今儿个想要点儿什么?我这店里刚进了批樱花玛瑙,都是上成货,一共没几件,给女朋友选个手镯吧。”

    陆无川说道:“于老板,我是来买画的。”

    于娇娇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紫红色绣花连衣裙的下摆大大地铺开来:“画呀,最近没遇着太好的,我没收。”

    她虽然带着笑,但态度与那天却是不同,就好像完全忘了上次的谈话一样。

    陆无川直接提醒道:“于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嘛。”

    “那是我顺嘴胡说的,我们这么个小店,哪有那个本事啊。”于娇娇一侧唇角向上勾起了个弧度,“陆警官,我守着这个店勉强养家糊口,什么违法的事儿都没做过。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难怪她今天的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原来是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陆无川丝毫没在意被拆穿身份,他谈谈一笑,说道:“于老板这说的是什么话!警察想要升职加薪,也得走走关系不是?”

    “陆警官别逗我了。”于娇娇依旧保持着笑容,“省里都不想去,还有什么职位能让您下那么大的本钱?”

    陆无川拒绝调去省厅的事儿,除了跟端末说过,没告诉过任何人。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这让端末不禁捏了一把汗。

    “于老板消息挺灵通啊!”陆无川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想去省里,是因为在莲城习惯了。况且,还有女朋友在这儿呢。但是,在体制里谋差,没个人照应着总归不行。现在局里有位置,我自然也想跟着往上走走。既然于老板这么神通广大,不妨帮我谋划谋划。”

    于娇娇掩唇而笑:“哎哟,瞧您这话说的。我一平头老百姓,不过是道听途说,知道些皮毛而已。哪有那能耐,还帮您谋划。”

    “于老板过谦了。”陆无川轻抿一口茶,放下杯子说道,“宝瑞阁有多大能量,我可是一清二楚。”

    于娇娇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陆警官,我们可是守法经营,按章纳税。”

    “是么?”陆无川斜睨着她,“我可听说,你们这儿什么都收,也什么都卖。”

    “做生意嘛,当然得出出进进了。”于娇娇拂了拂自己的裙摆,“陆警官要的东西,我们这儿没有,您还是另寻他家吧。”

    “既然是做生意,有钱就得赚啊。”端末接过了话茬,“我们都商量好了,你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妹妹……哦不,端警官,刚才我都说了,那天我就是顺嘴胡说,根本没有的事儿。”

    于娇娇把警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些我就这样,你奈我何的架势。

    眼看着从她嘴里再套不出什么,再纠缠下去也是浪费时间,陆无川起身说道:“既然于老板不肯合作,那就算了。不过……你可别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于娇娇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我也奉劝二位一句,该翻篇的就得翻篇,省得麻烦。”

    警告与挑衅的味道十足,这让端末不由得心里起了一股火,她冷哼一声:“不妨告诉你,我们还真就不怕麻烦。”

    于娇娇没再说什么,而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起身送客。

    离开宝瑞阁坐到车里,端末火气依旧未消:“这是什么人啊!太嚣张了!”

    “她这样,更能证明宝瑞阁有问题,回去我找雷秋实,让他协助查查宝瑞阁的底。”陆无川发动了车子,“别气了,咱们还走那条小路,看看河景去。”

    “你还有心情看景?”端末鼓着嘴说道。

    “生活还得继续,总不能因为某些人某些事就坏了自己的兴致。”

    黑色越野车从内河入海口旁边拐上了河堤。

    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河水上涨,水流速度比前两天快了许多。翻滚的浪花拍打着堤坝,发出哗哗的声音。

    堤岸边的树木和花草挂着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如一颗颗水晶珠子一般晶莹透亮,欲滴不滴,别有一番景致。

    陆无川放缓了车速,将车窗都打开,任由风带着雨后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清香吸进车里。

    “心情好些了吧?”他侧头去看身边的小丫头,“要不要下车玩一会儿?”

    “荒郊野外,有什么好玩儿的。”端末兴致并不算高。

    “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花啊、草的嘛,下去摘花呀?”陆无川逗她。

    “野花还是让它长在地里好看,摘下来很快就得蔫了。”端末将头扭向车窗,湍急的河水,“这水位涨得真快,比前两天高了不少。”

    “昨天的雨虽然不是很大,但下的时间长。上游的闸口再一开,这里的水位自然就高了。”陆无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河面,再扭回头,从倒车镜中看到后面有一辆皮卡正疾速行驶过来。

    这条路只有双向两车道,他右打方向盘,将车尽量靠近河岸,想腾出位置让皮卡超车。可后面那辆车不知为什么,根本没有向左的意思,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他们。

    陆无川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他说了声“坐好”,快速关上车窗的同时脚下用力踩向油门。

    端末也发现了后面的皮卡,她尽量保持着平衡,以减轻车子加速带来的惯性。

    黑色越野车提速很快,只是几息之间就快速向前冲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落水

    车子向前行驶了大概两三百米,是一处急弯,黑色越野车横着拐了过去,刚拐到一半,就听端末一声惊呼:“小心!”

    陆无川也看到迎面过来的卡车,那是一辆运河沙的车,车身滴着水,从对面车道开了过来。

    想要停车已是来不及,更何况后面还有一辆皮卡正朝着这个方向飞驰过来。

    陆无川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刹车减速,向右打轮,将车头的左前角对向了卡车的方向,同时扑向端末,把她护在了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端末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沉闷的哼声,就感觉自己随着车子飞了起来。

    黑色越野车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风挡玻璃被震碎,象蜘蛛网一样裂开。安全气囊全部弹了出来,将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末末,你还好吗?”头顶上传来陆无川低哑而颤抖的声音。

    端末被捂在宽厚的胸膛和座椅之间,除了胸口被安全带勒得有点儿疼,并没有感觉到哪里受伤。

    “我没事,你怎么样?”

    她艰难地抬起头,感觉好像闻到了血腥味,顿时吓得魂都要飞了。由于两人离得太近,无法看清他的脸,想要伸手去摸,却被箍得太紧,完全动弹不了。

    “你……你受伤了?”

    “没有。”陆无川稍挪开一些,悄悄抹掉嘴角上的血。

    安全气囊打开时冲击力太大,打在后背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那一瞬间,嗓子里一股腥味涌上来,现在喘气都疼。

    刚才他稍微做了几个深呼吸,骨头没断,内脏或是消化道毛细血管破裂的可能性比较大。另外就是嘴唇被牙硌了一下,肯定是破了。

    河水水位因下雨而上涨,黑色越野车掉进水里很快开始下沉。虽然车玻璃上贴了膜,不至于完全碎开,但已经有河水顺着裂缝往里渗。

    陆无川往旁边侧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快速解了安全带,手伸到座椅下把安全锤摸了出来。

    “会游泳吗?”他握紧了锤把,准备把玻璃彻底凿开。

    “会,但是憋气时间不长,最多也就两分多钟吧。”端末实话实说。她是在海边长大的,游泳自然是会,但憋气始终是她的短板。小时候曾经特意练过,可怎么练也没超过两分半。

    陆无川把两个座椅都往后挪了挪,腾出地方才开始用安全锤凿向车窗四角。

    河水很快灌了进来,车内空间不够,没法用脚踹,他丢下安全锤,用手肘去撞已经碎掉的玻璃。

    玻璃撞开的瞬间,河水汹涌而至。

    “抱紧,憋住气!”陆无川将端末的头护在怀里,从车窗钻了出去。

    虽然已是五月末,河底的水还是有些凉,进入水中的一瞬间,端末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她快速调整姿势,顺着陆无川的力道使劲踩水。

    因为过于紧张,河水又凉,在游到一半的时候,曾经受过伤的右腿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心想,完了,这腿是抽筋了。

    端末知道,陆无川定然不肯抛下自己,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她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了收,咬紧牙关使劲憋住气,让他带着自己往上游。

    陆无川感觉腰的上手紧了许多,怀里的身子也开始变得僵硬。他低头看,水下视线模糊,看不清小丫头的表情,水里无法用语言沟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奋力把人往上带。

    光线渐渐亮起来,说明快到水面了。端末实在坚持不住,一股河水从嘴和鼻子里灌了进来。

    怀里的人剧烈动了几下,然后瘫软下来,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也随之松开。陆无川的心一沉,将人往上提了提,拼了命地加快了速度。

    终于浮出了水面,他却丝毫不敢懈怠,朝河里吐了一口血水,抱着紧闭双眼的端末使劲往岸边游去。

    拉河沙的车歪在河堤上,司机吓得象丢了魂一样,两条腿抖得几乎站不住,对着河水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河里浮出两个人,他终于回过神来,呼喊着奔向河边。

    陆无川也看到了他,大声喊道:“快!叫救护车!报警!”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因为过于紧张,描述所在位置费了点儿时间,等他打完电话,陆无川已经接近了岸堤。

    两人合力,先把端末拖上了岸,陆无川也在司机的帮助下爬了上去。

    他不敢耽误,直接扑到端末身边给她做人工呼吸。

    在大力的压按之下,水不断从端末的嘴里流了出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末末……”陆无川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流进嘴里带着咸涩的味道。

    端末使劲咳着,根本没法开口说话,她不知道陆无川的伤势如何,不敢用力,手抵住他的胸口轻轻推了推。

    面前的人没动,反而将头搭在了她的肩上。

    “他晕过去了!”

    司机的大喊声让端末顿时惊慌起来,她托着陆无川的背,跪在地上,让他慢慢靠进自己的怀里。

    “陆无川!你醒醒啊!”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一颗心象被抓紧了似的,抽抽的疼。

    这一刻,她感觉天都要塌了。曾经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致使于呼吸都觉得困难。

    “姑娘,你别哭,他没呛着水,刚才是自己游上来的。”司机手足无措地劝着,“我叫了救护车,马上就能到。”

    端末的脑袋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不确定陆无川伤到哪里,不敢随便碰他,只能掐人中、掐虎口,希望能够把他掐醒。这个时候她只恨自己以前没多学点儿急救知识,不然也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了。

    手指无意触及他的胳膊,这才发现他左侧胳膊肘的袖子破了好几道口子。她轻轻抬起他的胳膊,手臂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纵横交错,被水泡过之后,皮肉向外翻卷着,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端末的心已经疼得不行,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发不出声音,眼泪却是更加汹涌,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抖着。

第二十七章 一定要救他

    救护车到的时候,端末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陆无川歪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角还挂着血迹。

    刚一下车,医生还以为人不行了,过来摸了摸脉搏,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他!”端末抽噎着恳求。

    穿着绿色急救服的女医生颇为无奈地说:“你哭个啥,还不赶紧把人松开,要不咋抬车上去!”

    陆无川被抬上担架,见端末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女医生手一挥:“一起上车!”

    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辖区派出所接到110指挥中心的电话,赶过来出警。

    警车上下来几个民警,看到只有一辆大货车在,地上有长长的刹车痕迹以及延伸到河边的车辙印,不禁都吸了口凉气,年岁大点的那个问:“人呢?有没有伤亡?”

    问完也不等司机回答,大步朝救护车走去。

    端末看到穿警服的人,就好像看到了亲人,手背在眼泪了抹了一把,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是市局……特案队的。”

    她想要找证件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才想起包还在水底的车里:“证件……在河里,你可以打电话……”

    市局特案队的刑警,这还了得!

    “你们先去医院,我联系市局派人过去!”老民警当机立断,指挥人将货车司机控制起来,自己打电话向市局汇报。

    现场留给辖区民警,端末跟随救护车去医院。

    车上各种检测设备齐全,心电监测、血压监测、止血、处理伤口,医护人员开始紧张忙碌。

    端末不敢靠近,怕影响他们工作,却又不放心,坐在角落里一个劲儿抹眼泪。

    衣服都是湿的,还在滴水,连头发和脸都沾满了泥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女医生趁着护士给陆无川上心电监测设备的工夫,扔了一条绿色的小毯子给她。

    端末怕弄脏了毯子,想放到旁边,就听女医生说:“脏了有专人负责洗,披上点儿,感冒发烧可不好受。”

    语气虽然极冲,但端末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听话地把毯子展开披在了身上。

    救护车到达最近的三甲医院,不仅特案队的几个人在,连谢长宇也跟着一起来了。

    绿色通道已经开通,陆无川直接被送去做各项检查。端末从车上跳下来,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右腿在河里时抽过筋,刚才一时忘记了,这会疼得几乎不能着地。

    蒋沐阳一把扶住她:“慢点儿!”

    端末想要跟着一起去,被谢长宇拦住:“赶紧去检查一下,这边儿有他们在呢。”

    “谢局……”端末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哭,可一张嘴,声音哑得不象话,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

    吕东铭二话不说,直接去导诊台借了轮椅,把她按到上面:“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别让老大担心。”

    谢长宇大手一挥,端末被吕东铭和蒋沐阳强制带走。

    各种检查都做了一遍,除了胸前和肋下被安全带勒出了几道青紫的印子,身上个别地方有轻微擦伤。再有就是她的右腿,确切地说是右脚踝,因为受过伤,水里太凉,精神又过于紧张,所以才导致抽筋,休息休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端末不放心陆无川,一直心神不宁。医生说什么她也没留意,只有那句“不会有太大问题”她听清楚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先别着急,总得把衣服换了吧。”吕东铭一把薅住她,又把她按到轮椅上,推去病房。

    蒋沐阳把一个袋子放到她腿上:“托护士买的,你凑合着穿。”

    两人把她送进屋里,自觉地退了出去。

    端末打开袋子,里面是套病号服,还有内衣、拖鞋,这才意识到蒋沐阳说托护士买的是后面这两样。

    她顾不上许多,换了衣服,从病房里出来:“他现在在哪儿?”

    “你就在这屋等着,一会儿就送过来。”吕东铭靠在墙上,双手抱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象是怕人跑了一样。

    蒋沐阳说:“哎呀,你就别担心了,刚才大帅哥打电话过来,说陆队已经醒了。”

    说是没事儿,不亲眼看到怎么可能放心,端末急得直抓头发,说什么都不肯回屋。

    两人拗不过她,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象两个门神一样。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陆无川也被推了过来。

    “不是说醒了吗?”端末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别人,直盯着被抬上病床的人。

    他也换上了病号服,左袖被挽至大臂,胳膊上缠着纱布,另一只手吊着吊瓶。

    “刚一醒就找你,我告诉他你没事儿,又睡过去了。”严一帅摸了摸鼻子,副局长还在这儿呢,好歹也得打声招呼啊。

    谢长宇倒是不在意,打量了一下病房里的环境,感觉还说得过去,点了点头:“都是皮外伤,就是血流得多了点儿,再加上惊吓过度,所以才会晕倒。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儿了。”

    听他这么说,端末的心才算是放了一半。

    见她情绪稳定了些,谢长宇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端末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他们去调查宝瑞阁,自动跳过那段,只说在河堤上发现有辆皮卡要撞他们,情急之下车子加速,在转弯的地方与拉河沙的车子撞上了。

    谢长宇没再多问,叮嘱道:“你们俩就在这儿安心休养,别的事儿会有人处理。”

    端末道了声谢,说麻烦谢局了。

    谢长宇摆了摆手:“没什么麻烦的,让他们几个留下来照顾你俩,我先回局里了。”

    把他送走,严一帅关上门,低声问:“你刚才说,是有辆皮卡车要撞你们?”

    端末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他们在后面追,我们才会跟货车司机撞上。

    “这么说,货车司机不是他们一伙的?”蒋沐阳问道。

    “应该不是,要不他也早就跑了。”端末说,“也亏他没跑,不然我们连报警电话都打不了。”

    手机早就没了踪影,就算是没丢,被水泡过也肯定不能用了。如果司机也是同谋的话,他不可能还留在原地。

第二十八章 处理好了

    莲城某高档娱乐场所顶楼的贵宾房里,宝瑞阁明面上的老板于娇娇战战兢兢地垂首而立。离她两步远,一个男人跪伏在地上,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已经看不清原本的相貌。满脑袋彩色的头发乱得象个鸡窝,还有几缕不知道是染了血还是被汗打湿,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

    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皮白净,戴着付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地问:“谁给你们的胆子?”

    于娇娇张了张嘴,对上男人的目光,瑟缩了一下,终是没敢吭声。

    跪在地上小六含糊地说:“张哥,我知道错……”

    “你特么现在知道错还有屁用!”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纹着大花臂的人上去就是一巴掌,眼看着那一头彩毛在空中划出个弧度。

    “……饶命啊!”小六歪着个脑袋直哼哼,“没……没人说……那两个……两个警察不能动。”

    大花臂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这还用说,你特么的没脑子啊!”

    小六被踹得嘴角渗血,伏在地上起不来。

    白净脸微微侧过,抬眼看向于娇娇:“人交给你,就是这么管的?想干嘛干嘛,嗯?”

    最后那个“嗯”拉着长音,于娇娇被吓得一哆嗦,脸惨白惨白的,涂着艳约唇膏的嘴唇一抖一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聋了还是哑了?张哥问你话呢,听不见吗?”大花臂作势抬起巴掌。

    于娇娇噗通一声跪下,膝爬向前,匍匐于白净脸脚下:“张哥,是我管教不严,您饶我这一次吧!”

    白净脸穿着皮鞋的脚尖勾住了下巴往上抬,看着她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说道:“不是我不想饶你,早就跟你说过,遇事儿别擅做主张,你偏偏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于娇娇一动不敢动,哭着说:“张哥,求您再给我次机会,以后我一定听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眼泪鼻涕落到了漆黑光亮的皮鞋上,白净脸把脚尖抵在她的裙子上嫌弃地蹭了蹭,勾着唇角问:“我说什么都听?”

    于娇娇忙不迭点头:“都听,都听。”

    “那好啊!”白净脸突然敛去了笑容,“跟下批货一起送走。”

    本以为有了转机的于娇娇一听这话,顿时扑过去哭喊起来:“张哥,您让我当牛做马都行,千万别送我走!求您了!”

    白净脸往旁边一撤,让她扑了个空。然后朝大花臂使了个眼色。

    大花臂会意点头,到门外叫了两个人,拖起于娇娇就往外走。

    于娇娇使劲挣扎,奈何一个女人再怎么也挣不过身形健壮的男人,更何况还是两个。

    哭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大花臂听着心烦,一个手刀砍向她的后颈,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白净脸啧啧两声:“说过多少次了,别那么野蛮,就是不听。万一弄破了相,谁还要啊!”

    “没事儿,破不了相,顶多脖子疼几天。”大花臂嘿嘿一笑,“哥,这个怎么办?”

    “老规矩,切了,一起送走。”

    小六闻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有什么液体从他身下淌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骚臭味。

    “我靠!失禁了!”大花臂往旁边跳出一步,捂着鼻子,厌恶道,“就这熊样,是得切了,留着只会污染环境。”

    白净脸丢了个白眼给他:“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干净。”说罢,起身离开了贵宾房。

    沿着走廊到最里侧的房间门前,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这才抬手按了门铃。

    门开了,里面的人伸出食指在嘴唇前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白净脸跟着他进了屋,在墙边站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完全没有了之前在贵宾房里的气势。

    屋里正有人向坐在大班椅上的年轻人做汇报:“……没什么大碍,那个男的伤势比较重,送进病房时还没醒。那屋里都是警察,我怕引起怀疑,没敢靠太近。”

    年轻人微微点头,锐利的目光转向了白净脸:“都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少爷。”白净脸恭敬地答道。

    “这次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再有下次,你知道该怎么办。”

    年轻人面沉似水,语气平缓,白净脸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是,是,少爷放心,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年轻人抬了抬下巴:“都下去吧。”

    “是,少爷。”两人躬身,退出了房间。

    等人都走了,年轻人轻叹一声:“跟我去医院看看。”

    “少爷,这……不合适吧?”站在他身侧的人迟疑道,“毕竟那场车祸没人知道,冒然前去恐怕会引起怀疑。”

    年轻人不置可否,右手捏着眉心,左手挥了挥:“你也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

    病房里,其他人都撤了,只留下蒋沐阳在这儿陪着。

    端末本来是让他也回去的,可严一帅说必须得留人,需要买个东西什么的,至少也有个跑腿的。

    平时蒋沐阳总跟他拌嘴逗乐,今天一反常态,拿他的话当圣旨一般,坐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就不挪窝。

    端末在另一张病床躺着打吊瓶,他什么都不干,抱着个肩膀跟看贼似的看着两个病号。

    被他盯得实在难受,端末说自己饿了,想喝粥。

    蒋沐阳一拍脑门:“真是的,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现在都下午四点了,那两位中午就没吃饭,能不饿嘛!

    他连忙起身,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看看两个吊瓶里的药还都有不少,叮嘱道:“别乱动,有事儿按墙上那个铃叫护士,我马上就回来。”

    “放心吧,我又不傻。”端末挥了挥没有针的那只手赶人。

    蒋沐阳前脚一走,她就下了床,把自己的吊瓶顺着滑轨移到另一边,拽过一只凳子坐到陆无川的床边。

    一个两个都说他没事儿,可看他缠着纱布的胳膊,眉骨和嘴角的淤青,还有脸上的小口子,哪一点儿都不象没事儿的样子。

    尤其是从纱布边缘露出的手,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就疼。

    端末抿了抿唇,感觉眼睛又酸又涩。她抬手,用病号服的袖子抹了抹眼角。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比以往几年加起来都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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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追凶介绍:
城市的光辉背后总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看似普通的案件却牵扯出了惊天的秘密。他,曾经的准医生,以法医的身份入警,又成为了特案队的队长。她,只想当一名可以天天穿警服的户籍警,却阴差阳错做了特案队唯一的小警花。他带着她一路披荆斩棘,破获了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案件。最终看到的又会是什么?毒舌腹黑特案队长x身世坎坷小警花危情追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危情追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危情追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