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这是谁写的书,差评!
“好了小家伙,谢谢你的帮助,但我要放你走啦。”
予儿温柔地说。
“戏精”朏朏表情一向丰富得很,此刻就一脸问号儿,好像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啊,如果你再尿炕的话,我哪有那么多被子给你换啊嘻嘻嘻。”
朏朏听了,一边委屈又害羞地哼哼唧唧,一边立马将小拳头举到耳边虔诚做发誓状,意思是我保证夜里不再画地图,不然主人你就揍我屁屁,狠狠地揍,偶保证一声不带吭的,保证男儿有泪不轻弹好啵?
“嘻嘻,不好。”
那么温柔的小姐姐,心肠怎么那么硬呢?
朏朏的拳拳忠心被拒,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又开始各种撒娇卖萌小舌头舔脸蛋儿,花样十八般表达“俺不想走啊,不想离开美女主人小姐姐!”
“可我不想剥夺你的自由,随心所欲游山玩水多快乐啊!而且,我的忧伤也不是你可以解决的。走吧小可爱,世上还有很多忧伤的人等着你去安慰呢。”
看到小姐姐明眸如月、笑颜胜花,朏朏虽然不舍但是也放下心来,终于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视野里。
然后就轮到兰台明眸如月、笑颜胜花了,因为终于没有小电灯泡啦!月黑风高夜终于可以抱着咱家予儿温存啦!再也不怕教坏少年儿童了!
不过,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这可爱的小东西成功地在祝华予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她已经越来越多地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
“公子。”
“嗯?”
“公子。”
“嗯?”
“公子。”
“想说什么?”
“就是想喊你一下下。”
兰台笑起来:“小样儿,予儿肯定有话想说。”
“嗯,公子理想高远、风采卓然,以后肯定有很多人,想把女儿、或者孙女、或者自己嫁给你。要是有特别特别美的怎么办,公子会不会娶她们?”
“我要是娶了你会生气么?”
予儿把头别开,轻叹了一声:“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兰台轻轻扳过她的肩,坚定地说:“除了予儿,我谁都不娶,当阶下囚时不娶,王于天下时也不会娶!”
它眼中燃起了光芒,可一瞬间又熄灭了:“我是一个只能在夜晚陪伴你的女子,可是当公子遇到危险、遇到困难、伤心难过时,予儿都无能为力。”
“谁说的?白天你不也陪在我身边么?谁家男人有我这么好的待遇,白天能一直把媳妇揣在心口的?”
她被他逗乐:“好了好了,夜已深,公子该歇息了。”
“我舍不得睡。”
“你还要以饱满旺盛的精力面对一切挑战呢。”
“好,我听予儿的话。”
霍兰台依言躺下,眼睛却不闭上,直勾勾地望着那张倾世的容颜,千百遍地将它刻画在心上。
祝华予侧卧在旁边,撑着香腮望着他,往他睫毛上吹气,试图让他闭眼。
哪知公子定力极强,别说吹气了,就是刀尖突然戳到眼皮子底下他都可以一眨不眨!以前跟他用这个打赌的笑傲白,曾经输得一败涂地差点儿只剩贴身小裤衩,也就风行纵跟他不相上下。
予儿也败下阵来:“要怎么才能让公子闭眼睡觉呢?”
霍三岁瞬间上身:“搂着我,哄我。”
予儿真听话,就附到他身上,刚好眼对眼,嘴对嘴。
这样更睡不着了好吗?
忽然,窗外传来打斗之声!
霍三岁瞬间变回了霍兰台,飞身跃起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只见几个蒙面人正跟虎生打得酣畅淋漓。
原来兰台他们携带的一车金子用稻草和破布等物盖得严严实实,晚上就在客栈外头过夜,并留一个人看守。
今晚值班的是虎生。
白天他们取金子用于四处打点之时,虽然已经很小心,但还是被人躲在门缝后看见了,也就惦记上了,到了晚间叫了一帮人前来打劫。
兰台让予儿千万别出来,自己戴上蚕丝面具提剑出门。夜陵也已闻讯赶到。
那帮抢劫的实在称不上有什么功夫,就是一帮吃饱混天黑的小混混,没几下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又要挪地儿。
兰台由此感慨,拉着这么大一车金子到处走也不是个事儿,找零也不方便,而且现在各国的铜钱也各有各的名字和形状
有朝一日统一天下之时,也该让金银便于携带,让货币统一才好。
或者弄个什么地方专门存金银,平时就用与金银等值的便于携带的东西带在身上......他脑子里已经有了“钱庄”、“票号”也就是后来的银行的雏形。
虽然这场打斗发生得比较隐秘,但会武功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基本都感知到了。
唯独会些武功的笑傲白全然没有察觉,因为他正在房里抱着书用功。
白天被老妪的“气质说”气到了,于是跑去问意非酒:“意先生,您说说什么是气质?我怎么才能有公子那样的气质?”
意非酒捻须而笑。
“首先你得有我这样的老师,哈哈,看玩笑的。首先你得有兰台那样远大的抱负和博大的胸怀,然后,你还得多读书。人读书的时候,脸被书遮住,但书一放下,展现的便是贵族王者的闪耀气质,举手投足自然皆是风采。”
笑傲白老脸一红,先生这是在数落自己平时不读书。
是啊,公子挑灯夜战的时候自己在干啥呢?自己在孜孜不倦地训鸽子、逗蟋蟀,或者斗公鸡......
不行,我要读书,我要奋发图强,我要逆袭!
笑傲白内心爆发出惊天动地三声吼,一个跟头就上街买书去了。
傍晚时回到客栈,怀里抱着一堆竹简。那都是他买的小 黄 书。
那时候还没有像样的纸,帛和绢又很贵,成本太高,大部分书都是刻、画在竹简上的,也没有像样的书店,但是经常有人在街头摆地摊卖小 黄 书。
笑傲白蹲在地上翻了几翻就果断抱回来了,将气质之说抛到了九霄云外,边读边吃吃地笑,或者瞪大了眼,或者面红耳赤热血沸腾。
由于过分专注,外面发生那么大的事儿全没听见。
其中一本书他看到某一段写着:“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他一惊,不自觉将刀举了起来,但想到自己还未娶妻生子,就这样一刀下去,似乎对全人类不太负责任?
他的目光向后面一段挪去,发现后一句字迹超级小,写的居然是“不必自宫,也能成功!”
气得他破口大骂,幸亏刚才自己没犯傻!这他大爷的是谁写的书,差评!老子给他寄刀片去哼哼!
偏这时意非酒敲他的门:“骂谁呢?”
“没骂谁,没骂谁,我在读书呢先生!”
意非酒干脆不见外地推门进来:“我看看你念的什么书?”
笑傲白一时惊慌,在门即将被推开的刹那,把案上的书天女散花般全从窗口抛了出去。
只听“吱呀”一声惨叫,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
尴尬的笑傲白举起烛台,两人同时探身去看,只见摔得七零八落的竹简下面压着的东西还在动,一条蓬松柔软的大白尾巴在后面摇啊摇。
原来是朏朏!这小东西竟然还没走啊!
朏朏之前的确已经跑出十万八千里,但它终究还是想念小姐姐主人,所以大老远又跑了回来。
因为对红楼国这个客栈不熟悉,趴错了窗根儿才不幸被竹简砸到,此刻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大眼睛里泪水盈眶,表情别提多委屈了。
“好吧好吧,”霍兰台闻讯,无奈地把它抱回了自己房里,“这么小就知道跟人抢媳妇儿,太不学好了你。我就大人有大量,允许你再跟我媳妇玩一会儿吧,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天一亮你就得离开;第二,万一睡着了不许尿炕!”
朏朏一秒欢天喜地,把小脑袋瓜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兰台吩咐众人:“此地不宜久留,天一亮就转移。”
众人都在收拾东西,只有笑傲白蹑手蹑脚做贼似地跑到窗根底下去捡他的宝贝小黄 书,可是他却吃惊地发现,那些竹简全都不见了!
笑傲白顿时明白过来,没想到意先生还有这爱好!好歹跟我打个招呼啊,难道我还能抠门儿到不借给你?
他拔腿去找意非酒:“先生,我书呢!”
意非酒不解地问:“什么书?”
“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都是男人我不笑话你,你你你赶紧拿出来,你看一册我看一册,互不耽误,我们共同探讨共同进步。”
意非酒听得一头雾水:“啥事儿我能跟你一起成长和进步啊?”
“真不是你拿的?”
“不是。”
“哎呦喂,那更糟了!”
笑傲白拔腿就往外跑。
不远处一个人借着客栈外的火把,边走边捧着什么东西看,边看还边嘿嘿直笑。
笑傲白定睛一瞧,愤怒地追了上去:“你这小偷,怎么偷我的书?!”
那人抬头,理直气壮:“分明是我从地上捡的,怎么叫偷?如果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干嘛不保管好?”
笑傲白不好意思说,刚才怕意先生发现自己读小黄 书所以来了个天女散花,只不停强调书是自己买的,只恨没有购物小票和刷卡记录可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未完待续)
105 长翅膀的男子
“那你说说这书里写了啥?说得一字不落我就还你。”
笑傲白怔住,这书里的内容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好不好?
各处巡视中的兰台听到这里有动静,过来看看。
那人怀抱竹简解释道:“我就住这客栈,刚才外头吵吵嚷嚷把我吵醒了,我起来撒泡尿,顺便捡了一堆竹简,这人非说是他的!”
笑傲白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就!是!我!的!”
“我认识你,”万万没想到,霍兰台盯着那人,从从容容来了这么一句,“你应该很会做饭。”
笑傲白奇怪地看向公子,不明白他为什么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书又不是食谱书。
“我,我不是厨子!”
那人面色瞬间大变,不打自招,把所有竹简往笑傲白怀里一塞就要跑。
霍兰台戴着蚕丝面具,完美改变了五官,所以那人没认出他来。
“请留步!”
兰台瞬移到那人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这书我不要了,我我我真的不会做饭!”
“你别怕,我不是要抓你,借一步说话。”
他们一同来到笑傲白的房间,兰台当着他的面撕下了蚕丝面具。
厨子大吃一惊:“兄弟,原来是你!你是咋逃出来的?那天我被拉去做了个苦力,回来就见你那牢房空了,还以为你被拉出去砍了呢,给我伤心半天。对了,当时你不是还瞎了吗?现在眼睛能看见了?”
原来这人就是兰台被父王关进地牢时,隔壁牢房那个通过墙上小洞跟兰台说话的厨子。名叫时知味。
因为天生千里耳,不小心听到大小落疑联合巫师害人的事情,厨子随口插了句“巫师不可信”,就被大小落疑以耳朵太灵容易坏事为由关了起来。
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霍兰台的真实身份,毕竟宫里一个小小的厨子不是对每个皇子都熟悉,但听说是一同关大牢的狱友,倒生出几分亲切,也不忙着抢书了。
忽然,时知味想起了什么:“当时在地牢里,你不是眼睛受了伤啥都看不见吗?那你应该没见过我,怎么认出我的?难不成你当时是装的?”
兰台一笑。自己是善于伪装,但那次眼睛受伤是如假包换的,自己的确没见过时知味,但认得他的声音。
时知味说话有些瓮声瓮气,声音十分有特色,别说兰台这么善于观察的人,就是随便一个人听过都会记得。
时知味说,有天新王(霍齐光)暴怒,在宫里随手杀人,见谁杀谁,狱卒们吓得都躲起来了,也没人管他们这些牢犯。
有个宫人打扮的男人不声不响用钥匙给他开了门,把他放了出来,给他换了宫人的衣裳,趁天黑引到宫门外,还给了他一把散碎银子当路费。自己追问他名姓,他却不肯说。
自己怕再被抓回去,只好到处躲躲藏藏,想到新君暴虐,山海国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只好来红楼国投奔远房亲戚。
兰台平静地问:“那个宫人的左眉旁,可有一道约两指宽的疤痕?”
“有!”时知味眼睛一亮,他当时特地用心记下了恩公的特征,“兄弟你是咋知道的?!”
“是我让他找机会把你放出去,因为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兰台被祝华予和辰良救出后,在跟意非酒等人的飞鸟传信中曾提到这件事,当然,也有一半原因是看中了时知味对大小落疑的痛恨,以及时知味的千里耳。
时知味扑通一下跪倒磕头,感谢兰台救命大恩。还说无论恩公将来去哪里,自己都情愿跟随。
反正予儿有朏朏陪着,后半夜兰台索性跟时知味彻夜长谈,也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计划和盘托出。
时知味感激兰台知遇之恩,同时也痛恨霍齐光的残忍暴虐,誓要跟兰台他们一起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
笑傲白在旁边看傻了。
什么情况这是?这是以后天天有人跟俺抢小黄 书的节奏?
其实时知味还可以跟风行纵切磋厨艺。
霍齐光在各国都派了密探,四处打听霍兰台的消息,而他自己以“失去母后太过悲伤,暂不能料理朝政”为由,把政务推给了左丞相等人,其实就是怕有人行刺。
他没当太子之前就疑神疑鬼风声鹤唳,成天派人抓所谓的刺客,有时轻轻跳上窗台的野猫也让他惊恐万分,这种情况当了国君之后更甚。
霍齐光躲在后宫让姬妾相陪数日,有一天倒想起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迄今为止他有了三个儿子,最年长的七岁名叫观海,次子五岁名叫观云,幺儿四岁名叫观鱼。
霍齐光去看长子,发现观海正骑在太监身上假装骑大马,用皮鞭“驾,驾”地抽在小太监身上,毫无怜悯之心。
霍齐光去看次子,发现观云小小年纪已经开始绣花,绣得居然不比他娘差。
又去看幺儿,发现观鱼果然坐在池塘边呆呆愣愣地看着水里的鱼儿,连点儿表情都木有。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三个儿子正好跟自己、望舒和兰台的情况差不多,长子性格最暴躁易怒,次子最温柔顺从,三子最大智若愚,简直像历史重演了一样!
当然,自己并不是先王的亲生骨肉,这个事实被他故意忽略了。
霍齐光因忌惮兰台,所以对小幺观鱼格外厌恶,对他的赏赐也最吝啬。但小小的观鱼从不跟哥哥争抢,淡定从容甚至有些木讷。
霍齐光忽然有些从心底里怕这个四岁的娃娃,赶紧找个藉口离开了。
兰台一天不死,齐光的心一天不能平静,可是,这个疑似九条命的霍兰台,到底藏在哪里呢?
此时霍兰台已经打点好一切,获得了明日见红楼王的机会。从中帮他牵线搭桥的是红楼国的丞相——行露。
本来霍兰台跟他并无交情,但风行纵跟行露有,而且钱和权这两个疑似万能的东西,硬是打了一条路出来。
兰台除了许给行露重金之外,更许诺若是夺回王位,就让行露做山海国和红楼国两国的丞相。
当年,苏秦凭三寸不烂之舌六国封相,一时被传为佳话。
行露自认为才华比起苏秦差得远了,有朝一日能做个两国丞相过过瘾已经能光宗耀祖了,因此欣然应允帮兰台安排与红楼王的会面。
第二天在去往红楼国皇宫的路上,遇到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还有连连叫好声。
笑傲白喜欢看热闹,心里蠢蠢欲动地想钻进人群看一看,被霍兰台提搂了回来。
笑傲白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这是什么时候?自己怎能还想着看热闹?
他心痒痒地跟着兰台走过,但一颗八卦的心早已经飞到人群里去了。
没走出几步,忽听叫好声变成了惨叫声,刚才的人头攒动变成四散奔逃!
只见中间的空地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举着斧子喊:“你tm居然敢逃跑,还在这儿私自卖艺,我让你丢人现眼,我让你丢人现眼,我砍了你的翅膀信不信!”
斧头砍处,是一个青年男子,头发微卷,颧骨很高,面黄肌瘦,神情憨厚又有股子倔强。
这男子异于常人的地方是,他后背上赫然长着一对三尺长的灰白色鸟类翅膀!
刚才众人就是给他叫好。
他跪趴在地上,让观众往自己的翅膀上放铜钱,当他努力扇动翅膀时,铜钱滚来滚去却不会掉下来。
大汉追着砍,带翅膀的奇男子努力躲闪,那翅膀似乎中看不中用,根本不能带他飞离地面,最后他还是被大汉揪住了。
刚才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就不能不管,正义的风行纵路见不平一声吼,第一个过去阻拦。反正也戴着蚕丝面具呢,没人认得出他来。
大汉举着斧头大声嚷嚷:“你给我滚开!他是我买的奴隶,当初花了老子两锭银子呢,他还没给老子挣够钱,不能说跑就跑了!”
风行纵冷冷地说:“我出两锭金子,你把他卖给我吧。”
大汉一听,转怒为喜,这生意相当划算,但转念又一想:“不够!”
“三锭。”
“最少四锭!”
最后以四锭金子成交,大汉笑成一朵花走了,抱着金子连斧子都不要了。
救下带翅膀的年轻人后,兰台给了他一些干粮和水,他一边吃得狼吞虎咽一边道谢。地方口音很重,不仔细听都听不懂他说的话。
兰台问:“你的翅膀已经退化成这样,还回得了浮生国么?”
当今天下,七国之中唯有浮生国百姓跟别的国家不同,属于比较特殊的人类。
浮生国的领土多为大山大河,地势险恶,很多地方甚至是刀削斧凿的悬崖峭壁,其他国家百姓可能毕生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浮生国子民却能在那上面建造房屋,生儿育女。
因为,浮生国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长有一对灰白色的翅膀,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收在背后,睡觉一般是趴着睡或者侧着睡。
可能因为携带太多财产会影响飞行速度和高度,所以浮生国百姓对钱财普遍不太看重,有些人到处游走做流民,走到哪里有饭吃,哪国的君主贤明,就在哪国生活。
也有一些比较倒霉的浮生国子民沦落为别国的奴隶,主人押着他们上街卖艺赚钱,把他们当马戏团的猴子一样。(未完待续)
106 吾乃一愚夫
浮生国的人口出生率逐年降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翅膀只要十天半月不用就开始退化缩小,几个月不用就成为摆设,根本飞不起来了。
而浮生国的女子孕育子嗣时,因身体沉重常常飞不高飞不远,这段特殊时期,翅膀的利用率必然大大降低,翅膀也会大幅度退化。
等到下一代降生之后,女子又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让翅膀恢复功能,非常不方便,所以越来越多的浮生国女子不愿意生养后代,导致该国人口越来越少。
那些沦为奴隶的,越不用翅膀就越退化,最后再也飞不起来了,只能终生为人卖命。
有人建议浮生国国君浮钩干脆放弃羽翼,让所有子民慢慢进化成普通人类,让浮生国的百姓跟其它国家的百姓一样种地养猪养鸡养鱼过活,然而浮钩却不愿放弃上天赐予的优势。
人口逐年减少,然而之所以浮生国至今还在天下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浮生国子民性格坚韧,吃苦耐劳,重感情轻荣华,团结一致热爱自己的祖国。
另外,当成千上万的浮生国子民手持弓箭像空军一样从天而降,与地面部队相呼应,这种攻击力任何一国都吃不消,历史上就曾有他们以少胜多,大败比浮生国强不少的国家的案例。
所以霍兰台心中对这个国家的子民有着一种特殊的尊敬。
当然,任何地方都会有特殊分子,咱们讨论的是大局。
长翅膀的男子一通狼吞虎咽之后,抹了抹嘴角沾的干粮:“我自由了!从现在开始每天练习飞行,相信翅膀一定能恢复功能,我一定能飞回故乡的!”
面庞憔悴,眼里却绽放着一种堪称夺目的光芒,那里面有对家乡的思念,有永不放弃的顽强。
他对掏四锭金子替自己赎身的风行纵行了个礼:“多谢救命之恩,在下名叫鸢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然而风行纵从不倚老卖老,自从跟随霍兰台之后,他甘愿扮演一个仆人的角色,指了指兰台说:“是我家主人救了你。”
鸢肩又去问戴着蚕丝面具的兰台大名。
兰台笑了笑:“愚夫。”
鸢肩愣了一下。
怀中翠鸟又欢快地动了两下,明白“愚夫”的谐音就是“予儿的丈夫”,同时也意味着大智若愚之人。
兰台笑着抚了抚心口,但是转瞬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过去:“鸢肩兄,祝早日振翅高飞!”
鸢肩面露动容之色,也没客气,接过那些银子揣了起来,拱手抱腕:“大恩不言谢,愚夫我记住你了,希望以后有我鸢肩帮得上你们的地方!”
说完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一个做过奴隶的普通浮生国子民,能帮得上他们什么忙呢?难得的是他有这份知恩图报的心。
“鸢肩的羽翼退化不多,应该很快就可以重新翱翔了,”风行纵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对兰台说,“倒是你,我更想你早日高飞。”
兰台扬了扬唇角。
所有的鸟儿,在展翅高飞之前都要经过无数次跌倒,摔得筋断骨折的也大有鸟在。
比如雕鹰这种动物,母亲甚至会亲自折断幼鹰翅膀中的部分骨骼,然后把它从高处推下去......小鹰只有忍着剧痛振翅飞翔,翅膀才能不断充血,痊愈后翅膀才能涅槃重生,遒劲有力!
兰台觉得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跟鸟儿没什么不同。实现大业的过程就是涅槃重生的旅程,然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千万次的跌倒和挫折都是必然的。
所以,今日去见红楼王,其实他早已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行门客等人都愿意陪公子一起,这次谁也不愿找个客栈当留下等信儿的那个人。
理由是公子若有事,我们活着反正也没啥意义。不能救百姓于水火,不能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那还不如死了得了。
兰台觉得这并不是个好方法,说难听点,其实不会武功的人在遇到危险时就是累赘,很容易被对方当作人质牵制自己。
契阔上次的箭伤已好,但短期内不宜使用障眼法,尤其是阵法中有那么多人的话。
所以,最后霍兰台决定只带笑傲白、夜陵和风行纵去。
因为笑傲白跟随自己多年,配合最默契,一个眼神过去事儿就办好了;夜陵是艺高人胆大,最理想的保镖;而风行纵是一直跟红楼国丞相行露联络的人。
来到红楼国皇宫外,迎接他们的正是丞相行露。此人看起来慈眉善目,一直保持笑容,跟弥勒佛似的。
今天还是兰台跟他第一次真正碰面。
为了表示诚意,兰台一行人已经全部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人人粗布衣裳戴维帽,完全没有皇亲国戚的模样。
行露毫不在意,对霍兰台等人表示出超越寻常的热情,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边上。
因为有丞相亲自引领,皇宫内无人敢阻拦,行露一直把他们领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偏殿,那里已经设下了酒席。
行露说我们大王有事,一会儿就到,先由自己作陪。
由于上次在西游王宫被下毒,兰台一行都很慎重,只举杯,不喝酒,或者做个喝酒的样子,其实酒水并未沾唇。就算行露喝着没问题,谁敢保证自己这一盏就没问题?
行露似乎也没注意到这点,且只字不提跟兰台身份有关的事或发兵的事,只聊一些红楼国的名胜古迹和趣闻轶事,仿佛兰台他们来这里是纯粹观光旅游的客人,而自己是个不存在购物指标的导游。
半个时辰过去,红楼国君娄夜依然没有现身,其间行露派人去问过,回话说国君有重要奏折处理,需要多长时间未可知。
行露一脸无奈地说:“陪伴君王就是这样,圣上说东你不敢往西,圣上让你等着你不敢去催,我等还是喝酒吃菜打发时间吧。”
兰台不失时机地说:“若我们的交易能成,今后行大人说的话想必更有分量。”
行露知道兰台是指自己劝红楼王帮他出兵夺回王位,将来行露成了两国的丞相,在红楼王面前肯定会更有话语权。
想到这里,行露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自己大口吃菜。
虽然之前上的菜基本还没动,一位皮肤白皙的美貌小婢女,还是又将一道散发着浓浓香气的菜肴——西湖醋鱼——摆在了兰台面前。
这是一条两尺长的大鱼,鱼尾鱼翅都高高翘起,栩栩如生地呈现出即将跃龙门的姿态。
然而兰台一行人并不是来喝酒吃饭的,他们看了一眼,谁都没动箸。
“来来来,公子一定要尝尝这道菜,这是我们大王的最爱,是位名满天下的厨子做的!看看这肉质多么鲜嫩,看看这......”
正在行露滔滔不绝介绍的时候,正欲向一旁退去的小婢女突然从鱼肚中抽出一把鱼肠剑,不偏不倚向兰台刺去!
兰台一行人进宫之前被例行搜身,已经卸去所有武器,此时手无寸铁。
不过兰台反应非常快,而且早有防备,因此上身向后一仰,轻松躲过了这一刺!
夜陵和笑傲白反应也很快,一脚踹到小婢女手腕上,鱼肠剑飞出一丈多远掉在地上,小婢女的手腕立刻就断了,疼得倒在地上差点儿昏死过去!
当他们回头时,发现风行纵却已经被闯进来的皇宫护卫倒钳制双臂控制住了!
风行纵高声喊:“公子别管我,大业要紧!咳咳咳!”
他的咳嗽在服了乌蕨之后有所好转,但这几日乌蕨存货用完,暂时也没找到医馆,所以又加重了些。
霍兰台作为资深厚黑修行者,能做到脸皮厚如城墙,却做不到心地黑如煤炭,他没有办法坐视德高望重的风行纵于危难不管,于是甘愿束手就擒!
风行纵气得咳嗽更加厉害起来,笑傲白和夜陵也是两头为难,只好护在公子身侧。
他们原以为这一切都是丞相行露安排的,没想到只见行露面露惊恐之色问那些护卫:“你你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作为一届文臣,武功是一点不会的。
领头的护卫冷冷地说:“天机不可泄露,还望丞相不要插手此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行露一面目瞪口呆不敢出声,一面对兰台等人连连拱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才好,最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兰台等人被押了下去。
这时,他才开始捻须而笑:“来人!”
他叫来信使,快马加鞭给霍齐光送信去了。
“山海王交代的事情已办妥,还望大王言之有信,只要大王承诺的百亩良田划在我名下,万两黄金尽快送达,我即刻就派人送上霍兰台首级。”
原来霍齐光早已将爪牙深入各国朝政,不惜许以重利,撒开天罗地网想要捉拿霍兰台。
然而红楼国君娄夜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他甚至不知道霍兰台的存在,跟别说什么处理完奏折就过来了。
行露之所以要表现得目瞪口呆,就是要把行刺这事儿跟自己撇清关系,这样万一霍齐光那边出了什么纰漏,这边回过头来还可以对霍兰台说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绑他的人跟自己木有关系。
办完了这一切,行露一步步向倒在地上疼得直哼哼的小婢女走了过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您要干什......啊!”(未完待续)
107 懂了你就讲讲看
红楼国,朝辞宫。
九公主的闺房。
太阳已经晒屁股了,红楼国九公主才懒洋洋地从香榻上起身,一头长发乱成一锅粥,清秀的面庞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个婢女端上洗脸水,另一个婢女端上漱口水,后边还有端丰盛早餐和稀奇小玩意儿的,各种哄各种伺候,可公主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近身婢女:“九公主,您都在外头玩那么久了,好不容易回了宫,也该收收心啦。外面多危险啊,那么多男的......”
九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男人很危险?”
心想宫中虽说都是太监,但宫中其实才更危险好不好,各种宫斗,各种权力斗争,尔虞我诈,再加一条伴君如伴虎,亲爹也不例外。
“是呀,”婢女说,“男人当然都是危险物种了,公主长得这么美,身份又这么高贵,干嘛老穿得破破烂烂往外跑啊?万一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对公主殿下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九公主春辞想,唉,可惜人家一点心思都没对我动,我倒是希望那个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呢:“外头虽然麻烦事多,但有很多宫里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好玩的,好吃的,还有很多乐子,要不下次我也带你出去玩玩?”
“嘘,这样的话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殿下的名声......”婢女接着说,“奴婢才不要去呢。咱们宫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只要公主殿下开个口,奴婢掘地三尺也给殿下全找来,在宫里锦衣玉食平平安安的多好。”
这个婢女家里穷,毕生的追求就是进宫享受锦衣玉食,虽然干的是个伺候人的活儿,但如今也算实现梦想了,所以非常知足。
春辞的嘴张了张,眼神空洞地小声嘟囔了句“可是宫里没有他”。
“公主说什么?”
“没说什么,本宫还想再睡一会儿。”
说完扑通往后一仰,毫无气质地四仰八叉又倒回被窝里去了。
忽然,她又坐了起来:“对了,那个叫牛豆豆的婢女哪儿去了?她鬼点子最多最有趣,今日再教她来陪本宫玩一会儿?”
近身婢女脸色微微一变:“牛豆豆她......”
“牛豆豆怎么啦?快说快说!”
婢女:“回殿下,牛豆豆失踪两日了。”
“啊?”春辞一个跟头翻了起来,“那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皇宫这么大,上哪儿去找啊?应该是被宫里哪位主子看上,招去了吧。”
春辞绝望地放声痛哭:“我当个公主容易嘛我,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没有自由!去哪里都要报备,去哪里都要带着一帮人,行不能摆裙,笑不能露齿,别说痛快爬树了,就是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都不行,好不容易有个有趣的玩伴还失联了555!”
近身婢女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什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要痛快爬树?这是一国尊贵公主的基本配置吗??
春辞正自眼泪纷飞,一位衣着光鲜的男子款款步入屋内:“九妹,你又在闹什么?”
春辞看了她一眼,哭得更凶了:“堂哥你干嘛要把我抓回来嘛,就让我在外头浪多好,老娘快憋死了555!”
堂哥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作势要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没办法,只得答应帮春辞打听婢女牛豆豆的下落。
不久,堂哥回来告诉她:“那个牛豆豆死了。”
春辞大张着双眼,一字一顿:“原因?本宫要内幕......”
身为如假包换的皇子,这是霍兰台生平第二次坐大牢,轻车熟路。
关押他的地方比当初山海国的地牢条件强点儿,不但没上大刑也没捆绑手脚,而且给饭吃。
这大概是因为行露想给他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跟霍齐光谈崩了,可以赶紧讨好霍兰台,反正这两头得占一头。
兰台被安排了个单间,伙食比其他几位的好一些,但他一箸未动,手一直按在心口。
好在,翠鸟还在。
因为担心皇宫中又有女眷惦记翠鸟的羽毛,残忍地用于做什么点翠饰品,兰台一直没让它露面。
此时四下无人,翠鸟灵巧地从他怀中钻了出来,小声鸣叫。
大概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兰台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听懂一些翠鸟的“语言”。
鸣叫声音高一点或者低一点,长一点或者短一点,都代表了不同情感和内容。
他认真听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开口:“予儿,你是在说,很怀念我们一起住云容山的日子?”
翠鸟点头,欢快地扇了扇翅膀。
兰台又聆听片刻:“你是在说,你用鬼谷先生的卦法算过了,我这次不会有事?”
翠鸟又点头。
祝华予一向小事糊涂,大事聪明。在没遇到公子之前,她心中的大事就是守护云容山和吃好吃的东西,其余的一律算小事。
就算遇到了鬼谷那样的旷世名师,她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跟老先生学东西,至于学没学进去、学了多少,她自己都不清楚。
说也奇怪,自从白日里变身翠鸟以来,她不能再过以前那样快活自由的日子,有了很多时间“孤独地独处”,思路却反而比以前更清晰了,很多过去不太明白的事情忽然茅塞顿开,其中就包括鬼谷先生讲过的奇门遁甲,可以预测未来的事情。
当年听先生讲时,她一个头变两个大,无聊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出于礼貌恨不得拿两根小木棍儿支上。
当先生问她听懂了木有的时候,她用力点头,表示“所有知识点俺都get到了,您老就放心吧嘿嘿”!
鬼谷先生笑呵呵地看着她:“ok,懂了那你给我讲一遍。”
予儿白皙的面庞立即变成了猪肝酱色,这个那个了半天,一句像样的也说不出。
鬼谷先生没批评她不求甚解,只善意地笑着说,没关系,你死记硬背也行,要用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
此刻,想必就是先生口中“要用的时候”了。
鬼谷先生教授的奇门遁甲预测法需要用到食指、中指、无名指共六个指节,一圈分别代表着大安、留连、速喜、空亡、赤口、小吉。
翠鸟有四根脚趾,却不分趾节,其中第三趾和第四趾的大半部分还粘黏在一起,不方便预测。
但她此时顿悟先生曾说过的“不必拘泥于形式”是什么意思——只要心中有卦,在哪里都可以进行演算,只要在心里想象一只手就可以啦。
霍兰台笑着托起翠鸟:“这次死不了就行,我们还有时间。只是你身上这个咒,可有办法解?我想在白天也能尽情吻你。”
他身陷囹圄还有心情说出这样不害臊的话来,翠鸟如果有肾上腺素的话,听了肯定也会血管舒张、脸红心跳的。
以前予儿不懂什么是害羞,什么是脸红心跳,现在对这玩意儿同样茅塞顿开。
不过她知道,如今能天天与公子相伴,多亏了辰良师兄的付出和成全,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呢,又怎敢奢求更多?
这时,牢房外有动静,兰台赶紧示意翠鸟回到自己怀中。
原来是一个狱卒来送饭,粒粒晶莹的白米饭配上浓油赤酱、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干煸茄子和少许碧绿的小青菜。
还有一个凉菜是夫妻肺片,麻辣鲜香,
另配一碗紫菜西红柿蛋花汤,汤里飘着葱花和香菜末,闻着挺诱人。
狱卒看上顿儿的饭菜纹丝没动,默默无语收走了。
兰台趁机问:“为什么还不杀我?”
狱卒没有表情:“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兰台明白,行露留着自己这条命,肯定是要跟霍齐光做交易。
尽管行露当时表现得相当无辜,但兰台当时察言观色,不难看出他的目瞪口呆是假的,面部肌肉的变化都不合理。
有些人天生戏精,而有些人很努力也演不好一个小配角。
自己被抓,跟行露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被抓后行露也应该想尽办法来营救,或至少想法送个信儿来才对。
再说如果不是行露吩咐,全天下没有哪儿的牢饭能达到这水准吧?断头饭也不能。
想必那个抽出鱼肠剑的小婢女也已经见阎王去了,因为死人才能真正做到守口如瓶。
过了几个时辰,那个狱卒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三人手里都拿着刀、绳子和麻袋,看样子上头已经下达了最后命令。
兰台站起来,长身玉立,虽赤手空拳,凛凛威风却不减,没开打气场先胜了三分。
那几个人莫名退后几步,咽了咽口水,怎么回事生平第一次有点犯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第一个下手。
可是上头的命令不可违,其中一个壮汉从袖子里掏出三枚喂了毒的银针,正要脱手向兰台飞去......
“你们这是在干嘛?”
一抹浅粉色的襦裙裙角悄然飘入众人的视线,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那么一瞬,兰台仿佛看到了惜君妹妹熟悉的身影。
但他很清楚,迫于霍齐光的淫威,惜君早已香消玉殒了,得到消息的时候他颇为难过。
狱卒和两名大汉慌忙对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女子跪拜。
108 后宫三千以你为尊
“牢里地方这么小,你们不嫌挤啊?还不赶紧出去?”
“是!”
狱卒和壮汉都退了出去。
“你还好吧?”
粉裙女子手里居然抄着一根刚洗净的新鲜黄瓜,边啃边跟他打招呼。
兰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公主好。”
春辞大奇,黄瓜差点儿掉地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救我,不会也因为我公主的身份吧?”
兰台:“不,我刚刚才知道。”
“刚刚?是谁告你的?”
兰台淡淡一笑:“深宫牢房这种地方,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可以自由出入,还能让狱卒跪拜,不是公主怎么可能做得到?”
再说之前他从她的吃相和行为举止等方面,早看出她出身不凡,应该受过贵族教育。
虽然她已经故意显得大大咧咧,但细节已经出卖了她。
春辞听了莫名开心,大概因为第一次听兰台说自己美貌吧,以至于接下来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她又咯吱啃了一口黄瓜,含混地问:“你犯了什么罪被关起来?”
“难道只有犯了罪的人才会被关起来?”
春辞想了想,也是,自己不是也没犯什么罪么,凭什么被堂哥抓回来关着?
对春辞来说,身为金枝玉叶,不是幸运而是失去自由的酷刑。
其实她也想美美的、像个淑女一样来见他,但因为心里紧张,所以来时随手顺了根儿黄瓜,仿佛啃着黄瓜说话,能让她在他面前显得随意一些,能显得她没有那~~么在意他。
春辞:“‘喀吃’,不是杀人的事儿吧?”
“不是。”
“那就好,‘喀吃’,如果杀了人我可救不了你了,其它的事情好商量。”
“你说你一个红楼国公主,怎么会闲的没事披张熊皮去山里玩?”
“我这人天生不爱走寻常路,行不?”
“行,你是公主你说了算。”
“如果我救你出去,你想怎么报答我?”
兰台想了想:“我救你的那次人情就一笔勾销,我们两讫了。”
“就这样啊?”春辞不悦地又啃了一口黄瓜,“太抠门儿了吧。”
“那你想要什么回报?”
春辞假装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特别简单,要你做我的男宠哈哈!”
只干笑了两声就笑不下去了,自己也觉得玩儿得太过火了,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放纵的女子吧?
其实她也不很确定男宠具体都干些什么,应该就是陪着女主子捉捉迷藏、说说笑话什么的吧......?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温温柔柔地跟兰台说话,可能觉得即便付出了柔情也不会被他放在心上吧。
她以为兰台听了必然面有怒色,没想到他又是淡淡一笑:“我这副皮囊,恐怕不够格。”
“勉强凑合凑合吧,咳咳,”春辞装不下去了,“好吧好吧,但行好事,不问前程,本宫就大人大量救你一回又如何?”
把牢门一拉,闪身到一旁:“你走吧,大摇大摆地走,本宫给你断后,谁敢阻拦你,本宫就下令砍他脑袋。”
然后把最后一截黄瓜塞进嘴里喀吃喀吃。
没想到兰台没走,站在面前俯视着她:“你的腿彻底好了?”
春辞的心跳忽然漏掉半拍,刚才的霸气尽数消失:“好是好了,不过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不给人看就是了。”
兰台:“给我看一下。”
春辞的脸涨得通红,退后一步:“都说了不给人看,你不是人啊?”
“我是什么都没关系,给我看一下,兴许我能去掉你的疤痕。”
春辞见兰台不像开玩笑,她自己也不像一般女性那么扭扭捏捏,于是掀起了自己的裙脚。
兰台先瞧见一只精巧的淡黄色绣鞋,鞋面绣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再往上,她凝脂般的小腿肌肤上有一大块褶皱,的确很突兀。
兰台仔细端详了端详,还作势要伸手要摸。
“你干什么?”
春辞受惊的兔子般往后跳了一步。
“摸过判断得更准确。你放心,我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摸,而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
春辞还是不肯。
兰台:“光凭眼看得出的结论是,来年夏天到山上采两斤荀草晾干磨成粉,用芦荟汁调和敷上,一年应该能淡化不少,但完全除去就别想了。”
这些知识也是跟山鬼学的。
春辞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随即又高兴起来:“没关系,反正一辈子也没几个人能看见我的腿......你是个大夫?”
“不是,只是略懂医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愚夫。”
“哦,你是打渔的呀。”
“差不多吧。”
逐鹿时代,大鱼吃小鱼争霸不休,自己想要参与这场争霸,说渔夫也不为过。
春辞挑了挑眉:“那你应该比别人更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呀!”
兰台笑了笑,知道她指的是她自己这条大鱼。她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眼光有脑子,就应该来讨好我这个公主啊,以后保管叫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横行霸道!
可惜,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神马的对霍兰台都木有吸引力。他倒是想霸天下,但并不想横行,他真正要的是天下归心,历史上没有一个横着走的帝王可以做到。
“喂,怎么样,考不考虑当本宫的男宠?本宫保证,后宫三千以你为尊......”
春辞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故意摆出一副久经世故的老道样子。
而兰台,为了掩人耳目,当着霍齐光的面甚至可以毫无负担地钻狗洞,去当公主的男宠却绝对不行,主要是没这个必要。
他把袍子一撩,淡定坐在地上:“那我还是选择死在牢里好了。”
“什么?死都不愿意陪我?!”
春辞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她有胡子的话。
藏在兰台胸口的翠鸟听着想笑,心想,那当然,公子是我哒,是予儿一个人哒,谁都别想跟我抢!
如果有人跟予儿抢好吃的,就算真抢走了她也顶多流着口水惋惜一下,并决心下次早点下手;可如果公子被抢走了,她肯定会难过一辈子的。
春辞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毕竟不忍心看他死在牢里:“哎好吧,怕了你了,你到底要去哪里?还是求我护送你出去比较安全。”
“我还是不走的好,要是我走了,你......”
春辞心里莫名欢喜,潜意识里觉得他会说,“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能把个烂摊子留给你”之类暖心的话,她的自行脑补能力一向很强大。
而且她这人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嘴硬,她的嘴更硬;如果对方说个软话,她立马就缴枪了。
春辞:“你放心吧,不会给我造成什么麻烦的,父王很疼我,我撒个娇什么麻烦都能解决。”
“不是,”兰台慢悠悠地说,“我是说还有几个弟兄关在这牢里,除非你把他们一起放了。”
“你把我当什么?!”春辞的脸瞬间黑了,觉得又失落又丢人,为了掩饰只好说,“他们在哪儿?你以为这点小事能难倒本宫?”
这时,翠鸟不小心把脑袋伸出来了一点,结果被眼尖的春辞看到,她高八度叫了起来:“你居然到现在还带着这只破鸟!”
兰台不悦地说:“你贵为公主,怎可如此狂妄无礼?”
春辞一听气坏了,哪有阶下囚这么跟公主说话的?
“本宫救你出去,算是跟你当初救我两讫了。但我救你的兄弟们出去,你又欠我人情了怎么办?不如把这只破鸟给我吧,本宫拔了它的羽毛,让工匠做个点翠簪子戴戴!”
又是点翠!
兰台现在最反感的就是这个词:“做梦。我不走就是。”
他的淡然无疑给春辞的怒火火上浇油:“本宫好歹是一国公主,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只破鸟吗?”
兰台一把薅住她的脖领子,正色道:“不管你是谁,不许你对我的翠鸟无礼!”
春辞仰望着身穿粗布衣裳的高大男人,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目光里有恨,也有失望,一大堆话堵在嗓子眼儿,不知选哪句才好。
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自己追随着他的足迹,一边打听一边赶了那么远的路,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一点不体谅自己的苦心!
虽说自己是以找回埙为藉口追随他们,但埙哪里有他在自己心里重要啊!找到埙原本也是为了送给他,可他现在竟然这么对待自己!
她忽然有些怀念自己在荒山野岭中身负重伤刚被他捡到的时候,那时他多温柔啊,眼眸像月光一样柔软,嗓音像低音箫一样动听!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宁可忍受伤痛,回到那个时候!
对望了一会儿,兰台松了手,再次淡定席地而坐:“我从不跟女人动手,公主没事赶紧移驾吧,去干点儿招猫遛狗的事,也比呆在这里有意义。”
春辞深吸一口气,径自摔门而去。
他说得对,自己把一腔真意花在这么没良心的人身上是为了什么?!
可是到了门外,她却第一时间吩咐狱卒们好生对待里面那个人,如果他有任何闪失,就要了所有狱卒的命。
离开牢房没几步,她又转了回来:“还有旁边牢房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每个都要好生对待,任何人少一根汗毛,本宫让你们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公主放心!”
春辞快要恨死自己了。
109 他是块化不开的冰
此时,红楼国丞相行露已经从霍齐光那里,拿到了五千两黄金和一半良田的地契,想要快些杀了霍兰台,这样就可以领到另一半。
可偏偏这时,听说大王最宠爱的九公主介入,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这九公主跟霍兰台是什么交情?
行露的心腹随从忧虑地说:“九公主年少贪玩还胆大,总是女扮男装溜出宫去,听说这次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抓回来,大王对她宝贝得要命,估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她。九公主该不会是看上霍兰台那小子了吧?据说以前山海国的惜君公主就看上了他,还死气摆列非要跟他私奔呢。万一咱们九公主要求不杀他,反而招他做个驸马爷,事情恐怕就难办了......”
“驸马,驸马,”行露捻了捻胡须,渐渐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驸马好啊,我有主意了,来人!”
行露派心腹快马加鞭给霍齐光送了封密信,霍齐光收到之后片刻都没耽误,光速派人携重礼到红楼国来了。
红楼王收到礼物也读完信,果断来见最小的女儿。
春辞正在闺房里气哼哼地啃黄瓜,一口比一口咬得用力。
不是她喜欢吃黄瓜,而是黄瓜的口感啃着比较解气。
见父王来了,春辞的面色才有所缓和,抱着父王的脖子撒了一会儿娇。
红楼王感慨:“时光如白驹过隙啊,一转眼,寡人心爱的辞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寡人真是老啦。”
“女儿不嫁,一辈子陪着父王,只要父王不嫌弃。”
“那怎么能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辞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春辞一怔:“除了父王,别的男人辞儿都不喜欢。”
红楼王哈哈大笑:“那是你还没碰上好男人。为父以为,好男儿就要有惊天伟略之才,有匡扶天下之志...寡人的辞儿着实有福气啊!”
春辞不解地看着父王:“我有什么福气?”
“当今天下,山海国的领土最大,国力不可小觑,如果你......”
春辞越听越奇怪,山海国跟我有毛线关系?
片刻之后。
“什么?山海王派人来提亲?就是那个为人残忍暴戾、臭名昭著的霍齐光?他有惊天伟略之才、有匡扶天下之志吗?!父王是真的爱辞儿吗,否则怎会把女儿嫁给那种人?!”
红楼王娄夜从怀中取出一张锦帛,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
“辞儿你看,这是山海王派人送来礼物的清单,上面有直径半尺的东海夜明珠,有价值连城的天然红黄蓝绿相间翡翠凤鸟,有......”
红楼王说得兴致勃勃,春辞听得眼里泪光点点。
她刚刚被牢里那个臭男人伤了心,现在又被父王寒了一次心。
以为父王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百般呵护自己的感受,可原来自己在父王心里就值这些东西!再说那个霍齐光已经一堆老婆了啊。自己的幸福在父王眼里一点都不重要吗?
“女儿坚决不嫁霍齐光!”
红楼王把锦帛扔到一边开始连哄带骗,始终不奏效,最后红楼王快给小女儿跪下了。
“辞儿,你这么不听话,让为父可怎么办?万一这件事引发争端,咱红楼国兵器也不够,战车也不够,可打不过人家啊!再说打仗又要花老多银子,那些银子,为父留着给辞儿买首饰、做衣裳不是更好嘛?”
首饰?衣裳?如果没有爱情,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又打扮给谁看呢?
头一次,春辞觉得自己一直敬重的父王像个陌生人,头一次觉得自己贵为公主却无依无靠,飘若浮萍。
她上面八个姐姐都已出嫁,她们每一个都对父王言听计从不敢说半个“不”字。以前在宫里时,还常常教育小妹要做个知书达理的传统女性,要服从命运,绝对服从父王的旨意。
可是,九妹春辞怎么也做不到。她想要炽热疯狂地爱,酣畅淋漓地恨,像个大丈夫一样轰轰烈烈过一生!
也可能,她生错了人家,生错了时代。
霍兰台看似平静地坐在牢中,其实心里有些焦急。
他倒不是为自己着急,主要是夜晚即将来临,予儿快要变回人形,到时万一被狱卒看到就麻烦了,最惨的后果之一是狱卒见她美貌,就把她献给红楼王糟蹋。
“予儿,趁着天色渐暗,你飞出皇宫去。”
翠鸟小声鸣叫回应他:“我不走,我要跟公子在一起。”
“你放心,那个九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不会让那些人对我怎么样。再说你也给我算过了,我死不了。”
“不,即便走了,我的心仍在这里,如果行尸走肉一样,平安又有什么意思?予儿定要与公子共担风雨。”
兰台没办法了,爱怜又自责地抚摸翠鸟的羽毛,觉得丹田一阵阵发热。
最近几个月一直有这种情况,丹田发热,一股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很舒服,即便是自己并没有练什么内容的时候
“男宠是什么意思?”
她冷不丁问起。
“这个这个这个......”
发誓不对她说半句谎言的霍兰台尴尬了。予儿单纯得如一张白纸,他也不想用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污染了她的耳朵。
“就是陪公主玩儿对吗?”
予儿善解人意地自我解说道。
“呃,对。”
“那公子以前也总陪予儿玩,你算不算予儿的男宠?”
平时出口成章的霍兰台卡了壳。恐怕世上唯有天真无邪的予儿,能时常令他无言以对。
正尴尬之时,解围的来了。
是一个小婢女,神情十分恭顺,用钥匙打开牢房门说公主有请。
兰台刚想说我不能走,我还有几个兄弟关在这里,小婢女善解人意地垂首:“公子的朋友已在外面等候。”
兰台疑惑,定睛观察那婢女。
他相面的功夫一流,一般看上几眼就知道对方是真话还是违心之语。
据他观察,此女行为自然,语气平静,一脸纯真没城府,没有丝毫不妥。
随她刚走出大牢就听见熟悉的咳嗽声,果然是风行纵。很快又看见笑傲白跟夜陵在冲自己招手。
他们三人果然毫发无伤地站在一棵大树底下。远处有灯笼的光芒,但那些提着灯笼巡逻的侍卫看不到这里。
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人,那是......
霍兰台走近了才分辨出,那居然是女扮男装戴着一抹假八字胡的春辞公主!
夜陵跟春辞是一对冤家,几乎见面就开撕。但这次夜陵十分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也不多说什么了。
笑傲白见到春辞更是莫名高兴,而且丫头今天一点都不凶,没追着自己挥拳头,还格外好看。
没想到人家是高贵的公主,更没想到自己这次是被她救出来,世上的没想到太多了。
“你上次在客栈为什么不告而别?”
春辞没好气地说:“难道还要折柳(古代送别仪式)?还是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笑傲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呵呵,能再见到你真好。”
春辞依旧不给他好脸:“有什么好的,我反正一见你就没好事。”
笑傲白挠着头憨憨地笑。
此时天色已晚,霍兰台知道用不了多久翠鸟将会变身,所以争分夺秒想搞清楚状况。
春辞把兰台拉到一边,小小声音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得可怕:“父王要把我嫁了,我不肯,我跟你私奔可好?”
她的脸其实很烫,但好在有夜幕的掩护。
一瞬间,兰台觉得仿佛时光倒流,曾几何时,也曾有另一位公主到大牢中探望自己;也曾有另一位公主女扮男装深夜来访,决意与自己私奔!可惜自己要辜负她们了。
笑傲白和夜陵莫名其妙,不知道春辞在那里搞什么名堂,而风行纵又咳嗽起来。
春辞看看“磨磨唧唧”不回答的“愚夫”,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灯笼,终于叹了一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加上她带的小婢女一共六个人,急匆匆向左手边的院墙走去,七绕八绕,居然进了个暗门通往暗道。
这个爱玩的公主果然没白玩,皇宫禁地轻车熟路。
庞大的地下暗道系统四通八达,很多地方设有皇宫侍卫。
就算他们认识公主,出于职责也得阻拦询问一下,更何况春辞打扮成这副样子,有人认得出她才怪。
笑傲白担心出不去,没想到春辞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然后手停在半空故意让侍卫看清楚。
手持兵器的侍卫们见了纷纷后退行礼,毕恭毕敬地恭送他们过去,每一次都这样。
走出老远,笑傲白好奇地打听:“喂,你拿的那印绶是真的吗?”
春辞:“当然真的,父王亲手给的,说见印绶如见君王,这样万一我溜出去玩安全点儿,谁也不敢欺负我。”
笑傲白:“那为什么在山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没带着印绶?”
“这玩意儿可是纯金的,恨不得比我都沉,上山我才懒得带呢,你想累死我啊?”
笑傲白:“那你今日为什么又带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们?”
笑傲白:“这么说,我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喽?”
“别臭美了,主要是他,不包括你。”
春辞大言不惭地指指霍兰台。觉得自己对他好得这么明显,他就是块坚冰也该融化了吧?
可是兰台嘴唇紧闭,沉默不语,一只手依旧护在心口。
春辞撇嘴,超级吃那只翠鸟的醋,恨不得把那破鸟烤来吃。
110 No Zuo No Die乃千古真理
兰台他们几个人在庞大的地下隧道体系里凭借红楼王的印绶所向披靡,所有的关卡都顺利通过。
但难的不是通关,而是找对路,找不对的话常常走了半天发现死墙一堵。
皇宫的地下隧道可比圆明园的万花阵迷宫难走多了,里面几乎没什么线索可依,头顶又看不到星星,就算是里面的护卫,也仅熟悉自己站岗的那一小疙瘩。
笑傲白一直在旁边问领路的春辞:“行不行啊,是不是走这里啊?”
“闭嘴!”
春辞没好气地说。人家已经很努力了,你那儿啥贡献没有还啰里吧嗦制造噪音。
笑傲白听话地立马闭嘴,但是过一会儿忍不住又唠唠叨叨起来。
夜陵呢,自从被春辞从牢里救出来,跟她结下的“梁子”就算是解开了,再没跟她拌过嘴。
不知走了多久,居然真的摸出了皇宫。
四下看看,六个人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一片农田,只不过冬季没有农作物,大地覆盖着一层雪,使得周遭几乎亮如白昼。晴朗的夜空,相比隧道里,空气是那么清新舒畅。
笑傲白做了个深呼吸:“啊!啊!啊!”
春辞:“就没点儿别的感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只乌鸦呢。”
笑傲白:“有,啊,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春辞有点小得意,这自由,是自己给他们带来的。而自己,也是舍弃了荣华换来的恋爱自由。就凭自己的姿色和身份,如果死缠烂打,那个渔夫能不就范?
借着月光,春辞拿眼斜着霍兰台:“之前我提的那个建议,你是不是考虑一下?”
兰台装傻充愣想半天:“什么建议啊?”
装!你就装!春辞咬牙切齿:“我长得不算丑吧?你也不亏是不是......啊!!”
聊得好好的,她突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笑傲白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别嚷嚷,不怕把官兵招来?”
春辞的目光里又是惊又是惧:“她她她是谁?!”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惊见公子兰台身旁依偎着一个姑娘,然而不是婢女。因为婢女还在春辞身后站着呢。
兰台身边的少女娇小玲珑,如瀑的乌发披在蓝绿相间的襦裙上,唇红齿白,一双灵动的杏仁目顾盼生辉,整个人不染纤尘,浑然不似人间客,让人见之难忘,所以没见过的敢肯定没见过,而见过的......笑傲白第一个行礼,不无得意:你们都不认识,我却认识她。
予儿也不想这个时候变身出来吓人一跳,可是她自己也无法控制时间。面对这么多人她有些不知所措,无助地望向公子。
霍兰台长臂一伸揽住她,揉揉她的头发柔声说:“不怕,有我在。”
一副我的女人我罩着的姿态。
轻描淡写五个字,打翻了春辞心里的醋瓶子,醋海翻腾,但是她愣了半晌搜肠刮肚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刚才我说的话你别当真啊,我是怕你觉得被我一个姑娘家救太尴尬,才说出那些话顾全你颜面,其实你就是裸 奔都跟我没关系呵呵呵呵呵。行了,今晚本宫也玩够了,你们赶紧走吧,我要回宫补个美容觉咯。”
她一边说,一边死死按住怀中一样东西。
那是她不眠不休又花了好几天亲手打造的一支全新的埙,比以前的更好看更精致,上面雕刻了桃心暗纹和自己的名字,还细细涂了色,本来要送给兰台的。之前那只被垃圾堆熏得臭臭的已经不好送人了。
可是现在,她除了死死按住以免掉出来丢人,没有别的可做。
兰台领着予儿对春辞无言地深施一礼。大家也纷纷跟着他行礼。无论如何,他们都欠这个女孩的。
春辞这个吃软不吃硬的妹子,一见他们这样立刻怂了,慌得不知说什么好,抢过婢女小樱手里那装有干粮和散银的包裹,飞快地塞到兰台手中。
兰台:“大恩不言谢,公主殿下,后会有期。”
“无期也没关系。”
春辞装作不在意地说。
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野,她才颓然转身对小樱说,咱们走吧,步伐无比缓慢和沉重。
走出两步又停下,不甘心地问:“小樱,她比我美对吗?”
“公主殿下有公主殿下的美,就像荼蘼花跟彼岸花,各有特色,无须争个高低上下。”
春辞暗想,我争的是美吗?不,我争的分明是在他心里的位置。
“小樱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殿下对那位公子青眼有加,很大程度是由于他亲眼目睹过殿下裸露的腿部肌肤。殿下觉得伤疤难看,已经有一个人看到了,不想今后再有其他男人看到,因此才想对他以身相许。可现在,既然殿下的伤疤有了淡化的方法,或许就不再是问题。今后迎娶殿下的那个男人,若真是嫌弃殿下的伤疤,那便不是真爱了。”
春辞叹了口气:“小樱,你说的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对。感情这个东西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是不可预测的,哪有那么清晰的条理可寻?世上又有几位公主可以嫁给真爱呢?”
小樱垂下头:“望殿下恕罪,小樱多嘴了,小樱还从未谈过感情,一切只凭臆想。”
春辞:“没事,跟我你还见外?在遇到他之前,我对一切也只是臆想而已......”
霍兰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因此拉着予儿,领着风行纵、笑傲白和夜陵赶去跟其他人会和,根据月亮和星星的位置判断方向。
其他人鉴于美女在场,不好多打听,可兰台觉得自己必须要解释一下,反正身边几位都是是共患难同生死的战友。
他简要说了之后,大家都觉得神奇。不过当今乃乱世,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太多,大家很快也都接受了现实。
夜色中,予儿的手被公子温暖的大手握着,对于茫茫未知的前程并不觉得恐惧。虽然离开了熟悉的云容山有些不适应,但有公子在身旁就觉得安心,有公子的地方就是家。
以前身为山鬼,不可离开云容山,一旦离开超过一定的时辰,她就会如花般枯萎。
没想到现在却以这种方式跟公子在大千世界里闯荡,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一路上,本以为能跟春辞同行的笑傲白有些闷闷不乐,而兰台更多关注的是,风行纵的咳嗽听起来又严重了一些,声音像是肺部受到了感染。
“风先生,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辛苦了,等天亮了一定再给您抓些药来。”
风行纵:“这是小事,我只是没想到,行露这家伙鬼点子这么多,有他从中阻挠,让红楼王帮咱们发兵恐怕不容易。而且行露若知道咱们逃了,咳咳,咳咳咳......”
霍兰台心中对前辈风行纵充满了歉意。堂堂一个前御史大夫,如今带病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倘若自己干不出一番事业来,怎么对得起大家的信任?
他们在田埂中急速穿行,渐渐的,路边稀稀拉拉出现一些树,早就没了叶子,枝干像许多干枯的手臂绝望地伸向天空。
奇异的是,那干枯的树枝上隔三岔五挂着一些半透明的悬垂物,呈水滴状,在月光映照的雪地里熠熠发光。风一吹,还晃来晃去的,甚是诡异!
树上挂的那些水滴状、亮晶晶的东西是冰吗?
应该不是,冰凌都尖尖的,而且冰凌也不会晃来荡去。
是小灯笼吗?
灯笼也不该是这形状和大小,况且野外给谁照亮呢?
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好奇宝宝笑傲白,想要走近前看个究竟,兰台阻止道:“赶路要紧,别节外生枝。”
可是好奇害死猫的笑傲白同学,还是手欠地过去摸了一把,惊奇地说:“嘿,居然不凉,温乎的!”
一路乖巧安静的祝华予突然花容失色,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变调:“当心!”
话音刚落,一条约一丈半长的巨蛇无声地蹿了出来,正三角形的头,后面居然连着两个身子!而且全身银雪,难怪它可以在雪地里隐藏得这么好!
它张开的大嘴里却是漆黑漆黑的,毒牙和蛇信竟然全如墨汁一样!
笑傲白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双身蛇,呆立半晌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袭击,霍兰台一掌大力将他推开。
“吭哧!”
本来要咬在笑傲白身上的一口,转而蹭在了兰台胳膊上,带倒刺的尖牙毫不留情撕走了他一块肉!
予儿惊叫一声,紧紧抱住心爱的公子,心头溢满不详的预感!
她刚刚想起来,这种剧毒双身蛇叫做肥遗,也是第一次见到。
她也学习过怎么解这种毒,但需要山中许多珍贵的草药,现在不可能找得到。
肥遗喜欢把卵裹在半透明膜囊里,每三到五颗一膜囊挂在树枝上,等卵成熟了,小肥遗就会咬破膜囊自己爬出来,沿着树干爬到地面。
一定是刚才那只肥遗以为笑傲白要袭击它的卵,所以才开始攻击的,这件事深刻证明了no zuodie的真理。
还好笑傲白已经反应过来,回身护住了年纪最长且有病在身的风行纵。
夜陵举刀干脆利落砍在大蛇七寸处,并小心躲开迸射的鲜血。
七寸是蛇的心脏所在,重击之下必定致命,但问题这蛇有两个身子、两颗心脏,所以得砍两次。
死掉一个身体的肥遗发疯般地扭动,黑黢黢的大嘴恶狠狠冲夜陵咬下来,却硬碰硬地一口咬在了他的刀上。
一声脆响,几颗乌黑的尖牙飞了出去,然而剧毒的蛇信子还在四处翻飞。
111 破囊而出的肥遗
受了刺激的肥遗犹如被注入了兴奋剂,更难对付,只要被他的蛇信子沾一下,估计性命就难保了。
夜陵一边躲闪一边连砍了七七四十九刀,终于砍中剩下那个身体的七寸处!大蛇又挣扎了几下,掉在地上不动了。
虽然杀了肥遗,夜陵却没有时间庆幸,回头看见另外几个人都围着躺在地上的公子兰台。
“公子公子,大业未竟你不能死啊!我还等着跟你吃香喝辣斗地主......”
笑傲白的呼唤比予儿的声音还大还凄惨,其中蕴含着二十多年的主仆情、兄弟情、知己情,还有对他关键时刻舍身相救的感激之情。
只见霍兰台双目紧闭,躺着一动不动,胳膊上的伤口流着乌血,伤口以上的位置已被予儿用一根衣带绑紧,以防止蛇毒扩散。
但她很明白,肥遗之毒不说为蛇之首,至少也是前三名了,扩不扩散其实区别并不大。
“姑娘曾任云容山山鬼,必对草药解毒颇有心得,怎样可以解公子的毒?”
祝华予没有回答笑傲白,只见她默默附下身,开始用嘴吸那些乌血!
即便公子注定要死,就跟他死在一起吧。
在她单纯又漫长的生命里,几乎所有难忘的回忆都是公子兰台带给她的。
第一次爱与被爱、第一次思念与被思念、第一次不孤独和第一次盼他不来而感到孤独、作为模范小仙女第一次触犯天规、第一次被男性搂在怀中亲吻疼爱、第一次(啥也没干的)洞房、第一次知道还有比椒盐花生米更好吃的零食......
公子,不要死好不好?予儿还想牵着你的大手在山中漫步,予儿还想吃你做的凉拌蕨菜,予儿还想......
“让我来!”笑傲白最先反应过来,“公子是替我挡了毒蛇的那一口,让我替他吸!反正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而且他深知,这个女子是公子最爱的女人,公子不在,他理应舍命保护她,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还没等他触及伤口,周围传来诡异的悉悉索索声。
祝华予僵住,聆听片刻:“不好,肥遗的卵快要从膜囊里孵出来了!”
几个人吃惊地望着周遭树上挂的那些悬垂状“水滴”,果然,肉眼可见里面蠢蠢欲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囊而出!
刚才一条肥遗已经那么可怕,按一个膜囊三到五条计算,那得是多少条即将出来?就算小也是有剧毒的!
“放火,肥遗卵怕火!”
从来讲求生态平衡、从不随意杀戮的祝华予,在这么多条人命面前再无半分迟疑!
可是他们都从牢里出来,身上并没有带燧石等打火工具。
予儿灵机一动,从兰台衣服的暗袋里摸出了小半截脂烛。恰好这件衣裳是她亲手为他做的,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她把那一小截长生烛缝在了里头。
如果需要,吹三口气,长生烛就可以没完没了地燃烧,老是那么长,没有用尽的时候;如果不需要,再连吹三口气它就会熄灭了。
用它点着了树,借着火光,他们能够更清楚地看到那些半透明的膜囊在疯狂扭动,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火越烧越旺,劈里啪啦地吞没了那些悬垂物,大伙忙着搬动兰台到远一些安全一些的地方。
祝华予嘴边还残存着一抹黑色的血,她双目失神地趴在仍旧一动不动的公子胸前,口中喃喃说着“予儿好没用......”
笑傲白如果不是怕引来官兵,肯定要放声痛哭了,现在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哭,一边哭唧唧一边喊着:“霍兰台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抛下弟兄们先到阎王那里报道去了!说好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呢,都是tmd放屁555......”
“别嚎了,我这不还没死呢吗?”
兰台缓缓睁开眼睛。
笑傲白惊异之下破涕为笑,轻轻给了他肩头一拳:“靠,你丫装死吓我们啊?”
予儿心疼了:“公子都这样了,你干嘛还打他?”
笑傲白赶忙解释:“呃,我我我不是打他,是表示亲昵的一种方方方式。”
予儿表示不懂,对待伤员本来就应该轻轻柔柔的,更何况是心爱的人呢。
笑傲白望着祝华予眼里满满的关切羡慕地想,被一个女人心疼着可真好啊,早晚我也找一个!
兰台在予儿的搀扶之下坐起来,一眼看见她嘴边那抹黑色的血,立刻紧张起来:“你替我吸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跟我都安然无恙?难道肥遗无毒?
“肥遗确有剧毒,需要大量珍贵的药草才有可能解。”
这时大家也才发现,祝华予吸了那么多毒血出来,到现在却没任何异样;而兰台的面部表情柔和安宁,脸色一直很正常,并不像中毒发乌的样子,一时谁也无法解释,也没有时间弄清楚了。
总不能在这里饿着冻着,笑傲白问:“能走吗?”
霍兰台缓缓站起,虽然伤口剧痛,四肢无力,但走路好像还是可以的。
笑傲白和夜陵一左一右架起他,结果予儿板着小脸儿不高兴地把笑傲白推开了:“我来。”
笑傲白哭笑不得,这下被当成恶人了。可是公子在俺心里也老重要老重要的好不?
四下环顾,这里离跟意非酒他们约定会和的地方还远,并且天寒地冻,又有病号又有伤员,最好能找个老乡家里过夜。
又走出一段路,看到前方田埂边有间茅舍,里面透出温暖的橘色光。
笑傲白去敲门借宿,一对中年庄稼人夫妇来开门,抻着脖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笑傲白忙说:“我们是过路的,因遭遇劫匪,银袋都被抢走了,还有同伴还受了伤,所以落魄至此......我们只要一口热粥喝,打地铺就行,天一亮就走,麻烦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大冷天的,快让人家进来吧!”
脸庞黑红、身板结实的男主人,探着脖子瞅了瞅所有人,然后热情地把门大敞。
女主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去锅里盛玉米粥。
那粥里的玉米粒少得可怜,每只碗都缺了口,但怎么说也是冬夜里一碗热乎乎的汤水,下肚之后让身体舒服了许多,众人纷纷表示感激。
男主人说:“咱们红楼国的治安的确越来越不好了,赶路的十个有八个都被抢过,你们一定是碰上了马贼吧?”
笑傲白点头:“对对。”
男主人:“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丢了也就丢了,人没事最重要...对了,你们有人受了伤?婆娘,快去拿些药来!”
矮胖的女主人嫌弃地看着不时咳嗽几声的风行纵,和需要包扎伤口的霍兰台,男主人则一直咧着大嘴笑得很开心。
祝华予只小小地啜了两调羹粥,其余都留给公子,反正她吸过他的毒,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存在谁传谁了。
“予儿,你再喝点暖暖身子。”
“我不饿,你喝。”
她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仿佛只要看着他,就不需要吃饭也不会冷似的。
兰台执意说,你不喝我也不喝,予儿才勉强同意分享。
大家各怀心事,没有太多可聊,也没有太大地方可住,一共就两间屋子加一间储物的小仓库。
男主人帮着搬茅草打地铺,打算他们夫妻一间小的,其他男人一间大的,为了方便,身为女眷的祝华予睡那间打扫干净的小仓库。
虽然予儿很不愿意跟公子分离,但总不能跟一帮汉子大铺同眠。而仓库又太小,无法一起睡下人高马大的公子。
更重要的是,等天快亮变回翠鸟的时候,让外人看见就不好解释了。
这一折腾就到半夜了,疲倦的人们很快进入梦乡。
然而这家的男主人睡得却很不踏实,一会儿爬起来一趟,一会儿又爬起来一趟,说是去方便方便。
男主人夜里每一次簌簌爬起来,农妇就也睁开眼,不言不语瞪着天花板。
当丈夫第四次爬起来的时候,农妇不瞪天花板了,她愤然起身,抄起一把擀面杖追了出去,无声而又狠命地抽在仓库门缝外偷偷摸摸向里张望的丈夫腚上!
寂静的深夜里传来男人杀猪般的哀嚎,还有女人忍无可忍的咆哮:“我让你看,我让你看!我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死男人!”
男主人被追得捂着屁股满地跑,女主人腿短追不上,干脆转身一脚踹开仓库的门把火气发在里面!
所有人被惊醒,祝华予慌张地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一脸的无辜和不知所措。她想后退,可是地方小,已经无处可退。
“你这个狐狸精,长成这模样天生就是为了勾引人是吧?白天不来还半夜来!你给我滚,给老娘滚得远远的,这里不欢迎你,到外面饿死冻死你活该!”
原来这家男主人本不是个好客的,甚至不怎么爱笑,但自从见到一行人中的祝华予之后,不但笑得无比灿烂,眼睛里还放着异样的精光。
深深了解他秉性的妻子,怎会不知道丈夫揣的什么花花心思?因此她早就对小美人充满了敌意。
如果不是丈夫一而再再而三地爬起来偷 窥,把她惹急了,本来她还嫌被窝外头太冷,懒得起来揍他。
112 特殊之处并不在颜值
霍兰台不顾伤口崩裂的风险,翻身而起冲向仓库保护予儿。要不是念着那一晚热粥的恩惠,他几乎想结果了悍妇的性命!
风行纵没休息好,咳嗽加剧,笑傲白和夜陵连忙扶他起身。
于是,一行人里有曾经的皇子,有以往不染纤尘的小仙女,还有堂堂大国的前任御史大夫,如今均被一个农妇用擀面杖轰了出来,的确不太有面子。
东方已经破晓,黑沉沉的天与地之间,镶嵌着一条耀眼的金红色“腰带”。
就在抱头鼠窜、女主人两手叉腰,对着他们的背影不依不饶破口大骂时,忽然,那农妇眼睁睁看着小美女身形一闪,华丽丽地变成了一只翠鸟!
刚才还彪悍无比的农妇瞬间失声,几乎吓瘫在地,嘴里喃喃念叨:“果然,果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妖精!”
说完飞快地进屋,回身把门死死地抵上了,屋里传来男人抱头鼠窜的哀嚎。
翠鸟在雪地晨光里优雅地舒展羽翼,鲜红欲滴的鸟喙和蓝绿的羽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荣光,美丽不可方物。
飞了几圈,冻得瑟瑟发抖,赶紧回到公子温暖的怀里去,看得笑傲白都要犯少女心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万籁俱寂的远方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着,一种不安的躁动席卷了原本沉睡的大地!
笑傲白的眼珠滴溜溜地转:“那是,那是......”
“青铜火炮!”
兰台斩钉截铁地说。
他们只知道起了战火,只是尚不清楚谁打谁。
此刻,红楼王娄夜也从朱漆彩绘镶象牙的君塌上惊醒,脸上净是震惊。
在他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张媚眼如丝的容颜,塌上一片淫 靡。
几个时辰前,他还在跟爱姬们卿卿我我地缠绵,怎么忽然就打仗了?难道是......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霍齐光迟迟等不到红楼国丞相行露提供的霍兰台首级,心急如焚,干脆先下手为强,半夜派兵攻打红楼国!
如果整个国都是他的了,就没人拦得住他掘地三尺找出霍兰台!
红楼王娄夜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后,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上大殿召集群臣,准备派兵迎战。
可是平时操练将士不勤,根本没花什么心思在练兵上。
红楼国子民爱攀比,将士们之间也热衷于比谁的肌肉更壮硕,比谁赌钱赢得多,比谁家里的老婆小妾漂亮,比谁生的儿子多,谁的儿子还不会走路就会背诗词,根本无心苦练本领,所以看似兵马也不少,实际不堪一击。
丞相行露可以说是最清楚为什么山海国突然发兵的人,发兵是因为自己弄丢了霍兰台,这是遭的报应啊!唉,都怪九公主瞎掺和!剩下没拿到的那些金子也飞了。
行露惶恐不安地对山海王说:“启禀陛下,咱们国力兵力都不如人,而且毫无准备,硬碰硬必定捞不到好处。不如息事宁人,山海国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王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啊,山海国这次来势汹汹,定是因为寡人迟迟没有回复提亲之事,九公主在哪儿,立刻给寡人把她叫来!”
春辞自从吃饱了醋之后,就回到寝宫,因为有心事怎么也睡不着,因此跑到隔壁婢女就寝的房里,非要跟小樱挤一个被窝。
她曾听人家说,失恋的时候做两件事比较好,一是睡觉,二是废寝忘食读书,她显然选择了前者。
小樱很困,很快就着了,春辞还是想东想西睡不着,只好在安全范围内服用了最大量的安眠药物。
战火起,宫里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唯独春辞睡得死死的。
小樱叫她,她也不醒,还在继续做一个梦。
梦里是自己爬高弄低抓一只翠鸟,可那翠鸟一会儿飞到屋檐上,一会儿飞到帐子后面,怎么也抓不住它。她气愤,那翠鸟居然近近地飞到她面前怪叫着做鬼脸,她气得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城墙上,红楼王派人喊话,说答应山海王的提亲,三日内必将九公主奉上,望山海国尽快撤兵,两国将继续交好。
山海国领兵的将领是满江树,就是宴席上半醉半醒吃老山海王霍禄甫姬妾的豆腐,却不但没被赐死、还让老山海王绝羽掩护的那位。
因为那件陈年旧事,满江树心中一直对老山海王充满感激,想着有朝一日奋勇杀敌,好报答大王恩情。结果还没来得及报答,大王就驾崩了。
因为满江树不属于朝野任何一方势力,所以霍齐光继位后也没有打压他,还继续任用他。
很久没打过仗了,这次听说要攻打红楼国,满江树自告奋勇第一个报名。效力于新王也是对老王表示感激的一种方式。
双方喊话结束,满江树很好地表达了“别的咱不要,就要红楼王俯首称臣”的意思。
娄夜吓坏了,这是要灭了我红楼国呀,老祖宗的基业无论如何不能砸自己手里,不然百年之后如何面对红楼国列祖列宗?
不用百年之后,要是这次扛不住,说不定今天就去见老祖宗了!
作为男人不服输的斗志被激发出来,娄夜亲自披挂上阵,其实只是到城楼上给将士们鼓劲。
他心想,硬着头皮打吧,好在咱明智,幸亏当初城楼修得比较高,安排一圈儿弓箭手,云梯也不容易攻上来。打不过至少把城池守住了,同时派人向他国求助。
反正城里还有不少粮草,撑个把月不成问题,把山海国带的粮草耗光了算!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当年修建城墙的红楼国工匠们,干活的时候也在忙于聊天和攀比,修出的都是豆腐渣工程城墙,被山海国的青铜火炮轰了十来下就坚持不住了,稀里哗啦往下掉土块石块。
娄夜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守城的士兵一看大王都吓成这样了,自己也怕得不行,打起仗来更是没有底气。
丞相行露跪在娄夜面前,说咱们打不过人家,为今之计只有九公主能救社稷于水火了。
红楼王深表赞同,他一直以为是迟迟没有答应霍齐光的提亲惹急了山海国:“怎么还没把辞儿找来?赶紧让她来救驾!”
一声最剧烈的炮响,大地都震颤了一下,城墙断裂了好大一个口子。
九公主春辞终于被吵醒了,揉揉眼睛走出房门问:“发生了什么事?天还没大亮呢,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樱不知该如何用最短的语言解释清楚,丞相却走了过来,单刀直入:“山海国半夜攻打我国,让交出那几个囚犯,请问九公主把那几个囚犯带到哪里去了?”
春辞猛然清醒过来。虽然因兰台这个“渔夫”的怠慢感到伤心,但任何威胁到他安全的事情她仍不愿去做。
丞相忽然双膝跪倒,言辞恳切:“请九公主交出那几个囚犯,让我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免于战火!”
一个渔夫,至于有这么大能耐引起天下大乱?
“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行露:“他们是......是刺客,为首的那个大个子,是曾经刺杀山海王的刺客!”
春辞的眼珠转了转。山海王霍齐光残忍暴戾,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希望他下台,有勇气刺杀他的人应该是英雄啊!不,我绝不能让山海王把他抓回去!
可是也不能坐视自己的国家于危难而不管。
春辞想了想说:“请丞相告之父王,二刻(半小时)之后,本宫亲自把人送上城楼。”
丞相半信半疑地走了,总觉得公主这话不靠谱。
春辞回房间,从梳妆台里小心翼翼取出一面锦缎包裹的小圆镜子。
镜面周围一圈纯银,镶嵌了些细小的宝石,把手是五彩琉璃。
镜子虽美,在一国公主的万千珠宝玉器中颜值却不算出众,然而这镜子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颜值。
就像很多身怀绝技的人,根本不需要靠脸吃饭。
这是春辞这么多年溜出宫走南闯北搜罗到的宝贝之一,名曰“修容镜”。镜子自然是用于修容,不过此“修”非彼“修”。
她望里看了一眼,见到自己略有些憔悴的容颜,然后好似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放下镜子朝门外走去。
虽然外面战火纷飞,保护公主的侍卫却一个都不少地奉公职守。
“你来一下。”
她拿眼一扫,选中了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侍卫。招了招手,他就顺从地过来了。春辞领着他进了自己的闺房。
侍卫对于进公主闺房十分不安,但想到公主可能是特殊时期听到炮声害怕需要自己的保护,也就没多想:“殿下放心,小人一定誓死保卫殿下安全!”
春辞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奉天命。”
“奉天命?好名字。你还有什么家人吗?”
奉天命感觉不对劲,公主殿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如实报出了自己父母姐妹所在。
春辞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放心,本宫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奉天命更加诧异,抬眼刚想好好看一眼公主的表情,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支杀人不见血的匕首!
113 不许把我写丑啦
匕首不偏不倚正插入侍卫奉天命的心房,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如果他是站着的,本来不会这么容易得手,但他偏偏是忠诚地跪在地上,按规矩只能看到公主的裙脚。
他惊惧地睁大双眼,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死了,眼中最后留下的是无数个问号。
春辞同样惊惧不已,但想到时间紧迫,还是颤抖着双手拔出了匕首,然后把心一横眼一闭,抽出自己的长剑割下了他的头颅!
又几声炮响,把跌坐在地的春辞的魂儿唤了回来。她跌跌撞撞爬起,拿修容镜去照那颗头颅,同时闭起眼睛,心中努力想着另一个人的样子。
地上那颗头颅渐渐变了,五官和发型移形换影,等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侍卫的脸变成了霍兰台!
因为这张脸在她心中默默描绘过千百次,所以几乎没有丝毫出入。
虽然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第一次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个无辜的人,让春辞花容失色,抖成一团。
她沙哑着声音唤小樱。
小樱进得房来,有那么一瞬也是全无血色,但很快明白了公主的用意,镇定起来。
她找了个木匣子把人头弄进去,并让人把地上的尸体清理了,就说是这个侍卫对公主图谋不轨。
片刻之后,九公主春辞手捧木匣走上了城楼。
并未露面、但其实因不放心也跟着来了、并且混迹在人群中的霍齐光,一看那颗高高吊起的首级,顿时狂喜起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视力很好,对兰台的面孔又极为熟悉,确定兰台这回真死了。
原本以为需要踏平红楼国,费时费力地翻遍每一寸土地才能找出霍兰台呢。
满江树同学是个实诚人,他奇怪地问国君:“那不是云容王(霍兰台“死”后被加封为云容王)的首级吗?云容王不是去世已久了吗?”
霍齐光假装愤怒而悲痛地说:“原来寡人的三弟没死,原来他终究被红楼国加害了!如此说来就更不能轻饶他们,干脆一举踏平了红楼国,扬我山海之威名!”
霍齐光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达到了此行真正的目的,然而却不能让进攻就此罢休。
相反,他必须做出又惊又怒的样子,让满江树往死里攻打红楼国,给人的感觉是因为红楼国杀了国君的弟弟,所以国君更加要灭了他们给挚爱的胞弟报仇,这样戏才足啊!
满江树领命,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准备立战功了。
春辞愣了。
她满以为挂出所谓“刺客”的人头,山海国就会退兵,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想问丞相到底咋回事,可是丞相行露不知所踪,父王也不知哪里去了,只有一个负责防守的将军,一问三不知。
堂哥平时倒是对她挺好,但也是个没有主心骨、不能担大事的。
干脆吧,本宫亲自上城楼问个清楚!
“安全起见,请公主殿下穿上铠甲!”
城楼上,原本站红楼王的地方,当下亭亭玉立着一位身披金铠的皇室女子,眉眼不俗,身上并无骄娇二气,也不弱柳扶风,反倒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洒脱,让霍齐光眼前一亮!
他不错眼地盯着前方问身旁:“这女的是谁?”
“启禀陛下,此乃红楼国九公主。”
“哦,她就是九公主,寡人提亲的那位。”
本来他提亲是假,但他已经厌倦了自己后宫那些莺莺燕燕,此刻忽然觉得这女人真挺够味儿。
霍齐光的后宫就绝对找不出一位敢披挂上阵冲敌人喊话的女子,他后宫那些,通常在听到“打仗”、“炮攻”这样的字眼时,保证奋不顾身晕倒不省人事。
九公主春辞是通过喊话才第一次弄明白,原来那个所谓的“渔夫”不是什么打渔的,他乃是当今山海王的亲弟弟,原来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霍兰台!
可他为什么会被抓进红楼国的大牢?丞相又为什么说他是刺杀他亲哥的刺客?
春辞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但是除感情之外她很善于快到斩乱麻地解决问题,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就说你们怎么才肯退兵吧!”
听到问这话时,霍齐光嘴角玩味地挑起一个弧度,对着满江树低语几句。
满江树听了也是满脸错额,但这是国君的命令不得不从啊!
“什么?要我答应当山海王的奴隶,他们才肯退兵!”
春辞听了对方的喊话,气得浑身发抖。
之前霍齐光来提亲,要求去做他的姬妾自己都不肯,现在竟然让自己做奴隶,真是欺人太甚,欺我红楼国太甚!
她想求助于平时疼爱自己的父王,可不争气的父王和丞相依旧不见踪影,据说父王受惊吓过度昏倒了,丞相在陪着他。
其他臣子呢?都不知所踪,谁也不想担责任。
她想求助于那个负责防守的将军,可是将军唯唯诺诺说什么全凭公主调遣。
她那八个嫁出去的姐姐就更别指望了,现在没人能帮得上她。
“轰”的又一声炮响,一堵墙摇摇欲坠,仿佛用手推一下就能塌了。
春辞居高临下,似乎能听得到万千百姓的哀嚎,他们将流离失所,他们将妻离子散,也可能全部沦为山海国的奴隶!
热血在胸中翻滚,春辞一狠心,罢罢罢,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可以,只要山海军立刻退兵,本宫跟你们走一遭无妨!”
走了就没打算再活着回来。
“公主!”
小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知道走这一遭有去无回,决不会像公主说的那般寡淡。
“别哭,我的命跟数万千黎民的生命相比不值一提。不过小樱,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办好,就是那个侍卫,榕树县石榴村奉天命的家人......”
“公主放心!”
小樱哭着说。
“人家也是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无缘无故被我给弄死了,一定要厚待他的家人......”
春辞轻叹一声,想起了自己全力掩护的霍兰台,不管那人为什么骗自己,但愿他此刻好好的。
小樱掏出一样东西:“公主把这个带上,以后说不定还有用。”
那面已经被清理干净的修容镜被塞进春辞手里。
春辞接过揣好:“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小樱啜泣:“公主尽管吩咐。”
春辞:“传史官来见。”
专门记录和编撰历史的官职叫做史官,负责记录新帝登基典礼,记录皇帝的言行与政务得失,还有一些重大事件等等。
有的史官迫于君王淫威,会记录得稍有偏颇,或者带点个人倾向,甚至个别事件偏离历史真相。
但也有许多忠于职守有骨气的史官,宁为兰摧玉折,不为萧敷艾荣,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兰艾相杂,朱紫不分。
春辞叮嘱史官说:“史书里关于本宫的部分,你该怎么写怎么写,本宫就一个要求,别把我...写太丑了。”
史官伏地叩首:“九公主是红楼国的大英雄,最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春辞腹诽:其实我不想当英雄啊,我就想当个狗熊,可局势不让我当啊!
春辞转身大踏步就走,留下泪眼婆娑的小樱。毕竟一个奴隶是不可能再带个婢女的。
霍齐光让满江树下令退兵二里地,把孤身一人手无寸铁走到两军阵前的九公主掠走了。
为了国家的安危,一贯骄傲和有主见的她,选择了牺牲自己。
霍齐光同时还要求带走霍兰台的人头妥善安葬,但其实只是为了近距离再确认和**一番。
草木皆兵的红楼国百姓们,听闻这一消息都自发上街恭送公主,心中充满感激。
偌大一个国家,最后居然要一个弱女子孤身拯救,也不知道是国之幸运还是不幸?
易了容的霍兰台一行人,此时正在红楼国一家药铺给风行纵抓药。
说也奇怪,上次被剧毒的肥遗咬过,兰台居然没啥大事儿。
而当时奋力给他往外吸毒血的予儿,竟然也没事。
倒是风行纵的咳嗽加重,有转为肺痨的趋势,山中应有许多草药,但天寒路滑,加之离山较远,他们只好求助于药店。
因为前方正在打仗,百姓慌成一团,很多店铺不做生意了,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营业的。
方子是兰台口述的。他本就为充实和武装自己读过一些医书,再加上予儿曾经的悉心点拨,现在可以算得上多半个大夫了。
因为打仗的事,药铺老板无心做生意,心不在焉地随手抓了几副药就要打包。
翠鸟在兰台怀中探头瞧了瞧,鸣叫几声。
兰台闻声细看,提醒老板其中一味药抓错了。
老板发现自己的确错将清热解毒的苇茎,抓成了活血化瘀的茜草根,可是又好面子不愿意承认,于是找了个借口说外面打仗,自己担心国家的前途自然无法集中精力,赶紧去换药。
霍兰台表示理解地一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听见了两个过路百姓聊天。
一个说:“真没想到啊,这场战事就这么结束了,还以为至少得打个十天半月,还以为这次要玩儿完呢。”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九公主贵为公主,为了国家却甘愿为山海王之奴,这山海王tmd可真不是个东西!”
笑容僵在了霍兰台脸上,无声的一拳几乎砸进柜台旁边的大石里,手背鲜血淋漓!
114 牺牲她一个很值得
见公子的手皮开肉绽,翠鸟惊叫了几声,然后发出温柔的咕咕声,似在关切地询问公子疼不疼。
疼,那是肯定的,但跟心里的憋屈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但很快,奇迹发生了——只见霍兰台手背鲜血淋漓的破损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愈合,没多久就完好如初!
药店老板去换拿错的药材了,这一幕没有外人看见,笑傲白等人都很惊奇,兰台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翠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发出鸣叫,兰台听懂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拆掉手臂上的包扎。
昨晚从农妇家出来之后,他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伤势,似乎也没觉得疼。
依言拆下,吃惊地发现手臂上昨天掉了一大块肉的地方已经完全长好了,连条疤痕也没留下!
饶是他年轻气盛,新陈代谢旺盛,也不能这么个旺盛法吧?难道说易个容连身体都换了一个?
门口又有几个百姓走过,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刚才城门上挂着的人头是谁的。
“听说是山海国国君弟弟的,叫什么霍兰台......”
兰台怔住。是谁这么无私愿意替自己去死?又是谁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笑傲白,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方寸大乱,显得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暴躁。
“公子,咱们要怎样才能救下九公主?她可是把咱们从牢里捞出来的人啊!咱们不救她,她落到霍齐光手了就惨了啊!公子......”
以前总跟春辞对着干的夜陵也有点着急,后悔以前不对她那么凶就好了。
“目前没有好办法,”兰台有些无情地说,“牺牲她一个,可以使红楼江山社稷暂免于战火,不是挺值的么?”
一向好脾气、喜欢开玩笑的笑傲白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你tm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你眼里只看得到权力和大道理,我们这些跟着你卖命的人,有朝一日身陷险境时,你一定也会这样对我们对不对?对不对!”
看他撸胳膊挽袖子真急了,夜陵和风行纵赶紧劝架。
夜陵劝架也不会劝,挑什么不好非挑了这么一句:“为一个女人窝里斗,值当吗?”
这话顿时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笑傲白今天不干一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霍兰台却只默默看了笑傲白一眼没说话。
笑傲白被两个人拽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中的郁闷,大声嚷嚷:“对不起,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子撂挑子不干了行吗!”
兰台眼里掠过一丝阴霾,但他仍是什么都没说。
好在红楼国百姓劫后余生,各种情绪都有,谁也没关注他们几个。
付完药钱,霍兰台抬腿就走,仿佛完全不在乎相伴自己多年的兄弟。
笑傲白又怒又委屈,自己跟自己较劲了老半天。
在风行纵和夜陵的劝说下,走了很多路之后他渐渐恢复了理智,低着头来到公子跟前:“喂。”
兰台:“干嘛?”
笑傲白:“跟你道歉了还不行吗?”
兰台:“行。”
“一听就还生气呢,小肚鸡肠。”
兰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郑重地说:“她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值得你喜欢。”
笑傲白错愕不已,一是因为脑回路清奇且跳跃的兰台,忽然把话题扯到春辞身上;二是突然醒悟,原来自己已经喜欢春辞很久了!
跟她打跟她闹,偷拿她东西,为了她跟最好的哥们儿翻脸,居然都是源于内心深处的爱慕!
可是自己喜欢的女孩要被暴君霍齐光当奴隶使唤了,还不知下场会有多惨。
兰台:“如果有法子我一定会救她,但很抱歉,现在我确实没有。”
即便做了易容处理,脸皮有些僵硬,笑傲白听了,还是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已经不是振振有词地说自己爱过,被爱的是那只银影鸽子时候的笑傲白了。只有生死和爱能改变一个人。
翠鸟感同身受,也在兰台怀中微微颤抖着。如果是自己心爱的人被抓走,而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一定比死还难受。
她也能感到,公子清冷的态度更多地源于无奈,他其实绝不是一个对身边人生死无动于衷的人。
同在红楼国,一家小客栈里,契阔、虎生、龙盘、怀信、时知味等人坐立不安。
自从他们听说城门上挂的是公子的人头,一个个就不淡定了,跑到外面去打听详细情况。
可是大多数红楼国百姓也没见过霍兰台,描述得都不靠谱,还不能问得太明目张胆。
几个人听得不明不白,龙盘建议干脆直接回山海国杀进皇宫看个清楚——此建议获得了一致差评。
唯独意非酒还在那里稳稳当当自斟自饮,美滋滋地像过节一样。
契阔不解地喊:“先生,公子这次怕真是凶多吉少了,你怎么还喝得下去酒!”
意非酒悠然饮了一口,声情并茂地唱了起来:“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啊啊啊啊,百年浑是醉,三万六千场,啊啊啊啊啊......”
契阔叹了口气。
先生跟公子相处得时间最久,可能是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事实,受刺激受大发魔障了。
意非酒却微笑着说:“没有,我没受刺激。我只是算过了,那小子命不该绝。而且看样子,真心维护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契阔问:“公子没死,那那个人头是咋回事?难道有人跟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意非酒:“公子戴上蚕丝面具,不是立马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那倒是,可是别人变成他却不容易啊!”
意非酒自我陶醉地继续唱:“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啊啊啊啊......”
契阔叹了口气。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当看到公子活生生地站在跟前,他的心才彻底放下了。
“怎么回事啊公子?吓死我们了!”
“我也不太清楚,”兰台向意非酒问出心里的疑虑,“先生可曾听说,世上有一种能随心所欲易容的宝物?”
蚕丝面具也能易容,但绝对不是随心所欲的。
意非酒:“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连变身的都有,易容又算得了什么?”
兰台知道先生指的是予儿昼为鸟夜为人的事情。是啊,如果这都成为事实,变个人头更没什么难度。不过他很想知道是谁在帮自己。
霍齐光攻城凯旋,自以为不但解决了霍兰台这个心头大患,还抢了个够味儿的女人,很是开心,一心想着该怎么**这个漂亮又有个性的小奴隶。
也许因为惜君妹妹的事,让霍齐光对**公主、让公主臣服这个梗有种特别的热衷。
还没回到行宫就已经等不及了,命人把春辞带到自己宽敞的高车内。
他的高车由八匹高头大马拉着,跑得既快且稳,还有足够的空间喝酒观歌舞。
他见春辞被双手倒剪拉进来,竟然还鼻孔朝天一脸骄傲,不怒反喜。
这是他当上国君之后,遇到的唯一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
作为男人作为国君,霍齐光的心理也很奇怪,他既希望天下人无不对自己毕恭毕敬,臣服于地;有时候又觉得这样没劲,隐隐希望有几个与众不同的挑战一下自己的权威,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唱支曲儿给寡人听。”
还想唱曲儿给他听?
春辞本想呸他一脸的,但想到这里离红楼国城楼还不算太远,万一把他惹怒了又杀回去就白忙一场,于是尽量忍气吞声地说:“五音不全。”
“小女子”三个字都省了。
霍齐光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她:“没关系,没经过刻意训练的嗓音更值得一听。”
“歌词记不住。”
“哦,小时候没听过摇篮曲吗?你唱什么都行,光哼哼也行,寡人就是想听你唱。若你不唱,”霍齐光眯起眼睛露出残忍的微笑,“寡人就掉转兵马杀回去,听你们红楼国的子民合唱一首亡,国,颂!”
唉罢了罢了,好事做到底,省得将来史官这么写——红楼国就此灰飞烟灭,全因九公主拒绝歌一曲.......
“好,那我就唱一个,难听死了不管啊。”
霍齐光笑得瘆人:“尽管唱,这么好的嗓子我就不信会难听。”
春辞本想真唱首儿歌,但另一首歌词涌到了嘴边: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
天之方蹶,无然泄泄
价人维蕃,大师维垣
怀德维宁,宗子维城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
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她的嗓音和唱歌技巧的确不如歌女,但胜在清新自然,放现在就是个性歌手。
她唱的是一首《诗经·大雅·生民之什》。
霍齐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这首歌,这是一首讽刺统治者昏庸失德给人民带来灾难的歌曲!
“住口!就凭你一个奴隶也敢嘲讽寡人?!”
霍齐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将手中的一杯酒尽数泼到春辞身上。
春辞也有点恨自己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唱个别的不行吗?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就算装着讨好都装不出来。
霍齐光的眸光阴沉得可怕,整个空间里只得到车辕转动的声音。
春辞以为下一秒自己就会人头落地,忽然开始恨起霍兰台来——妈的老娘就快死了,还没被你亲过一下,白喜欢你啦,下辈子做鬼也要缠着你!
115 死人堆里表白
没想到端详了春辞一会儿,霍齐光阴森地笑了起来:“九公主的衣裳都湿了,脱下来吧。来人,给九公主再拿一套来。”
“我,我不不不要!”
她是真怕了,这个恶魔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来。
迄今为止春辞只有过三次语无伦次,一次是当她发现自己在霍兰台心里还不如一只鸟重要的时候;一次是杀了无辜的侍卫奉天命之后;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随从拿来一套女子从内到外的衣裙,霍齐光让春辞当着自己的面脱光光,在马车里更衣,而他悠哉游哉地举着酒杯欣赏。
等了半天,春辞站着不动。
“脱你的衣服,或者脱去红楼国全城少女和少妇的衣服,自己选。”
春辞的手攥成了拳头:“我身上皮肤很丑,陛下当真要看吗?怕惊扰到了陛下。”
“笑话,寡人就那么点胆儿吗?脱!”
春辞深吸一口气,慢慢拎起裙脚,先将自己那只受过伤的腿露了出来。
只见小腿那已经长好的皮肉上,蜿蜒着数条长长的深色伤疤,歪歪扭扭像好多蚯蚓一样!
对香 艳场景满脑子期待的霍齐光一见,倒吸一口凉气,转而满脸厌恶,兴致全无:“怎么弄的你这是?”
“野兽咬的。”
“你说你一个公主,不好好在宫里呆着,怎么会让野兽咬到?出去出去!”
以前的老山海王霍禄甫最喜细腰,厌恶女子身体臃肿笨重;而霍齐光最喜光洁如玉的肌肤,最恨丑陋的疤痕。
春辞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放下了襦裙。
她想起霍兰台见到这伤疤的时候,不但没半点嫌弃之色,还耐心地告诉自己该用什么草药淡化,可惜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人啦......
忽然有人慌慌张张来报:“大王,我们被包围了!”
霍齐光大惊:“被谁?”
“是西游国的大旗!”
原来,西游王晖西得到消息,说山海国派兵攻打红楼国,国君霍齐光也去凑热闹了。晖西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红楼国被灭了,自己也少了一个谋天下的竞争对手;如果山海国失败,那么一定会元气大伤,这个最强劲最有威胁力的敌人,短期内也不敢来攻打我西游国了。
随即又想到,如果山海国得胜凯旋,这一路一定会兴高采烈放松警惕,处于无戒备状态,不如就趁此时来个偷袭。
山海国国内本来就人心不稳,一边是百姓对暴政和苛捐杂税怨声载道,一边是“国君非先王亲骨肉”的风言风语闹得人心不稳,这种情况下内外夹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生擒霍齐光。
霍齐光的三个儿子乳臭未干,他还没立太子,如果国君不在了,山海国几乎唾手可得!
如果有人有非议,就说自己替天行道,除掉本不该当国君的霍齐光,嘿嘿嘿。
计划看似天衣无缝,辛勤操练的军队也派上了用场。
霍齐光和满江树这次夜间搞偷袭,因速度和保密性等原因,其实没带多少兵马,不过倒安排了大部队在后头,如果需要的话马上赶来接应。既然打赢了,就没让他们来。
现在霍齐光和满江树只带着十万兵马在路上,而西游国的埋伏有三十万。
霍齐光顾不得春辞,披上铠甲掀开马车帘子出去观战。
再说霍兰台走着走着忽然一转头:“笑傲白呢?”
夜陵正搀扶身体欠佳的风行纵,没留神笑傲白去了哪里。
兰台犀利的目光扫过四周,只见不远处的马厩乱成一团,马背上一个人正跟不情愿被陌生人掌控的马斗智斗勇,马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向前奔去。
那个“陌生人”不是笑傲白是谁?
霍兰台扶额。
这小子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要孤身犯险去尝试救春辞。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回来?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耳边响起曾经那段对话——
“笑傲白,这辈子你爱过么?”
“当然!”
“你爱过谁?我怎么不知道?”
“咱家房檐下的银影呀!银影是我训的一只信鸽......”
这臭小子,现在总算有真正爱上的人了!霍兰台眼眶发涩,快步冲向马厩。
情况紧急,他随手抓出一把足够买两匹马的碎银子到一个吃瓜群众手里,让他转交马主人,然后跳上了另一匹马!
这银子还是春辞给的,也算物尽其用。
夜陵还得照顾风行纵,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兰台飞身上马,一溜烟也不见了。
翠鸟虽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一定很紧急,而且她还有点高兴,因为公子还允许自己陪在他身边,而不是把自己托付给别人。
霍兰台的御马技术也很厉害,被他驾驭的马开始还挣扎一下,后来就乖乖地撒开四蹄飞奔了。
兰台想,自己可能无法帮笑傲白救回春辞,但却有责任把笑傲白追回来。跟着自己吃苦的兄弟们,福没享到绝不准死!
山海国回宫的部队跟西游国的偷袭人马展开了激战。
霍齐光满江树的队伍呈一字型排列,拉得很长,轻易就被西游国冲散了。
满江树曾跟霍齐光提过,队伍拉得太长,首尾不能呼应,乃兵家大忌。
可是霍齐光认为现在我们又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凯旋收兵回宫的路上,不需要什么兵法战术。满江树只得保持缄默。
西游国派来领兵的是四员猛将,他们是一奶同胞的四兄弟,名字分别叫做王豺、王狼、王虎、王豹,人如其名,不但各个膀大腰圆、怪力无穷,而且各有一身好武艺,打起仗来勇猛异常,如豺狼虎豹一般。
因为他们是亲兄弟,彼此之间还特别有默契,不用多言,常常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对方就明白了,这在打仗的时候极为有利。
四个人从头到脚武装了顶级青铜甲,如入无人之境。
更何况距离霍齐光已经如此之近,山海军开弓射箭都来不及,只能近身搏斗,保护国君。
满江树率领近身护卫将霍齐光护在中间,可这层人墙硬是被西游国四名猛将狂轰乱炸地一层层突破,利剑长刀直指霍齐光!
“都给我上,宁可战死也要保护大王!”
满江树将军发出一声长啸决意死拼,以报先王当年绝羽不杀之恩。
当一个人抱定必死的信念,体内的小宇宙就会全面爆发,他会比平时千倍万倍的强大,所向披靡!
终于,满江树硬是率领手下杀出一条血路,让几个近身侍卫护着霍齐光骑快马逃走了。
再奋力顽抗了一会儿拖延时间,最后满江树因寡不敌众,惨死乱刀之下,而霍齐光抱头鼠窜回了宫!
方才的混乱之中,春辞看见地上躺着个霍齐光的小婢女,已经死了。
她用修容镜将婢女的脸变成了自己的,然后匆忙套上她的衣服混迹死人堆中。
可惜这镜子只能为死人变脸,活人却不行。
两军激战结束,各自偃旗息鼓离去,没能生擒霍齐光反而激起山海国的熊熊怒意,西游军也不算胜利。两国更加水火不相容。
刚才,笑傲白远远就听到刀剑碰撞和喊杀之声,他竟没有丝毫躲闪,以最快的速度御马冲将过来。
当一个人知道所爱的人正处于危难中,体内的小宇宙也会全面爆发,他会比平时千倍万倍的强大,所向披靡!
这马反正是认命了。
笑傲白的御马技术也相当不错,以前公子读书的时候他没事做,就把各种边边角角的技能都练了,除了招猫逗狗也遛过马。
当他赶到的时候,大道及两旁已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不过厮杀的人们已经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浸染鲜、渗入骨髓的荒凉。
笑傲白翻身下地,惊恐地在尸堆里搜寻,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忽然,他快跑两步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扒拉出一具被压住的尸身,颤抖着双手极尽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血迹:“春辞,春辞,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把脸贴在好似仍有余温的女尸脸上,哭得死去活来。
不远处某个地方微微动了动,另一个趴在地上的女子,转动着漆黑的眼珠惊奇地打量着他。
笑傲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喃喃自语:“刚认识的时候不跟你打架就好了,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架啊!以前我对你再好一点就好了,我为什么不对你好一点!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我这个怂蛋为什么不敢早点说出来!”
“啊!”
春辞被他在这种场合对死人的表白吓得一哆嗦,当然也可能是肉麻的。
笑傲白猛地抬头一看,也呆住了——那边儿咋还有一个春辞!活滴!
春辞用灰土把自己的脸抹得脏兮兮,靠趴在地上装死逃过了一劫。
但那点土根本无法阻止笑傲白认出她。
如果深爱,就算对方变成白骨也能一眼认出来。
笑傲白看看自己怀里的,再看看眼前的,一时傻傻分不清。
春辞转了转眼珠,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了,才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服:“那什么,我还没死,那个是我用修容镜变出的假的我。”
她走过去,蹲下细细瞧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垂下眼帘充满歉意。人家都已经死了,还要侵犯人家的遗容。
而笑傲白自顾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春辞转起圈来:“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我我我,你你你,哈哈哈,我们......”
笑声回荡在尸陈遍野的大地上,说不出的违和。
116 霸道总裁的语言艺术
春辞并非铁石心肠,刚才劫后余生趴地上目睹笑傲白的真情流露,心里也有些感动,觉得这家伙好像没以前那么讨厌了,竟然也没立即推开他。
虽贵为公主,但一生中真正像这样紧张过自己的人,除了小樱和笑傲白,估计世上找不出第三个了。那个号称疼自己的父王......唉,不提也罢!
越来越缓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马背上的人翻身跳下,长身玉立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刚刚差点儿没命,转眼又安全地被狂喜中的笑傲白紧紧拥住的春辞,在目光触及那人的刹那,用尽全力把笑傲白推一边去了,心中一阵大跳。
她知道,是他。
那人戴着蚕丝面具,所以五官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但他浑身散发的那种有毒的气质,那种自带的光环是绝对错不了的!
更何况,那人的心口依然揣着那只熟悉的翠鸟,此刻正露出小脑袋凄凄惨惨地鸣叫着。
哼,矫情的破鸟!
不过,倒没看见那天那个倾国倾城的小美女,她的惴惴不安略微得到缓解。
笑傲白看到霍兰台,惊讶之外赫然有种爱情友情双丰收的感觉:“你竟然追来了?这么说你,你还挺在意我的哈。”
兰台淡淡回答:“是啊,万一你死了,总得有个给你收尸的。”
春辞邀自己私奔的事,他决定让它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希望这个女人可以珍惜自己的兄弟笑傲白。
笑傲白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以至于都开始结巴了:“霍霍霍齐光他,他把你你你怎么样了?”
春辞反问:“如果他把我怎么样了,你会如何?”
笑傲白涨红了脸,嘶哑着嗓音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就豁出这条命跟他拼了!”
春辞的心又晃了晃。
“他没把我怎么样,光是看到我腿上的伤疤,他就吓得退到十步以外了哈哈哈。”
笑傲白听了心情大好,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上前一步扯住春辞的手臂:“你已经为你的国家死过一次了,不要现在回去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怔了怔,忽然改口重说了一遍:“你已经为你的国家死过一次了,不要现在回去!”
这是因为当初他看小 黄 书的时候,那位不知名的牛x作者曾提到这么一句话:“对女人说话要果断决绝,你替她决定一切,不要给她选择。如此这般,女人不但不会怪你没有绅士风度,反而会很乐意听你的话。”
大约就是说,霸道总裁的说话方式反而对女人比较有效,比如商量出去吃饭,你应该说“我们就去这家吃”,而不是“我们要不要去这家吃?”
要霸道地说“跟我在一起”,而不是问“要不要在一起?”
否则就更有可能听到拒绝。
由于笑傲白对女人没有丝毫实战经验,他就如饥似渴地全盘吸收了书里的知识,现在刚好想起这么一句。
春辞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霍兰台。
兰台却很不给笑傲白面子地对春辞说:“你的国家,回不回去你自己做主。”
笑傲白恨不得手撕了霍兰台,赶紧对春辞说:“我们都听说了,国家危难之时你父王不知所踪,让你一个弱女子在城头跟敌人对峙。这样的家,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春辞沉吟。
霍兰台审视着地上的尸体:“刚才是西游军偷袭?”
“应该是的,”春辞指着不远处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可惜这个人拼死相救,让霍齐光跑掉了。”
霍兰台顺着春辞的手凝眸细看,根据身形、盔甲和兵器,辨认出那将军正是满江树,当年在父王寿宴上调戏国君姬妾的满江树!
看来他这是在用性命报先王当年海量之恩啊!无法报在先王身上,就报在了新一代国君身上,尽管霍齐光并不值得他这样做。
无论如何,这样知恩图报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霍兰台默哀片刻,从地上捡了把刀,挖了个坑将满江树掩埋了,让死者得到安息。
春辞也有样学样,从地上捡了把剑挖了个坑,将那个小婢女埋了,拜了几拜。
整个过程中,翠鸟不是在低空盘旋,就是亲密地落在兰台肩上。
有一次,兰台居然还扭头宠溺地吻了她一下。
春辞看得有些恍惚,她想起了那个曾经无声无息出现的穿着蓝绿色襦裙的美女,隐约觉得她跟翠鸟之间有些联系。可一个是人,一个是鸟,怎么可能.......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春辞正发呆,兰台忽然问她:“刚才你说修容镜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是啊,但只能是死人的,活人不行。”
兰台瞬间明白了什么:“除了这个婢女,你还用它变过谁的脸?”
春辞想起了侍卫奉天命惨死的瞬间,面色苍白地说:“要你管。”
兰台:“为我而死的那个人是谁?”
春辞一怔,没想到霍兰台这么聪明:“是我的一个侍卫。你放心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妥善安排他的家人的。”
笑傲白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在旁边酝酿了半天终于走过来:“是,你长得好看,你贵为公主,虽然我笑傲白地位低贱配不上你,但即便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也是真心那个啥你的,我绝不是图什么驸马的身份。不过,说到底我们是朝不保夕、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笑傲白发誓一定会好好待你。”
说完头一低,紧张得无所适从。
身为他多年的好基友,兰台从未见过像今天这么勇敢又这么怂的笑傲白,有点想笑,又有点眼眶发涩。
春辞听完,眼圈略略泛红:“你说的‘那个啥’,到底是啥呢?”
刚才以为春辞死了,笑傲白的表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当着她的面却羞于启齿,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无论如何,在死人堆里表白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笑傲白这独一份儿了。
春辞也不深究,她深深地看了霍兰台一眼,然后云淡风轻地对笑傲白说:“跟你走就跟你走呗,谁怕谁呀?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但你可不许再偷我的埙咯。”
“不偷不偷!”
心愿得偿的笑傲白狂喜得手舞足蹈,觉得上苍对自己是如此仁慈,生来就是孤儿、寄人篱下的自己也能收获爱情。
他牵过马请春辞先上,自己坐在她后面,依偎着她柔软的身子,笑傲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男人。
霍兰台一言不发也上了自己的坐骑。
一抹如血的残阳中,三人各怀心事,身影渐行渐远......
过两天就是春节了。
这几个月,霍兰台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加上近日两入他国求援失败,兰台一行人又经历了不少挫折,此番难得平安团圆。
他们在红楼国乡下租了几间民宅,准备休整一段时间再做计较。
当天晚上买了不少菜、肉还有酒,兰台一头扎进灶房开始鼓捣伙食,想犒劳一下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的各位兄弟,也希望今晚予儿出现的时候,能见到小馋猫久违的笑容。
笑傲白自告奋勇帮他生火、削土豆皮,春辞也在旁边帮忙。
笑傲白看着春辞心情大好,直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絮絮叨叨地为以前对她的粗暴鲁莽道歉。
贵为一国公主,你别说春辞还真不娇气,什么活儿都会一点,大概是独自在外闯荡的日子教会了她许多。这让笑傲白对她的喜爱持续增温。
“春辞,以前你为什么不好好当你的公主,老往外头跑呢?”
“皇宫里规矩太多不好玩啊,老被人看着跟坐牢一样。”
笑傲白:“哦,那你跟我家公子很像,他以前也不喜欢做皇子,也喜欢往外头跑。”
霍兰台正忙活得热火朝天。平时公子如玉,此刻用扇子扇灶里的火,额上都是汗水,浑身接满了地气。
春辞看了他一眼,嘟囔着说:“哼,当初还骗我说是打渔的。”
兰台一笑没说话。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叫什么都无妨。
春辞忽然问:“你妹呢?”
“我妹?”兰台一愣,随即明白了她指的是那天看到的予儿,“她不在。”
春辞的内心深处一直隐隐盼望小美女是他妹,没想到还真是他妹啊,哈哈!
“哎呦!”
正在切胡萝卜的春辞乐极生悲,一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
叽里咕噜几个土豆滚到地上,笑傲白扔了手里的所有东西跳起来:“没事吧没事吧?我给你吹吹。”
春辞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个傻瓜,手破了光吹有什么用?”
“哦,那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一向大大咧咧、唯二的关怀只给霍兰台和信鸽的笑傲白,现在也学会了对女人嘘寒问暖。
春辞把手指头抽回来:“不用了,就那么小一个口子,一会儿就长上了。”
笑傲白:“那你累不累?坐旁边歇会儿。”
春辞依言坐过去了,余光却始终没离开忙碌的霍兰台。她就不明白那只破鸟怎么那么好命,总占据着他心口的位置。
她也想不明白霍兰台身为山海国国君的亲弟弟,为什么放着现成的皇亲国戚不做,非要领着一帮人在外流浪?
为什么他们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还有为什么他的妹妹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平时又不常在。
117 太软太软了
哦,春辞好像想明白了一些。
丞相行露说霍兰台是刺杀霍齐光的刺客,该不会是他想篡位吧?
篡位可是大罪,但春辞没当多大事儿。只要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就算跟全世界决裂,她也会毅然决然地站在他一边!
她倒是悄悄问过笑傲白关于兰台的事,笑傲白却说,原谅我不想多嘴,你只要相信我是全心全意对你的就行了,还有,公子的身份万万不可外传。
风行纵也凑过来想要帮忙做饭,兰台不让:“先生把药喝了好好休息才是。”
风行纵:“反正躺也躺不住,还不如出点力气。”
笑傲白想起了什么:“听说风先生刀工了得,能把豆腐切出花来,能把萝卜土豆刻成灯笼,是不是真的?”
风行纵笑,“以前是鼓捣过”,说着毫不怯场地拿过刀要现场秀刀工。
可没几下,土豆就烂了,不该断的地方总是断。
风行纵有些沮丧,直说自己不中用了,什么事都办不成,还长吁短叹对意非酒透露,感觉自己已无余岁可偷。
意非酒知道,这次去见红楼国丞相行露,风行纵没能起到该起的作用十分自责。
他捻须而笑:“放心,兄长的命还长着呢,你还得跟我一起辅佐公子治理天下呢。你现在各种难受,主要是因为令郎没消息,一旦知道你那宝贝儿子平安,我保你啥毛病都没了!”
风行纵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老弟说得对。
一大家子遭遇不测,如今只剩下自己跟儿子,儿子生死未卜,自己难免担心,而心情对身体的影响是最大的。幸好找回了个弟弟。
这时又一个人进来帮忙,是时知味。
这回兰台同意他留下了,因为人家时知味本是个厨子,手艺肯定不比自己差。
灶房里的火越烧越旺,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兰台将翠鸟送到屋外,让她在那里等自己。
看看夜幕,想到再过不多时就可以佳人得抱,心里很是期待。
翠鸟却一刻也不想离开公子,绕了个圈子飞到窗口附近看着他。
除了春辞,其他人都已经知道翠鸟的秘密,见公子与山鬼两情相悦却沦落至此,心里都有无限感慨。
好长的一天,夜色已浓才烧好了八菜一汤。
兰台拿过几个碗碟,把每样菜和汤都预先留出了一小部分。
春辞不解:“这是干嘛?”
兰台不答。
笑傲白:“你就别管啦,反正少不了你的。”
兰台:“你们先吃,我晚一点。”
笑傲白心领神会:“明白。”
兰台出去寻翠鸟,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平日里淡定从容的男人,一瞬间觉得手脚发软,就没这么怕过。
这地方靠山,有些偏僻,说不定有野兽出没,该不会......
房前屋后,他一边怪自己大意,一边揪着心一寸一寸细细搜索,忽然在路边发现两支蓝绿色的羽毛,带着血迹!
心里一沉,狂奔几步,目光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扫视到一只彪悍的山猫。翠鸟正在山猫爪子下奋力挣扎,连鸣叫都顾不上了!
霍兰台只觉浑身热血上涌,一把拖起山猫的尾巴,抡出一个长而完美的抛物线。
山猫骇人的惨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重重摔进枯树丛生的山里生死未卜。
翠鸟羽毛凌乱,血迹斑斑,奄奄一息。
心碎不已的兰台小心将它捧起,大叫笑傲白拿药来!
笑傲白正专心致志盛汤,被公子突如其来的震天吼声吓得调羹都掉了。
春辞也好奇地凑过来,发现又跟那只破鸟有关,心里十分厌烦,甚至希望那只鸟死了得了。也许鸟死了他才会把注意力放到人身上。
可她万万没想到,了解到怎么回事之后i,笑傲白居然跟兰台一样着急,心急火燎手忙脚乱地取药,其他人居然也都一样表示出无比的关心。
春辞就奇了怪了。这破鸟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让几个大男人重视成这样?
霍兰台一口酒菜未动,一头扎进房里就不出来了,还不许任何人入内。
好端端的一顿酒,其余人喝的也索然无味。
几个时辰以前,兰台亲眼目睹笑傲白为可能失去一个女人哭得死去活来,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重温他的心境!
不知什么时候,软榻上没了翠鸟,换了予儿有气无力躺在那里,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似睁非睁,里面弥漫着蒙蒙水雾。
“予儿我错了,如今你情况特殊,我不该有片刻疏忽了你。”
“不,公子,是予儿自己的错...我可能是太想小狸了,看见那只山猫,跟小狸有几分相似,就不由自主飞了过去...可我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只鸟,是山猫最爱的食物之一......”
予儿的眸子一会儿睁一会儿半闭,仿佛说几句话都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觉得哪里疼?”
“浑身,所有的地方。”
说着说着,予儿又累得微微闭了眼睛。
“我帮你做个检查。”
兰台先洗了个手,然后用哈气把手哈暖,这才小心翼翼解开她的衣衫,一寸一寸查看是否有外伤。
对那具美好的肉 体不敢起丝毫邪念,揪着心生怕碰到她痛处。可是略显粗粝的指尖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游走,那种奇特的触感让他血压狂飙。
除了几处轻微擦伤,检查到**中间时,他心情沉重地发现了一块足有李子大小的外伤,很深,赶忙进行处理,其间不小心碰到她胸前一颗粉嫩的樱桃。
“唔......”
塌上的人儿闭着眼睛发出一声娇细的嘤 咛。
霍兰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却又不能不再多看几眼那粉嫩欲滴的樱桃,不禁怀念起那些曾与她近在咫尺、险些就可以负距离的时刻。
他深爱这具年轻美丽的身子,这身体又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出现,他想干的事儿太多了,由于种种原因他却不得不控制自己。
“好冷,公子抱抱。”
予儿闭着眼睛小小声呢喃。
兰台小心肝乱蹦地靠上去,小心翼翼。
“再紧一点,就像你第一次抱我那样。”
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力气大得几乎把她揉进身体里去,现在怕压到伤口可不敢。
好在予儿说完这一句就又昏昏睡去,没追究。
兰台检查完外伤,又把脉检查内伤,发现内伤比较严重,气脉严重不稳。
可是回忆在山猫爪子底下的那一幕,又不太明白为什么内伤会比外伤更重,难道山猫还会内功不成?
刚才他已经凭自己的医学知识开了药方,差笑傲白飞毛腿抓了补气的药回来熬着。
予儿睡了没片刻便睁开眼睛。
“来,我喂你喝药。”
兰台将她上半身扶起,才惊觉她又瘦了好多。整天吃不好睡不好,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不瘦也难。
“药苦么?”
她可怜兮兮地问。却不关心药里头是什么内容,一如既往对公子百分百的信任。
“有一点苦。勇敢喝了它,然后我给你端好吃的来。”
予儿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捏着鼻子乖乖喝药,喝一口皱一下秀眉。
以前凡是公子给的都是好吃的东西,这次虽然不好吃,可是对身体有益,她很努力地吞咽。
“最后这点实在太苦了,喝不下去,饶了予儿好不好?”
兰台看了看碗里,大方地说好。
其实他早知道她会撒娇说苦,所以量给得很足,浪费一点也没关系。
“那只山猫怎么样了?”
她被害得这么惨居然害关心那只王八蛋,霍兰台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我把它拎起来一扔,再没管了。”
予儿脸上露出替猫疼的表情:“怎么说人家也是一条小生命啊,正常捕食,从它的角度,它也没做错什么......”
霍兰台揉了揉她的头发:“咱们予儿的心太软太软了,有时候不是件好事,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温柔以待,知道么?”
“是啊,这个世界不全是温柔以待,否则就不会有杀戮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似受惊的小蝴蝶般颤动了几下,“白天见到的,太残忍了......”
霍兰台瞬间醒悟。予儿的内伤其实源于白天的见闻。
善良的她第一次目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惊吓加上悲痛,已经大大伤害了她的身体,山猫的出现不过是***而已。
他搂住她温柔地说:“就像八卦有阴阳、日月常更替,这个世界不完美,美与丑、正与邪都是共存的,有时候它们的界限甚至十分模糊,我们的认知会不断受到冲击。但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而且我们应该深信,从长远来说,是邪不胜正的。”
说完之后半天没有声音,发现予儿已经又睡了。
要让她澄澈的内心短时间内消化这么多内容,见证世间这么多残忍和伤痛,实在有些难为她。
兰台把自己关在房里两日两夜,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
大家都知道原因,只有春辞不理解,要是屋里是一美女也就罢了,跟一只受伤的鸟呆在一起那么久,到底是能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用?
可是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她甚至好奇地想扒窗子偷窥一下,又怕笑傲白不高兴,只好作罢。哪有自己女盆友去扒别的男人窗子的?
118 公子真多情
一年一度新春佳节悄悄来了。
红楼国百姓因度过了一次几乎亡国的劫难,一方面格外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节日,另一方面又无法像往年一样欢笑开怀,因为听说国君在国家危难之时没能担起大任,甚至压根没起什么作用,还不如一个弱小的女子,这让百姓很没有安全感。
大家都以为九公主被霍齐光带走之后凶多吉少,必然受尽**而亡。为了永远铭记九公主,有人甚至塑了春辞的半身像摆在庙里,跟菩萨在一块儿。
然而这些,春辞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霍兰台在屋里干啥呢?
到了大年初二,予儿已经很虚弱,闭眼的时长大大超过睁眼的时长,以兰台的医术竟然无可奈何。
在远方隐约不断的炮竹声中,兰台望着塌上奄奄一息的予儿,心中一片荒凉,感觉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霸业宏图,其实轻如鸿毛。
他想要这个女人做自己的妻,如果失去了她,就算自己坐拥整个天下,恐怕也失去了快乐幸福的能力吧。
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夜晚,几乎黔驴技穷的兰台想到了最后一件可以做的事,就是让她靠坐在塌上,尝试将自己多年练就的内功源源不断传送给她。
他从来没尝试过对任何人输送真气。真气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最基本的物质,人之有生,全赖此气,因此不能随随便便往外输。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看到予儿气色略有好转,人也有了些力气,算勉强吊住她一口真气,可是真没把握能让她撑多久。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兰台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吹气如兰:“公子,去歇一会儿吧。”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人乌发飘逸,眸光清亮,容光焕发,整个人重生了般熠熠生辉。
“我不是在做梦吧?”
揉揉眼睛再看,真是予儿,青春健美,一如既往!
“我我我再输一些真气给你!”
他激动地说。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现在该我来照顾你了,予儿想看公子乖乖躺下睡觉,嘻嘻嘻。”
眉目之生动,让兰台心中对上苍充满感激,同时深深认识到,貌似强大的自己却不能承受失去她之痛,不能。
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人也好,翠鸟也好,哪怕是块石头都好。
“予儿刚刚弄明白了一件事,等公子睡醒再告诉你。”
“现在告诉我吧,不然我总惦记着。”
“就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
“公子数到100,我就告诉你。”
“好,1,2,3......”
聪明如兰台,也还是在不经意间中了予儿善意的算计,已经很疲倦的他在她的温柔注视下很快沉沉睡去,梦里有云容山的一草一木,有佳人的一颦一笑,有那些彼此爱慕相随的美好时光。
醒来的时候是大年初三的辰时,也就是早上快九点。
他惊奇地发现,予儿居然还在身边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他猛地坐起来:“你今天怎么没.......”
美人笑出了两朵小梨涡:“这就是我要跟公子说的事。”
原来,自从兰台给她输了真气之后,不但她的身体迅速好转,内伤痊愈,而且变成翠鸟的时长也有所缩短。
兰台惊喜万分:“那是不是说,有朝一日你再也不用变身了?那我现在就再输些给你!”
“不要,来日方长,公子好好保存体力。”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公子还记得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吗?”
他不但记得第二次,甚至记得跟予儿在一起的每个细节,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有一些细节公子是不会记得的。那日你曾失足坠下云容山崖,不但跌成重伤,还有一根锋利的树枝从左肩穿骨而过,以至于公子陷入了昏迷。”
兰台在脑海中搜索,并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我见公子奄奄一息,模样甚是可怜,泪水曾滴落在你伤处,又用草药敷你的伤口。那时我还身怀灵力,想来,是神的灵力融入凡人血液,再经过公子日复一日的内功修练,那一点点灵力顺公子经络不断游走,发展壮大,最后被肥遗的毒激活。如今公子可以说具有了类神体质,一般的刀枪毒物都不能奈公子何。”
难怪肥遗的毒没能把他怎么样,难怪当时不顾一切帮公子吸出毒血的祝华予,也没怎么样。难怪那狠狠砸进石头里的一拳,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予儿不想公子保有那段疼痛的记忆,因此顺手抹去了。”
兰台抱住她:“所以,我这条命是予儿捡回来的。”
“但公子也是为了我,才差点失掉性命。”
“不管,反正我欠予儿一条命,我要拿我的一辈子来还。”
兰台赖皮地抱着她,从她温香软玉的身子上汲取。
“什么还不还的,公子的内力输给予儿,反过来又救了我的命,从此我们真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辈子也分不开啦。”
兰台凝眸注视着她,不知道有多想从物理和视觉上真正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别是现在,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渴望与她亲密无间,两情相依。
予儿也很久没有在白日以少女之身拥抱公子,她吹气如兰,柔软的小嘴亲吻着他的额头一路吻到脖子,她所知道的亲近就只有这些了。
霍兰台一边回应,一边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矛盾和煎熬。
忽然,予儿抬起头无比真诚地问:“私奔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那天从红楼国大牢出来,那个九公主说父王要把她嫁了,她不肯,问能不能跟公子私奔。私奔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兰台尴尬地笑:“我们予儿的反射弧也太长了,这都过了多久的事了,不提也罢。她现在做了笑傲白的红袖,要跟和笑傲白一同喊你声嫂嫂。”
“哦......”
予儿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果然单纯,被他成功绕开没再提私奔的事情,兰台也用不着编瞎话了。
过了片刻她才问:“为什么我是笑傲白的嫂嫂哦,他是你弟弟?”
“应该说我们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
予儿默念着这个词,玩味着其中的意思,觉得公子真多情啊!他的情义一份给江山,一份给黎民,一份给哥们儿,还有一份给自己......
“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好饿啊。”
兰台一笑:“胃口好就好,表示你身体恢复了。对了,今天是大年初三,应该吃合子,逛庙会!这是予儿在人间第一次过春节吧,理应带你出去逛逛。”
祝华予眼中放出欢喜的光彩。
她以前孤单久了,其实骨子里喜欢热闹,现在身边连赤豹和小狸也不见,公子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和陪伴。
可是公子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分给她的时间有限,手边又没有书读,没有植物可以照料,特别是在变成翠鸟的时候,又碰不到同类,她内心时常感到孤独。
“好啊好啊,听说人间的庙会很好玩,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兰台笑吟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走就走!”
说着,拿出蚕丝面具戴上。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予儿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虽然公子戴上这个变了样,但我还是能于万千人海里认出公子,因为公子的眼神是最最温柔哒。”
兰台笑。他只有看她的时候眼神最温柔,然而其它很多时候,他的眼里满是决绝和狠戾,她没见过而已。
对谁都温柔的那只有二哥霍望舒,他性格如此软弱,也不知道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
迈出久违的屋子,风行纵见兰台神采奕奕,没有翠鸟相随,手却牵着那个比栀子花还要清纯美丽的姑娘,惊讶之余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兰台看到,服了药休养数日的风行纵精神好了很多,也大感欣慰。
兰台带予儿见过风先生,她盈盈一拜,声如碎玉。
上次不期而遇太过匆忙,又是雪夜看不清,此时风行纵暗暗帮兰台相了相她的面。
他那双洞察世事的慧眼,看到的只有澄澈和真诚。风行纵暗想,但愿人长久!
“还有我呢。”
意非酒也提着酒囊过来凑热闹,身为长辈却主动讨一礼。
兰台悄悄对予儿附耳:“咱们得感谢他,当初是他鼓励我追你的。”
予儿马上说:“多谢先生鼓励。”
意非酒奇怪地问:“鼓励什么?”
“鼓励公子追我啊。”
兰台负手仰头看天。
意非酒哈哈大笑:“不客气。人生太短暂,所爱务必追,以免错失良机后悔莫及,后悔莫及,后悔莫及......”
说到最后已然没有了笑容,神情凝重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遥远的往事。
兰台带予儿见过所有人之后,“笑傲白呢?”
意非酒:“他跟春辞享受二人世界去了。放心,春辞女扮男装出去的。”
知道笑傲白跟春辞相处融洽,兰台也如释重负,拉着予儿觅食去也。
走出几步,又把她拉了回来:“你这样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