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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派我来巡山全文阅读

作者:星拱北     公子派我来巡山txt下载     公子派我来巡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6 巨龟的选择

    武将和太医们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可捣衣的表情却平静地好像在谈论“明天会不会下雨”。

    旁边的太医们急得大喊:“掐人中,快掐......”

    捣衣依旧泰然自若:“没用的,不是所有暴死都能掐人中。比如这种阴阳离绝的死,掐人中就没用,但是......”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难道他还能让人死复生不成?

    捣衣向旁边一伸手,扮演护士角色的杜若,已经善解人意地将一个装着石头和针的盒子交到了丈夫手中。这个盒子他平时出门是寸步不离贴身放的。

    石头由小到大一字排开,全是磨得溜光锃亮的圆石子。

    只见捣衣从中果断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把它贴在山海王的头顶心,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着。

    然后放回去,又抽出一根针,在火烛上消了毒,刺破山海王中指的指尖,放了几滴黑血出来。

    说也神奇,大家眼睁睁地看板儿车上的山海王霍禄甫,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好看多了,鼻息也回来了,而且还很均匀,就好像在睡觉一样!

    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惊呼这真是神医在世,妙手回春啊!

    好学的太医这会儿不逞能了,赶紧“不耻下问”,病人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捣衣丝毫不担心别人学去了自己的本事,耐心解释说:“我刚才是按压百会穴,这个地方是阳气聚集的地方,可以刺激阳气上升,然后扎破井穴放血,让堵塞的气血活络起来。现在我再开三副汤药,你二大爷三天之后便可痊愈。”

    武将不厌其烦再次提醒:“我二舅。”

    这回捣衣没耐心了:“哎呀你这人真墨迹,管他是二舅还是二大爷,反正我给你救回来不就成了吗?”

    “对对对。”

    周围忙附和。你是大牛听你的。

    这时山海王已经苏醒了,只觉一阵阵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身体舒服多了。

    他睁开眼大略一看,周围全是穷苦百姓模样的人。有几个有些眼熟,是谁呢?

    想了半天,竟然是自己的太医和武将。

    这是哪里?寡人在这里做什么?是cosplay游戏吗?

    幸好他现在神智清醒,没再脱口问出来,而是用目光询问一名太医。

    捣衣也正在注视着他。

    只看了一眼,捣衣刚才静如平湖的面色微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拜见大王!”

    什么?大王?

    板儿车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穷苦他二舅,竟然是我山海国尊贵的国君吗?!

    周围所有来看病的百姓全都跟着下跪,“呼啦啦”一片,场面跟在朝堂上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朝堂上臣子们都穿着锦衣华服,这里的百姓衣着破烂而已。

    捣衣是怎么认出国君的呢?他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活的山海王呢。

    原来,捣衣身为大夫,一直很注意观察病人的瞳孔。

    因为如果病人脑部出现问题,会压迫一侧动眼神经,导致一侧瞳孔散大,那么他就得采取急救措施。

    结果他习惯性的一眼,就看到了一双重瞳子,也就是双瞳孔。

    重瞳子自古以来就是帝王相,在世的只有当朝国君霍禄甫。

    再说前不久山海王刚刚派人请过自己,自己不肯去,由此可以推断是逼的大王没办法,打扮成这样亲自登门啦!

    男人都好面子,当官儿的男人更好面子,当大官儿的男人就更不用说了。

    山海王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是生病了,昏厥了很长时间,难道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就把自己拖到赤脚大夫家来了?

    可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为什么不把大夫传到宫里去呢?

    一时没有机会问。

    想到自己现在在贫民窟里的这副惨状,顿时觉得里子面子都丢光光,总不能直挺挺从板儿车上诈尸起来说“平身,同志们辛苦了”吧?

    干脆继续装死得了。

    那些乔装打扮的武将和太医们为了维护大王的面子,死活不承认,硬说车上不是什么大王,而是自己的“二舅”、“二叔”、“二爷爷”。

    捣衣很了解山海王现在的身体状况,知道他已经没事了,肯定是觉得以国君的身份,这个样子太尴尬所以故意不起来,也就善解人意地没继续拿针戳他。而且大王的手下如此卖力做掩护,他也就不再坚持揭穿了。

    捣衣把开好的药方交给那个武将,理直气壮地说了句:“后边缴费去。”

    “多少银子?”

    “黄金百两即可。”

    “what?!”

    武将和太医们都惊呆了。

    刚才不是对其他百姓说看着给,不给也行吗?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变成狮子大开口了?

    捣衣望着他们震惊的表情说:“两套价目表,给活人看病是一套,给死了的看病又是一套。”

    “你这匹夫,这不是讹诈吗?”

    两名武将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赤脚大夫。

    板儿车上的山海王霍禄甫生怕惹事,赶紧向其中一名武将挤眉弄眼使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只好答应说:“明儿个送到吧,今儿个身上没带那么多黄金。”

    杜若死活拽着立了个字据才放人。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身穷苦打扮、却能立下百两黄金字据的一行人离开,对板儿车上躺的究竟是不是国君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山海王灰头土脸地逃回了宫里,虽然颜面疑似丢到了姥姥家,但值得高兴的事,身上果然舒服多了,可以在房间里溜达几圈了。

    喝了三副药,果然于不早不晚于三天后彻底痊愈!

    当然,黄金也是按时给送去了的。

    捣衣自己一点没留,全部换成铜钱送给十里八乡的穷苦百姓了。普天同庆。

    山海王病好之后,对捣衣念念不忘,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神医啊,要是把这样的人才请到宫里随时听命该多好,说不定在他的调理下,寡人真能长命百岁。

    于是,不死心的他,派了能说会道的柴米和和油盐去劝说。

    努力了三日之后,柴米和油盐灰溜溜地回来了:“没请到,还请大王治罪。”

    山海王失望地问:“他是怎么说的?”

    “捣衣就问了一个问题:一只巨龟是喜欢被锦衣玉食地供起来呢,还是喜欢在泥水里自由游弋呢?”

    “这......自然是后者。”

    山海王说。

    “我俩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说,这就是他的回答。”

    山海王听了半晌无言。

    油盐忙说:“小人就不信世上真有不爱富贵之人,改明儿我俩再多带些金银去试试。”

    “不必了,”山海王伸手制止,“茅坑里又不止一块石头。”

    柴米和油盐互相对望一眼,知道大王的意思是,世上像御史大夫风行纵那样倔那样一意孤行的人也不止一个。

    “逢年过节记得多送些礼过去。”

    “是。”

    柴米和油盐刚想告退,又被大王叫了回来:“问问下次如果有需要,他能不能来宫里,寡人不想再睡板儿车了。”

    “是是是。”

    这时有人禀报说大皇子来了。

    公子齐光一见到父王就痛哭流涕抱大腿,哭诉自己听说父王去闯鬼门关的时候有多么担心,多么害怕,多么想让老天爷再给自己点孝敬父王的机会,然后声情并茂演唱了一曲“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歌。

    哭得太逼真了,鼻涕不小心喷了山海王一脸。

    山海王不但不生气,反倒为长子如此孝顺如此懂事而动容。自己生病这几天,虽说次子和三子也有来探望过,但都没长子跑得勤。

    不过山海王不知道,齐光之所以这么勤快,只是想要确保父王驾崩之前把自己的太子之位定下来。

    山海王双手扶起公子齐光说:“光儿,寡人准备明日就为你举办立太子大典。”

    公子齐光听了激动得两眼放光,嘴上却说:“父王病体初愈,先不要劳神考虑这些事情。父王身体康健,洪福齐天,这才是儿臣最关心的事情啊!”

    山海王脑海里闪过女儿惜君为兰台说的那些好话,迟疑了两秒,可那些话毕竟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太难以接受了。

    想到君无戏言,不能老给人家光儿许空头支票,于是决定次日早朝先跟文武百官预告一下。

    又是例行早朝,群臣无一例外都来了,三位皇子也被叫来了。

    不管昨晚睡没睡好,有没有黑眼圈,一上朝,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分外集中。万一大王点到自己名字没听见,跟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性质可大不相同了。

    山海王事先没敢通知大家今天有大事发生,生怕节外生枝。等人到齐了,他直接宣布立公子齐光为太子,并且当天就要举办大典!

    啦啦啦,终于等到这一天!大公子齐光听了简直欣喜欲狂,眼睛里都快要唱出歌来,指甲盖都快要翻起跟头来。

    同时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等我这个太子转正为国君的那一天,我第一件事就要下道命令,娶惜君妹妹为妾,看她从是不从!

    哼!至于那个蠢笨如猪的兰台嘛,如果他听话的话,就暂且安排他给寡人喂猪去吧哈哈哈!

    二公子望舒则是如释重负一脸轻松,反正谁当太子跟自己没关系,他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让他当他都不想当,只要银子不太发愁,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寻常日子就挺好。

    他挺诚恳地跟大哥道喜。

    群臣很快反应过来,有的也开始恭喜公子齐光了。

    只有三公子兰台,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

    他预料到父王这场病转好之后,头一件就是要解决立太子之事。

    平时兰台装傻充愣,尽量减少公子齐光对自己的怀疑,以及来自多方面的危险,但其实他等的也是这一天。

    霍兰台知道,只要立太子大典还没办,自己就还有机会。一旦公布自己隐身贤者的身份,父王就会立即改变主意,公子齐光再抓狂也没用。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一个人抢先一步站了出来:“臣有异议!”(未完待续)

047 公开划地盘

    又是御史大夫风行纵。

    早有心理准备的山海王看了他一眼:“君无戏言,寡人已经说出的话,是不可以收回哒!”

    见父王力挺自己,公子齐光心里这个美,七个狼锵咚咚锵。

    可风行纵毫不气馁:“大皇子的暴虐人尽皆知,杀猴,杀人,毫无恻隐之心,沉湎酒色不知节制......”

    山海王的脸色先变了。

    他深知自己就是沉湎酒色之人当中的泰斗,严重怀疑御史大夫是在含沙射影自己,于是极其不悦。

    可是听见风行纵继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时的掩饰是不会长久的,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太子,更不适合做一国之君!若陛下一意孤行,臣今日当血溅朝堂,以死明志!”

    “嘶......”

    山海王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位御史大夫是个狠角色,说到就会做到,那样的话,自己不但失去了一位忠臣,而且也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在场的臣子们也都吃了一惊。知道御史大夫倔,没想到他会倔到这种不要命的程度。

    当然了,支持他的人替他担心,看不惯他的人盼着他快点撞死,少唧唧歪歪。

    看风行纵比较顺眼的人里面,有郎中令钟善。

    郎中令也是三公九卿里面比较重要的一个角色,主要职责是宫殿安保工作,也就是管理警卫班。

    钟善这个人虽然处在这么重要和严肃的职位,却长了一副圣诞老人般和蔼慈祥的脸,平时无论对谁都是笑呵呵,说话总留三分,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人缘相当不错。

    但越是这样的人,别人越琢磨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想不到去猜忌他防备他。

    可就是这位轻易不显露自己心意、平时也并没有跟风行纵多么交好的郎中令,今日竟然在大王面前帮同事风行纵求情,求大王千万别因一时之气自断左膀右臂。

    对此,风行纵有些意外,向钟善投去感激的一瞥。

    钟善此举也算是头一次公开划清了地盘,把自己跟御史大夫化成了一伙的。

    公子齐光袖子下面的拳头攥紧了,他决定不管自己当不当得上太子,只要父王一驾崩,第一件事就是千刀万剐了茅坑里的石头风行纵解气!

    但他嘴上却恭恭敬敬地说:“多谢御史大夫和郎中令敲警钟。一个社稷,最需要的就是像御史大夫和郎中令这样敢于进谏的贤臣,这是父王的福气,更是我山海国千千万万百姓的福气啊啊啊!”

    山海王得意洋洋地望着风行纵,意思是,你瞅我家太子说得多好,你瞧我家太子多有胸襟,寡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们计较了。

    “风爱卿提醒得对,但常言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爱卿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吾儿齐光最近长进了许多,寡人相信,他会成为一位爱国爱民的好太子的。”

    国君话已至此,要是换了别人,就知难而退了,但风行纵不。

    上次没拦住砍云容山的百年古松也就罢了,这回立太子可是影响到山海国千秋万代的大事,豁出命去也得阻止那个生性残忍的霍齐光,自己的命还是在其次。

    风行纵也很清楚,只要霍禄甫不在了,自己也别想继续当御史大夫,霍齐光绝不会留自己活口。

    所以,风行纵打算要来点儿干货了:“立太子当立公子兰台,因为无论才学、智慧、武功还是德行,公子兰台都甩公子齐光八条街!”

    群臣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君无戏言,御史大夫这么高的官儿自然也不可能有戏言,尤其是在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朝堂上。

    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可实在难以相信,平地都能起跟头的公子兰台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啊!

    当事人霍兰台心里也是一惊。

    跟这位御史大夫平常并没有过密的交往,他怎么对自己如此了解呢?

    山海王惊得说都不会话了:“爱爱爱卿此话怎讲?”

    风行纵深施一礼说:“臣本来不想这么早讲出来的,但情况如此紧急,臣不说不行了!陛下一直找寻的那位隐身贤者,正是公子兰台!”

    “唰!”

    几十道目光全部集中在兰台身上。

    只见他神色严峻,腰板儿也比平日挺得直得多。他今日已经无需再装了。

    山海王又想起了惜君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惜君+风行纵,让他觉得兰台可能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他期待又质疑地望着三儿子。

    就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忽听一声十万火急的“报——”

    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一个风风火火跑进来的信使身上。

    只见那人跑到山海王耳边低语几句,山海王霍禄甫的脸色立刻变了。

    “什么?儒林国二皇子亲率一百万大军攻打我山海国!坏了坏了,一定是微雨那丫头......”

    事情是这样的。

    儒林国二皇子陆修远,对山海国的惜君公主倾慕已久,听说她不但花容月貌,更有惊天的音乐才华,天下就没有她不会演奏的乐器。

    陆修远属于能文能武的全能型选手,对音乐尤其痴迷,他就跟父亲儒林王说,想向惜君公主求婚。

    没想到山海王正好派来使者,表示愿把惜君公主嫁到儒林国来,两国永结盟好。

    当然,言下之意是,日后同仇敌忾一起干掉被夹在两国中间的水浒国,瓜分它的领土和财富。

    大婚之日,陆修远兴高采烈地迎来了期待已久的佳人。

    洞房里掀开盖头一看,长得还行,不过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沉鱼落雁啦,而且好像少了点想象中的灵气。

    “请娘子为为夫演奏一曲,为夫已迫不及待想洗耳恭听那天籁之音。”

    原来洞房里早就预备好了各种乐器,吹的,拉的,弹的,应有尽有。这也是取个夫妻琴瑟合鸣的好彩头。

    结果呢,让陆修远大跌眼镜(如果那个年头有眼镜的话)的是,这位娘子除了贵族之家人人都会的七弦古琴之外,其余乐器一律不会。

    陆修远郁闷的不行:“娘子可是惜君公主?”

    微雨公主咬了咬唇,悲悲戚戚地说:“正,正是。”

    是山海王教她这么说的,命她装一辈子的惜君公主,否则山海国就有欺骗之嫌,那可是两国之间的大事。

    微雨公主在山海国也早有情投意合的意中人,那人只是个偶然相识的普通书生。

    微雨公主没有惜君公主那么强的个性,不敢跟父王提出嫁给一个穷酸秀才。然后父王又指派了婚姻,她也就不得不嫁。

    但是跟意中人劳燕分飞,心中自然不快,从头到尾也没给过陆修远什么好脸色,就连床第之欢时也直挺挺的像块木头。

    陆修远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微雨的音乐细胞简直少得可怜,唱个歌都五音不全。包括大喜的日子她都在唱那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歌,动不动眼泪还下来了。

    一次,酷爱音乐的陆修远逼着新娘子吹笛子,结果微雨吹得比放p还难听,陆修远气得打了她一巴掌。

    微雨捂着滚烫的脸颊大哭:“我不会吹就是不会吹,你去找那个惜君公主啊!”

    这句话 + 陆修远多方考证和打听来的消息,确认自己娶到的这位并不是山海国承诺的惜君公主!

    山海王身为一国之君,竟用个假的惜君公主来骗婚,简直是不把我们儒林国放在眼里!

    这种拙劣的行径,让儒林国觉得,还不如跟宿敌水浒国休战,联手一起攻打山海国得了!

    儒林国的朝廷分为两派,一派不支持出兵,担心宿敌水浒国会趁兵力分散发起进攻。

    另一派主战,觉得山海国忒可恶了,不把真的惜君公主抢回来,难以咽下这口恶气,难以振本国国威!今后谁都可以欺负我们儒林国了。

    陆修远的父亲,儒林王陆翰林,在震怒之下决定还是派儿子亲率一百万大军奔赴山海国,把惜君公主抢回来。

    本来订的是陆修远和惜君的亲,如今丈夫去接真正的妻子,也是名正言顺,不会引起别国非议。人家要说闲话,只会说山海国背信弃义。

    这次去,要是山海国放人也罢,如若不放就来场恶战,反正为了统一天下,跟山海国早晚也是要打起来的。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接到报信,立太子之事只好暂缓,山海国欲派武将迎敌。

    大公子齐光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然后自告奋勇说,对方来的是皇子,我国也该派一皇子迎敌才是,不如儿臣去吧!

    他憋着一肚子火,正好到战场上发泄,同时也想向诸位大臣特别是御史大夫,证明自己的能力。

    公子齐光已经不是第一次领兵打仗了,属于老司机。因为力气大,倒也真打过几场胜仗。

    山海王对他寄予厚望,也给他调了一百万兵马。

    齐光自负地说:“不用,我一人足够了。”

    他要让父王,让风行纵,让所有的人看到自己比三弟兰台厉害!

    不过山海王还是备下了一百万兵马助阵。

    公子齐光披挂上阵,银盔银甲大红缨,倒也威风。

    蓝盔蓝甲的陆修远在城门下站定,派人远远喊话,说只要山海国交出真正的惜君公主,儒林国自会撤兵,几日后也会把那个微雨公主平安送回。

    “想要惜君公主?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霍齐光也不多废话,跑马上前,举枪就刺,想要速战速决。(未完待续)

048 天眼锈剑

    霍齐光急于成功,并且不爱动脑子,为此没少吃亏,老师百丈冰也没少提醒他,可是没用。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急跟他的残暴一样难改。

    这是霍齐光跟陆修远的第一次交锋。没想到儒林国二皇子身手矫健,刀法过人,性子沉稳,本领明显高着不学无术的霍齐光一大截。

    没过多久,陆修远就用自己的兵器赤鹏刀砍掉了霍齐光帽子上的红缨,举在手中放声大笑。那笑声在对方听来无比刺耳。

    观战的山海王脸色很不好看,下令鸣金收兵,准太子可不能有事啊!

    公子齐光其实也被吓得不轻。

    但他明明是技不如人,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俺爹喊俺回家吃饭、今天暂且饶了你小子”的姿态,顶着光溜溜的头盔大摇大摆回来了。

    “启禀父王,儒林国二皇子他好不容易来拜访一趟,总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吧?儿臣觉得盔上的红缨,留给他做个纪念倒是不错,让他以后一见到那红缨,就想起我大山海国的军威!”

    山海王有些无语。

    霍齐光有些心虚,边说边斜着眼留意,有谁敢对自己流露出鄙视或不敬之色,那么他一定会牢牢记住此人,日后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那些想笑的,几乎忍出了内伤。

    只有大落疑和小落疑果断迎了上去,对自家主子大加吹捧,说这就对了嘛,杀鸡焉用宰牛刀,那么弱的对手哪儿用得着公子您亲自动手啊,别脏了我们公子的手!

    忠臣们听得直作呕,心想要是霍齐光有朝一日当了国君,大小落疑鸡犬升天,干预朝政,我们山海国铁定完蛋啦!

    可是,陆修远还没走。

    霍齐光发现即将替换自己上阵的人竟然是三弟兰台!银盔银甲一身戎装的兰台,还真他大爷的帅嘿,好像比自己还帅那么一丢丢。

    原来是太监柴米和油盐,墙裂建议让公子兰台上阵的。

    他们在山海王耳边嘀嘀咕咕,说两兵交战无儿戏,三公子就算平时再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战场上也不能故意装狗熊,否则不是丢掉性命就是让国家遭受损失,这样正好能看出御史大夫风行纵说的话是否属实了。

    而且公子兰台也是皇子,身份跟陆修远也匹配。

    山海王虽然对兰台没多少信心,甚至有点担心兰台会不会坐不稳从马上摔下来,但也急于验证风行纵和女儿惜君的话,便命他上阵,激他露出原形。

    个人利益不可凌驾于社稷之上,兰台平时再怎么装傻充愣,此时也必须英勇,而且反正也到了揭开身份秘密的时候,不需要再伪装了。

    穿盔戴甲的时候,他一刻都没犹豫,就习惯性地把那支紫檀笛紧紧贴在了怀中。

    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他会更有勇气。

    陆修远在阵前叫骂,扬言今日如不交出真正的惜君公主,就用一百万铁骑踏平了山海国。

    这时霍兰台现身了,不但不动手,反而拱手抱腕先朗声报上自己名姓。因为内力充沛,声如洪钟,对方一百万人全听得清清楚楚。

    陆修远听说来人是三皇子之后,于两军阵前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早就听闻山海国仅有的三位皇子,个顶个儿的都是窝囊废,尤其是三皇子。刚一见本王就怕了吧?就算你们三个一齐上来送死,本王也没有意见!”

    陆修远被他的父王封了个修远王爷,所以自称本王。

    霍兰台不卑不亢地回答:“修远王难道不知,大多数女子都喜欢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的男子?我家惜君妹妹自然也不例外。你在这里大吵大嚷,叫嚣着要把惜君妹妹抢走,你以为她就心甘情愿跟你走了么?”

    一口一个“惜君妹妹”,那么亲昵,让陆修远听得十分不爽——她本来应该是我老婆!

    但山海国三皇子既然没一上来就动手,自己也不必急着杀他威风。

    “本王本是真心爱慕惜君公主,盼与之结成伉俪,可是被你父王华丽丽地欺骗了。今日不把真正的公主带回,如何振我国威,解我胸中闷气?你废话少说,赶紧把她交出来,本王或许可以考虑饶你这个智障人士不死!”

    霍兰台冷冷一笑:“修远王有所不知,我这惜君妹妹性子刚烈,倘若不是她真心爱慕的人,就算她削发为尼,就算违抗王命,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屈尊嫁给你!”

    此刻,接到消息不愿逃避的惜君公主正好匆匆赶来,不早不晚偏偏听到这句话,心中又苦涩又欣慰地想,还是兰台哥哥最了解我啊!

    陆修远听了十分不爽:“能嫁给本王,当是你妹的福气。如若你妹不识抬举,她父王和兄长也不识抬举,那么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说罢,再次将自己的赤鹏宝刀出鞘,寒光四射!

    你妹你妹的,嚷嚷得兰台也十分不爽。骂谁呢?

    “且慢!”

    霍兰台喊了一声。

    见陆修远跟传言中的风度翩翩好男儿相去甚远,他心中也不乐意惜君妹妹嫁过去了,不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而是从惜君兄长的角度。

    “本公子跟修远王打个赌如何?你我二人单挑,如果今日我能胜了你手中的刀,你就撤兵,我会劝父王择日另寻几位音乐才女送上;如果我输了,那么惜君妹妹任由你带走。”

    他身后不远处,听闻此话的惜君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原来自己在兰台哥哥心中,当真微!不!足!道!他竟然用这种方式赶自己走,他就那么希望自己离他远一点吗?

    不知不觉,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串串坠落,因为她心中认定兰台哥哥必输无疑。

    陆修远听了却很高兴。

    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山海国三皇子,却早对他有所耳闻,知道此人蠢如猪、笨如象,因此根本没把兰台放在眼里。

    这个赌好啊,看来今儿个,人我是铁定能名正言顺地带走啦。

    陆修远回头跟自己的将士们打趣说:“你们都听到那个蠢货的话了吗?他要把他妹拱手相让,你们都是本王的证人哈!”

    然后,兴高采烈地举刀就砍,第一刀朝向霍兰台的脖颈!

    观战的山海王有点儿懵圈儿——怎么今日吾儿一点都不结巴了?且逻辑清晰,不卑不亢!不过,赢人家怕是不能够吧?

    兰台的武器是一把宝剑,名曰“湛卢”。

    一说宝剑,大家都想到颜色如霜雪、良工叹奇绝的帅气模样。

    但霍兰台这把湛卢,乍一看让人大跌眼镜。

    它的外观朴实无华到什么程度呢?

    剑锋中间有一小块缺口,剑上还有一小片椭圆形的锈斑!估计这样的剑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

    一位皇子使这样的剑,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三皇子这是有多懒、多么疏于练剑啊,以至于剑都生锈豁口了!其剑术也可想而知。

    但实际上,如果力气使得巧,剑上的锯齿状豁口能增加切割力。

    那片锈斑更是大有讲究,形状刚好是一只发红的眼睛,叫做“天眼”,这只“天眼”随时注视着持剑之人的一举一动。

    若是持剑之人用它做伤天害理之事,那么湛卢就变成废铁一块,钝得不成样子,连根头发丝都割不断;反之,如果持剑之人用它维护正义或替天行道,那么它就会锋利得斩金截玉,削铁如泥,并且灵动得就好像是手臂的延申一般!

    对方的宝刀已经带着呼呼的风声来了,而兰台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这才开始拔剑,并且第一下都没能拔出来,差点儿没把观战的山海王急死。

    刚刚对小儿子找回点儿信心,这下又丧失殆尽。

    山海王想,如果吾儿是真傻,这一刀怕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啊!再傻也是亲生的,这会儿有点后悔送儿子上去送死了,可就算现在立刻传令鸣金收兵也来不及了。

    惜君公主虽然生兰台哥哥的气,可也不愿他死,此刻不自觉地为他捏了把汗,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兰台哥哥有事,自己就自刎殉情!

    瞬间刀已至眼前,就在大家都以为未拔出剑的霍兰台要没命了的时候,兰台竟直接连剑鞘一同举起,硬碰硬地磕了上去!

    “当”的一声,自负的陆修远只觉虎口剧烈酸麻,自己的赤鹏刀差点儿被震飞了。

    啊,这小子还真有把子力气!

    但这一下磕的毫无技巧,陆修远认为霍兰台凭的不过是一身蛮力,仍未把他放在眼里!

    他收回刀再砍,这次砍的是兰台的腿,他想教兰台跌落马下,最好摔个狗啃泥出尽洋相。

    可是不巧,兰台的马向前一蹿,又替他躲过了。

    兰台的马名叫“的卢”,头小,四肢健壮,看起来倒是匹好马。

    但马眼下长有泪槽,额边生白点,据说是不详的征兆。

    这马之前的几位主人接连暴死,没人敢要,结果被不信邪的霍兰台收了,到今日暂且没事,不知道今天这“谁骑谁死”的魔咒会不会应验?

    陆修远扑了个空。

    好几招了,自己连这么一个剑都没拔出来的蠢小子都没拿下,觉得十分丢脸。

    他拽着缰绳让自己的马转了一个圈,回头又举刀砍向兰台的左胸,心脏所在,并且用了十成的力气要致他于死地!

    没想到,这次兰台却主动矮身躲过,整个人向后几乎平躺在马背上,刀华丽丽地在他胸膛上半寸处划过一条弧线,劈了个空!

    霍兰台八尺的高大身躯,此刻竟灵活得像一条蛇!

    这次躲过之后,他终于开始反攻了。

    左撇子兰台顺手用右臂一搪,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将已经成功出鞘的剑直抵陆修远的咽喉!(未完待续)

049 偶来帮你教训他

    兰台直抵陆修远咽喉的剑,力道刚刚好,不大不小,既跟陆修远的肌肤有接触,又没刺进去,连一滴血也没见,可是却让陆修远感觉到疼。

    如果兰台再稍微用点力,完全可以刺破他的咽喉。

    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兰台却微微一笑,居然挽了个剑花把剑收了回来:“再来。”

    并且连一句都没羞辱对方。

    并非因为兰台的胸襟有多么宽广,他其实也挺讨厌这个口口声声叫嚣着“你妹嫁给我才是福分”的人,但兰台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泱泱大国的风度。

    当然,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也是原因之一。

    后面观战的山海王和惜君公主,被兰台这漂亮的几招惊得目瞪口呆。

    山海王想,看来小儿子的确是深藏不露啊!御史大夫的话很靠谱,搞不好那个隐身贤者真是他!

    惜君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是我错怪兰台哥哥了,他能胜得了,他不是要用这种方式赶我走啊!她发现自己真的不太了解他。

    陆修远大吃一惊,脸上变颜变色,主要是丢不起这人。看来自己先前的确低估了对手。

    他凝神再战,又过了十几个回合,就算不会武功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明显不是兰台的对手。

    陆修远知道,惜君公主此刻一定正在某个地方关注着这场比试,让她看到自己败了,那多没面子,就算把她抢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从小出色、在褒奖和吹捧中长大的陆修远,根本受不了失败的挫折。他心中升起一股愤恨,动了邪念。不惜一切代价,他要赢!

    一只手暗暗伸进袖中,将一枚喂了“迟迟毒”的针推到了指尖!

    逐鹿时代的毒有很多种,多剧烈的都有,有的能让人瞬间七窍流血而亡,还有的人能让人体顷刻腐烂,灰飞烟灭。

    但陆修远袖中藏的毒不是这些,因为这些太明显了,会让人看出他是做了手脚才胜出的,那样更是败坏了他的名声。

    他的毒针极小,肉眼几乎不可见,但若刺中对方身体任何部位,会瞬间让对方感觉四肢沉重使不上力气。这样他就可以轻易取胜了。

    既然发作得这么快,又为何叫“迟迟毒”呢?

    因为瞬间发挥的作用并不致命,会在一两个月内起起伏伏,忽好忽坏,但是人的五脏六腑会逐渐丧失工作能力,一两个月后,人才会因肺衰竭无法呼吸而亡。

    因为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病人家属将很难将死亡与一两个月前中的不声不响的毒联系上,那么下毒之人也就逃脱法律的制裁了。

    迟迟毒的主要成分是一种植物芒草,形状像棠梨树而叶子是红色的。

    霍兰台倒是真的没料到儒林国二皇子为人会如此卑鄙,当他意识到有极其微小的暗器向自己飞来时,已经有些迟了。

    人耳几乎不可闻的“砰”一声,那朝着兰台心房飞去的毒针,不偏不倚正碰到了他怀里藏的紫檀笛,被弹出去老远,掉落沙尘里。

    “哗——”

    两军沸腾了,就像被突然点燃的火焰。

    兰台还有些奇怪,我干什么了大家这么激动?我俩不是还没分出胜负呢吗?刚才那暗器那么小,远处的人也不可能看见,他们到底是为什么骚动呢?

    再看陆修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好像快要休克的样子。

    “这女人是谁?”

    陆修远指着兰台身后问。

    女人?这可是两军阵前啊,哪儿来的女人?!

    陆修远:“你你你身后的那个!”

    兰台一笑:“你想用这种拙劣的技俩让我转身,让你有机会再抛暗器是么?”

    他早用内力感知了四周,后面根本没人。

    话音未落......“公子~~”

    柔柔甜甜的一声,让霍兰台和陆修远同时从头酥到脚。有那么一瞬,他俩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还打啥打啊?

    兰台飞快地扭头一看,也傻了。

    身后那个跟自己同乘一骑的绝美白衣女子,不是山鬼是谁?

    她目光盈盈如水望向自己,眉梢眼角含着娇俏动人的笑。

    但兰台呆住的原因跟别人不同,他第一时间想起了山鬼说过不可离开云容山太久,不然她就会如同花儿一样枯萎了,所以急得不行:“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美人莞尔一笑:“公子有难,予儿岂有不助之理?”

    兰台的余光瞥见从后面抱住自己腰身的两只玉手,才知道这个山鬼只是幻影,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拥抱。

    这让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自己无所谓,只要确保予儿不会受伤就好。

    只是,他又没有吹响紫檀笛,她怎么就现身了呢?难道说,紫檀笛贴着心脏放置,所以她感知到自己有了危险?

    那予儿可真是跟自己心连心了啊!

    陆修远手里握着刀,却忘了砍,他没中毒,浑身却分明酸软无力得更厉害。

    他盯着山鬼,花痴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仙的仙女!父王的后宫没有,儒林国大街上没有,就算把他们整个儒林国掘地三尺都找不着第二个!

    至于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对面的马上,陆修远一时都没顾上思考,平时供应大脑的血液,这会儿供应鼻子都不够。

    你妹惜君公主,靠边儿站吧!要是能得到这等美人,就算她五音不全,哪怕她唱歌比蛤蟆叫还难听甚至又聋又哑,陆修远也认了!

    当然,如果陆修远有幸能听到山鬼绕梁三日的歌喉,估计他的魂儿都该没了。

    “寡人有疾”的山海王,此生阅美女无数,就连他也被山鬼的美貌和曲线震惊得不要不要的,嘴巴张得老大一直忘了合上,以至于口水流到了嘴边。

    他心里恨恨地想,亏得寡人把“姬探”大业交给了柴米和油盐,你瞅瞅你瞅瞅,他俩给寡人找来的那些个,乍一看还行,可跟这位小美人一比,净是些歪瓜裂枣没法儿看了!

    要不是看那美人跟自己的儿子分外亲密,山海王真想立刻宣布让她当自己后宫的主人,让现有的姬妾统统上冷宫领盒饭去!

    “柴米,油盐!”

    “小人在!”

    “这美人是打哪儿出来的,你们看清没有?”

    两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答不上来。

    “废物点心!你们呢,有人看清楚没有?”

    山海王身边乌泱乌泱一堆人,竟没有一个说得出马背上的美人是怎么出现的。

    这是两军阵前,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儿啊,要是光天化日之下走过去一位,大家怎么会注意不到?

    但她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离父王不远的霍齐光也是差不多的花痴表情,他早把那什么惜君妹妹忘得精光,专心yy这等美人臣服在自己身下的热血情景。

    这么说吧,现场两百万人的目光,只要不是近视看不清的,就全集中在山鬼身上了。

    然而山鬼眼里、心里,自始至终只有公子兰台一人。

    平时看惯了穿布衣的公子,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披挂银光闪闪的战袍,很不一样呢,鲜衣怒马的男人特别英姿飒爽特别帅!

    山鬼眼巴巴地看着,也有点儿犯花痴了。

    此时已经走上观战城楼的惜君也呆住了,远远望见一个比自己美上百倍的女子,在两军阵前与兰台哥哥情意绵绵。从表情就看得出,两个人相爱极了。

    惜君心里一片荒凉,顿时明白兰台哥哥为什么不接纳自己了。

    但其实对兰台而言,山鬼比惜君迷人的地方绝不仅仅是美貌。

    半晌,山鬼才转了下头,瞥了一眼对面的陆修远,对霍兰台说:“公子,刚才就是这个坏人对你使毒针吧?予儿帮你教训教训他!”

    兰台刚想说“不用,我一大老爷们儿还用得着美女帮我出头”,就见山鬼已轻盈地一跃而起,轻轻踩了下马背借力,像一朵绝尘的雪莲般飞到了陆修远面前!

    发花痴中的陆修远猛地回过神来,见美人离自己近了还挺高兴,结果美人秀眉微蹙,二话不说便挥动袖子抽向他的肩头。

    外人只看到柔软布料和布料的接触而已,但陆修远自己却清楚,他袖中还剩下的六枚迟迟毒毒针,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尽数打落,并且手臂被抽得生疼,就好像被千斤大锤砸断了似的!

    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小美人,咋这么大力道啊!

    这个陆修远也特好面子,明明就是胳膊痛得举不起来,嘴上却偏偏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尤其是不能跟这么柔弱的美女斗”。

    山鬼就如同一朵飞出去又飞回来的雪莲,早已以优美的姿势稳稳坐回了马背上,不过这次换她坐在了前面,兰台搂着她的腰,看起来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壁人。

    山鬼不明白陆修远说那话的意思,还一个劲儿实诚地跟他说:“没关系,你继续啊!”

    陆修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忍着痛厚着脸皮,硬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本王从不跟女人动手!”

    “哦,那你动脚也可以的。”

    陆修远:“......”

    他抬不动胳膊,无心恋战,只想快点回去让随军大夫检查下,骨头断了木有。

    山鬼以为他让着自己,还一个劲儿地说:“到底还打不打呀?”(未完待续)

050 无名匠人无名剑

    陆修远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了:“霍兰台,堂堂男儿汉,竟然要一个女子保护你,你害不害臊啊?这样,本王就算赢了你也没意思。算了,下次等你出息点,再来领教本王的厉害吧!”

    说完,用唯一能动的手忍痛掉转马头,往自己那方跑去,在马背上颠得胳膊更痛,龇牙咧嘴。

    山鬼扭过头,一脸不解地问兰台:“予儿保护公子,这很丢人么?”

    兰台赶紧说:“是我无上的荣幸。”

    山鬼听了高兴起来:“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怕我了,所以跑啦嘻嘻嘻。”

    她笑得春光明媚,旁若无人地求表扬,求抱抱,甚至还想讨个亲亲在额头上。忽然想起幻影是亲不到的,只好失望地转过脸去。

    而霍兰台思考的,是待会儿要怎么跟父王和众人解释。

    山鬼的身份一旦暴露,万一有人去找她麻烦怎么办,万一有人利用她来威胁自己怎么办?而且肯定立刻就会有人站出来说那一套大道理,什么人神不可相恋,有违礼法!

    山鬼一直以为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到这时才想起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足有几十万人,而且都举着不同的兵器,旁边还有战鼓、钲、金之类的。原来有这么多人看着呐!

    她先是一惊,然后又开心起来,兴奋地东张西望。

    久居山中,不得不过着清净寂寞的日子,但其实小丫头很喜欢热闹,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跟第一次走出闺房逛庙会的感受差不多吧,看什么都稀奇。

    她饶有兴趣地扯着兰台的袖子,指着问他这是什么,那又是干嘛的。

    虽然跟名师学了些兵法,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连真正的阵营大旗都还没见过呢,标准菜鸟一只。

    原来真正的两军对阵这么有气势啊!

    这时陆修远已经撤走了,山海王也鸣金收兵了。兰台不得拨转马头往回走。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独断专行不太好,应该尊重山鬼自己的意见。

    他低下头柔声说:“予儿,我父王就在那边,你愿意现在跟我去拜见父王么?如若不愿,我来处理就好。”

    本来正看热闹看得兴致勃勃的祝华予,俏脸陡然一白。

    原来是她忽然想到,今日有这么多人见到自己跟公子在一起,搞不好会传到天帝那里,那可就没法不承认了哦。

    自己受天火焚心事小,再也见不到公子就糟了555!

    想到这里,吓得她风度全无,“倏”地一下钻回紫檀笛里面去了,只留下一句“我我我还是走吧。”

    于是现场两百多万大老爷们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绝世大美女凭空出现在马背上,又凭空消失,均啧啧称奇。

    会不会是鬼啊?

    应该不会。

    现在是大白天啊!鬼魂儿怎敢出来招摇过市?

    而且那美女气色很好,看起来健康匀称又阳光,十足的氧气少女,半点儿鬼的阴气也没有!

    霍兰台看她那狼狈逃走的小样儿,忍俊不禁,心想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场面,把她一个久居深山的小女子吓坏了,回头要好好安抚一下才是。

    只是,刚才还温香软玉搂在怀里(虽然只是幻影)的佳人转眼就不见了,有点儿怅然若失。

    于是他单人匹马去见父王。

    山海王的屁股早就坐不住了,一肚子的问题等着小儿子。

    但是在这么多问题中,他终于没憋住,不顾身份凌驾于一切地还是先问了那一句:“美美美人呢?”

    一国之君的风度尽失。

    策马过来这一路,霍兰台心中已经计上心来。

    “回父王,那美人其实是儿臣这柄‘湛卢’剑的剑神。每当儿臣遇到危险,剑神便会挺身相助。当下儿臣已脱离险境,剑神自然就回到宝剑中休养生息去了。”

    兰台一边说,一边一头黑线地佩服着自己大出天际的脑洞。

    人要不被逼到一定份儿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宝剑!”山海王惊叹不已,“剑在哪儿呢?速速拿给寡人看!”

    霍兰台只得摘下佩剑,双手呈上。

    山海王霍禄甫听说那美人只是剑神,并不是儿子的女盆友,放心了。

    但当他看到那柄锈迹斑斑的湛卢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心想,长得这么寒碜的剑,要是换了别人还不乐意佩戴呢。不过,谁能想到这么寒碜的剑里头却住着那么标志的姑娘哈哈哈。

    “这剑,吾儿是哪里得来的?”

    “回父王,此剑乃儿臣多年前外出游玩时,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铸剑匠人所赠。这位匠人独居荒山野岭之中,以铸剑为乐却不为生,剑只送不卖。在‘热锻’这一步,匠人除了用传统淬火之法外,还将清秋露、荷尖雪、冰山月、云涯枝、相思泪和九重烟作为古法淬火剂,因而他铸的剑可以实现刚柔并济,饱含天地间的灵气和智慧,却不流于世俗。”

    “原来是这样!”爱听故事的山海王又得了一个好故事,都忘了夸儿子今天吐字这么利索,“这位匠人叫什么名字?”

    “当时儿臣也问过,匠人说只要剑好,他的名字无足挂齿。连剑他都没给起名字,还是儿臣自己命名为‘湛卢’。”

    山海王为这位无名高人唏嘘不已,但没被忽悠到别处又转了回来:“什么荷尖雪、冰山月、云涯枝,都是好东西啊,怪不得里面的剑神娘娘出落得如此超凡脱俗。”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湛卢剑,就好像在摸美人如凝脂般的肌肤,看得兰台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对于欺骗父王这件事生出一些内疚来。

    忽然,山海王抬起头期待地问:“台儿,能请美人出来与寡人一见吗?”

    旁边有些忠臣心中气愤。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多大事没解决呢,大王居然先关心美人,唉!

    “父王想见剑神娘娘?这个嘛......”

    霍兰台婶婶地感到,自己这是给自己挖了个183米的大坑啊!但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予儿,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

    “回父王,此剑剑神极有性格,儿臣说的话她也不听,她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不想出来,谁叫她也没用。”

    “这个性子寡人喜欢,哈哈哈!”

    只要美人够美,就算骂山海王,他都喜欢。

    山海王忽然搓着手笑嘻嘻地对三儿子说:“咱们山海国物藏丰富,光为父的宝库里,宝贝就数不胜数,吾儿想要什么,尽管跟为父说就是。”

    兰台唯一想要从父王这里得到的东西就是太子之位,但他不能直说,只好专心地等着下面的“只是”。

    “只是!为父能不能用其它宝贝跟你换这柄剑啊?”

    果不其然。

    惜君公主看上什么都想占为己有的坏习惯,八成就是从父王那里遗传来的。

    霍兰台肉痛了三分钟。

    那宝剑跟了自己好些年了,都用顺手了。但既然是父王亲自开了金口,哪有拒绝的道理?

    他只能一脸坚定地回答:“儿臣的一切,本就是父王赐予的。父王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山海王顿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抱着湛卢剑就好像刚才那个倾世美人已经在自己怀里了似的。

    兰台不动声色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紫檀笛,只要它还在就好!

    他安慰自己,予儿是我的,予儿的心也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一旁的齐光见三弟没战死还能口若悬河,美人儿又已经被父王得去了,心中这叫一个酸爽,没好气地讥讽道:“三弟今日突然不驼背也不结巴了哈,看来平时是把我们当猴子耍。”

    山海王这才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想起了正事,恢复正襟危坐问:“台儿,从前你为何装疯卖傻,深藏不露?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吗?”

    “请父王恕罪,这不过是儿臣的自保之道而已。儿臣是想留着这条命,今后为社稷,为朝廷,为百姓,多贡献些力量。”

    山海王斜着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要杀你吗?”

    大公子齐光在旁边低着头不敢吭声。

    兰台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儿臣福大命大,才得以苟活至今,不得不学会遮掩锋芒,以免被别人当作眼中钉。”

    山海王听出话里有话,狐疑地望了一眼大儿子齐光,又问兰台:“寡人有三子,为何另外两个就不用装疯卖傻?你何锋芒之有?”

    韬光养晦多年,正是为了这一刻,此时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太子之位就要拱手让给别人了。

    霍兰台朗声说:“回父王,父王一直在寻找的那位隐身贤者,正是儿臣!”

    此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山海王的激动程度不亚于刚才得了湛卢剑:“你能拿出证据来?”

    “是。儿臣可以将隐身贤者所贡献之简书上的内容,一字不落背诵下来,并且每份竹简出现的时间,儿臣也可以说得分毫不差。儿臣还可以当场研墨写字,任由父王比较笔迹。”

    大臣中一片哗然。折磨了大家这么久的谜底,居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难怪大家都觉得今天的三皇子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虽然眉毛还是那个眉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儿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是窝囊废,今天简直是气宇轩昂的人中龙凤!

    其实在五官完全不变的情况下,脊梁挺直,嘴角上扬,表情自信,这些都可以瞬间令人看起来不一样。(未完待续)

051 该中暑时就中暑

    山海王急于求证,立马命人取来那些匿名红绸竹简,抽查了一下,果然霍兰台背得一字不错!

    又命人拿来笔墨,让他当场书写。

    平时兰台给人看的字都是歪歪扭扭跟没骨头似的,原来是他故意没好好写,伪装就要伪装个全套的。

    一旦好好写了,妈呀,笔走龙蛇,金钩铁划,骨气洞达,帅得不要不要的,而且跟竹简上一样一样的!

    公子齐光一直在旁眼巴巴地盼着哪一环节出差错,让霍兰台当众出洋相,结果人家竟然稳稳当当按部就班,齐光急得眼睛里都要滴出血来了。

    三弟有此大才,竟然装成个呆子,还毫无压力地钻狗洞给自己看!我k,这城府和心机简直深得吓死个人,自己乘坐八匹汗血宝马拉的高车都赶不上!

    齐光脸色铁青,此时别提多后悔没听老师百丈冰的,早点结果三弟的性命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不知什么时候,惜君公主已经不声不响站到了身边,只是脸上的神色让兰台感到很陌生。

    她幽幽地喊了一声兰台哥哥,却没了往日的亲昵。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吗?‘要那么聪明干嘛?做人不要太聪明,处世难得是糊涂,我就喜欢当下这样的兰台哥哥。’其实,真正傻的人是我啊!我那么相信你,把整颗心交给你。对我,你都能伪装这么久,伪装得这么好,你这个人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将来谁做了你的枕边人,可能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是怎么丢的......”

    这番话无疑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

    朝中重臣的年纪普遍比霍兰台长着一到三轮不等。想三公子在二十郎当岁的时候就有此城府、如此耐得住性子、如此务实而不慕虚名,等再成熟些还了得?

    有些人觉得,这恰恰是当一位成功帝王的潜质,自古就没有一位傻白甜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帝王,该狠的时候得狠得下心,该糊涂的时候得装得像。

    各种质疑和惊叹,长身玉立的霍兰台坦然面对,他既然能做得出来,就不怕别人说。

    但他唯一不同意的是惜君妹妹的最后一句。

    对于心爱的予儿,他一不会伤害她,二不会欺骗她,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惜君说到伤心处已满脸泪痕,毅然转向山海王:“父王,臣女愿为父王分忧,愿意嫁到儒林国去,缓解两国之间的紧张气氛,同时,把无辜的微雨妹妹换回来。”

    是啊,微雨公主在儒林国不定遭到了什么恶劣的待遇呢,尤其是这次儒林国二皇子打败仗回去之后,不知道会怎么拿她出气呢。

    兰台知道,惜君妹妹说这话,是完全对自己心灰意冷了。

    辜负她一片深情,他也挺过意不去的。但不爱就是不爱啊,强扭在一起不但害了自己,更坑了她一辈子。

    而每次见到予儿,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跃跃欲试地想要拥抱她,想亲她疼她爱她,照顾她一生一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见不到她就想得睡不着觉。

    对惜君妹妹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霍齐光在一旁恨恨地想,好啊,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嫁不了兰台就要嫁马夫,好不容易不嫁马夫了就宁可嫁儒林国那条疯狗都不嫁自己!

    不行,还是得找机会教育教育这死丫头,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几斤几两了!

    山海王安抚了女儿一下,说今儿个杀了儒林国的威风,找到了真正的隐身贤者,(还差不多得了个大美人,)本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谈这些不愉快的,此事日后从长计议。

    然后就像没看见一样,华丽丽地从大儿子身边路过,弯腰亲自双手扶起了小儿子:“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寡人恕你无罪。太好了,寡人终于有一个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太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眼力价的众臣子立刻伏地高呼:“太子千岁千千岁!”

    数风行纵喊的声儿最大最响,也数他最开心,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不是因为他帮太子说过好话,也不是图日后太子对自己关照有加,他是真心实意地为社稷未来将有一位德才兼备的明主而高兴。

    霍兰台却没被狂喜冲昏头脑,相反,他无比清醒,知道就算当上了太子,也不可有一日放松警惕,更不可有一日懈怠不前。

    他的路还很长,他要实现的终极目标还很遥远。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而且自己还眼瞎看错了三弟,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窝囊废,现在还咸鱼翻身如此得父王的宠爱,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的霍齐光备受打击,浑身酸软,强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但是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了。

    没想到这还没完,山海王转身对众人说:“御史大夫风行纵十分有眼光,早就以慧眼看出吾儿兰台非平凡之辈,眼光胜寡人十倍、百倍,大夫当受伯乐之赏!还有郎中令,直言劝诫寡人,也该赏!”

    山海王心情好的时候愿意主动夸臣下,这样也显得他胸怀宽广不是?

    但如果从别处听来某某某比自己强,那山海王的气量就没那么大了,会找机会跟功高盖主的家伙促膝好好谈谈人生。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所以很多聪明的臣子或下属,即便全是自己的功劳、即便自己比上司强很多,也要把赞美和荣誉让给上司。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外强中干的霍齐光竟然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他的小心脏里实在容不下这么多的“委屈”和“不公”。

    他的手下大落疑和小落疑忙从老远跑来解围说:“可能是天儿太热了,大皇子中暑,中暑。”

    可是这季节都快冬天了,中暑?也太口不择言了吧。

    主要是他俩太紧张了。

    幸好山海王今儿个高兴,也没空深究,赶紧派了两个太医跟着去看看,掐了人中以后据说没事了。

    山海王说了些吉祥话儿,忽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有两个人大哭起来。

    “咦,寡人大喜的日子,哪个胆大妄为之徒居然敢扫寡人的兴?”

    正是大小落疑。

    初冬“中暑”的公子齐光被人七手八脚抬走后,他俩却没跟着去。

    本来他俩是不够资格面君的,但刚才不是都在外头观战吗,现在在室外,所以他俩才有机会见到国君。

    局势瞬息万变,他们看到这么会儿工夫,本来要当太子的主子就被大王“遗弃”了,都急得不行。

    倒不是他俩跟公子齐光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因为“小人”本身是没什么感情可言的,他们看重的是利益。

    他俩把当太子的保压在公子齐光身上已久,盼着他将来继承王位,自己能够鸡犬升天。可是这么快太子就要换人了!

    不成不成,可不能忍辱负重白给霍齐光当奴才当这么久!只要还没行立太子大典,霍兰台就还不是太子,他俩就还有力挽狂澜的而机会!

    大落疑和小落疑一路趴跪着,一直爬到山海王脚下不远处停下,雨点般地磕头说:“小人有要事禀报,而且是能影响到我山海国千秋万代的大事!”

    “哦?你们两个不是光儿的随从吗?你俩能有什么事?”

    大小落疑互相对望一下,连连叩头说:“小人能否单独跟大王禀报?”

    山海王没当回事:“屁大点儿的事,就等寡人立完太子再说吧。”

    大小落疑一个接一个磕头,磕得地上鲜血淋漓。

    丞相左棠春跟霍齐光是一伙儿的,他忙帮着说话:“大王,看样子他俩真有要事禀报,要是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的话,让他俩单独跟大王说说无妨。”

    山海王:“寡人没空单独召见他俩,要说就在这儿说。”

    大小落疑又互相对望一眼,再怯怯地瞄了几下不远处的霍兰台,一狠心说:“是。大王前不久不是贵体欠安,生了奇怪的病吗?”

    山海王一听跟自己有关系,立时来了兴趣。

    大小落疑:“那其实都是......都是三公子搞的鬼!”

    他俩齐齐把食指指向霍兰台,一脸的阴险。

    兰台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俩小人能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自己就算再深藏不露,也绝对不会害父王!

    他也没急着反驳,而是淡定地问:“证据何在?”

    心惊肉跳的山海王赶紧说:“对对对,证据呢?”

    大小落疑此起彼伏地磕头说:“小人身份卑微,倘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大王面前诬陷三皇子啊,否则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山海王:“废话少说,证据在哪儿?”

    大落疑:“回大王,前不久小人新购了一处屋邸,屋大价廉,小人偷着开心觉得赚到了。没想到竟然闹鬼,每天半夜听到房梁上有女人哭得凄凄惨惨戚戚!小人十分后悔贪小便宜吃大亏,只好请了一位巫师驱鬼,可又怕请来的是个装神弄鬼只知骗钱的家伙。

    “那巫师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各种显摆,还神秘兮兮地告诉小人,前不久有位‘大人物’身边的‘人物’,请他去云容山做法事,赚了今生最大的一笔报酬。没有真才实学,这位‘人物’会请自己吗?

    “因为陛下您前不久刚去云容山举办过封禅大典,而且大王就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小人担心有什么人或事对大王不利,所以小人就留了个心眼儿,花重金匡出了他的实话。当然,他并不知道小人跟宫里的关系。”

    山海王有些急了,啰里吧嗦滴怎么还没说到重点?(未完待续)

052 一朝千千岁,一朝阶下囚

    大落疑又偷偷看了一眼一脸正色的霍兰台,继续说:“小人只是实话实说,还请大王恕罪。就是三,三公子他,他买通巫师,施下卑鄙的邪术让松树和石头演奏音乐,引诱大王将古松带回宫,从而染上邪症,一病不起!”

    小落疑赶紧附和:“对对,大王如若不信,小人可以把那个巫师带来,刚才小人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他人就在殿外候着呢。”

    “啊!竟有这等事!”

    山海王霍禄甫惊得倒退两步,用刀一般的目光向小儿子砍去。

    霍兰台面不改色,但是看向大小落疑的目光冷得结成了冰。

    他还没反驳,御史大夫风行纵抢先拍案而起。

    “一派胡言!三公子绝不是这种人,请大王万万不要相信这两个奸佞的鬼话,这都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

    御史大夫风行纵虽然年长霍兰台两轮多,但有时性子比兰台还急,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路见不平必须马上立刻一声吼,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大河向东流......

    更何况,大小落疑要加害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对山海国未来顶顶重要的储君!

    霍兰台心中对风行纵充满了感激。虽然他俩并不是很熟,但一直互相看着很顺眼,三观比较合拍。

    无奈山海王霍禄甫特别相信巫术这些东西,坚持要求亲自见一见他们所说的巫师。

    很快,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挂满布条、脸上挂满奇奇怪怪符号、手里还拿着涂了颜色的木棒的男人被领了进来。

    服装道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能是某宝淘来的。

    为了证明他很牛,现场表演了吞火球等“杂技”节目。山海王看得心悦诚服,不住地点头说这个有真本事,肯定不是骗子。

    然后巫师指着霍兰台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某月某日支付小人以重金,让小人对那百年古松施法,害得大王身染重疾。小人罪孽深重,但小人当时的确不知他就是皇子,更不知他要害的人竟是他的生身父亲、当朝国君啊!求陛下开恩,饶小人不死,小人愿将那黄金原数奉还!”

    山海王彻底信了,厉声质问:“台儿,你为何居心叵测要加害为父?寡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霍兰台满心只有两个字——“荒唐”,可是百口莫辩,盛怒中的父王怎么都不信他。

    主要是山海王也觉得自己最近这次染病的过程太邪乎,如果用中了邪来解释,那么就都解释得通了。

    刚才巫师给他讲解了一下当时施邪术的方法:用纸剪一个身材很像山海王的小人儿,写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一边用密密麻麻的针戳满纸人一边念恶咒,最后用火焚烧。

    被诅咒的人,身体就会立刻有反应。

    看来幸亏遇到了不一般的大夫捣衣,否则自己早就驾崩了。

    想必到那时,霍兰台便会声称自己就是隐身贤者,从而获得众朝臣的拥护成为新的国君!

    山海王这样想着,心下一片荒凉。

    是,长久以来自己都认为小儿子笨拙,因此没有给他太多宠爱,没想到他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如此记恨寡人啊!

    然后冰雪聪明地举一反三:像这样表面上恭维寡人,背地里恨不得寡人死的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

    “不,兰台哥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加害父王呢555!”

    惜君刚才为兰台心灰意冷,决定从今往后一刀两断,可是一听说有人要诬陷他,又忍不住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他。

    这么多年的相思,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霍兰台看向惜君,目光中有感激,有怜惜,又仿佛在说:我不值得你如此!

    大小落疑连忙磕头补刀说:“三公子之城府深不可测,大王对他了解得实在太少啦!他一定是觊觎太子之位,想通过这种方法催大王早立太子!要不怎么会刚巧在这时候以真面目示人呢?”

    山海王听了觉得狠有道理。

    连自己这个父亲都敢欺骗多年的儿子,确实也太阴险了些,他母亲兰姬生前心眼儿就比较多(其实是被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母亲栽赃,加之体弱,郁郁而终)这样的孩儿不要也罢!

    在惜君等人的苦苦哀求下,山海王念及父子一场,才暂时没有拉出去砍了。

    那个栽赃兰台的巫师,以高明的巫(mo)术迷住了大王,山海王打算留他在自己身边驱魔用。

    惜君哭成了个泪人,无可奈何地地目送着几名武士,粗暴地将兰台哥哥五花大绑带走了。

    就这样,晕过去的大公子齐光,愣是被人以三盆凉水浇醒之后,半梦半醒中行了大典。

    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威风,但至少如愿以偿得到了山海国太子之位!

    大小落疑高兴得合不拢嘴,深深为自己的过人才智所自豪,当然也少不了到主子齐光那里邀功,均得到黄金、奴隶和良田的重赏。

    几人欢喜几人愁。

    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牢,霍兰台被扒光上半身,先结结实实挨了一百皮鞭。

    虽然他身高八尺,年轻健壮,后背仍是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皮鞭是浸过盐水的,质地更加紧密,重量有所增加,且盐水碰到伤口,疼痛更是翻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许因为调动真气护身,所以内脏并没造成重伤。

    那两个负责鞭打他的狱卒也是十足的小人。

    要是平时见到兰台,必定卑躬屈膝拍皇子的马屁;现在见到皇子落难,原本身份如此高贵的人忽然一文不值了,他们都觉得有趣,难得,新鲜,幸灾乐祸,鞭子抽得比对别的囚犯更狠。

    一旦发现英雄也会落井,投石的人格外勇敢,人群会格外拥挤。很多人就是想通过这样来证明,自己的庸俗和平凡才是正常的。

    倒是地牢的小头目,走过来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霍兰台低声说:“你俩别找死了,这人毕竟是皇子,人家父子连心,万一哪天大王又跟皇子和好了,你俩当心吃不了兜着走啊。这事儿跟我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那两个持鞭子的狱卒一听,有道理啊,于是颠颠儿地跑到闭着眼喘息的兰台身边。

    “我们俩只是给大王办事的小喽啰,大王下令让抽一百鞭子,我俩就不敢抽九十九鞭,不然就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见谅啊!您万一熬不过去变成了厉鬼来复仇,也不要找我俩的麻烦哈。”

    说完,两人就把牢门锁好,勾肩搭背愉快地喝酒去了。

    今儿个可要好好跟别人吹吹牛,说哥们儿我不是一般人,我连皇子都敢抽,哈哈哈!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天窗。因为怕囚犯闷死才开的,但又怕囚犯逃跑,所以口很小,头都出不去,还被铜网封着。

    从这个小小的开口,至少能看得到湛蓝的天空,还有天空里自由翱翔的飞鸟。

    但是霍兰台看不见。

    因为鞭子头抽到了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他不确定自己的双眼是不是都瞎了。

    远处隐隐传来太子大典的庆贺之声。

    手脚都戴着铁链的霍兰台靠坐在角落里,身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表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不像一般受了刑的囚徒哭天喊地。

    两只老鼠放肆地吱吱叫嚣着从他腿上跳了过去,不远处还有一群蟑螂。

    虽然身上没有一寸是好的,但神智还很清楚。他在想,他做错了么?

    他梦想当太子,当国君,继而统一天下,实现宏图大志,让全天下的百姓过上吃饱穿暖和平安泰的日子。然而,现在连自己的小命儿都快保不住了。

    也许予儿说的对。可眼下对自己来说,就连当一个樵夫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此刻,他最想念的人正是山鬼,好想再感受一下她带着甜香的气息,好想再一次拥她入怀!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说不定父王什么时候就下令将自己斩了。

    阴险狠毒的大小落疑啊!将来社稷落到他们和霍齐光手里,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对山鬼的思念愈发深重,霍兰台决定先搞清楚那支紫檀笛掉哪儿了。

    刚才挨鞭刑之前,两个见钱眼开的狱卒对他搜了身,看上那半块华玉以及玉上美丽的罗缨,立刻就抢走了。

    幸亏两个家伙不识货,也不懂乐器,才没抢走紫檀笛,而是随手给扔在哪个角落了。

    否则,山鬼应该早就现身了。

    霍兰台强忍疼痛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索着。

    本来他练了夜视功,无需火烛也能在黑暗里看得很远,但现在眼睛睁不开。只能摸一阵,靠在墙上喘息一会儿。

    在他后腰那个位置的墙壁上,有一只眼睛正直勾勾地向这边窥视,通过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洞。

    瞧了一会儿,确定只有霍兰台一个人,对方终于低声开口了,声音嗡嗡的十分特别:“兄弟,你犯了啥罪?”

    兰台淡定回头对着那个洞口说:“欺君之罪。”

    “哦,”那人想了想说,“比我还惨,啥时候砍头啊兄弟?”

    兰台苦笑了一下:“也许今日,也许明日,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那人说:“刚才我看见他们拿鞭子抽你,抽得可tmd真狠啊!兄弟,你身子骨还撑得住不?”

    “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对吧?”

    “兄弟,你是为什么被关进来?”

    那人苦笑了一下:“就因为我耳朵好使。”(未完待续)

053 我当月老没问题

    “此话怎讲?”

    洞那头的人说:“我是大皇子府里的厨子。大皇子身边儿有俩走狗,分别叫大小落疑。我这人天生耳朵特别好使,跟顺风耳似的,百米以内的窃窃私语我都能听见。有一次,我听见他俩在老远嘀嘀咕咕什么巫师的事儿,我也是多管闲事,正好要往那边儿去,路过的时候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巫师都是骗人的。结果大小落疑那俩混球说我耳朵太灵容易坏事,就找个茬儿把我关进来了!”

    原来隔壁这哥们儿也是被大小落疑害的,也跟巫师有关,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没等霍兰台多问几句,地牢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不说了”,那人忙抓了一把地上铺的草,堵住了墙上的小洞。

    来的人正是大小落疑,他们默不作声朝关押兰台的牢房了看了一会儿,愉悦地欣赏兰台半死不活的惨状,然后掏钥匙打开隔壁牢房的门,招手叫那个厨子出来,将他换到了较远的牢房,就是生怕两个犯人勾搭。

    转眼一天过去了,狱卒没给兰台送水也没送饭,好像有意要他饿死渴死在牢里。

    虽说山海王没下令问斩,但也没说要好生招待,所以大小落疑走之前留了话,不许任何人给兰台送吃喝,要让他不明不白地死。

    因为身体的痛楚,霍兰台也没觉得饿,就那么半梦半醒地靠坐着。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继续摸索紫檀笛,死也要在死之前再听一次予儿的声音......

    天帝此时也拿着一封匿名信。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匿名贤者的治国之策,而是第二封告发信。

    信上说云容山山鬼祝华予跟凡人打得如火如荼,完全无视神不可与凡人亲近、更不可相恋的规定,最近甚至还深入凡人军中,干预两军对战的结果!

    这个小祝丫头,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天帝感慨地想,得派人去查查,是否果有此事......

    长无绝因刚刚干了亏心事,埋头走路走得心不在焉,撞在了迎面而来的天帝之子辰良身上,忙不迭赶紧道歉。

    辰良仔细一看,有段日子没见了,长无绝比前阵子更加憔悴,身上也瘦得一把骨头,风一吹就能倒,显得原本合身的衣袍格外宽大。

    见辰良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审视着自己,长无绝头一低想赶紧溜。

    “站住!”

    辰良叫住他。

    长无绝吓得一动不敢动,知道他又要怪自己继续使用天庭禁功“通达功”。

    没想到辰良这次却换了温和的语气说:“既然这么喜欢那个人,就告诉她吧,何必这么痛苦?”

    辰良是在劝长无绝,也是在劝他自己,好像这样就能为自己鼓起一些勇气把小师妹抢回来似的。

    他和长无绝同病相怜,对长无绝倒是很理解。辰良甚至还善意地提议,如果你实在说不出口我可以帮你。

    自己去表白不敢,帮别人当月老胆子倒是够肥了。

    长无绝心想,拉倒吧,如果让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的心肝宝贝祝华予,你还不直接把我偷练通达功的事情揭发了?

    他忙道谢说不用,说自己还有事匆匆溜走了。

    他主要是心虚,因为正是他刚往天帝那里送的告发信。

    他贪恋祝华予的美貌,想将她占为己有,为此不惜让她挨天帝的骂甚至受刑,也要阻止她跟凡人谈恋爱。他还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这是为她好。

    以长无绝的功力,感知不到什么细节的东西,但一个绝世大美女突然出现在两军阵前又消失,一传十,十传百,这几乎成了天下人人津津乐道的头条大新闻。

    天庭亦有许多人有所耳闻,知道了那是云容山山鬼所为,只不过人家没跑到天帝那里告状罢了。

    长无绝综合各处听来的信息,确信祝华予在凡间有了情郎,心中嫉愤难平,无处发泄,便又来告状了。

    仿佛告了状之后,祝华予就会离开凡间情郎似的,仿佛她离开那人就会爱上自己似的。

    天帝刚要派人去调查此事,辰良来到大殿。

    “没有的事,请父王不要听信谣言!儿臣前不久刚去凡间看过小师妹,她一切如常,作息规律,是个再称职不过的山神。”

    天帝:“我还不了解你?就算她有什么,你也不会告诉为父的对不对?”

    辰良赶紧深施一礼说:“儿臣不敢对父王有半句谎话,否则儿臣愿代小师妹受罚!”

    “说来说去你就是铁了心要保护她,”天帝质疑的眼睛对上儿子笃定的眸光,僵持片刻,“既然你这样说,为父暂且就信了吧。”

    其实辰良对祝华予近期的所作所为也有耳闻,气愤又震惊,他正准备亲自到云容山去一趟,再给她敲敲警钟。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小师妹正在云雾缭绕的山峰最高处打坐,几乎一动不动,唯有山风不时吹动她一头如云的乌丝,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甜香。

    辰良心里又甜又痛,怕自己的突然打搅会令她走火入魔,于是安安静静盘腿坐下等候,顺便默默欣赏她的倾世容颜。

    忽然,他发现小师妹眉头蹙起,呼吸急促,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奏。

    他担心地站起身,想想又坐下了。

    外人干预,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不如就在这里不错眼地盯着,万不得已再出手好了。

    此时的山鬼祝华予,的确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原来,霍兰台忍着浑身的剧痛,终于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摸到了紫檀笛,尽管已累得气喘吁吁,还是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吹了几声。

    因为担心狱卒听见,只是轻轻地吹了几下,也没有太多力气了,远没有平日的音调优美。

    伴随一阵清脆的笑声,听到召唤的山鬼出现在他面前。

    “啊!公子你怎么了?!”

    毫无心理准备的山鬼,心痛地惊呼一声!

    以往每当霍兰台吹响笛子的时候,不是在家里,就是在云容山中。每次山鬼现身时,等待她的都是他宽广的怀抱、绰约的风姿和灿烂的笑容。

    可这一次,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地方啊?面前这个惨不忍睹的人真是公子么?

    上一次他掉下崖壁,被她救起时也是伤痕累累,那时她还没爱上他,都已经不忍心看了,此刻望着心爱的人更是加倍煎熬!

    在这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隐约可见面前的男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发丝散乱,嘴唇干涸,双眼也无法睁开,手脚还拴着粗重的铁链!

    “予儿,是你么?”

    虽然动一动伤口都很疼,兰台还是伸出手急切地摸索着。

    “在这里!”

    山鬼温柔抱住他,任他身上未干的血迹弄脏了自己洁白的纱衣。

    尽管因为是幻影的关系,霍兰台感觉不到她的触摸和拥抱,但至少声音近了心里踏实。

    “555......”

    兰台没哭,山鬼倒伤心地啜泣起来,比“怎么弄的”更让她关心的是“你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

    “555,”山鬼哭得更凶了,“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呢?上次你光着脚在山里走路,脚底划破了说不疼还凑合了,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呢?555”

    “没骗你,被我的予儿心疼着,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疼,”兰台居然像平时那样灿烂地笑了起来,“可惜看不见你。”

    “公子的眼睛怎么了?”

    “被鞭子扫到了。”

    “鞭子?谁干的?”

    山鬼一边问,一边将温暖的小手覆了上去,掌下放出数道温柔的绿光,好一会儿她才松开。

    “公子再睁眼试试?”

    这下眼睛舒服了很多,缓缓睁开,虽然还有些肿,还不太清晰,但至少能够看见了。

    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真好。

    山鬼来不及高兴,又忙去抚慰他身上到处绽开的口子。可是太多又太深,仅凭幻影所携带的灵力还远远不够,只能将将把血止住。

    “公子你等等啊,我回云容山给你采草药去!”

    山鬼说着就要走。

    兰台一把拉住她,尽管拉住的只是空气:“别去!”

    “为什么?”

    “我想再多看你几眼。”

    “公子别闹,你身上的伤太重,这样下去会感染的,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不,别去!我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再跟我多待一会儿,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予儿了。”

    是啊,不定哪个奸佞在父王面前多说几句谗言,父王想起自己这个茬儿来,半个时辰内斩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山鬼一听有道理,说不定看一眼少一眼了,便听话地留了下来。

    在她的追问下,兰台简要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得山鬼秀眉倒竖,粉拳也紧紧握了起来。她一生与人无争,还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别人。

    “公子,陷害你的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太可恶了,予儿一定要帮你狠狠教训他们!”

    兰台却不想把跟她相处的宝贵时间、甚至有可能是最后的时间,用在谈论这些事情上,更不想她一个小女子孤身去为自己报仇。

    在这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山鬼即便是义愤填膺的容颜,也美得令人窒息。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可行性方案:“公子,予儿给你布个结界在四周,半个时辰之内没人动得了你,我去弄草药,去去就回。”

    说完,挥手在他周围凭空划了一圈,然后“倏”的一道绿光就不见了,只剩下紫檀笛还静静地躺在地上,上面满是稻草和泥巴。(未完待续)

054 抢糖葫芦的神仙小姐姐

    霍兰台拉予儿不住,只得把笛子捡起来抚干净,担心回头被狱卒发现,于是四处观察了一下,把它藏在了牢房的一个角落里,重又盖上些泥巴和稻草。

    如果不知道的话,根本不会想到那里藏着东西。

    这时他才想起低头看看自己,真比叫花子还要狼狈。

    牢房的门开了,一个戴着大大斗篷的人出现在门口,面容被遮住。

    但兰台还是一眼认出了惜君妹妹。因为上次她半夜跑来要求跟自己一起私奔的时候,也是这身打扮。

    他挣扎着站起来:“惜君?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

    惜君摘下斗篷,兰台才发现她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显然没少哭。

    “他们怎么会放你进来?”

    “父王虽然严禁探视,但那些狱卒都只认银子,而且我毕竟是公主。兰台哥哥受苦了。”

    惜君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再不是那个傲慢刁蛮的小公主了。

    因为惜君对他毫无恶意,所以山鬼布下的结界没有动静。

    惜君忍住眼泪,从身后拿过一个小篮子,里面有熟牛肉、馒头,还有一小坛酒。

    “这酒是意非酒老师托我捎给你的,牛肉和馒头是笑傲白托我捎的,他们都关心着你。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兰台哥哥一定要坚持住啊!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劝说父王放你出去的!”

    身处逆境时得到的支持最是难忘,兰台很感动:“大恩不言谢。代我转告大家,只要父王不赐死,我就会好好活下去!”

    看到有牛肉和馒头,他顿感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前洗手什么的已是奢望了。

    嚼着嚼着,见惜君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便把刚拿到手里的一个新馒头举到她面前:“你吃了么?”

    惜君笑中带泪:“这些都是给你的。老人说能吃是福,兰台哥哥多吃点,伤就会好得快些。”

    “你不怪我骗你了?”

    “不怪。以前我从没从哥哥的立场考虑过问题,现在看到他们这么卑劣狠毒,我能体会你的心境了,”见他戴着铁链举胳膊费劲,惜君拿起篮子,“我喂你。”

    “不用,”兰台忽然想到予儿随时都可能回来,到时候让她看到这一幕该怎么解释,“惜君妹妹,这里不宜久留,你快走吧。”

    惜君依依不舍,好像看一眼就少一眼了似的,跟刚才兰台看祝华予的目光一模一样。

    “好妹妹快走吧,放心,你的话哥哥都记住了啊。”

    惜君满脸是泪,她拿袖子抹了抹,把吃的喝的都收走,以免别人发现外人进来过,然后隔着栏杆说:“兰台哥哥,我要你活着,因为,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是我最爱的人!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不许说傻话!一生中比我重要的人和事还有很多,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殉情这种行为太幼稚。”

    惜君愣住,有种跟兰台哥哥不在一个频道的感觉,哽咽了片刻夺门而出!

    兰台一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枯坐,有些无聊,低头去看吱吱叫得越来越响的老鼠。

    看着看着,他发现两只老鼠为了一个什么东西在打架,打得十分投入,那东西就丢在一旁。

    兰台趁它们不备拿起来看了看,是一截脂烛头。老鼠饿极了是连脂烛也吃的。

    想了想或许有用,他就揣进了怀里。

    可怜两只老鼠打得你死我活,根本不知道东西早没了......

    云容山之巅。

    辰良触目惊心地看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打坐的小师妹眼角源源不断滑落,她闭着眼睛肩膀一抖一抖,抽泣得像个孩子!

    辰良心一软,差点儿挺身而出亲自上去为她擦眼泪,可是想了想又黯然地坐下了,默默攥紧了拳头。

    这好像不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啊,是她有什么心事吧,而且跟情有关.......

    过了不长时间,已经泪流满面的祝华予“唰”地收了势站起来,抬腿就走,为了节省时间,动作一气呵成。

    “去哪里?”

    山鬼被这突如其来出现在附近的男声吓得差点儿绊一跤,被辰良一个箭步稳稳扶住。

    “师兄你你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不见往日的惊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趁他不备还赶紧偷偷抹了抹眼泪。然而这些根本逃不出辰良的眼睛。

    本来,看到心爱的女孩流泪,辰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想到这泪水绝对不会是为自己而流,八成是为了她那个凡人情郎,就又硬起了心肠。

    山鬼心不在焉地说:“师兄,你是来送梨花酿的吧?多谢师兄。”

    这话倒让辰良生出一点愧意来。他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把捎梨花酿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我忘带了。”

    “哦,没事,下次再带好了。那个,师兄你先回去吧,予儿还有点事......”

    辰良听见自己说:“什么事?师兄陪你一起去。”

    “呃不要不要不要!”吓得山鬼两只手一起摆,“师兄天庭公务繁忙,就不用经常来看予儿了,有机会予儿去看你好了,呵呵呵。”

    她心里惦记着公子兰台的伤势,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实在不愿耽搁一分一秒。

    “不要紧,师兄今日时间充足,待多久都没问题。”

    山鬼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刚才为什么流泪?”

    辰良的声音很冷,看她这费劲的样子,不如自己先开口。

    “风大,眼里进沙子了。”

    “看来,从前那个乖巧诚实的小师妹也学会说谎了,”辰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抓住祝华予的手腕,大力令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师妹是为了一个凡人而落泪吧?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山鬼吓得不敢吱声,下意识地先点头又使劲摇头,以为师兄要狠狠教训自己了,说不定还会去禀告天帝呢。

    自己已经被警告过两次了,若是第三次被叫去天庭,那么等待自己的便会是天火焚心之刑了。

    行刑后是死是活不好说,但再想见到公子怕是难了,所以她刚才听兰台说什么“以后可能见不到你了”之类的话,特别伤心。

    可万万没想到,辰良虽然冷着脸,嘴上却说了一句很温暖的话:“是谁惹你哭的?走,师兄帮你出头去。”

    一瞬间,师兄辰良的形象在她心目中高大了十的n次方倍。

    其实儿时在天庭,当辰良还是屁大点儿的人儿时,就会对矮他一头的华予妹妹说这句话了。那时候,小华予哭鼻子,多是因为抢好吃的抢不过别人。

    比如有一次,不知哪位游历人间回来的神仙小哥哥,带回了两串糖葫芦当纪念品。

    这个小哥哥也是没经验,你说天庭那么多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神仙小姐姐,一人一串不行吗?你就带两串糖葫芦,给谁吃好呐?难道一个人分半个山楂球吗?

    那个神仙小哥哥情窦还没开,也没好意思说其实两串糖葫芦都是从人间带回来给自己吃的,于是糖葫芦就那么“残忍”地被神仙小姐姐们抢走了。

    小哥哥哭没哭暂且不说,几个神仙小姐妹为了糖葫芦抢所有权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最后竟然孩子气地决定用立定跳远的距离远近,来决定谁可以享用人间美食。

    那时祝华予还是个脸上肥嘟嘟的小女孩,浑身都是可爱的婴儿肥。

    她为了一口好吃的也是拼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两条小胖腿儿一蹬......结果她的距离是最近的,跟没跳差不多!

    小华予哭得悲天悯人,飞奔出老远,鼻涕眼泪一起糊在脸上,一个大大的鼻涕泡随着呼吸在鼻孔里出来进去地忙活着。

    这一幕正好被小小英俊少年辰良撞见。

    “华予妹妹,是谁惹你哭的?走,我帮你出头去!”

    换个人来交涉就是不一样。神仙小姐姐们争先恐后想跟“***”天帝之子套近乎,最后的结果是......

    祝华予两只手各举着一串糖葫芦,躲在花园里左边吃一口,右边舔一下,时不时还不受控制地抽泣一声,刚哭完还没缓过来呢,抽泣完了却露出甜甜的笑容。

    辰良在旁边看着她,不时提醒“慢点吃,别噎着”。

    “辰良哥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她指的是把糖葫芦全拿过来,一点都没给别人剩。

    辰良:“不要紧,我说只要一串,她们非得让我都拿着,那我自然就拿着喽。”

    “呐,这串给辰良哥哥!”

    小华予大方地把离他近的那一串举到他嘴边,最上面一个山楂球已经被咬掉一半,还带着她的口水和小牙印儿呢。

    脸上同样带着几分稚气的辰良逗她:“你舍得吗?”

    “舍得呀!”祝华予脆生生地说,“辰良哥哥对予儿最好了,予儿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你!”

    辰良美滋滋地在心里想,别的我都不稀罕,我就要你,长大了我要让你当我的新娘子。

    这些往事,辰良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不过,无论小师妹怎么变,他那颗守护她的心不会变。

    他朗声说:“如果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师兄,我会帮你的。”

    山鬼满心感动,再加上看样子一时半会师兄也不会走,骗又骗不过他,干脆简要对他说了实话。

    辰良听完,面色阴沉得可怕,却听见自己违心地说:“走,我跟你一起采草药去!”(未完待续)

055 因为他勇敢

    再也不愿让公子多受一刻伤痛的折磨,予儿抓紧时间向山间奔去。

    两个人采草药,自然比一个人要高效得多,尤其辰良对草药如数家珍,一眼就能分辨出哪种是所需要的植物,比李时珍都厉害。

    只是予儿虽动作娴熟,脑子却一片空白,想不起过去,看不到未来。

    “哎呀!”

    忙中出乱,她被一种长满尖硬刺的叫做“牛伤”的植物戳伤了手指,青葱般的指尖立即溢出鲜血来。

    按理说,山鬼是绝对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见她现在心里有多慌乱和焦急。

    辰良一见,赶紧拿过她的手,把刚刚采到的止血植物盖了上去。

    “多谢师兄,我没事,赶紧采药吧。”

    她心里想的是,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多耽搁了。

    辰良想的却是,你竟然为了那个男人忧心成这个样子。

    明明心里很郁闷,可却听见自己说:“既然碰到了,‘牛伤’的根茎也取一些带上吧,吃了能避免兵刃之灾,或许能派上用场。”

    “对呀,予儿怎么没想到呢?多谢师兄!”

    这牛伤极为稀有宝贵,还真不是平时想找就能找到的。

    搜集齐了需要的东西,已经接近半个时辰的末尾。

    山鬼匆匆到泉水边把所有的药材清洗干净,跟辰良说了句自己要回去救人,就回到山顶打坐去了,要以幻影的身份回去找她心心念念的公子。

    辰良在她不远处坐下,一狠心也调用真气,将自己的大小周天与小师妹的打通相连,便可以跟追随她一起。

    因为他的功力高着祝华予n倍还带拐弯儿,所以她并不知晓,他今天要去会会那个偷走了师妹心的家伙......

    “公子我回来了!”

    山鬼重新出现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两手满满地提着两布袋东西。

    昏昏欲睡的霍兰台缓缓抬头,再度看见予儿的那一刻,眼里绽放出本不该在这地牢里见到的光彩来。

    山鬼先用黄姜等草药悉心给他敷了伤口止痛,然后拿出一种长得很像韭菜、开着紫色花朵的草药来。

    “这就是先前我跟公子提过的祝余,吃一点点就不会有饥饿感了。时间紧迫,公子且先以此充饥,等下予儿再去给你弄些熟的食物来。”

    霍兰台看她一片好意,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吃完。

    “哦对还有这个,”她又取出一种洗净的植物,茎干是方的,上面长满尖尖的剌,根茎上长有青色斑纹,“这是牛伤,吃了可以在短时间内刀枪不入。”

    此时在山鬼身后,矗立着面沉似水的辰良,只不过他形成幻影的功力更高明更深厚,他们都看不见他。

    辰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凡间男子、自己的情敌,眼睛里冒出火星来,试图找出一个为什么小师妹会对他死心塌地的理由来。

    凭良心说,若不是落到如此境地,面前的男人倒算个身材高大、眉目英朗的汉子,即便身陷囹圄,眼中却不改坚毅。

    只见霍兰台忽然抓住山鬼的手,虽然只是虚幻地抓:“予儿,你对我真好。”

    山鬼对他报以嫣然一笑:“公子对予儿更好,还给我做过那么多好吃的,我为公子做这些都是应该哒。”

    辰良在后面面如土色。心想,那我呢?我没给你做过好吃好喝的吗,我对你不够好吗?

    喜欢的人对自己好一点点就会开心感激,不喜欢的人对自己再好也没感觉。

    兰台以前一直琢磨的是,自己能给予儿什么,但现在自己沦落到身陷牢笼、猪狗不如的地步,这女子却不离不弃,依然将自己温柔以待,这给了他巨大的冲击和感动,让以前把全部期许寄托在大业而不是儿女私情上的他心动不已。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予儿我爱你,虽然我可能没资格......”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予儿也爱公子,一如既往!”

    说着,居然率先俯身吻了下去,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不是嫌他身上脏,而是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辰良又是热血沸腾,又是如坠冰窖,今天刺激受大发了。

    他们二人竟然都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吗?

    原来小师妹这么单纯的丫头,也会说这么动人的情话!原来小师妹并不是不懂,她也会主动投怀送抱寻求亲密关系!

    但辰良这一趟算没白来,五雷轰顶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好像忽然整明白为什么小师妹会爱上这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优秀的男人了——因为那个男人勇敢,他敢于表达心中的爱!

    自己也爱小师妹,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从来说不出口呢?修仙炼丹练内功都搞得定,难度系数这么低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呢?

    辰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着,本来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当他敏锐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正往这里走,而眼前这令他痛苦的画面即将中止的时候,他却又做出了一件让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他使用法力将门外的人定住了!

    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水不再流动,飞鸟停在半空,除了牢房里的三个人,其余地方就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唯有地牢里,深深相爱的两个人还在缱绻缠绵,温情脉脉地说着一些让旁观者撕心裂肺的情话。

    辰良却也不肯走,在旁边默默听着,继续折磨他自己。

    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得到的答案是,大概自己太迷恋小师妹的笑容。

    每当她笑起来,云开雾散了,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只要她笑起来,自己承受的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可自己很少能让她笑,那个被她称为公子的人却可以。

    时间静止之前,外面本来正要进来的那个人,对把门儿的狱卒声称是公子兰台的旧交,不忍他深陷牢笼来看看。

    狱卒看他衣着普通,不像什么高官显贵,便鼻孔朝天地说:“大王有吩咐不许探视,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放进去?”

    话没说完,两锭白花花的白银出现在他鼻子底下。

    狱卒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眼放光忙不迭地接下,又客气地说特殊特情况可以行个方便,但是要搜个身看有没有带武器,这是例行检查请谅解。

    那人说好没问题,很配合地让他们搜身。

    果然啥武器都没带。

    狱卒行了个大礼把那人让了进去,只嘱咐说不能待太久。

    结果那人快走到霍兰台牢房门口时,忽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同时失去了神志。

    安全起见,这一切的操纵者辰良到外面看了一下,见来者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隐约可见印堂有些发黑,似乎身体不太好。

    不知这人跟公子兰台是何关系?

    这时,兰台和山鬼已经从彼此的拥抱中获得了足够多的安慰和勇气。

    “公子,予儿救你出去吧,我去把那几个狱卒引开?”

    “不行,除了那个几个狱卒,地牢外面也到处是人把守,我是插翅难逃的。”

    山鬼着急地说:“那怎么办?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如此昏庸的君王!予儿不忍公子在此受苦,呆久了还有性命之忧啊......有了!予儿去求求师兄,他的法力比予儿高出很多很多,或许他会有办法!”

    回到一对有情人身旁却没被他们发现的辰良,苦笑了一下。小师妹终于想到自己一回,依旧是沾了霍兰台的光。

    不过还好,总比她遇到难事都想不起自己强。

    “就这么办,公子你一定要等我啊!”

    满心焦急、常犯迷糊的山鬼,这次都忘了设结界就跑了,她不知道危险差点儿降临在她心爱的公子头上。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辰良满心酸楚。

    作为神仙,他不可以过分干预人间事,更不可以可以扭转乾坤,因此他解除了时空凝结术,让时间重又运转起来。

    但他决定多逗留片刻,看看来人找霍兰台何事,也可以多了解了解自己的情敌。

    那人用狱卒给的钥匙拧开了牢房门,亲切地跟霍兰台打了个招呼。

    兰台一看,来人长了一个典型的鹰钩鼻。这么有特点的鼻子,如果自己见过他,应该印象很深刻。

    可确实不认识:“你是?”

    “兰台兄受苦了啊!”

    鹰钩鼻很不见外地迎了上来,作势要拍兰台的肩膀。

    也许是他刚从外头进来,还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兰台本能地向后避了避。

    好在在山鬼的呵护下,伤势得到控制,行动起来没那么疼了。

    那人自我解嘲地说:“许久不见,看来兰台老兄不记得我了啊,我还跟你一起喝过酒呢!”

    兰台警觉地审视着他。自己是个很自律的人,虽然爱酒如命但从不多喝。因怕酒后失言,也从不跟外人一起喝,所以这个人在说谎,看来来者不善。

    但他嘴上客气地说:“在下记性不太好,敢问老兄高姓大名?”

    “本人姓图,名嘛不太好记,是这么写来着.......”

    鹰钩鼻用一只手在另一只手心里比划着,脚下又往前凑了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霍兰台专心看他手心里写的是什么字时,鹰钩鼻的一只手掌突然转而向他拍来!

    幸亏兰台一直有所准备,立刻抬起戴着锁链的手臂抵挡,并护住了自己的面门。

    就在鹰钩鼻的手掌即将与自己的胳膊相触时,兰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似乎被一股无名力量拽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狠狠撞到墙上又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就一动不动了。

    然后,牢房的门诡异地自动打开,似乎有一个隐形人拖着地上的鹰钩鼻出去,把他扔到外头,然后又关上了牢门。(未完待续)

056 不想当灯泡

    “予儿,是你么?”

    刚才发生的灵异事件超出了兰台的认知,他只能想到是山鬼还没走。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不见辰良,辰良却能看到他。

    辰良紧紧盯住霍兰台,从上到下审视着,眼里有冷漠,有嫉妒,还有难以置信。

    刚才鹰钩鼻出掌袭击的刹那,辰良看出那掌上带了毒。也许这就是鹰钩鼻看起来印堂有些发黑的原因吧。

    但是,难道自己不恨这个夺走予儿的男人吗?要是他死了,自己趁予儿伤心去安慰她,不是更有机会把她夺回来吗?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出手救他呢?

    辰良自以为很了解自己,自我掌控能力很强,可是今天的结果却让自己失望。

    想了很久,他终于有了答案——因为面前这个是小师妹深爱的人,如果他死了,小师妹会无比伤心,而自己根本就看不得她伤心!

    辰良对自己也是相当的无语。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藉口——身为修仙者,匡护正义,制止滥杀无辜的行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与此同时,山鬼步履凌乱地回到了刚才跟师兄分手的地方,一腔焦急和委屈:“师兄,师兄你在吗?”

    辰良仿佛刚打完座般从她身后不远处走了过来,淡淡地问:“事情办完了?”

    万万没想到,祝华予“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师兄,求你救救公子,他是冤枉的,他没有以下犯上,没有谋反之意,他不应该死,他也不能死,我不想让他死555,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555.......”

    话还没说清,已经梨花带雨。

    辰良平时无情而坚硬的心一下软成了稀泥,赶紧弯腰把她扶起来。

    望着小师妹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顺势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痛快地哭。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抱小师妹竟然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儿。辰良想要落在她肩头哄她的手,始终停留在半空不敢落下,就是缺乏这份勇气真要命。

    “好了我知道了,别哭,希望师兄怎么帮你?”

    “把公子救出来,555,救到云容山来,予儿的灵力不够,555......”

    望着心爱的姑娘无限期待的目光,辰良只得“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真的?师兄你太好啦!”

    祝华予抹了把眼泪,激动地又主动抱了他一下才放开。这让辰良心中更加苦涩。

    “予儿也不想给师兄添麻烦,只要能救出公子,待他伤势痊愈之后,予儿自会去天庭请罪,倒时任凭师兄发落。”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知道师兄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也是天庭执法人,不能容许徇私枉法的行为发生。

    自己违背天规爱上凡人,还拖师兄下水帮忙救人,这已经相当对不起师兄了。

    “这说的什么话?”辰良不悦地说,“师兄会害小师妹吗?师兄会对你动大刑吗?走吧。”

    山鬼一脸感激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又一次回到了地牢。

    山鬼一眼先看到门外悄没声息脸朝下趴着个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个没安好心的家伙。”

    辰良随口说。

    祝华予大奇:“师兄怎么知道?”

    辰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补救:“鬼谷师父不是教过算法吗?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哦,”祝华予恍然大悟,“都怪予儿悟性太差又太笨。”

    辰良又像往常一样语重心长地说:“你不笨,你就是没好好学。”

    予儿吐吐小舌头。

    地上趴着的鹰钩鼻名叫图独,是公子齐光门下的门客。图独的特长就是给人施毒。大公子齐光这么阴险的人,自然需要这样的“人才”辅佐。

    原来,齐光害得霍兰台进了大牢、挨了鞭刑还不算,想来想去还是得置他于死地,彻底了去后患才可高枕无忧,于是派了图独来对自己的亲弟弟痛下杀手。

    为了以防携带毒药的暗器被搜出来,图独也是豁出去了,他决定以自己为藏 毒工具。

    他先给自己灌下了****,再用内功将毒性尽数逼到右手掌心皮肤以下。因此他的右掌心隐隐有些发黑。

    只要这里跟霍兰台身上任何地方接触,就能把自己携带的毒传给他,让他在七日内慢慢死去而不引人怀疑,跟迟迟毒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了,杀死霍兰台之后,图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服用解药。

    可没想到,这貌似万全之策居然被辰良识破了!

    这一次,辰良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霍兰台看到予儿再次回来,还带了个仙气缭绕、浑身自带干冰的陌生男人,就知道这位一定是予儿口中的师兄了。果然气宇非凡,仪表不俗。

    予儿身边有这等人中龙凤,居然还爱上了自己,真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只是,初次跟她的娘家人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下,难免有些难堪。谁不想在初次“见家长”时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呢?

    他赶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以尽量得体的姿势施礼,铁链坠得哗哗响。

    没想到,予儿的师兄却很高冷地根本没搭理他。

    兰台一想也能理解。谁会希望自己的师妹跟如此形容潦倒的人在一起厮混呢?

    山鬼倒顾不上注意两人之间的尴尬局面:“师兄,快说说怎么救公子出去啊?”

    为了表现得让小师妹满意,辰良只好暂时放下了架子:“我已用‘时空凝结术’将外面凝住了,赶紧把带他出去。”

    一边说,一边抬手为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切断了兰台身上沉重的锁链,让他如释重负。

    山鬼看着公子手脚上被铁链勒出的血肉模糊的地方,心疼不已地想,我又犯迷糊了,之前怎么忘了帮公子割断锁链呢?害他多受了好久的罪。

    “多谢,但是没用的,”兰台稍微活动了一下说,“他们要是知道我逃走了,定会动用倾国之力搜寻,早晚还能把我找回来,到时恐怕就不是鞭刑那么简单了。”

    辰良向他投去不满的目光,意思是,我有那么笨吗?我会让他们那么轻易找到你吗?另外,你有那么值钱吗?

    “这个不是问题。”

    辰良一边说一边轻而易举打开了牢房的门,将昏厥的图独拖进了牢房。

    手掌从半空拂过,惊见图独已经易容成了霍兰台的样子!

    祝华予大喜,拍着手说这样这样好,先蒙混过关再说!片刻之后,又弱弱地问:“师兄,这人真的不是好人么?会不会害了人家?”

    辰良心想,小师妹就是小师妹啊,心肠还是棉花样的柔软:“师兄我是滥杀无辜的人吗?这人本是来给他下毒的。”

    祝华予吓了一跳,再看看地上的图独,不可思议地说:“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狠毒啊?竟然要对公子下毒!”

    转而高兴起来:“听我师兄哒,我师兄一向最有分寸啦!”

    兰台听辰良这样说,就有八 九分猜到是大公子齐光派来灭口的。

    辰良这人就是有这弱点,小师妹一夸他就飘飘然,本来老大不情愿,结果现在越帮越起劲了,甚至动用自身灵力帮兰台疗伤。

    但奇怪的是,不论输多少灵力进兰台的身体,都像掉进了无底洞,几乎不起什么作用。

    给他号脉,发现他的脉搏跟常人不太一样,除了自己的真气,好像另外有两股真气在他体内川流交错。

    诧异之余,看看时间紧迫,辰良和山鬼只好一左一右搀扶起兰台向外面走去。

    只不过山鬼是幻影,支撑兰台的是她的真气;而辰良是真身。

    左边的山鬼身材十分娇小,重心也低,真气凝结的位置也比较靠下,因此兰台的身体向她那边倾斜了些,看起来就像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右边多出个第三者。

    辰良心里憋着气,又不得不扶。

    刚走了几步,祝华予停下来:“天气冷了,公子这样出门非着凉不可,怎么办呢?”

    明明知道小师妹没有那个意思,辰良还是在心里长叹一声,心甘情愿又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兰台布条般破烂的衣裳外面。

    他们二人身材相差不多,用来遮体完全不成问题。

    兰台当然推辞不肯要,山鬼却说:“让公子穿公子就穿吧,我师兄灵力高深不怕冷的。”

    辰良心里这叫一个酸爽!

    虽说自己身体不怕冷是真的,可是心也冷了小师妹知道吗?他又没法迁怒于小师妹。

    算了,何必跟一个伤员计较呢?

    又走了几步,兰台突然问能不能回去一下?

    辰良更加不悦,心想这人事儿怎么那么多?

    兰台本不是爱麻烦人的人,他无比抱歉地说:“我把紫檀笛忘在里头了。”

    辰良心想,小命儿要紧,这时候居然还惦记着身外之物。

    “我去取!”

    山鬼自告奋勇地说。她一点不生气,很理解这支笛子对于公子的意义。

    她离开的这点工夫,只有兰台跟辰良两个大情敌面面相觑,一时默默无言。

    最后还是兰台开口了:“多谢相救。”

    辰良不领情,淡淡地说:“我师妹的忙,我当然要帮。”

    兰台极认真地表示:“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终究是救了我,我欠你一份人情,希望以后也有我帮得上你的地方。”

    辰良心想,笑话,我还能用得上你一个凡人阶下囚帮忙?

    不过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终究没有说出口。(未完待续)

057 帮我踢下凳子谢谢

    这时,山鬼高高兴兴回来了,紫檀笛重新回到了兰台身上,贴着心房安放,他这才踏实了。

    辰良面色低沉,他哪里知道这支笛子的意义,只当它比较值钱罢了。

    三人来到门外,见把手的狱卒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个,挠痒痒的手举到一半;另一个,原本在吐痰,那口痰竟也被定在了半空中。

    再往外面走,有许多兵卒在巡逻,他们都保持着迈开脚步的姿势,原先说话的还半张着嘴。

    霍兰台看到,惊叹不已,原来世间竟有这种高妙的法术!

    山鬼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这种“时空凝结术”虽然厉害,但因要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大环境抗衡,极其伤神并损耗体力,自己就驾驭不了,片刻也不行。

    师兄虽说灵力高深,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且用过一次,事后歇息数月都不一定缓得过来。

    她心中对师兄充满了感激和歉意。

    因为每多耽搁一刻,都会给辰良师兄带来更多的风险和更大的伤害,因此山鬼拼命想要加快脚步。可是走太快,腿脚不便的公子跟不上,她又不方便催促。

    就这样费力地撑到了云容山,地牢那边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口痰终于落到地上,另一个狱卒也成功挠到了自己背后的痒痒处。

    可是,狱卒等了半天也不见刚才探监那人出去,便进来查看。

    却看到牢房里只有“霍兰台”一人躺在地上。

    咦,探监那家伙哪儿去了?难道地遁了不成?

    狱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到犯人昏迷不醒,似乎断了气,赶紧向上级禀报。

    层层禀报传到了太子齐光耳朵里。

    他满心以为是自己派去的图独给霍兰台下毒成功,兴奋得跟过节一样!

    为了彰显自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偏又嚎啕大哭着请求父王厚葬皇弟兰台,还要求亲自为弟弟守灵几日。

    本来山海王也没打算要小儿子的命,现在听说兰台死了,念在父子一场,也难过了一会儿,答应了太子的要求。

    初冬的天气明明不热,霍齐光却说气温太高,尸体容易腐烂,须速速入土为安。

    其实他只不过想亲眼看到霍兰台被埋了,再也爬不出来了,他心里才能真正“安”下来。

    最难过的人要数惜君、风行纵、意非酒和笑傲白了,本来他们还在众志成城商议着救公子兰台出来的方法。

    突然噩耗传来,好像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心中难过得无以复加。

    惜君自然以泪洗面,三个男人也喝得酩酊大醉。

    奇怪的是,风行纵和笑傲白呜呼哀哉叹个没完,意非酒的情绪却相当稳定。

    笑傲白忽然跳起来翻箱倒柜。大家以为他在找兰台的东西睹物思人,却见笑傲白终于翻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绫,搬个凳子往房梁上一搭:“帮我踢下凳子谢谢!”

    “胡闹!”意非酒硬把他拽了下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你这是讲义气,其实只会让兰台无法安心地离开!”

    笑傲白孩子般地放声大哭:“虽然我是个下人,但公子从不嫌弃,我与公子情同手足,现在他死了,我独活还有什么劲啊!”

    他对主人的这份忠诚的确令人感动。

    可意非酒只望着天空不断重复着:“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人都没了还没绝?难道人死还能复生不成?”

    笑傲白生无可恋。

    风行纵也十分为社稷的前途担忧:“我真想辞官回老家了,可我一走,还有谁能不惧君威进谏忠言呢?”

    这边一片愁云惨雾,另一边,云容山上却是天气晴好,初冬未雪,蓝天白云下的云容因有大量苍松的存在,依然显得生机勃勃。

    在山峰最高处,一座尖顶石屋飘浮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这石屋是镇守云容山之山鬼的居所。

    平时,祝华予一个人住着极为宽敞,但现在多了两个男人就另说了。

    本属于她的闺房里,万千绿叶聚集起来,形成了两张结实而舒适的床榻。

    靠东边躺的是霍兰台,靠西边躺的是辰良,两个人都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山鬼手足无措地立在中间,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

    相比之下,她对公子还放心一点,知道他只是皮外伤,睡觉补元气很正常。

    可是师兄的情况她就拿不准了。

    万万没想到师兄刚回云容山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直到现在都没睁过眼,看来之前消耗过度,全凭一口真气撑着呢。

    本来,心爱的公子能够暂时在云容山住下来,朝夕与自己相处,祝华予应该很开心;但是看到师兄为了帮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她的心情便沉重起来,同时也很担心天帝派人来寻,这样岂不是要发现自己跟公子在一起了?岂不是更加拖累师兄了?

    可是公子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

    小狸悄没声息地从窗子溜了进来。六神无主的山鬼抱着它缩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轻轻抚摸它光亮的皮毛,似乎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就能减轻心理压力。

    有没有效不知道,反正小狸是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这种时候,赤豹则在门外忠诚地守卫着。

    有时候祝华予想,如果赤豹和小狸变成人的话,那么赤豹一定是个忠诚、伟岸的男人,话很少,总是默默用行动守护;而小狸一定是个调皮可爱的女孩子,会是自己最好的闺蜜。

    以前,身边只有赤豹和小狸陪伴的生活里,山鬼从未感觉过孤单寂寞,可是现在,她特别想要把公子兰台留下来。

    她已经是神仙了,但有公子在身旁的日子,她才知道常听百姓说的“快乐似神仙”是什么意思,跟他只是静静地呆着不说话都很快乐啊。

    但师兄肯定不让,又不好让师兄生气,哎呀这可怎么办?

    之所以千万年来,规定神仙和凡人不可相恋,首先是为了维护仙籍的纯正。否则,后代半人半仙,仙、人、鬼三界都将容不下,而且也会终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相应的,鬼和人,仙和鬼,也不可以跨界谈恋爱,这是当时人尽皆知的常识。

    还有一个比较俗但很实在的原因,就是人的寿命短暂,而仙长生不死,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凡间爱人迅速衰老,死去,如果想要拯救对方就必须逆天改命,那又是另外一宗罪。

    但是,谁爱过谁知道,祝华予觉得近来有公子陪伴的这段短暂时光,是她漫长生命里最美好的日子了。

    她已做好准备用自己原本冗长、令凡人羡慕的如花生命,去换一段与公子轰轰烈烈的短暂绚烂。

    不知什么时候,辰良先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小师妹的房子里。

    再一看,小师妹正在另一侧霍兰台的床头照看着呢。

    她向前弯着腰,温柔注视着那个男人,秀发从她肩头滑落下来,在阳光下散发着美丽的光晕。

    顿时,一股巨大的醋意没来由地涌上辰良的心头。

    他想,我帮你把那个人救回来了,下面就该看你俩秀恩爱了是不是?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你俩两情相悦的脚步了是不是?

    他很不甘心地故意轻咳了一声。

    果然,听见他这边终于有了动静,山鬼立刻“抛下”公子跑这头来了,惊喜万分地说:“师兄你终于醒啦?太好了太好了,可把予儿吓坏了!”

    辰良心里这才倍感安慰,嘴上却硬硬地说:“放心吧,死不了。”

    “予儿给师兄把过脉,发现师兄元气大伤,这都是因为我......”

    辰良心里想,那你是不是该好好照顾照顾我了?

    明明想撒个娇的,但碍于有外人兼情敌在场,还是一如既往要控制一下。

    虽然很鄙视自己,但辰良还是听见自己问:“他怎么样了?”

    山鬼小嘴儿一撅:“我以为公子睡一下下就好,结果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辰良心里羡慕嫉妒死那个被小师妹疼着爱着的凡人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嘴上再次不受控制地说:“我再输点真气给他试试。”

    说完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可说到还是要做到,他缓缓坐起身来要下地,感到两条腿重得像灌了铅。

    “使不得使不得!”祝华予赶紧阻止他,“师兄需要好好将养才是,予儿正在给师兄煲七珍汤呢。”

    七珍汤里头是云容上的七种仙草/仙果。其中,嘉果和薲(pin二声)草可以去疲劳,櫰(huai二声)木的果实可以补充体力。还有别的几种好东西,连国君都享受不到的。

    由于就地取材,还特别新鲜,疗效胜过任何昂贵的补药。

    辰良听了,脸上虽然没表示出来,可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刚美了还没片刻工夫,就听小师妹又得意地说:“反正予儿已经又输过一波内力给公子啦。”

    奇怪,之前辰良给兰台输灵力就无效,小师妹输就有效。

    辰良心里一空,扶额说自己头痛。

    头痛嘛倒是真的,但也就蚂蚁叮似的那么一丢丢,他演绎出来却好像头痛欲裂的效果。

    果然这一招很灵,小师妹立刻担心得花容失色:“那怎么办啊师兄?”

    辰良:“冷帕子......”

    “哦好,这就去拿!”(未完待续)

058 霍三岁 PK 辰三岁

    山鬼很快弄来浸了冰水的绢帕。

    不同于别的女子帕子上绣的鲜艳鸳鸯或绣球,山鬼的手绢上绣的是典雅的薜荔和女萝。

    “师兄躺好,予儿帮你敷一下。”

    温柔的小手亲自把帕子搭在师兄额头上。因为离得近,还吹气如兰,让辰良十分受用,瞬间就觉得亏空的身体满血复活了。

    谁知不早不晚偏偏这个幸福的时刻,那边的霍兰台也有了动静,这家伙分明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霍兰台渐渐分辨出,自己应该是在予儿云容山的闺房。

    只不过,不同于别的姑娘家里粉粉嫩嫩的闺房,山鬼家充满着小清新的气息,藤萝做帷帐,铃兰当窗帘,满眼翠绿,处处飘香。

    外面已进入冬季,爱大自然的主人家里却永远如春。

    兰台一刻也不能等就想要见到她,不料抬头一看,不好,有敌情!予儿正在对她师兄嘘寒问暖呐!

    兰台刚醒来尚不清醒的头脑里,立刻做出本能的反应,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猪哼哼”——夺人。

    果然,刚哼了第一声,山鬼就“抛下”“头痛”的师兄,欢天喜地跑他这边儿来了:“公子你醒啦!”

    这让兰台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安慰,自己在她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嘛。

    山鬼的浅茶色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关切:“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霍氏撒娇进行中:“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浑身都不舒服。”

    “啊,”山鬼面色紧张地说,“那我帮你揉揉。”

    她温暖的小手在他胸口一下一下轻揉按揉着,还不时问:“这样感觉好点么?”

    确实好了很多,但不解决实质问题。

    被浸了盐水的藤鞭死命抽打一百下,已经伤到筋动到骨,即便用了外敷草药,霍兰台依然浑身剧痛,但他耐力惊人,现有的疼痛完全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他抻着脖子瞄了一下脸气成了猪肝色的予儿她师兄,忽然一下清醒了,良心发现。

    人家师兄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自己欠着人家一份很重的人情,甚至说欠他一条命都不为过,自己这么争风吃醋地太没劲了。

    兰台赶紧说:“我没什么大碍。你师兄怎么样了?”

    “喔,师兄说他死不了。”

    山鬼一脸真诚地回答。

    “噗——”

    辰良在旁边听到,差点儿没被气死。

    山鬼回头看了看,又转回来对兰台吐了吐舌头,不知所措地小声问:“予儿是不是又说错话啦?我是不是特别笨?”

    望着她抱歉又可爱的样子,霍兰台忍不住想来个摸头杀,但又怕刺激了她那位敏感的师兄,只得生生忍住:“你去照顾一下你师兄吧。”

    山鬼天真又实诚地赖着不走:“照顾过了,现在该照顾你了。”

    辰良又险些吐血。

    兰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为缓解屋里尴尬的局面,他故意嗅了嗅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山鬼马上开心起来:“啊对了,我都忘了炉子上还煨着汤呢,你们俩等着啊。”

    香气四溢的七珍汤,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

    山鬼的厨艺本来惨不忍睹,但这段日子跟着公子学了不少,再加上有好几本古书里记载了七珍汤的做法,所以做得还过得去。

    兰台很知趣地不再惹事生非,乖乖捧起来埋头喝,一边喝一边发自肺腑地夸奖:“味道太好了!”

    辰良却动也不动,心想,哦,原来汤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啊。

    也对,凭自己对小师妹的了解,她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那也不对,她现在分明就是厚公子,薄师兄......

    山鬼奇怪地问:“这汤很补身子的,师兄你怎么不喝?”

    “肌肉酸痛。”

    辰良用他傲娇的方式默默地撒着娇。意思是,第一,我也要小师妹给我揉揉;第二,不就肌肉吗,我也有的。

    没想到山鬼“善解人意”地说:“哦,那我喂师兄吧。”

    霍兰台立马把汤放下了,心里这个悔啊,他好想举手说,我不光酸痛,还酸得牙都要倒了,偶也要予儿喂偶。

    辰良倒是没想到会换来这个待遇,又惊又喜地望着小师妹细心吹温才朝自己嘴边递来的汤勺,刚打算张口享受一下......“啪!”

    一口还没进嘴,兰台那边勺子掉地上摔碎。

    兰台倒真不是故意的,是受了点儿刺激,一不小心没拿稳。

    山鬼只好放下碗说:“不要紧,我来扫。”

    兰台一骨碌下床抢扫帚:“我来就行了。”

    “我来。”

    “我来。”

    一来二去,两人均手握着扫帚,面对面撞在了一起。

    要是辰良不在场,兰台肯定会一把抱住她。

    可辰良恨不得拿被子蒙住眼睛。

    要不要这么高调秀恩爱啊?扫个地也要抓紧时间撒 狗 粮?不行,我还是赶紧走吧,受不了了。

    最后还是山鬼扫的地:“公子好好休息,不然予儿会心疼的。”

    辰良牙都快咬碎了,他忍无可忍地缓缓撑起身子说:“师妹,我还有事,先回天庭了。”

    “师兄这样子怎么回?”

    “没问题。”

    辰良扶墙扶柜,艰难地向屋外走,腿脚有些不听使唤。但他为了在那个男人和小师妹面前保留住尊严,拼命提住仅存的一口真气,尽量走得稳当。

    山鬼追上去:“那,师兄你先把汤喝了。”

    好吧,反正这次不喝以后怕是也喝不到了。辰良自己端起碗一饮而尽。

    味道还是很鲜美的,毕竟食材是实打实的。

    但辰良心中苦涩地想,往后只有那小子能享受小师妹的手艺了。

    霍兰台良心发现也不闹了,赶来再三道谢。

    门外的赤豹看见辰良出来,亲昵地迎了上去,不停用脑袋蹭着他的腿。

    它从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辰良抱养了,每日被精心喂食,精心照顾,早已跟主人建立了深厚感情。

    直到祝华予离开天庭赴云容山出任山鬼一职时,辰良忍痛割爱把它送给了小师妹,要赤豹护她平安。

    虽然山鬼对赤豹也很好,但赤豹毕竟是个重感情的银,它还是难忘前主人的恩情,每次见到他,自是要亲近一番。

    辰良弯下腰,感慨地抚摸了一会儿它的头想,以后,你怕是也要倒戈到那小子那边去了,世态炎凉啊。

    辰良满心悲凉地准备要像往常一样御风而去,结果因体力不支,居然数次失败。

    山鬼看不下去了:“让小红红送送师兄吧。”

    辰良没有办法,只好不再逞强,骑上赤豹要回天庭。

    一个小东西叽里咕噜从旁边滚过来,奋力揪住了赤豹的尾巴,大家都仿佛能听见它内心的呐喊——“死党等等我!”

    原来是小狸,一刻也不愿跟赤豹分离,就这么拽着它的尾巴也跟着蹭“飞机”回了趟天庭娘家。

    “师兄多保重!”

    山鬼在底下仰着头认真地喊。然而已经没有回音了。

    她觉得师兄好像跟以前有哪里不一样,有时表现得怪怪的。

    后来一想,是了,自己违反天规,还给师兄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师兄没把自己骂死反而替自己扛着已经很好了,还奢求什么呢?

    现在重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刚才表现得还算懂事的霍兰台,秒变回撒娇耍赖要求被喂汤的霍三岁,非说什么你喂的喝着比较香,疗效比较好。这不是扯淡吗?男人无赖起来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好在予儿善良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让喂就喂,服务温柔周到,还拿帕子帮他轻拭嘴角,说公子别动,老动的话伤口不易愈合的。

    一时间,兰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好想抱着她床头床尾大战三百回合。

    但是,只幸福了没多久他就心事重重起来。

    他想到了老师意非酒,想到了笑傲白,想到了惜君妹妹,还有御史大夫风行纵。

    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死了,肯定正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

    但更让兰台心情沉重的是,大公子齐光当上了太子,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全白忙活了。将来社稷落到他手里,百姓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看到他面色忽然沉了下来,本来欢天喜地的山鬼愣了一下:“公子你怎么了?”

    兰台笑了笑:“我哪里还是什么公子,该改口了。”

    “好的公子,”山鬼笑盈盈地回答,发现自己说错了,“好的相公。”

    这回换霍兰台一愣。

    从皇子到了阶下囚,她反而开始称自己为相公,虽然他们的进展目前仅止步于亲亲抱抱。

    至此,她甚至还不知道相公和娘子之间究竟要举办什么“仪式”,也不知道“洞房”是神马意思。

    “以后,公子就留在云容山陪予儿好么?”

    兰台一时无法回答。想到未来,心情一片灰暗。

    他是个男人,是个素有大志的男人,是个韬光养晦能豁出去很多东西的男人。为了实现宏图大志他已经付出了很多,牺牲了很多。

    倘若永远地告别了平天下的理想,即便终日守着心爱的姑娘俗称吃软饭,说实话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真正快乐起来。

    因为对于男人来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江山和美人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个,梦便不再完整。

    望着山鬼美丽大眼睛里期待的目光,他却无法骗她:“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再次离开云容山,你会怪我么?”(未完待续)

059 满口荒唐言

    “离开去哪里?”还不等兰台回答,山鬼就善解人意地自问自答,“哦对,你还有老师,还有朋友,还有妹妹,总要去找找他们,让他们放心的。”

    兰台把山鬼搂到胸口,不小心蹭到了伤处,痛得一龇牙。

    心悦君,便与君痛连心。山鬼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也疼得不行,小脸儿都白了。

    虽然身体的疼痛和沉重的心事削弱了兰台的欲.望,但是感受着她的关心,吻着她的秀发和面颊,让他的心里升起一丝祥和。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是个没什么抱负的山野村夫,每天只想着砍柴和生 孩 子就好。能和心爱的女人终日相守在风景如画的云容山,应该算很幸福了吧。

    正在走神,忽然感觉柔 软的小 舌 头触碰自己的嘴唇,让他的心又 痒 又 烫。抬眼对上她茶色水晶般的眼眸。

    “公子,你的嘴唇也是甜的。”

    山鬼说完莞尔一笑,眸子里清波荡漾,小梨涡美得不要不要的。

    无 邪 最 是 撩 人,撩得霍兰台瞬间缴 械 投 降。

    天色暗了下来,山鬼点上几支烛。

    兰台见案上放着自己在大牢里捡的那个脂烛头。

    逐鹿时代还没有蜡烛,灯烛用脂膏制作,顶多在脂烛外挂一层蜡以减少烛泪,或在脂膏里边掺一点蜡。

    他想,这个脂烛头也算是跟自己同甘共苦过啦,不如让它也绚烂一下,便用火石将它点亮。

    点亮之后跟别的脂烛一比较,这一支最短却最亮,顶其它所有的加起来的亮度!都说人不可貌相,看来物件也是一样啊。

    一个多时辰过去,其它的脂烛烧掉了大半,兰台无意中发现,那个最短的反而还在熊熊燃烧,长度跟刚才竟然没什么分别。

    一宿过去之后,它的火苗依然在灿烂地燃烧!

    “长明烛,我以前好像听说过,”予儿想起了什么,“这种烛除非你往上浇水,否则它就能一直烧,永远不会化为灰烬。”

    兰台心想,我去,蹲个班房居然还捡个宝贝,大概是那两只老鼠从那里拖来的,以后出门在外,这东西一定用得到。

    与此同时,山海国皇宫里。

    山海王霍禄甫并没有因为小儿子的死而伤心多久。此刻,他正以堂堂国君千金之躯,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太监宫女们看着,挂了一脑门儿的问号也不敢乱问。

    只见大王一会儿爬到桌子上往下跳,一会儿又戏剧性地大呼救命。

    但是陛下刚才跟下人们交代过了,“无论寡人待会儿怎么喊救命,你们都不要过来”。

    大家就更纳闷儿了。大王这是要拍戏?

    最后山海王累了,一屁股躺到了龙榻上,可是不枕玉枕,却将挺沉的玉枕拿起来直接往自己胸口上砸,看得太监宫女们心惊肉跳,以为大王又中邪了。更怕大王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要掉脑袋。

    其实,山海王做所有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营造出“自己遇到危险”的气氛,想召唤所谓的“剑神”小姐姐赶紧出来救自己......

    兰台不是说过吗?

    这柄湛卢剑的剑神,平时在剑中休养生息,每当剑的主人遇到危险,便会出来挺身相助。

    山海**以为真。可为毛寡人遇到这么多“危险”,剑神小姐姐她一次都没出来过呢?该不会是寡人上当了吧?

    应该不会啊,自己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绝世美人出现又消失的,若不是附到剑上的剑神,还能去哪里呢?

    山海王急得寝食不安,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上次见到的美人。后来再看自己后宫那些,觉得都是些歪瓜裂枣,简直没法看了。

    顺便说一句,后宫里,曾用计迫害媚姬受劓刑的欣姬,本想着一旦确定自己肚子里是个儿子,就对三个皇子下手,以便让自己的儿子将来当上太子。

    结果太子之位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就定下来了,欣姬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慌乱中不小心重重滚下了楼梯......恶有恶报啊!

    但是山海王也没为她失去的孩子伤心多久,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剑神”身上呢。

    他传下指令,谁有办法令剑神现身,重重有赏!

    御史大夫风行纵还有郎中令钟善等一众忠臣,看到大王不思朝政,整日抱着一把剑瞎胡闹,心里都很气愤,可是多次劝诫无果,他们对社稷的前途越来越担忧,经常聚在一起喝闷酒。

    自从霍齐光当上太子之后,跟父王见面更频繁了。

    他是想表现出,自己从前接近父王并未是为了太子之位。你看,现在我当了太子,还是一样孝敬父王呢。

    他美其名曰,见父王是为了跟父王学习治国之策。

    但实际上,父子二人一碰面就把门一关,在房里头鼓捣那把剑。霍齐光比父王还抓心挠肝儿地想再见美人一面。

    他净出馊主意:“父王,要不放开水盆里试试?兴许美人觉得热,就出来凉快凉快了呢?”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氤 氲水汽中美 人 出 浴 的画面。

    “不成,要是把寡人的美人给烫着了可怎么办?皮肤留下疤痕就不美了。”

    “要不然,放冰水里试试?兴许美人觉得冷,就出来暖和暖和呢?”

    “那可不成,要是把寡人的美人冻感冒了怎么办?”

    “要不然,站在城楼上把剑往下扔......那也不行,父王肯定会担心把美人摔着的。”

    “正是正是!”

    山海王眼睛一亮:“对了,那个巫师在哪儿呢?看看巫师有没有法子!”

    霍齐光面露难色,但既然父王发了话,他也不好阻拦。

    巫师被叫来了,跟齐光对过眼色,然后围着湛卢剑走了几圈,煞有介事地比比划划,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据说是在做法。

    山海王满怀期待地在旁边等着,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突然现身的美人。

    他都想好了,美人一出来,他就先赐她珍珠美玉一大筐、绫罗绸缎两大盒,世上哪有一个女人不爱这些东西的?

    巫师做法完毕,恭恭敬敬跪下说:“禀告大王,小人方才已经跟剑神进行过一番交谈。”

    山海王快羡慕死了:“哦?跟美人交谈过了?快告诉寡人,她说了些什么?”

    巫师:“回大王,剑神说她最近身体不适,正在休养,请恕她不能出来见拜见大王。”

    “啊!美人身体不适!那可如何是好?”

    山海王焦急地搓着手来回踱步。

    他立即想到了赤脚大夫捣衣。捣衣应该有办法医好她吧?

    只是,上次连寡人病了他都不愿意治,害得自己被一众太医和武士化妆成穷苦百姓抬了去......这次怕是也不易出手吧?

    巫师开始信口雌黄:“剑神说了,望大王为此剑筑一个豪华高台,台上铺千层锦缎,东南西北各方向摆上八八六十四块特级宝玉,周围再围上八百颗大拇指指甲盖大的海珍珠,然后将此剑置于锦缎之上。此外,日日供应美酒美食与歌舞。如此,由小人在旁念咒四四一十六天,剑神娘娘便可不治而愈。”

    “那好那好,就按美人说的去做吧!来人!”

    山海王对巫师的话深信不疑,立刻派人去国库里找符合要求的锦缎、珍珠和宝玉。

    他想,这剑神美人当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儿。倘若她识相,从了寡人,寡人定要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嗯。

    他不知道,此时巫师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巫师的小九九是这样打的:十六日内,人不知鬼不觉地一点一点将那些值钱的宝贝转移出宫,纳为己有,然后就告诉大王,那些宝贝深受剑神娘娘喜爱,被她收走把玩了,大王定不会怪罪。

    然后再说剑神娘娘身子已经养好,但以往跟着公子兰台,日子过得太憋屈,如今托大王的福,她还想去风景优美的地方度个假神马的,之后就可以以最佳状态出来见大王了。

    大王一定会同意自己陪剑出行,公费游山玩水......待到时机成熟,自己找机会偷偷跑掉就是,反正在宫里头也呆不长,因为自己仅会的几个骗人的把式都已经表演完了,再呆下去,等待自己的怕只有杀身之祸,不如敛财走人。

    山海国欢天喜地地一一安排下去。

    “荒唐,实在是荒唐!”

    第二日,气不过的风行纵不顾阻拦,黑着脸闯进寝宫要见大王,见大王又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痴痴抚摸那把剑。

    风行纵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大王可还记得昔日的镜花国吗?”

    山海王暗自怪他打破了自己与剑独处的宁静,强压下心头怒火:“记得又如何?”

    风行纵:“昔日镜花国国君酷爱仙鹤,对仙鹤比对人都好,用百姓的血汗钱供它们锦衣玉食不说,还给它们封官加爵,外出乘车时,还让仙鹤站在高车两边充当大将军。结果呢?伤了百官的心,伤了百姓的心。有外侵的时候,总不能真让仙鹤大将军去打仗吧?还得那些面黄肌瘦的兵士上。最后终于兵败亡国!这些,大王都可还记得吗?!”

    山海王最讨厌听到的就是“亡 国”两个字,他觉得自己他大爷的忍这块茅坑儿里的石头已经够久了。

    山海王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险些把宝贝湛卢掉地上,忙不迭地弯腰去呵护,仿佛生怕把自己的小美人儿摔疼儿了。(未完待续)

060 剑神表示不背锅

    等剑稳稳地放案上了,山海王才怒斥道:“风行纵,不要以为寡人不治你的罪就是怕你,寡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身为臣子,总要有点尊卑之分吧?有你这么跟寡人说话的吗?”

    要是换了别人,看国君瞪眼,早就跪倒吓得魂不附体了。

    风行纵不,反而大踏步上前。

    “就在昨日,我山海国部分区域遭受罕见暴风雪袭击,如今还有很多灾民饥寒交迫,无家可归,亟待安抚......大王切莫对一把剑比对百姓还好,还为它筑什么高台,进贡什么珍宝美食,那岂不是让别国看我山海国的笑话?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想劝大王三思而后行。大王若执意做荒唐事,我们山海国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山海王气得“唰”地抽出了湛卢剑,差点儿一剑刺穿风行纵的胸膛!

    他想,你三番五次想死,寡人就成全你,寡人就不信了,山海国没了风行纵就过不下去了不成!寡人忍够了,这个不识抬举、不分尊卑的“疯”子非死不可!

    不过山海王倒是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当时就杀了风行纵,而是要留待日后,假别人之手杀了他,以免自己诛贤的臭名传出去,被风行纵的党徒们诟病。

    想到这里,山海王又把剑一收,笑着对毫无惧色的风行纵说:“寡人是跟风爱卿开玩笑的。爱卿的话寡人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

    风行纵长叹一声黯然离去。

    霍齐光听说了之后,明白父王这是已经对风行纵动了杀心。自己得赶紧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杀他,这样才是孝顺的好儿子啊!反正风行纵也是自己的死对头。

    “父王,儿臣得到消息,说御史大夫因不满儿臣当上太子,最近跟一帮人在密谋造反。”

    “什么?!”

    山海王勃然大怒。

    想想觉得很合理,自己昨日还拿剑差点儿刺透他的胸膛,再说他对寡人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怕是早就想推翻寡人另立新君吧?

    可是,兰台死了,他们想要立谁为君呢?

    山海王霍禄甫忐忑不安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刺激的快感,镇压叛军什么的,一向是挑战性很强的事情,应该挺有意思吧。

    “如此说来,这个摆放湛卢剑的高台一定要筑,不但要筑,还要越铺张越好,这样才能成为***,彻底激发这帮人心中的愤怒,让他们尽早露出马脚,然后寡人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父王说的极是!”

    霍齐光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一抹笑意。

    而山海王也觉得挺不错,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这样自己就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杀掉风行纵了。

    人家都说下属的风头千万不要盖过上司,可这个风行纵实在太没眼力价,寡人屡次纵容他,他都快骑到寡人头上作威作福了!

    另外山海王还觉得太子齐光跟自己跟亲了,因为普天之下,只有齐光理解自己这种无论花多大代价都想见到美人的心情!

    霍齐光听了笑着说:“‘寡人有疾’嘛,儿臣懂!儿臣是父王的儿子,当然跟父王有同好了。再说了,那些说不想见到剑神的男人千万不能信,全是假正经!”

    “对对,假正经!说不定他们心里比寡人还盼着见剑神娘娘呢!”

    “儿臣知道了,那些劝阻父王搭珠玉台的人,肯定是嫉妒父王的艳福!”

    “说得对!”

    父子俩一唱一和,相谈甚欢。

    其实连霍齐光都很清楚,建珠玉台绝不是一个贤明之君的作为,尤其是在部分国土刚刚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暴风雪灾难时。必定会引起很多不满。

    他之所以大力支持父王,正是希望本国百姓看出自己的父王并不是一个好国君,这样,等自己当上国君的时候,百姓们比较之下,就不会那么义愤填膺了。

    相反,如果父王特别贤明,自己到时肯定加倍被百姓嫌弃。

    自从霍齐光当上太子之后,他的老师百丈冰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高兴的是,自己歪打正着押对了保,多年的梦想几乎成真,等太子即大位那天,自己必可身居高位,从此指掌朝政。

    而痛苦的是,自己辅佐的是个暴君,能不能成功抗衡暴君的淫威,自己还不确定。

    但自己到时可以做的是,不断给齐光进献美女,让他沉湎歌舞,无心朝政,自己独揽大权,这样还更靠谱一些。

    一想到自己那时,将扮演着现在大小落疑和柴米油盐令人所不齿的角色,百丈冰又觉得跟吃了个苍蝇似的堵得慌。

    如果自己辅佐的人是霍兰台该多好啊,可惜那个兰台短命了些,怎么就死了呢!也不知道老友意非酒现在怎么样了......

    霍兰台的老师意非酒,心中也为徒儿的死悲伤不已。

    他虽名叫意非酒,可是比谁都爱酒,一天到晚酒囊不离手。跟别人不同,喝点酒会让他更加清醒。

    霍兰台的死讯传出之后,山海王倒是并没有收回兰台府,主要那宅子不大且简陋,没有收回去的必要。

    他赏了些银两,安抚遣散了兰台府不多的下人。

    只剩下意非酒跟笑傲白两个人不肯走,舍不得走,也没地方可去。他俩还在那院子里头的石桌上对饮,一起怀念故人。

    这天,原本海量的意非酒喝了没几口,居然有些醉了,头一歪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大约睡了半个时辰后醒来,拍着桌子大呼:“应该没死!”

    笑傲白吓了一跳:“先生您是不是受不了刺激也疯了?”

    意非酒压低声音说:“兰台那小子应该没死,他刚才给我托梦了,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笑傲白凄然一笑:“都下葬了还能有假?人死不能复生,先生您定是过分思念公子了,节哀吧。”

    意非酒抱着酒罐子咕咚咕咚,末了一抹嘴说:“再说我给那小子算过,他命硬,命不该绝。咱们再等等看。”

    笑傲白叹了口气,不再劝了,也埋头喝起酒来。

    古有黄金台以招贤者,今有珠玉台以讨美人欢心。

    高台不日就建好了,山海王特意叫上文武百官一同前往参观膜拜,而且特地选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因为是在室外,即便天气冷了,还是有很多百姓远远争相观望,艳羡不已。

    只见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一堆名贵的珍珠宝玉,层层围绕着被安放在千层锦缎之上的湛卢剑。

    因天光渐暗,珠玉的光华大放,竟比点了千支烛台还要亮。这就是山海王安排这个时间点儿的初衷。

    在高台周围,流水样的摆满了各种宫廷美食,香飘万里,馋得百姓们口水长流,他们就算是过年也吃不到如此多的饕餮美食。

    很多人本是扶老携幼专为看“剑神娘娘”而来,可后来,更多的穷苦百姓是特意过来闻菜香的。吃不到,闻闻也好啊。

    不过剑神娘娘也吃不到,怕是让巫师占了最多的便宜。

    更铺张的是,这十六天里,美食盛宴还要天天换新鲜的,不新鲜了的撤下去喂狗。

    高台之下,有二十四位乐师奏乐,还有三十六名盛装宫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助兴。

    虽然已经入冬,宫女们为了跳舞方便以及观众的视觉美感,不得不穿着很薄的衣裙,一个个瑟瑟发抖,美丽冻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穿得少,她们跳得格外卖力,因为这样能暖和点儿。

    这一整套排场的花销,足够万余普通百姓吃喝两辈子了。然而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一位子虚乌有的剑神。那把剑在出现所谓的剑神之前,扔路边儿都不一定有人捡。

    如果霍兰台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导致如此的劳民伤财,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呢?

    不过,就算他当时没有编出剑神的故事,山海王也会把银子用别的方式花在寻花问柳上的。在他眼中,自己统治下的国家还跟鼎盛时期一样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七国之尊。

    今天巫师也没少折腾,累得大汗淋漓。

    文武百官基本都在。本该各司其职为国效忠的时间,他们不得不用来陪着大王看美女。

    满朝文武唯独少了风行纵,他称病不出。

    不过,山海王用脚趾头也能算出,这不过是御史大夫的藉口罢了。

    哼,你看寡人不顺眼,可寡人现在仍是一国之主,你就是把你那大牛眼瞪到眼眶子外头来,又能耐寡人何?你造一个反试试!

    这边热热闹闹,那边有人去看望风行纵。

    “不见!”

    他对家丁说。

    可是,当家丁报上来者姓名之后,风行纵立刻从软榻上跳起来说:“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又补充一句:“请到后堂,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

    不多会儿工夫,一个顶着方便面的**er头出现在风行纵眼前。

    来者原来是三皇子的老师意非酒。

    仔细看看,俩人其实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呢,只不过意非酒的打扮不修边幅,而风行纵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所以气质相差甚远。

    这会儿,风行纵半点儿“恙”都没了,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贤弟,三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愚兄担心你悲伤过度,正想找机会去探望你呢。贤弟你还好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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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派我来巡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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