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角配件专利
接下来的几日,韩怀义便直接住在了船坞这边。
因为他提出集装箱的概念后,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实践的可能性。
最起码他得造出箱子来,另外他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大家的事业最为热心的是梅洛。
梅洛处理完公务后几乎每天都过来看望进度。
随着交往,韩怀义在一众洋人中和他的交情反而越来越深,这不只是因为梅洛的地位,而是因为这个人的聪慧和才干。
比起马莫耶的粗犷,杰森的片面,马当曼的混吃等死。
梅洛是个细致且富有思想的人。
他是最能跟上韩怀义的思维步伐的洋人,要知道韩怀义提出的可是半个世纪后才有的商业运行概念,而韩怀义是开挂的。
可梅洛并没有!那么人家这就是真正的本事。
梅洛过来时看到韩怀义在魏允恭的办公室内写写画画,他好奇的探头看到纸张上用英文写着:专利申请。
梅洛愣住了:“查理,你要申请专利?”
韩怀义冲他笑道:“之前并没有和你们说这件事,但我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这就是我时刻在这里盯着的原因。”
“什么意思?”梅洛不懂。
“你一定承认我们准备进行的航运模式是最好的,在落后的中国我们可以一枝独秀,但放眼全球呢。”韩怀义问他:“比如雄心勃勃要占据大西洋航线的摩根,比如正在制造卢西塔尼亚号的英国。从现实的角度讲,我们的想法是轻易就可以复制的。”
梅洛闻言喃喃的道:“然后那些人随随便便就能将我们,不,是查理你的概念拿过去用。”
“模式可以拿过去用,因为模式无法申请专利,但集装箱的建造却不是这样简单的。我们只需要掌握住集装箱的建造专利,就卡住了这个模式的源头。”
“你准备在哪些国家申请专利?据我所知目前也就英美的专利法成熟些。”
“英美法三国就可以。我没奢望完全垄断,但我们必须要在历史上留下痕迹,不要小看了世界航运的发展,随着交通的便利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商业往来会越来越密切,这是我们留给后代的遗产。”韩怀义笑眯眯的道。
梅洛就算再聪明也无法想象未来的模样。
韩怀义却能明白,如果他拥有这份专利,那么无论是摩根还是其他的洋人航运大鳄,都必须向他低头。
而将来,这份专利申请的时间也源头也将是份明证。
但他如今只是清廷时代的中国人。
所以韩怀义描绘前景后就很理智的和梅洛坦诚的道:“这是属于我们共同的财富,我会和你们签订协议分享这份专利的所有权和使用权以及获利。但是你们在得到利益的同时也必须要有所付出。”
梅洛贼精明的立刻保证道:“我和马莫耶负责法国,杰森去跑美国。”
“英国由凯斯普去做。马当曼不合适,我从来没有信任过这个浮躁的家伙。另外我要求专利时间为二百年!另外我们申请时不得泄露其他情况,我们只申请这个。。。”
“箱子?”
“不,集装箱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无可取代的东西。”韩怀义指着第二页上的那个图案。
集装箱角配件。
不起眼的角配件其实是集装箱的精髓所在。
它拥有起吊,堆码,固定,搬运,承重和保护箱体等多项功能。
梅洛看着那个开满孔的小东西,在韩怀义的描述下明白他的功能作用之后,叹服的问韩怀义:“查理,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啊。没有任何人能从这个小玩意里洞悉它背后的产业链条!我们的申请一定很顺利。但等到别人想模仿我们的模式时,哈哈,那就必须要买单了。”
接着他说:“摩根那样的家伙一定会第一时间行动起来的,或者我们还可以抓他个现行。”
韩怀义心想,你特么怎么一说啥都懂。
但他却笑着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除了好看的皮囊之外还有丰富的内涵。”
“。。。。。”
这时魏立涛跑了进来,对他说:“韩先生,我叔父请你过去。”
“可以拼箱没?”
得到肯定答复后,韩怀义立刻和梅洛一起来到了维修中的伯明翰的另外一边的加工工厂中。
只见一群工人正在魏允恭的亲自指挥下,将一面面油漆成暗红色的木板搭配角配件组装起来,现场很快就出现了一个6*2*2的箱体。
“因为木材的材质问题他只能承重10吨之内的货物,不过我觉得换成其他材质,比如钢材的话,他最少能装20吨的货物。”魏允恭说。
这个年代的人杰都有敏锐的思维,他和梅洛一样一点就透。
韩怀义只是开个头,点出关键点之后他们就能举一反三,要是没有魏允恭韩怀义最多做出个大箱子却算不上集装箱。
就连角配件这个关键概念,其实也是魏允恭无意感叹箱子不好起吊,得再加点什么之后,韩怀义才猛然想起的。
毕竟他前世最多看过集装箱又没造过。
但现在,人类航运史上的第一个集装箱已经成型了。
“目前阶段我们所有的箱体都按着这个规格来,另外在其中做好防水开裂等防护,大兄,三天之后我想看到真正的成品。”
“我能给你两个!丢海里都能当船!”魏允恭现在卖力的很。
韩怀义大笑:“另外就是伯明翰号的甲板改造也要抓紧,我们要试着起吊。最好赶在香帅抵达之前!”
魏允恭猛点头,他就是为这个才这么拼的,但他并不只是为了前途。
堂堂总办放在地方上也会是一方大员,可魏允恭此刻头发凌乱浑身油漆,双手也是脏兮兮的。
但正是这样的人,在为中国追赶西方默默的添砖加瓦。
而这,可是百年前啊!
看着这位眼中满是血丝的总办,韩怀义忽然对梅洛道:“梅洛,让马赛的人早点来吧,贷款下来之时我们可以立刻和他们先签订意向性协议,只要价格说得过去就行。”
“明白。”聪明的梅洛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他毫不犹豫的道。
2你就动摇了是不是
少爷在努力的时候,鱼儿也很是勤奋。
她就像一块海绵拼命的吸收着苏无垢教给她的知识。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完成了中西女校一到三年级的基本课程,并熟练掌握。
反正韩怀义再也别想骗她说自己是猪了。
苏无垢都没想到这个萌货竟是学霸体质。
她便答应了鱼儿的要求,增加课程开始教授她英文。
而随着接触,苏无垢也越发明白,鱼儿和她家少爷的关系了。
“哪里是主仆啊,分明是对青梅竹马的主宠啊。年少多金的少爷虽然口花花的,其实从不在外边沾花惹草。宠物则疯狂的努力试图追赶少爷的脚步。”
苏无垢将自己发现的这个情况和麦姬女士说道时,严肃的修女都为之莞尔。
可她跟本就不知道韩怀义过去有多烂!
这日,总算回家的韩怀义进门时,苏无垢正和鱼儿在讲课。
换在过去鱼儿会立刻跳起来。
但现在鱼儿还坚持先将手头要写的单词先写完,才起身说:“少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苏无垢对鱼儿的影响很大,现在的鱼儿越发有点高中女生的气质了。
前提是,漂亮!
“哈,踢球!”韩怀义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和苏无垢打个招呼后捏捏鱼儿的脸:“少爷先去洗个澡,我特么这几日累坏了。”
说完他就上楼了,鱼儿赶紧跟上去。
苏无垢顿时傻眼,不会吧。。。
从楼上传来鱼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少爷你等会洗吧,我让王妈再烧点热水,还有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但她很快就给赶下来了。
但没多久楼上又响起鬼叫声:“鱼儿,我衣服呢!我忘了拿衣服了。”
鱼儿只好又上去给他拿衣服,隔着门缝塞进去时,里面那货紧张兮兮的喊:“你不要进来,你不要进来。你不要推门撒!”
离门都有三尺的鱼儿大羞:“谁要推门了!”
就在他们闹腾的苏无垢都无语时,她忽然看到门外走进一个留着辫子的青年男子。
有个巡捕还殷勤的送他到了门口。
因为韩怀忠自上次吃张大文的欺辱后,已为中央巡捕房的这些巡捕熟知。
见到来人,苏无垢忙站起来问:“先生,请问您找谁?”
她长得清秀且气质娴静。
穿着身浅色洋装的女孩在阳光下的沙发边就好像朵洁白的月季。
韩怀忠被女孩的容貌晃了眼心想这莫非是怀义新骗的弟妹,老实人赶紧不敢多看,很羞涩的转移目光道:“我是怀义的大哥,你是?”
“啊,原来是少爷的大哥啊。”苏无垢一惊,忙请他坐。
她跟着鱼儿叫韩怀义少爷都叫习惯了,韩怀忠却不懂这关系,他立马懵逼,心想怀义找这样的菇凉做丫鬟,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她家莫非有什么困难。。。
王妈和周妈听闻是韩怀义的大哥来,也赶紧出来见礼。
正这时,鱼儿嚷嚷起来:“少爷!你头发都不擦擦受凉怎么办,哎呀你别乱动嘛。”
“怀义。”韩怀忠皱起眉头喊道。
“谁啊?”韩怀义背后挂着只鱼儿从楼梯上伸出脑袋,看到他立刻惊喜的叫道“大哥!”
他赶紧噔噔蹬的跑下来说:“哎呀这几日我还准备让你过来商议些事的呢,正琢磨着你倒来了。你知道我最近干了什么大事吗?哈哈哈。”
韩怀忠没好气的道:“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一个人砍三十个人,你能耐了是吧,可曾受伤?”
前几日有些船工休假回去时将韩怀义在沪上的事一说,扬州城都轰动了,韩怀忠却吓坏了赶紧处理好事情跑上海来看望弟弟。
现在他见弟弟活蹦乱跳,心里踏实了些,但该说道他还是要说道他的。
韩怀义由他教训几句后和他介绍苏无垢。
韩怀忠这才晓得人家原来是这里的老师,他不由肃然起敬,很古板的道:“见过苏先生。”
苏无垢没憋住掩口一笑,心想这位大哥怎么和那个家伙完全不一样啊。
这时韩怀义阴阳怪气起来:“哟。你开始看到少爷我可没笑这么甜呀,是不是看上我大哥了啊。”
苏无垢都被他欺负的麻木了,韩怀忠却顿时手足无措不由揪住他骂道:“二狗子,你这个混账东西皮又痒痒了是啊。”
苏无垢惊骇的睁大眼而后毫不淑女的爆笑出声。
韩怀义则黑了脸,瞧瞧我这破小名!
两兄弟去楼上书房后,苏无垢憋不住问鱼儿:“你家少爷怎么叫二狗子呀。”
鱼儿窃笑:“大少爷每次给气坏了才这么骂他呢。”
“大少爷?他真是韩先生的亲大哥?”
“不是,我也不知怎么说。”鱼儿聪慧的依旧滴水不漏着,苏无垢也就不问了,只在想韩怀忠对自己那副古板的模样,和他能将韩怀义这种坏种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霸气,她怎么比较都觉得画面违和于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时楼上的兄弟两正在交流彼此的近况。
听完弟弟的讲述后韩怀忠放了心,道:“原来是这样,那些员工就说你砍了好多人。。。不过魏允恭总办去给船工们讲话的事也传开了,陈大有为此还特地跑我家去了一趟呢。”
“哦?”
韩怀忠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韩怀义直接傻眼。
他犹豫了下,道:“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来和你商议商议。我听周克文的口风,陈大有他有个女儿。。。”
“什么?”韩怀义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样的转折啊。
韩怀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周克文的意思,我既然已经和张家那边断了,三年守孝期也已快过。而陈大有的女儿正待字闺中,他就有说媒的意思。”
韩怀义摇头道:“大哥,陈大有是个十足的小人,这等岳家和张家本质上没有区别!你要找老婆,你还不如找楼下那个苏先生呢。”
“不是,你,你说事就说事别乱扯好不好。”韩怀忠闻言就不自在起来。
“咦——”韩怀义这贱货十足敏感,他就把二皮脸凑去盯着韩怀忠看,韩怀忠都抓狂了:“你什么意思?”
韩怀义立刻叫道:“我韩二见过多少的狗男女,大哥你这样子似乎在说苏先生很对你的胃口啊,其实你来上海本是想说服我的,因为陈大有毕竟是扬州知府。但是当你看到苏先生后你就动摇了,你就动摇了484!”
3拜师礼
韩怀忠被弟弟怼的不由张口结舌。
平心而论他那会儿对周克文的提议确实有些动心,但就好像弟弟说的陈大有那厮的人品。。。
他今日看到苏无垢也确实惊艳,但绝不是弟弟说的这种。
但韩怀义这么一说吧,他恼怒之余脑海里不由就浮现出了苏无垢刚刚的一颦一笑。
韩怀义见状就懂了。
他说:“呵!想人家不,那你求我啊,我给你下药今儿就让你们圆房怎么样。”
好吧,韩怀忠直接将他海扁了一顿这贱货才算消停。
挨了打,韩怀义老实后便和大哥认认真真的道:“大哥,我们韩家注定是要往外走的,清廷这状况也长久不了,从现实角度说陈大有对我们家毫无帮助,要是你真看上他家菇凉那我不问,但只是意向的话,我劝你回绝了他。”
“就怕得罪人。”
“他能怎么滴?”韩怀义霸气十足的问,韩怀忠想想也是:“你一番闹腾,折腾的香帅出手将叶忠兴和江宁将军都拿下了,陈大有确实不够你瞧的了。”
“是不够我们弟兄两个人瞧的,你我一体呀大哥。”
韩怀义这话让韩怀忠心中极暖,但他叹道:“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子了,你说你生意都扯到法国去了,我还在老家这一亩三分地上转呢。”
“大哥,你是我们韩家的根,我只是上面的枝!再说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应该找个新女性做伴侣,你想想你难道希望你将来的孩子,不懂洋文不知洋务只晓得之乎者也或者算盘珠子吗?”
“可是我。。。”
“米行的事交给高玉明高先生父子足够,你尽快来沪上!我请苏先生教导你洋文,另外再带你接触海运,到时候依旧是你主内我主外,我们在上海把信义和的招牌再亮出来。”
“我真的行?”
“那肯定行啊!你谁啊,你是我韩怀义的大哥,你不行谁行?”
“你这小子,成!”韩怀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随即叮嘱韩怀义:“你可别再和苏先生胡说八道了,不然我都没法和人家处的。”
“嗯,我不会的。不过我以后得和她客气点,不然将来枕头风一吹,你说打我就打我,我都没个地方说理去。”
韩怀忠直接无语,你说好不扯这些的呢。
韩怀义随即下楼电话给祥生要他请理发师傅过来。
然后他就和苏无垢交涉:“美女,帮个忙。再增加个学生。”
“啊?”
“打虎亲兄弟,我准备让我大哥也来沪上帮我做事,但他不懂洋文,所以你在教导鱼儿的时候也帮帮我大哥。学费加倍。”
“。。。。我,我得和麦姬先生说一下。”苏无垢犹豫着。
韩怀义哪会给她退缩的借口啊,立刻强硬的道:“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
处理完此事理发师不久也来了,韩怀义就让鱼儿去服侍大少爷,自己趁无人的时候和苏无垢继续“掏心掏肺”的说:“无垢,我和你交个底啊,我大哥在我困难得时候对我很好,他的命都能给我,所以我想报答他,才请他来沪上的。”
“这样啊。”苏无垢懂了,她道:“怪不得你大哥看上去很忠厚。”
“是啊,他虽然古板却不守旧,很愿意接触新鲜事物。另外他是个真正踏实且有本事的人,可以这么说吧,没他就没我。我这点本事是趁洋务的风头才能打出天地来的,指不定哪天要摔跟头。但有了他,我就就好像刘备得了孔明,所以无论如何麻烦你了。”
韩怀义也是拼了,他怎么着也想让大哥不下药就把苏无垢给合法的睡了。
苏无垢都被他说蒙了,心想能让韩查理这么恭维的男人可不多呀。
但一开好这个头之后韩怀义就此打住,因为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其实他对大哥有信心,勤恳踏实忠厚本分的男人谁会反感?他相信大哥本性做事就足以证明自己的优秀,到时候自己再在边上鼓捣鼓捣就是了。
再不行了,妈的巴子的叶家能欺负苏家,他也能!
苏无垢不知道对面这货内心如此的黑暗,要是晓得能和他拼了,反正她现在也不是很怕他。
不久,韩怀忠顶着头短发走下楼来。
换了发型的韩怀忠有些拘谨和不习惯。
但是他沉稳的气质压的住这点生疏。
韩怀义走过去替他整理衣襟的时候,苏无垢觉得这弟兄两人虽然样貌接近,但韩怀忠明显厚重的很,而韩怀义则是锐利十足。
“苏先生,以后就麻烦您了。”韩怀忠和她道。
苏无垢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要笑,口中客气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以后还请苏先生多多教导,要是学生有哪儿不是,先生尽管责打。”韩怀忠还没完了,拜师嘛得严肃些,他就又去拿茶杯给苏无垢倒上,然后双手捧着。
苏无垢终于忍俊不禁,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现在不时兴这些了。”
“对,大哥,现在时兴的是单膝下跪再掏个戒指给老师。”韩怀义放火道。
可怜韩怀忠不懂这是西式的求婚,他便听话的放下茶杯将自己戴的戒指取下,接着冲苏无垢单膝下跪。
苏无垢顿时满面绯红慌忙拉住他:“不是的不是的,不能这样。”
“啊?”
有的人都笑瘫了韩怀忠还跪在那里满脸茫然,老师你不要我了吗。。。
与此同时。
前两江总督洋务重臣,如今的湖广总督张之洞正在阅读端方给他的信笺。
朝中早有流言,清廷自东南互保后深觉地方上的关系勾结深重。
比如张之洞刘坤一之后,历任两江总督魏光焘,李兴锐周馥等人都还是他们的旧部。
既然汉人全特么的不是好东西。
清廷便决定派遣满员南下。
正白旗的端方因为才干杰出,就成首选。
经过多方博弈,周馥将在明年如其他前任一样往闽浙任职,而端方将成为裕禄之后的又一位满员出身的两江总督。
端方果然能干,这不他还没上任呢就先写信为杭州商人乐博安说情来了。
4居然是个黑户
也就在这个时候。
上海道台何佩琪擦了把冷汗,告诉他的心腹师爷道:“上面出手了,张之洞也得给这个面子,之前的事应该只到乐恒明为止。”
杨永庭闻言长出了口气。
和东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心有余悸的道:“东翁啊,裴大中这厮可够狠的啊。”
裴大中逮住高进和乐恒明后,为了好友魏允恭出头他便是顿死弄。
何佩琪闻讯后不是没去和他打招呼,可那时裴大中居然将口供都做好了,嗯,勉强的摘出了叶忠兴却拐到了他!
当时为何佩琪跑腿的正是杨永庭。
裴大中给他区区一师爷什么脸面啊,当场怼道:“此事牵扯到道台大人,杨师爷还是回避为好。”
并说他已经将人证口供尽数送去南京周馥总督处,他还写信告诉了张之洞呢!
裴大中当然够不着张之洞,可魏允恭可以啊。
杨永庭晓得不好屁滚尿流回来一说,何佩琪就疯了。
简直要死了!我都没收到你的礼,你搞我干什么四?
可在事发之前接待乐恒明还有叶忠兴的,难道是条狗吗。
何佩琪骗不过自己只好等上面的板子,因为他勾结那两人的证据确凿。
说实话这几天他睡觉都不踏实。
让何佩琪惊喜的是,杭州大商人乐博安很快出手找上了端方的门路,并说一定能解决此事。
他不傻,张之洞的头骨再硬也比不上李鸿章当年。
张之洞要搞洋务更怕被人牵扯,既然端方开口张之洞就得答应,因为大家互相妥协才是王道。
所以他今儿收到乐博安的飞信后,便踏实了下来。
但这货十足不是好鸟。
才逃过一劫,他就和杨永庭咬牙切齿的道:“裴大中这混账东西,我将来非得找个由头杀了他的脑袋不可。”
“东翁说的正是。”杨永庭也很恨裴大中。
因为裴大中这次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他到了沪上后不拜上官不送礼,只和魏允恭同气连枝,逮到个事也不拿来暗地里要挟上官为自己图点好处,他特么竟直接捅出去!这不是神经病嘛。
何佩琪一完蛋他也没法好过。
所以被吓得不轻的杨永庭才这么恨他,他眼珠子转转之后忽然冒出个主意道:“东翁,周馥不可持,我们得到端方的照顾也恶了张之洞!既然这样我们还不如索性。。。”
“可端方过来的日子还早呢。”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提前做准备啊。不过我们得吸取教训,得冠冕堂皇。”
“你是说?”
“魏允恭他搞洋务不是和那个韩查理走的近吗,咱们就盯着他。”
“你和我说说呢,怎么个弄法。”
“洋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肯把便宜给我们占了?魏允恭指不定在里面赚了多少好处呢,但我们没证据是不是?”
“别卖关子。”
“我们盯着他的业务!我料定他的那些业务都是粉饰所以不能当真。那我们得帮他吹,吹的假的都是真的!安排人去捧杀!捧杀到最后再一验证!我告他个欺君罔上都不算过,那时候裴大中一样跑不掉。我们为端方先扫了张之洞的人,人家到任后岂能不记得我们的好?”
“这个主意好!咱说的是好话啊是不是。”何佩琪大笑。
月光之下的道台衙门内,两个龌蹉之徒这就窃窃私语起来。
小人的算计如风过岩。
真正做事的人依旧有条不紊的按着自己的计划走着。
几日后梅洛告诉韩怀义他和汇丰洋行已经谈妥,汇丰洋行愿意为新罗马提供贷款。
贷款的金额高达三万白银,利息则相对低廉。
不过这需要几样抵押。
首先是伯明翰号然后包括业务合同甚至还包括韩家洋楼。
“查理,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梅洛还觉都挺不好意思的,经历过后世房产大潮的韩怀义却道:“贷!我们是不会亏的,单杰森的业务就足够我们支付三年的利息了,何况还有你拉来的单子呢。”
“不。”梅洛却轴了起来:“查理,我们是朋友,这也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我不能让你独自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他说完就跑,韩怀义都拉不住这货。
下午他又来了,这次还带着马莫耶。
他告诉韩怀义汇丰在他的坚持下提出两个方案,一是增加金额到三万五千两白银的数额,二是去除房产要求但贷款金额降低到二万。
这是源于他和马莫耶联名做了担保。
韩怀义大为意外和感动,因为这年头的银行系统就是个漏勺,几乎没有什么严格的客户信息保护。
梅洛和马莫耶一旦签字的话,他们就等于公开绑定在了新罗马的战场上了。
但面对这样的朋友,韩怀义想了想道:“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会给予二位超乎这个价值的可怕回报的!比如,半条街的房产怎么样!”
梅洛和马莫耶大笑起来。
其实他们忽然这样亲自上阵,更源于韩怀义之前的做派。
从他“不牵扯中洋矛盾”那个底线起,再到集装箱概念,梅洛他们越来越坚定的认为查理是个值得信赖的商业领袖一样的人物!另外黑色查理在中国人中的地位,可以帮他们解决很多的麻烦。
他甚至都忘记了韩怀义的岁数,认为如果查理能早点出现在上海滩的话,四明公所事件就不会那么的收场。
可是梅洛不知道,1898年让宁波帮伤亡惨重,公董局的总董事白皁侒也黯然下台的第二次四明公所事件时,韩怀义才开始在醉花楼学习人体构造呢。
而对于梅洛说出的选择。
韩怀义毫不犹豫的道:“我选增加金额,因为我对我们的事业充满了信心!”
既然做出决定,韩怀义立刻驱车前往魏允恭处提出提前秘密签订合同,反正香帅过来时再做个样子就是。
朝中有人好办事就是这样的。
魏允恭知道内情后,不仅仅答应了他的要求还立刻将伯明翰号的船证给了他。
次日韩怀义就带着房契合同等材料和马莫耶还有梅洛杰森一起来到了汇丰银行。
杰森等人之所以一起来联名担保,因为这是“我们的事业”。
但发生了一件搞笑的事情。
查理居然没有法租界的身份证明。。。
5我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见他没有身份证明。
警务高官马莫耶当场大吃一惊,道:“你竟是个黑户!”
这话太难听了。
韩怀义火大的道:“我材料丢了不行啊,那你抓我呀!”
边上的梅洛没心情和他们扯淡,因为这事有点烦人,他就气急败坏的逮住杰森质问:“那你是怎么给他上牌照的呢?”
汽车上照是要身份证明的,所以所有看到777的人都不会认为查理是个没有身份的人。
但杰森很不负责的把手一摊:“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这样。”
“我特么!”梅洛无语望天:“算了,我现在去给你办。”
银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啼笑皆非,查理竟然没有租界证明。
可他却能混的这样,这才是真正的牛逼啊!
这时韩怀义喊住要走的梅洛:“你顺便帮我哥也办一个吧。”
遇到这货,堂堂公董局的首席董秘垂头丧气的道:“行,还有谁要办,你都把名字给我。我这是上辈子欠你的行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
于是在从即日起,韩家从韩怀忠韩怀义到鱼儿到祥生等才尽数正式拥有了法租界的合法身份。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马莫耶觉得自己的工作真的很失职。
他只想自己要是能早点知道的话,就该将这个混蛋抓起来,现在却搞不掂他了。
搞户籍批发的梅洛一趟跑完将东西甩给坏笑的韩怀义,又给他乖乖签字担保后还得回去和董事解释情况。
而韩怀义的名下则瞬间出现了-35000银元的资产。
账户到手的一刻,韩怀义和汇丰的人说:“你们说这是你们今年放出的最大一笔贷款,但我认为,应该是你们结识了未来最大的一个客户。”
看着这个嚣张的家伙汇丰的人都无语。
“我说的是真的。”韩怀义告诉他们:“我们之所以贷款是因为我们很快就会拥有一家船业配置加工厂,一个码头,以及五条三千吨,合计一万五千吨排水量的船队。你们拭目以待吧。”
走出银行后,心中有详细计划的韩怀义对众人解释道:“我之所以和他们这么宣扬,诸位想想,如果我们很快做到了呢,那么新罗马的口碑会怎样?”
之前以为他有点膨胀的杰森不由惭愧的道:“我还以为。。。”
“这是个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年代,杰森,还有诸君,加油吧。”
“查理,你刚刚说船业配置工厂是指的集装箱吗?”
“对,魏允恭虽然值得信任但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属于我们的东西还是放在我们手上为好,这样我们还能为法租界增加一些税收。马莫耶,这也将是你们的政治资本,你懂我的意思吗?这个工厂是你和梅洛一起拉来的。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在十六铺收购属于我们的码头和吊车了。”
“我真特么期待我们的船只停满十六铺时的样子啊。”马莫耶憧憬的道,然后他问韩怀义道:“伯明翰号应该改个名字才对吧。”
“罗马,条条大路通罗马。”韩怀义毫不犹豫的说:“而我们的商行宗旨是,中文信义和,翻译为英文则是信誉骑士精神和合作。所以别名应该叫3c。”
“我目前能做的就是,没有哪个杂碎敢对新罗马的旗下产业和人员伸手。其他的交给你了,查理。”
“我还是继续跑业务吧,我感觉这比卖汽车来劲。”杰森说。
韩怀义闻言鼓掌:“杰森好样的,我爱杰森,因为他才以美丰亚洲经理的角色为我担保,出了银行的大门就辞职了,银行的人会立刻怀疑我和你的,杰森。”
杰森不由大窘,而马莫耶等人狂笑起来。
当晚一众人再度聚会。
但这次不是吃喝玩乐了。
在新罗马商行的首次正式会议上,韩怀义用黑板写出几点,向诸位董事和自己的大哥和作为翻译的苏无垢描述了自己的一个宏伟计划。
“法租界的扩建是势在必行的,这就是我曾和杰森说过的下一个黄金时代,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先打下良好的事业基础。”
“我们必须要将集装箱工厂抓在自己手中,所以我们要在韩家洋楼西边,以后请叫韩公馆谢谢。”
耍宝之后韩怀义认真的道:“我需要三十亩地,开建集装箱工厂和3c水手培训基地。这么做的好处如下,船员培训之余可以参与集装箱的组建工作。能为我们节省人工费用。另外此地必须靠水连通航道,那么在未来还可以改造为临水洋楼。”
然后他提出:“新罗马商行还必须在十六铺码头东南角,最近入海口的良港区域征地五十亩开建码头仓库等事宜。”
综上所述耗费资金将在一万两白银。
但韩怀义和梅洛道:“我们可以全额付款买下工厂地皮,但码头方面我希望公董局能够免费给予,我的理由如下,我们不使用的话那里不值钱。因为那里目前只是无人荒地。另外我个人建议为了梅洛和马莫耶先生的前途,以及我们和官方的友好关系,新罗马应该承诺,按时交纳管理费和税收之外,还将拿出每年的部分利润给予公董局作为行政费用。”
“每年?”梅洛震惊的道。
“目前的上限是一千两白银,每年圣诞节之前三天到账,包括今年!但这样带来的好处是无价的,我相信梅洛你能懂我的意思。”
梅洛激动的道:“是的,你如果舍得,你将成为公董局。。。”
“第一位华董?不,我不会动法国人的蛋糕,我只会踏踏实实的做我的生意,并希望管理方看在我这么上道的份上,在政策上对我们的事业有所倾斜就足够了!政治上的荣耀只能归于你和马莫耶,我的朋友。”韩怀义很理智的宣布。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这简直是一个。”梅洛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韩怀义一笑:“我给了公董局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是的!”梅洛振奋的道,公董局机构的资金其实一直捉襟见肘,但查理不会是个嘴炮。
作为生意的合伙人,他明白韩怀义一定能做到承诺。
那么此举也将给他个人在政治前途上带来非常大的好处。
至于慷慨的查理要一点“便利”的话,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6抓到了韩二的跟脚
杰森在边上思索了下此事会给新罗马带来的好处后,他越来越迷弟的表示:“查理做事永远是浓郁的西西里风格,这个主意太特么好了,等我发财了我会向美国国会捐款的!”
“等你发财了应该和我们继续一起,联合开发德克萨斯的油田!我们要在大海上干掉摩根,在陆地上干掉洛克菲勒,以及在舞厅里干掉那些敢给我们钟意的舞女献媚的混蛋,老子要用银元砸的他们满头的包!”
韩怀义用一如既往的不着调结束他主导的会议。
这时梅洛才忽然发现,怎么特么的这些破事又得他去跑腿?
“是你的政治资本不?”韩怀义就问他。
梅洛想想他不能不点头,韩怀义就奇怪了:“有好处付出点辛苦怎么了,梅洛先生。我们不能像伟大的帝国皇帝拿破仑那样过度的自信,但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停滞不前,我们需要你的才干去说服那些傲慢的董事。我们还需要马莫耶先生放纵一些混蛋去骚扰敢动我们蛋糕的人!”
“那你呢。”梅洛很不服气的看着这个曾经的黑户。
“我,为我们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指引你们正确的前进路线,以后请叫我灯塔,不,这玩意太搓了,以后请称我为教父先生。”
“好的灯塔。”梅洛总算逮到一句了他拔脚就走,韩怀义追着他嚷嚷道:“你这混蛋再敢叫那玩意,我就当着马莫耶的面打你,你信不信。”
但在没人的时候韩怀义塞给梅洛一千银票:“梅洛,这是你的说客经费,如果不成那就让我个人承担。如果成功,那么再走公账!辛苦了兄弟。”
“查理,这。。。”梅洛其实之前没好提这个要求,但韩怀义竟然为他想到了。
“我总要付出点什么的,我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我承担失败的损失,才是对你付出的真正尊重。”韩怀义的话很绕口,但梅洛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由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查理这个混蛋在共事的细节上总这么的让人满意,作为他的朋友,他没有让任何人吃过亏,除了他自己。
但就在新罗马董事会议时。
何佩琪和杨永庭却因为自己的发现差点没笑掉大牙。
因为他们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告诉这两位。
最近魏允恭在为韩怀义做什么箱子和翻修伯明翰那条破船。
“老爷。”何佩琪家的下人何红和何佩琪形容道:“伯明翰号现在就竖着根烟筒,甲板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那模样难看的一塌糊涂不说,魏允恭最近还加班加点的要人弄个两个木头箱子。。。。”
何佩琪听完和杨永庭道:“魏允恭和韩查理还真想一出是一出啊。”
杨永庭凑着趣阴损的说:“先让人将东西装进箱子,再搬上船放在甲板上风吹日晒,到了地方再将箱子搬下船,再从里面掏出东西来,韩查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见他还整个歇后语出来,何佩琪大笑:“我听说这个韩查理也就是扬州水运人家出身,后来去国外转了圈学了点洋文,骨子里其实只是个瘪三,但因为巴结上了洋人才得到现在这些吹捧的。”
“哦?”杨永庭倒不知道这个,他忙正色起来:“东翁是从哪儿听说的。”
“他呗。”何佩琪指着出去打听消息的何红说。
何红就告诉师爷道:“杨师爷,小人前些日认识个在十六铺讨生活的瘪三叫张大文,他原先是巡捕房的捕头,就是吃这韩怀义的收拾才落了工作的,然后就知道这些了。”
“你还知道什么,赶紧和我详细说说。”
“张大文和一个叫刘德成的人现在搭伙在十六铺孙家码头上管事。那个刘德成原先就是韩家的下人,之前算计韩家结果给打断了腿。。。”
“立刻将我把他找来,赶紧去。”杨永庭不等他说完就道,然后他对何佩琪解释自己的用意:“沪上人人都说韩查理,但谁也不晓得他的根底!没根底就抓不住他的痛脚!”
何佩琪也反应过来了,猛然坐起:“要是这个韩查理的跟脚其实不堪的话。。。”
“东翁英明。”杨永庭奉承了他一句,何佩琪仿佛得到鼓励了似的,就引申下去说:“要是这个韩查理是个骗子,那么魏允恭必定也得倒霉!”
“外边不是传香帅要来沪上参加他们的签字仪式吗?他们骗了香帅,端方大人要是知道此事的话?”杨永庭阴冷的提醒道。
过了没多久,何红便找到了张大文处。
听闻上海道台找他们要盘问韩怀义的跟脚。
瘸了条腿的刘德成跳的都能摸到桅杆顶上!
他厉声叫道:“何大哥,我过去和人说都没人信,那个韩查理就是韩二,他其实是个扬州的无赖骗子。我过去就是他家的码头管事,过去天天都和他一起玩!他身边那个白七就是扬州醉花楼窑子的大鸡头,专门给韩二送表砸的货,他还留洋呢,我呸,都是假的。”
“你此言当真?算了,你们跟我去见老爷,但是我把规矩说在前面,你们得如实说话,要是有什么加油添醋误导了我们家老爷,呵呵。我第一个先收拾你们。”
何红这话说的很在理,办人得找茬,但这个理由得明确。
他作为下人得替他老爷想到这一点,不然的话就是害人害己。
刘德成扑腾声跪下了,道:“何大哥,我有几个胆也不敢欺骗您和道台大人啊。”
这货逮到如此良机激动的什么似的。
张大文黑着脸在边上附和道:“我特么好好的一个法租界的巡捕被韩二害的这样,刘德成的腿都折了,和他兄弟都反目,我们费了老大的劲头才能出来,现在道台大人既要出手,我们一定把知道的都交代给他!”
于是不久后。
关于韩怀义的一切就具体在了何佩琪的眼前。
原来那就是个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败家子。
他一年能在窑子里花成千上万的银子,只是阴差阳错下认得洋人勉强学几句鬼话。
不知怎么的来到沪上摇身一变却成了韩查理!
7绝对无亏的买卖
然后根据张大文分析,这个败家子韩查理很可能是画出大饼来和魏允恭沆瀣一气,说要搞什么海船生意,其实是借洋人的势挖出伯明翰的内幕后,帮魏允恭干翻了叶忠兴自己则得了大便宜。
掌握大概的情况后,杨永庭因此倒吸一口凉气:“这厮胆子好大。”
刘德成都敢拿命做担保,说的还有名有姓的,不由他们不信。
何佩琪平时外号叫和稀泥,这会儿却比杨永庭有见解。
他说:“这叫本事!只可惜他留了跟脚,对了扬州知府陈大有的师爷和你不是相熟吗?还有叶忠兴不是丢了官吗?我看这样,我们在沪上和扬州双管齐下的再查一查他还有什么事,到时候直接掀开魏允恭的台面!”
香帅来沪的日程就在十天之后。
船坞近来越发的忙碌。
但当诸多工人看到跟着韩查理的那几个洋人指挥吊车,将装了大堆垃圾的箱子从地上移去船上,再叠起来,再拆平放,再放回岸边时都不知道他们乐呵个什么东西。
老百姓就是这样的,闲的无聊就扯淡呗。
他们碍于自己的见识,扯的淡都是些“皇帝一天得吃三顿肉”之类的屁话。
逗的混杂他们其中的何红笑的前俯后仰。
在他们看来,洋鬼子确实是些神经病。
你们先将船甲板空了,再用吊车没事就叠箱子玩,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吧?
韩怀义哪有功夫和他们解释这些啊,更不知道其中有人盯着自己。
他由得他们乱放屁,只管和魏允恭欣喜的道:“角阀确实好用,对码的时候还能保证两个箱子之间的通气空间,另外节约了大量空间。”
“还是你的脑子好。”魏允恭看着吊车上上下下也很开心。
这日的演习已直接证明韩怀义对于运输链的设想是真实可行的。
另外他们通过这几次的演练还得出个惊人的结论。
按着这种设计,一艘三千吨的船的卸货时间只需要短短半天!而按着传统模式的卸货时间却需要最少七天。
并且这种装卸货模式还毫不担心遇到阴雨天时货物的受潮等问题。
综合起来计算的话,海轮抵港卸货装货的时间,将从传统模式的一个月时间能浓缩到了三天之内。
因为货物可以在船抵达港口之前就先装好啊。
那么这样一来的话,哪怕按着最细节的人工钱计算,都能因为节约一月的空置期而减少最少三十两银子的费用。(海员出海的工资是要翻的)
但工人也不会亏,空置期少了说明浪费的时间少,那他们任务就会多啊!
一年多跑一趟,就能多赚十两银子的工钱!傻子才不乐意呢。
可工人赚的多,不就说明老板赚的更多了吗?
另外因为省下了太多的钱,运费自然就可以下降些。
而商家是会选贵且满的运输模式,还是会选便宜且快捷的运输模式呢。
这样一来市场也就到手了!
这分明是几路都赢绝对无亏的买卖!
唯一麻烦的就是在铺开这种模式时,需要在码头,吊车,集装箱的制造,这三样上花费大量的资金。
但首先韩怀义拿到的巨额贷款已经可以支撑最初的艰难。
其次,马赛方面因为新罗马的要求而对船坞有了技术支持,那么作为香帅对于新罗马这个中间人和船坞业务的主要给予者,也一定会有相当的优惠。
还有就是梅洛在法租界的地位也不是吹的,他这几日已经说服了很多的董事,尤其还得到了总董事的明确支持,韩怀义想在十六铺免费拿地的可能性已经在百分之八十。
综合所述后,精明的杰森拿着纸和笔躲边上一顿盘算后,他发现按着这种模式按着目前的业务流,韩怀义也能在五年内完成回本!
但别忘了,新罗马注定会有更多的船,和更多的业务。
梅洛等人听杰森的哔哔后,这些洋人们也都乐翻了天!
最高兴的却是韩怀忠。
因为他弟弟真的出息了。
当年那个吃喝嫖赌的混账家伙,如今已经成为了韩家第二春的顶梁柱还成为了沪上这群洋人的主心骨。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十年内韩家将成为沪上的航运招牌。
“允恭大兄,现在起就开始加紧制造集装箱吧,另外诸位尽快开始对专利进行申请,有必要的话回国一趟吧,费用从公司出,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韩怀义作为商行的话事人,安排起任务来。
“没有问题。”“明白查理。”
众人异口同声着,随着和洋人的接触繁多,魏允恭的哑巴英文都快成六级水平了。
“另外我得和大兄说在前面,接下来我会将集装箱业务自己去做的,希望大兄理解。当然了,我拿走业务的前提是,马赛的船只得给你们船坞来维修。”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到时候有些不合适参与船业的工人你也尽管带走。”魏允恭忙不迭的道。
比起吸收法国船厂的造船技术以及获取的维修大单,集装箱这种业务他确实没必要也没资格保留在自己手里。
人家韩怀义总不能毫无意义的送钱帮他养这些工人吧。
见他能开明的理解自己,韩怀义点点头便说出下一个安排:“个人以为我们还该为武汉和天津的码头选地开始考虑了,这件事我想交给我大哥去做,他拿出详细的选址后我们再决定怎么操作。”
“查理你说的对,我们最好能在船舶抵达目的地之前,就建好我们自己在异地的码头。”梅洛赞同道。
韩怀忠立刻表示:“我没有问题,但是要是牵扯到各地的租界的话,还需要各位朋友多多帮忙。”
今天又给韩怀义找借口抓来做翻译的苏无垢为他翻译之后,杰森说:“我可以陪你的大哥去天津,那边我有朋友。”
“我可以陪你的大哥去武汉,我在那边也有朋友。”凯斯普说。
“那我回国去跑专利吧。”一直不怎么爱讲话的福尔曼请缨道,性格不是很活泼的他做事其实非常踏实,他一直很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因为真正聪明的人明白,在一个团队里你如果一直无所事事,那么你就会被淘汰。
8有人套话
韩怀义同意以上的商议后。
他就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总结性安排:“你们自己商议谁去跑专利,但我需要在八月之前看到证书。我们第二任务就是选址两地的码头,这件事由我大哥去做,你们如果有空可以陪同,不然也请介绍朋友接待保证他的安全。”
但这货接着话风一拐又整出一句:“另外,苏无垢小姐我希望你尽快的教会我大哥熟练的英文,不然只能委屈你暂时陪同他做翻译前往异地和洋人交涉。”
“我。。。”
“我会向麦姬女士请示的。”韩怀义说完就不理她了,你的意见重要吗,重要,但我就欺负你怎么了。
只要你一天没成为我大哥的银!
韩家的事业在沪上风生水起但不为外人所知时,陈大有在扬州过的却不大开心。
某天,他越想越委屈。
“你说他们家巴结上魏允恭之后,还是瞧不上本官了啊?”
陈大有就不明白,按着规矩他这堂堂扬州知府安排师爷去提点一下韩家老大,这事不就成了嘛。
别管他被韩二搞的不轻这破事,从市面上来说他这当官的主动找个商贾,可谓屈尊!
师爷周克文自给韩怀义收拾之后,人前人后说话也都踏实了许多。
他就安慰东翁道:“应该不会啊,韩大不是去上海找韩二了吗?我看他是等正经事忙完了回来就得和您来提这个事。”
“这都去了多少天了。”陈大有闷闷不乐着。
从韩怀忠出远门起他就数着日子过呢!拖一天他就丢一天人好不好。
话说当官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无趣。
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头把火就被韩二的一泡野尿浇了个透心凉。
没多久又传来那厮一个砍三十个,以及魏允恭亲自为他站台的消息。
你厉害行了吧!陈大有嫁女的心也就越来越强烈,因为韩家通了香帅!
但韩怀忠就是不回来。
虽说这些日子陈大有在扬州也捞了不少。
用周克文的话来说:“我们搞不过韩二还搞不过这些人吗?”
所以钱财方面他是不亏的,但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他现在这心里就特么的越发的不得劲。
思来想去陈大有干脆毫不矜持的说:“要不,你明儿去听听他家老管家的话风怎么样?”
“行,我明儿就去。”
周克文第二天抽空就往韩家跑。
扬州城不大,知府送女的消息也不好声张,他就步行过来。
结果他在路上时,忽然听到有个人似乎在和谁在打听韩二。
周克文转头看去,见是张陌生的面孔在那里问家茶馆的刘老板:“韩家二少爷去上海了啊?嗨,我还特地从舟山过来找他玩的呢。”
引出这话头后,他就开始哔哔韩二现在混的可以啊,怎么就去上海了呢。
人家就开始说道起来。
此年间大部分百姓还是单纯好骗的,且乡土情结重。
不管韩二在扬州过去有多坏,现在他有出息了那就是大家的骄傲,于是掌柜就将韩二的传言说了个底朝天。
周克文心中却有些疑惑。
便索性跟着他们,悄悄抹进角落里侧耳听。
周遭闲人很快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起来。
周克文分析发现这厮确实就是个套话的。
“这是有人要对付韩家啊。”
周克文皱起眉头思索了下,但是就在他刚准备悄悄的先去调人跟着目标时,没想到有个茶客无意看到他的脸,忙道:“哎呀,周师爷您老怎么有空在这里。。。”
周克文这货也直接,他黑着脸骂道:“你这个蠢货,老夫特地坐在角落显然是不想被人看到,就你眼睛尖。”
他确实恼火,那个整韩二消息的人他不能放过,可是万一人家的来头不小呢。
所以他才想安排人来把对方弄走,盘问清楚对方的来头再做决定。
但现在,他的身份给这多嘴的马屁精挑明了。
室内人因此安静下来,喊破他来历的那厮尴尬的什么似的,周克文一摆手:“去去去。边上去。”
拨拉开他后,直接走到那个人面前似笑非笑着:“哪儿来的啊?”
何红愣了下,聪明的一笑:“借一步说话吗?”
周克文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因为他晓得自己的身份居然不慌。
这特么说不定就是个麻烦。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道:“随我上楼吧。”
周遭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家伙来路不太对。
大家立刻开始纷纷赞叹周师爷的老练同时好奇那厮到底是谁。
“在下是上海来的,本来是想晚上去找知府大人和你的。”
“直说吧,你到底是谁。”
“家翁姓何。师爷不会不知道吧。”
“何?空口无凭。。。”周克文思索时看到对方拿出了份信上面的落款是他认识的杨永庭。
拆开一看,周克文心里顿时一阵麻麻哔,因为这事果然是个麻烦。
韩二居然和何佩琪搞上了!
韩二背后是魏允恭甚至香帅和洋人,可何佩琪背后不也是。。。他换主子了?周克文不动神色将信叠好放在怀里,然后道:“且先将上海发生了什么事和我如实说来。”
是个成事的样子。
见他这样何红暗赞道。
他区区一个下人却是道台的下人,对上知府的师爷时,心态居然还多少有些端着。
这大概就是宰相门前七品官的缘故吧。
周克文感受到他无声的老卵,心中略不爽之际,何红已经和他讲了那些沪上恩怨。
这厮的话不尽实但多少透露出个信息,何佩琪在魏允恭那边吃了点瘪,于是现在要抓韩二这“骗子”的跟脚再去弄魏允恭。
何红按着杨永庭的授意,还不落口实的和他点明个情况,何佩琪和端方这位未来的两江总督搭上了。
在周克文的追问下,何红接着又把自己认得刘德成才挖掘出韩二不是“洋人”的功劳一顿说,顺带讲出韩二现在在沪上的事情。
“哦,你确定他联合魏允恭坑掉江宁将军和叶忠兴,然后得了利?”
周克文不知不觉间已经喝掉了三壶茶,现在咂咂嘴说:“尊客且先自便吧,我去和我家东翁知会一声,明儿这个时候在这里再遇,告辞。”
何红一愣也只能让他先走,因为他总不能问:“你特么也不来个招待吗?”
9陈大有还是能说句人话的
这货心中不爽着思来想去,得,我去醉花楼快活快活,正好打听打听韩二其他的消息吧。
其实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
因为韩查理确实就是韩怀义!一个扬州的败家子侥幸耍横弄到点钱,主要却是靠出卖祖业和勒索换来的。
这样的货色比他都不如,怎么可能和洋人做什么大生意呢!
而扬州知府的脑子要是没坑的话,晓得端方大人下一步就会到任,肯定也会帮衬东翁的。
于是何红就轻松的下了楼,结果掌柜的一把拦着他:“客官,您还没买单呢。”
“周克文没会账?”何红都惊呆了,那个抠逼,他欺负人是不是。
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着:“客官,咱们虽然是小本生意,但咱们清白做人,是不会收两份的钱呀。”
“给给给。”何红嫌弃的摸出钱丢给他拔脚就走。
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妈的巴子的,之前当老子是个憨货来套话,我还白送你茶水不成!你以为你是谁啊!等等,这厮套韩二的话?掌柜的眼神一阵游移,晚上就悄悄的摸去了陈伯的房间内。
韩家得到这个消息时,陈大有已弄明白了其中原委,然后周克文征求他的意见,此事该怎么办。
陈大有首先问:“这消息瞒得住不?”
“估计瞒不住,尤其那刘掌柜和韩家的关系不错,据说韩二小时候还钻过他们夫妻的被窝呢。”
“。。。。。”
“市面上都这么说,下午还有人拿这个和他打趣呢。”
挤在一起是因为老板娘好看吗,韩二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陈大有收回邪恶的思路之后琢磨了下脸一沉,忽然和自己的师爷斩钉截铁的道:“何佩琪这是在找死!”
“东翁您的意思是?”
“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晚上你找韩家看门的悄悄说一声,卖个人情先。”
周克文顿时跟不上他的节奏。
陈大有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对他说:“克文你傻啊,何佩琪之前是紧跟刘坤一下面的人,才得这个位置的。他现在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去投靠端方,端方肯信他?再说了,满人什时候信过汉官啊,他跟过去吃屎都捞不到热乎的!而我转头去跟着他,我连臭味都闻不到你信不信!”
“东翁英明。”周克文服了他了,这比方也太膈应人了吧。
“话糙理不糙,嘿。”陈大有摇头晃脑着按着他的逻辑继续道:“你要知道,人心这玩意你得琢磨,我之前确实和韩家闹腾过,但那事不是过去了嘛是不是!”
“结果我回头还帮他一把。这个出乎人的意外吧。何佩琪想不到他们更想不到。我悄悄的帮衬一把表示个态度又不花钱。但魏允恭因此肯定要夸我几句,说不定香帅都能说我声大事不糊涂。而南方,说到底已经是汉人说了算了。”
“你要晓得哪怕端方到任之后,他也得靠汉官站稳了,我跟着他其实要和大部分汉官作对。何况我前面还有个何佩琪,那我去搅合个屁呢,我都多大了?我得稳,我在这位置多坐个一年半载,再捞点实惠才是真的!”
周克文听到这里是真服气了,这次他心服口服的赞道:“东翁英明,您说的透彻。此时此刻我们参合进来,改换门庭得不到什么好,还彻底恶了魏允恭和韩家。”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恶了何佩琪他咬我?现任两江总督却是香帅旧部!”
周克文点头附和说:“再说了,别看韩二咋呼,他是个有的手段,应该不会给和稀泥弄住。”
“和稀泥也就是资格老点而已,他都弄不过我!”陈大有不屑一顾着,潜台词自己确实比韩二不如些,然后居然还整出个人话来,他道:“尤其一点,魏允恭。”
“魏允恭怎么了?”
“咱们是咱们,人家是人家,但咱们不得不说声,人家是真干事情的人啊,这种人会像和稀泥以为的那样,和韩二勾结起来弄钱?呵!”
“那东翁的意思,韩二还真在沪上做事情咯?”
“不然呢!魏允恭能为他站台,就说明韩二在做的事不会是个戏!”
“那我可得和韩家把东翁的话好好说一遍,要让他们晓得东翁的好。”周克文做出了决定,陈大有眼睛一翻:“我就这个意思啊,不然和你说这么多干嘛!何红那厮明儿你去糊弄吧。”
他说完就准备回去找小妾了,但周克文忽然生出个点子,道:“东翁,我们何不这样,我去故意把韩二说的再不堪些,引的他们轻视这边呢。”
“这。。。”
“裴大中能去沪上,东翁也能啊!反正我去试试也就是费点口水的事。”
“但你得先和韩家这边交代好。”陈大有琢磨了下很警惕的提醒他。
他这样做也叫没辙,得罪上官最多丢官,得罪韩二的话,那厮特么的能去买凶!
那他更应该去尊重谁?
今天一个晚上陈伯房间里来过两个男人,老头子多少有些膈应。
但他也晓得,刘掌柜包括周克文都是好心。
他默默记下他们说的这些话后没睡踏实,次日起来便拿着个板凳坐在大门口等高玉明。
这时何红居然踢踢踢的拖着鞋子走过来打量韩家。
两人对上眼的时候,这厮的眼睛是往下撇的。
道台的心腹嘛,看到骗子家看大门的老头,他能有啥客气的,他就说:“哟,韩二家这房子不错啊。就是旧了点。”
“你是哪位?”陈伯皱起眉头问。
这货张口就不讨喜还不自知,他冲陈伯说:“我是他朋友。来找他玩的。”
何红这厮确实做人太飘,过去他在上海为何佩琪跑腿办事时,哪儿哪儿都有人奉承,别人甚至会叫他声“何老爷”,所以他的行事做派其实相当的不接地气。
这种货色就好像后世的关系户,在关系范畴内办事无往不利就以为是自己的本事。
但一出关系的圈子的话,走哪儿哪儿都得碰壁。
因为他既没有情商也没有手段,就连脑子都不怎么够使。
10坑货的准则
可何红这厮都不去想想,他昨儿在茶楼那一出有多少人看到了。
韩家作为地头蛇能不知道情况吗,他只以为自己的来头大,在扬州城就算陈大有都得和他客气着。
所以他竟还敢来这里亲自掂量掂量韩家!
而别看陈伯是个看门的,他等于几十年的韩家管家。
老头子和东家一起经历了起伏再雄起的岁月,还和高玉明联手防御过身后敏捷性格无耻的家贼韩二足足有三年,那眼睛毒的很手段也是有的。
他见这厮狂妄轻浮,想到昨儿夜里得知的消息,老头子竟心生一计,立刻冷笑起来:“我家二少爷的朋友里没你这样的货色,少在这里打马虎眼!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何红顿时。。。。。
也就在这时,高玉明踱着步子慢悠悠的来到这里,见到这种情况高玉明就问:“怎么回事啊老陈。”
“呵,不知哪里来的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韩家门口探头探脑的,还说是二少爷的朋友,高先生你见过他没?”
高玉明打量了下何红,见他黑着个脸的模样,心想老陈平时不是这样的啊,这其中莫非有事,他就先顺着陈伯的话头道:“没见过。”
何红冷笑起来:“这莫非就是韩家的待客之道,果然是扬州一霸。”
高玉明越发觉得不对了,问:“你到底谁啊。”
“不是说了嘛,他自称二少爷的朋友。都没见过就跑来老气横秋的先指着我们家大门说三道四,朋友有他这做法?”
何红继续冷笑着:“行,韩二在上海吧,那我找他去。”
“咄咄怪事,你既是我家二少爷的朋友,又晓得他在哪里,却跑韩家门上阴阳怪气,你再不走小心我把你抓去见官!”陈伯说着居然立刻发作了,他大吼一声:“王大头,还有里面的人都出来。”
这特么。。。
片刻之后陈大有和周克文见到被韩家下人和领居一起揪来知府衙门的何红都无语。
何红也算聪明,挨打后没宣扬自己的来头,因为他怕耽误主家的大事。
但等韩家的人将事情交代清楚走了之后,这厮就急了眼了。
他怒气冲冲的对陈大有道:“陈知府,看来韩家在这里的势力不小啊!竟连您这堂堂知府都要听他们的是不是?”
周克文见他怼上东翁心想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再看陈大有脸色也一沉:“何红,你冒认韩怀义的朋友跑去人家府上却阴阳怪气,人家抓你见官,就成了本知府听韩家人使唤?本官再不济也是堂堂朝堂命官,你区区一个下人居然敢在明堂之上放肆,你当本官真收拾不了你?”
周克文见状也怒道:“东翁,抓他去见道台,我倒要看看道台大人晓得这厮在扬州这般自作聪明惹是生非会是怎么个看法。”
陈大有闻言不由看向周克文,周克文的眼神坚定无比,冲外边的衙役道:“给我拿下。”
何红瞬间崩了,慌忙道:“陈大人,周师爷。。。”
周克文上去一耳光:“现在晓得自己是个废物了?给我堵口拿了,要再胡言乱语就割了你的舌头。”
何红做梦想不到周克文这么狠,哭爹喊娘的给拽下去后总算有些懊悔,自己之前的话确实太狂妄了些。
他不晓得,这会儿陈大有比他还郁闷呢。
因为韩家将何红活捉,等于逼他现在就和上海道台亮剑是不是?
但周克文有他的主张,周克文和他道:“东翁,我刚刚没在吓唬他,从这何红这般行事就能看出,何佩琪分明就不晓得韩二的本事,他只听刘德成那些鼠辈说韩二如何如何!他这次不吃个大瘪才怪呢。”
“我晓得,只是这样一来。。。”
“东翁不必担心,咱们抓他也可以说,是为了让道台的打算不泄密出去嘛。”
“咿!是可以这么讲啊。”陈大有顿时来神了,反正只要保住他不得罪何佩琪,暗中还能卖好韩家就行。
周克文说:“放着何红在扬州岂不是惹事,再说他回去未必会说我们好话,我看这样吧东翁,我跑一趟上海,去亲自和杨永庭交代。也顺带摸摸他们的底。”
“也成,但你和韩家这边要通好气,可别闹出什么误会来。”
“我知道我知道。”周克文说完就往韩家来。
一番商议后的次日,和他说定事情的高玉明就和他一起出发了。
上船时高玉明提前坐进上舱没让何红看到,沿途他和周克文下棋喝茶很是悠闲。
倒霉的何红却给两位衙役摁在下面,就连解手都得请示。
这货从来没吃过这种苦头,心中只把陈大有和周克文恨的死去活来,但他更晓得自己这样给抓去上海,道台那边也得收拾自己。
因此何红又气又怕,怂的只能拼命求见周克文。
然而存心要弄他的周克文坚决不见!
坑货有坑货的准则。
就好像当时石金涛说服了这厮,所以他对付韩家时就不遗余力。
可他一旦给韩二收拾住后,这厮又缩的比谁都坚决,认起怂来十分彻底。
这会儿他和东翁既然坚定了忠于香帅投靠韩二的心思,那么他弄起何红对付何佩琪,也不带个眨眼的!
且在路上,通过闲聊周克文已经越发明白了韩怀义现在在沪上的本事。
香帅,魏允恭,裴大中,洋人董事秘书,警务,帮会。。。
周克文带了点夸张的叹道:“二公子这等能力过去在扬州真正是屈才了啊。”
“师爷谬赞了。”
“我可不是谬赞。”周克文摇摇头对高玉明说:“只望高先生在二公子面前说道说道,我和东翁不敢让他记情,过去的误会让他真的过去就行。”
“那都是石金涛挑拨诬蔑的,后来咱们不是处的不错嘛。”高玉明这种撒谎被戳穿都能逃跑的人,现在似乎也历练出来了。
“呵,何佩琪那和稀泥不知道什么脑子,别说他,我看端方南下都未必搞得过你们家二公子,这都什么年头了,他以为还是康乾盛世呢!”
越现实的人越明白清廷的没落已成定局,所以周克文此次申请来沪上,还有看看后路的打算。
11骂韩二真爽
船过长江,渐近沪上,沿途再无风波。
这日。
当这艘来自扬州的轮渡经过江南船坞时。
高玉明不由自主站去甲板上向隔岸边看。
伯明翰号此刻已经被油漆一新,红色的防腐漆高于吃水线三米由于,在那船舷的两侧刷有醒目的黑色船号。
船号用中英文写着“罗马”。
看着那艘铁甲海轮的身影,高玉明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因为他晓得,这是属于韩家的船。
忽然有个嗓子在他耳边惊呼:“信义和。哎呀,不得了啊高先生,这就是二少爷的手笔吗?”
说话的人正是周克文。
高玉明出来时他也就跟着过来,然后沿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这边的铁甲,接着他还从罗马号的船帮中段看到了一行略小的字体。
3c
信义和
credit,chivalry,cooperation
洋文他不认得,但紧接在罗马那两个船号后面的信义和三个字他看的清清楚楚。
要说高玉明之前和他说韩二如何如何,他还有些半信半疑,以为高玉明多少有些吹嘘的话。
当他看到这艘长达数十米,雄伟壮观的铁甲上竟有信义和的名头后,他便什么都信了!
高玉明骄傲的冲他一笑:“是啊,但我听说二少爷和法国人另外还弄了四艘没到货呢。”
“有五艘这样铁甲的船队?”周克文都傻眼了。
我滴个妈,一艘船就这么大了,五艘的话。。。
难怪乎韩家将木板船都卖给了石家呢,人家这么做哪是卖祖业啊,人家这分明是换上龙袍要当皇!
“那罗马又是什么意思呢?”周克文问。
“我家大少爷写信和我说了,二少爷讲罗马是一个强大的洋人国家的首都,这个名字是起给外人听的。但信义和才是咱们老韩家的真正招牌。我家二少爷说总有一日,信义和的名头要响彻五湖四海!”
周克文看着高玉明脸上骄傲的神色再看看那边的铁甲船,忽然心生一股庆幸。
这次自己和东翁要是听何佩琪的话,和这样的韩家碰上,那特么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他们并不知道,比起直观可见的铁甲船,韩二真正让人震撼的集装箱运输模式也已经得到了验证。
这几日内,魏允恭足足做出了二十个箱子。
另外伯明翰也已经完全修缮完毕。
舱内的所有设备都已经被保养一新之外,魏允恭就连海员休息区都给他们整的像个新房似的。
就连接受博尔泰等人培训的船员,都已经开始正式进行实地的检查和操作演练。
他们还穿上了韩怀义特地为他们统一订制的水手服。
制服是一色的浅牛仔布做的上衣和裤子。
在衣服的袖口领口以及裤子的兜臀位置,都绣着黑色的3c标志。
如果不是这些船员脑袋上的辫子的话,从气质来看他们完全就是群西方水手。
韩怀义之所以没有急着要他们剃头,是因为等几天香帅要来,大场面上总得做点遮羞才行。
这几日里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马赛港的代表已经启程前往上海。
而银行的人放贷后多少都会盯着这边,韩怀义明白他们的心理,毫不遮掩的主动请他们来观看情况。
看到这艘船和那些精干水手的银行代表也很振奋。
要知道,时年中国的海运事业其实非常的微弱,海上来去的都是国外的洋船。(甲午甲午!)
但大家都不懂码头边上放着的那些大箱子是干什么的,韩怀义以船坞为新船设备做的遮雨准备这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也就在当天傍晚。
法租界公董局就新罗马商行的事宜召开了会议。
在会议上,梅洛向他私下已经沟通过的诸位董事再度阐述了新罗马的要求以及计划。
一千两白银的游说经费到底不是白花的。
新罗马承诺的一千两行政经费支援更不是丢下水的。
尤其法租界的董事都是些法国人。
大家很快就同意了新罗马的要求。
但这件事要是换做在公共租界,那里有欧洲人美国人日本人各方纠缠,这件事能顺利通过才怪呢。
梅洛在散会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到了韩公馆。
此刻马莫耶,和“船长”们,还有杰森他们都聚集在韩家的电话机边,就连魏允恭都在。
“恭喜你,查理。新罗马关于在西部拿地的要求已获得通过,地产委员会以每亩2两银子的价格将那片地的产权归于商行名下。另外租界当局同意了你在十六铺免费获得三十亩土地的要求,并允许你在那里开建新罗马的码头。”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是,我临时争取了当局为码头建设一条连通的公路。”
“梅洛,我们的伙伴都在呢,我们更想当面感谢你的付出。”韩怀义压抑着激动道,梅洛无声的一笑:“我马上来。”
当晚的韩公馆花园中灯火通明,他们彻夜狂欢,甚至还拉来了舞厅的乐手吹响水手们故乡的歌曲。
越来越放得开的韩怀忠用结结巴巴的英文和他们交流着,因为韩怀义的关系,他们叫他“bigbrother”,这个词汇有着浓郁的帮会气息,可每个人都知道更年轻的“韩”,才是真正的bigbrother。
“嗨起来嗨起来。”韩怀义这货喝上头了,他揪着梅洛就上桌。
在他的带动下,一群洋鬼子这就随着乐点扭动起来。
鱼儿看着二少爷那副浪荡样子趴在苏无垢肩膀上笑的合不拢嘴,
可是关于这一切,何佩琪就如闭关锁国的清廷那样对外界缩着头一无所知,偏偏他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直到风尘仆仆的周克文将何红抓到他的面前后,他才晓得什么叫懵逼。
但这厮更想不到,满脸心切的舔狗周克文其实是坑他来着。
“韩二那厮就不是个玩意啊!道台大人英明!”
“那厮在扬州可叫个臭名昭著!小人这就和大人说说,这厮在扬州有多么不是个东西!”
周克文骂起韩二来很是过瘾,对他来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话说当时他在扬州跟着东翁一起虽说认了怂,心里岂能不郁闷?
所以这家伙现在在道台面前发泄式的骂起韩二来,看上去逼真的很,因为人家假戏真做了嘛。
12雷厉风行的香帅
他如此歇斯底里之后,何佩琪和杨永庭道:“看来这韩二确实是个狗胆包天的玩意!他这次弄的事绝对不小,一旦捅破恐怕要人头滚滚!”
“不错,凡是这种事见光都得死!”
何佩琪想的振奋,脱口就道:“如果在这边捅破此事,就怕香帅。。。”
杨永庭见周克文还在呢,赶紧咳嗽了声。
何佩琪一下醒悟过来,忙遮掩道:“到时候就怕香帅的颜面过不去。”
他勉强把自己的算计圈回来后立刻表示:“何红这厮如此妄为,好险没走漏消息,不能再留他!”
周克文表面附和,其实心想你当我傻484,你是怕香帅捂盖子于是你就准备捅给端方了呗。
说起来要不是何红的卖弄,他还推测不到这一点呢。
当晚何红就被堵着口直接杖毙于道台衙门内。
官不是民,道台杀个下人谁能说声不是?
何佩琪杀何红的理由是,他背着道台在外边坑蒙拐骗欺辱善良。
道台家的下人们都吓尿了,人人变得低调不提。
周克文则以尽早回扬州为理由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但他其实却悄悄的走进了韩公馆。
当确定无人跟踪的周克文按着高玉明给的地址来到这里时,拘谨的站在门口看着那铁栅栏门都有些不知所措。
晚上韩怀义基本上都在家。
周克文得以进来后,坐在沙发上捧着鱼儿送来的茶水,连连赞叹韩家的洋气。
然后他就和韩家兄弟说了何佩琪那边的打算。
这货为了立功也是拼了。
他半真半假的道:“何佩琪听闻你的跟脚后,认定你和魏允恭联手行骗蒙蔽了香帅,在我的怂恿下他已经写信给端方了,老朽以为端方一定会引而不发,等香帅到场主持完仪式后才抖出来。。。”
在事情的大体上,周克文没做任何改动,但他用这种方式突出了自己的作用带来的改变。
韩怀义没让他失望,等他哔哔完就直截了当的道:“周克文,这次我承情了。”
“不敢不敢。”周克文虚情假意着,那双小眼睛里透露的却是渴望有赏的光。
韩怀义看的哑然失笑,索性问他:“我总不能让你白忙活这一场,那么你说吧,你想得到些什么呢?”
周克文干笑了两声,他也晓得自己这点花头不是韩二的对手,就如实的说:“在下的女婿叫张伯仲,他人很实诚,老朽就想二少爷赏口饭给他足矣。”
韩怀义闻言倒一愣:“你想让你女婿跟我做事?”
“说句杀头的话,北边越来越不行了,老朽这是在为全家找个后路,思来想去也就沪上安稳些,但在沪上离不开您的照拂啊。”周克文道。
听完他的理由,韩怀义忽然问他:“陈大有知道你的心思吗?”
周克文摇摇头如实说:“我和东翁没提这些,东翁不缺钱财和后路,我却不然。”
“对了,提到陈大有。这厮居然要把女儿嫁给我大哥?你们这些货是不是觉得我大哥好欺负,怎么都不想着把女儿给我呢。”韩怀义说,那边的鱼儿立刻竖起了耳朵。
周克文苦笑道:“这都是东翁一时的想法,二少爷要是反对的话,我回去让他不要再想就是了。”
“陈大有到底也出了力的,直接回绝太伤人,淡化吧。”
韩怀义说完琢磨了下,和周克文道:“回头你再问问陈大有可有兴趣,让什么子侄和你的女婿一起过来,我根据他们的才干留着培养培养。要是他真如你说的为人实诚的话,那也未免不是你们的后路。但我得把话说在前面,要是来人和你们一样的滑头,给我收拾了你们可别后悔。”
周克文闻言老脸一红,忙和他保证道:“老朽就是怕女儿受欺负,才特定选的个老实头做女婿的,他十足老实,绝对和老朽不同。”
嗯,原来这货也晓得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韩怀义啼笑皆非的拍拍他的肩膀。
和这种人他拿捏起来自如的很,所谓近之不逊,远之反而不敢怨!
所以他随即就和周克文道:“明儿香帅要来,我要去参与接待,所以这次就不陪你了,下次你送侄儿来时,我带你好好的在上海玩玩。”
周克文顿时受宠若惊,等他滚蛋后韩怀忠问弟弟:“你准备怎么办?”
“需要我们操心吗,我直接告诉香帅不就好了嘛。”韩怀义说,韩怀忠想了想哑然失笑,道:“这下何佩琪可就没法再和稀泥了吧。”
“别给香帅盘成个稀泥就算他祖上烧高香了。”韩怀义道。
次日是1903年的6月15日。
海上起了些雾,笼罩半城烟云。
好在此时天气转暖,到中午时已再度晴空万里。
这时有艘武汉来的轮船缓缓靠上了闸北码头。
上海方面以道台何佩琪为首的一众官员立刻迎了上来。
不久,锣鼓声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就是洋务重臣,别号香帅的张之洞。
今年已经66岁的他看似毫无官威,和和气气的接受旧部的请安,甚至还和凑的最近的何佩琪打趣了几句。
但谁敢小觑这位一跺脚东南半壁都要晃动的强横呢。
而他很快就展现出了自己做事雷厉风行的一面。
香帅在为自己接风的午膳上滴酒不沾,等饭后闲杂人等才退下,他便叫来了魏允恭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可能先去看看船厂的气象?我不许你提前通报,你也不得和任何人提及我的身份,我非要亲眼看个踏实。”
魏允恭苦笑道:“就怕他们不晓得您的身份,冒犯了您。”
“我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吗,再说有你这堂堂总办陪同,总不见得被人打了吧。过去时我就是你一个闲人族叔,不可说漏。”张之洞似笑非笑的瞪着他,魏允恭晓得再推诿的话他都得怀疑自己有鬼,便一咬牙还带了点赌气的道:“成,那在下就陪香帅过去看看。”
结果一到码头,魏允恭就黑了脸。
因为这会儿韩怀义把正经事忙完,正在码头上逗鱼儿呢。
13赞许
张之洞和魏允恭走到他身后时,他嗨的居然都不知道。
这货今天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他将小丫头堵在集装箱里,还捏着人家的下巴贼笑着说:“小娘子,听说你家相公今晚不回家?”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等银贼?张之洞勃然大怒刚要发作,鱼儿却急了:“少爷你胡说,人家没有相公!”
香帅顿时。。。
丫头这么萌蠢,游戏直接给她搞的无法进行。
韩怀义便说:“行行行,是我有相公行了吧!哇,箱子里这么多人,你是怎么站的下的呀。”
鱼儿茫然回头看看空荡荡的箱子,再看看少爷一本正经的眼神,丫头吓疯了嗖一下跳出来抓住韩怀义的手直哆嗦:“少爷,哪儿有人啊,你是不是中邪了?啊!允恭大兄。”
韩怀义心想,就你也骗我吗,说:“呵,允恭大兄你个头啊,他现在正忙着拍香帅的马屁呢!”
魏允恭给这厮气的,大吼道:“韩怀义!”
韩怀义猛回头,见是他本尊脸色不由一滞,很无奈的和鱼儿讲:“背后说人还给逮到了,好尴尬。”
香帅终于笑喷。
不知多少年来,不知多少人,都得在他面前诚恐诚惶着,而在他的印象里韩查理应该是何等英姿勃发的一个好少年。
想不到这家伙却是这等的二货性格。
魏允恭在香帅面前丢这么大的个人,气的什么似的,脸红脖子粗着:“你这厮整天胡言乱语,我何曾拍过香帅的马屁,我都是堂堂正正做事。。。”
事关清誉,他岂能不争。
韩怀义磕头作揖:“是是是,允恭大兄踏实勤恳,为人方正,香帅都得追着你拍马屁行了吧。”
魏允恭一听更急,都要和他拼了。
张之洞晓得再闹腾下去魏允恭就得和这二货表明自己身份了,便插嘴道:“贤侄啊,这位就是韩查理吗?”
“是的。”魏允恭被他点醒,只能当他侄儿,然后对韩怀义一本正经的介绍道:“怀义,这是我家族叔,碰巧来沪上的。”
“族叔?”韩怀义打量了下张之洞,忽然一躬身:“晚辈见过香帅。”
“你!”
张之洞头疼无比的叹问:“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香帅今日抵沪,魏总办陪的只能是您。”
“你有这聪明劲头,何不装不知呢。”
“一知道就装不来了。”韩怀义其实心中欣喜,因为他在这种半私人场合下和香帅初见,才是最好的。
要是此刻人山人海,都轮不到他上前,还得有各种规矩。
“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陪同。”张之洞无语的瞪了魏允恭一眼,魏允恭苦笑道:“我就算答应,您那些随从也不能答应啊。”
张之洞也晓得身在高位身不由己的道理,只是抱怨了下就问韩怀义鱼儿是谁。
“家里的。家里的。”韩怀义支吾道,他确实没法和人家三言两语说清楚鱼儿和韩家以及和他的关系。
张之洞乐了,就很误会的问:“哦,可曾定亲?”
呀!鱼儿红了脸慌忙摆手:“大老爷,我只是少爷的丫鬟。”
小丫头明眸皓齿清秀出尘的模样让老人很是喜欢,但身份居然只是个小丫鬟。
张之洞就故作威严的逗她:“刚刚韩怀义欺负你,你可有什么委屈要和本官说的吗?”
鱼儿懵了,张之洞又道:“要是他欺负你,本官就为你做主把他打入大牢。。。”
鱼儿一脸舍不得,连忙语无伦次的叫道:“大老爷,使不得,我没有被欺负,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和少爷从小就这样,他一天不欺负我,我还不开心呢。”
张之洞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
心想人家小儿女有自己的乐趣,我却差点做了恶人,年轻真好。
片刻之后,魏允恭叫人拉来座椅,张之洞将些事一一询问韩怀义,韩怀义如实说了。
听完他的话,再结合自己看到的情况,张之洞缓缓点头。
他是做实事的人,晓得韩怀义和魏允恭确实没有说谎,尤其是韩怀义弄的这个集装箱模式!
张之洞起身摸摸这些箱体,道:“韩怀义你了不得。”
然后对魏允恭说:“如此我就放心了,允恭啊,中国落后于列国是不争的事实,要迎头赶上需从点滴认真踏实的做起,这次你做的很好。”
韩怀义就算再世为人,被他夸奖也很是激动。
鱼儿更为他骄傲的什么似的。
这时张之洞又问韩怀义:“后生啊,你对江南船坞独立出来有什么看法呢?”
“晚辈对此没有看法,因为晚辈不晓得其中内情,但晚辈对江南船坞肯对外民营并自负盈亏这件事相当赞许。大概是晚辈和洋人接触多了吧,晚辈发现洋人有一点值得我们学习。”
“哪一点。”
“利字当先,而不是空谈道义。钱财这东西只要取之有道有什么可避讳的呢?强国强军强民哪样不要钱?”
“对外民营,自负盈亏如何好,又好在哪里。”
“好在不会人浮于事,你做的好就有订单,你做的差就饿肚子,利益是粉饰不来的。抱歉香帅,晚辈不能说的太深了,只能就事论事。”
“微言大义,已经足矣。”张之洞赞许的说道。
韩怀义主动讲自己不会说的太深了,其实就是在说洋务里诸多人浮于事的弊端,而他也说出了改变的精髓“做的好有饭吃做不好饿肚子”,张之洞发现这个少年对于经营的认识很深刻,并且还很知分寸。
要是他在自己面前款款而谈朝堂人事和洋务兴衰的大局的话,张之洞反而不喜。
他再想到韩怀义之前和自己说的那句“一旦知道自己身份就装不下去”时,忽然感慨起来,评价韩怀义说:“你是个真性情的好后生!无怪乎允恭对你如此推崇。好好做吧后生,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允恭直接找我。”
魏允恭见韩怀义开个烂头最后却得香帅如此赞许,不由眉开眼笑。
让他想不到的是,韩怀义感激香帅后忽然道:“香帅,有件事晚辈本想择机请允恭大兄告知您的,晚辈不如现在就和您说了吧。”
这时何佩琪却和杨永庭正在冷笑,因为他们面前放着两张江南船坞和新罗马举行签约仪式的帖子。
鲜红的帖子在他们看来充满的讽刺的意味。
就好像魏允恭的血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
14滚边上去
次日清晨。
船坞处锣鼓震天鞭炮轰鸣。
整个上海华界的官吏和头面人物都因为香帅的到来而汇集于此。
在场的自然还有一众洋人,以及中外记者。
更外围则是看热闹的百姓,其中甚至还有许多的帮会人物,比如沈参舟严九龄等。
大家远远的看到台上的韩怀义西装革履的代表新罗马商行,和魏允恭在香帅的见证下签署罗马号的交接,以及一系列订单时都羡慕钦佩。
租界再好也是洋人管辖的租界,华界才是他们的根。
而香帅之名天下谁人不知呢?
韩查理竟和这样的人物能够在台上谈笑风生,而他才多大,这是何等的英雄了得。
里面很快响起阵喧哗,因为台上宣布此次新罗马商行和江南船坞达成了金额高达一万三千两白银的交易协议。
一万三千两啊,足以买下半个四马路了吧。
众人因此咋舌之际,坐在台下观礼的韩怀忠热泪盈眶,坐在他身侧不远的杨永庭心中却冷笑连连,等死吧魏允恭还有韩家,最迟后日端方大人就得出手了!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收场。
今日叶忠兴不肯来。
但叶忠明带着儿子来了。
韩查理居然给他请帖,这张贴子可是人家给的脸面,他得捧好了才行。
如今他看着新罗马冠绝沪上的大事业,身临其境的他不由看了看儿子。
他却发现过去纨绔的儿子此刻仰望查理时竟是一脸的痴迷。
“你心服口服之后能用韩查理做个榜样,老子现在就算是死也瞑目了啊。”叶忠明暗叹道。
他随即又想起弟弟还别扭着的模样,又是阵头疼。
这时杨永庭一眼看到他就悄悄凑来问:“叶买办,如何不曾见你家弟兄啊。”
你问我弟弟干什么,叶忠明狐疑着说:“杨师爷,我弟弟身体不适,所以今日没来。”
“哦,怪不得呢。道台大人想要找他叙叙旧,您看能否转告一下?”杨永庭问。
他前几日找叶忠兴未果,且叶忠兴起不来什么重要作用。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的话,他觉得就当买个人情吧,于是今日才过来顺口一问。
他却不知道,叶忠明是七窍的性子。
闻言这就问他道:“道台大人找我弟弟那个丢了官的人干什么呢?”
杨永庭因为事情已经笃定,心思便随性了些,直接说:“我家东翁一直念着叶大人的好,叶大人上次被算计丢官,这其中多少受了些委屈,东翁总想为他再谋个什么。”
“那行。”叶忠明不废话了,拱手道:“待家弟身体好了,一定让他拜见道台大人和师爷去。”
但他心中却更加疑惑,杨永庭这厮这是什么意思啊?莫非他们要算计韩查理不成。
两人表面呵呵时台上的仪式还在进行着。
罗马号响起声鸣笛,韩怀义随即恭请香帅等人登船检验。
何佩琪跟着香帅沿着垫高的码头踏足巨大的海轮上时,要说心中没点震撼那是假的,但他心中想的是,魏允恭这厮好大的胆子,和泼皮韩二还有些洋人做的一场好戏。
伯明翰号的事已为人所知。
在他看来,换个船号缝缝补补就能算新船吗?
他腹诽之际,记者们已经开始拍照。
这货立刻钻去香帅身边挤出副父母官的笑容来。
而今天香帅的兴致很高,在他的授意下,韩怀义还指挥船工用吊车当着他的面吊上了十个集装箱。
看到吊车将这些体积巨大的箱子从容吊起,再灵活准确的安置在甲板上后岸上的中外记者纷纷询问此举的意思,新罗马方面却只糊弄说是些临时仓房。
这理由也说的过去,因为大家看到里面都放着些桌椅。
众人不由想既然这样的话,韩查理为何不在甲板上直接造好舱房呢?
再看上面的人已经请记者离场并宣布罗马号今天要去海上转一圈再回来,时间大概在两个时辰。
至于诸位来宾尽管安心在船坞的招待处听堂戏看热闹,总之今晚新罗马公司要宴请香帅和诸位,大家一个都不要少。
能够上船的也就是沪上的部分官吏以及新罗马诸位。
就连韩怀忠都能没上去,而是负责和魏立涛一起招待各位。
铁甲船随即收锚启航,博尔泰等船员操作着罗马号缓慢离开港口然后就向上海东边的大海方向开去。
看着巨轮破开风浪的雄姿,魏立涛和韩怀忠都很是激动。
这个时候,杨永庭挤了过来恭喜韩怀忠道:“这位就是韩查理的大哥吧,韩东家,恭喜恭喜啊,令弟真是了得。”
“您是?”韩怀忠故作不知,魏立涛笑道:“这位就是杨师爷,道台大人的心腹。”
“哎呀,久仰久仰。”韩怀忠忙客气道,杨永庭摇头晃脑:“哪里哪里,我对韩家兄弟能在沪上做出这番事情才是真正的佩服啊,啊哈哈哈。”
他笑呵呵着又寒暄几句便先和奉承他的人去快活了。
魏立涛道:“鼠辈。”
“无妨,等我弟弟回来有他好受的。”韩怀忠说。
也就在这个时候,随着船的加速,风浪渐大,韩怀义便邀请香帅进那集装箱里休息!
何佩琪这会儿总算逮到机会露出了不满,他冲韩怀义厉声道:“韩老板,香帅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你竟让他老人家在甲板上受此风寒,还钻这等仓房。。。”
韩怀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懂就特么闭嘴,滚边上去。”
都上了船了,你特么还能跳海不成?韩怀义理他个屁呢。
但他这样,除了知情的香帅和魏允恭之外,就连裴大中都惊呆了。
那到底是上海道台啊,韩二这厮!
挨骂的当事人何佩琪更是直接傻眼,你,你敢骂我?
众人于是都看向香帅。
谁知香帅就当没听到似的只和韩怀义研究集装箱道:“这个固定的牢靠吗?”
“香帅请看,下面有接口卡着还用钢缆穿绑,等以后装入货物更无移动摇晃的可能。”
“你这后生,哪里来这些奇思妙想,老夫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其中的精妙。”香帅赞不绝口着往前走,韩怀义落落大方的跟在他边上。
何佩琪见状,一张胖脸不由涨成了个猪肝。
15拿下
但这厮心中有鬼,见到韩怀义骂他之后香帅不闻不问的态度,他竟嗅出了点不详来。
他正在疑神疑鬼呢,韩怀义回头冲他道:“香帅叫不动你是吧?还杵在哪里干什么呢。”
堂堂上海道台被个后生这么当众喝斥,等于是给人指着鼻子骂娘了。
可韩怀义用的是香帅的名义,这厮哪怕给气的三尸神暴跳,目前也只能无奈的先跟着进去。
魏允恭心知肚明的立刻拉了下还楞在那里的裴大中说:“你也过去吧。”
“啊?”裴大中蒙圈了,魏允恭道:“去吧,回头好好谢谢怀义就是。”
说完他便丢下满头雾水的裴大中,和杰森他们一起去引导其他中外人等去了另外几处箱中的椅子上安坐。
自有水手赶紧送来茶水点心等。
但周围的气氛很是凝重,因为这些嗅觉灵敏的人多少都从香帅的态度,和韩查理的跋扈中感觉出了点不对。
诸君正在纷纷猜测。
那边就响起了声喝骂:“跪下。”
听起来好像是韩二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裴大中堪堪抵达门口。
目睹里面的场面他更是吓了一跳。
因为韩二正揪着何佩琪,当真让何佩琪跪在香帅面前。
何佩琪做梦没想到在这茫茫江面,外人不可窥见时,韩怀义居然和他玩了这么一出。
更让他害怕的是,堂上的张之洞正冷冷的看着他。
他被弄的一个踉跄不得不跪下后脸都惊的煞白。
“香帅。。。”他惊慌欲辩时,韩怀义一脚踹上他的腿弯问:“香帅让你说话了吗?”
香帅则说:“大中你进来吧。”
“是,香帅。”裴大中赶紧绕过那边站在香帅下首,张之洞让他坐他才敢坐下。
而此刻何佩琪已经在瑟瑟发抖。
“猢狲。”这时张之洞又说,裴大中一脸懵逼,香帅叫谁呢?
再看韩二嚷嚷着:“在。”
裴大中暗笑却更惊骇,因为说韩二是个泼皮猢狲倒是名副其实,可他和香帅的关系如何能如此亲密?只靠魏允恭的话也不可能啊。
张之洞道:“去把那些材料都拿来让这位仔细过目吧。”
“是。”
韩二出去后张之洞和裴大中道:“有人啊,以为今日和新罗马商行的生意只是场戏,所以捅了出去要看我的笑话,还试图靠这个去杀魏允恭的头!”
澎!听闻香帅说破此事,胆都给吓炸了的何佩琪浑圆的肩膀腰臀和那身五花膘都在哆嗦。他直接将脑袋砸在了地上。
裴大中闻言大吃一惊:“他,他?”
“他巴结上了端方呢。”张之洞淡淡的道,要不是韩怀义昨天告诉他,他都想不到何佩琪这厮居然已经换了门庭。
而他要是不处置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汉官都要看他的笑话。
端方更会给自己添上不少的堵。
韩怀义回来后直接揪住何佩琪的脑袋,一样一样的将自己做的事讲给他听,然后问他:“这些是假的吗?”
裴大中虽已晓得韩怀义的不简单,侧耳旁听也颇为震撼。
他瞅着韩怀义英气逼人的眉眼,心想这小儿当真已成气候,倒真配得上香帅的看重!
但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裴大中因此沉默着。
何佩琪被韩怀义收拾的话都说不周全,只能努力摇头涕泪交加的对香帅磕头。
说来堂堂大员在这种境地下卑微的如个孙子,韩怀义却不可怜他。
他冷笑着诛心的问对方:“你纵然可以不晓得我和法国马赛的来往,但我在沪上和汇丰签订贷款一事只要有心人都能打听的到,你居然连问都不问就认定我和允恭大兄联手做戏给香帅看?好,假设我是做戏,那你为何派人去扬州挖我的跟脚之后,却当周克文的面要联络端方呢?”
“下官,下官。。。”
“你不仅仅是在算计我和魏允恭,你还在算计香帅!你这个不忠不仁毫无廉耻的东西也配做上海道台?我看裴大中知府去做这道台还差不多!”
裴大中顿时大惊:“韩二,你不得胡言乱语。”
但他听到这句总算隐约感觉到了点什么。
为何好好的,魏允恭会让他过来,为何韩二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呢?裴大中不由看向香帅,但香帅只是面无表情盯着跪在那里的何佩琪。
香帅虽然一言不发韩怀义却在说话。
他摁着何佩琪:“路上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个锅给补上,要是你能坑端方一道,那我就替你求情就留你一条命。”
说完韩怀义才将这厮拖了出去,依稀还能听见他在教训对方:“下船的时候体面些!别触了我商行的霉头,也别哭爹喊娘丢了香帅的脸面。”
室内的香帅这时开口道:“裴大中。”
“下官在!”裴大中赶紧肃立。
“那猢狲做事是个野路子,你让他回来陪我吧。接下来的事还是让你去办为好。另外允恭比起你,他只想在船坞上有所作为,做事上也没你灵动!”
香帅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裴大中立刻懂了,看来自己竟真有可能成为上海道台!
因为香帅的潜台词已经告诉他了,不过他得办好何佩琪的事,这是先决条件!
至于怎么办何佩琪,韩二的话其实就是香帅的意思,香帅只是不好说而已。
面对这等良机,裴大中赶紧躬身:“下官遵命。”
片刻之后,他和韩怀义在集装箱外遇到,裴大中忍不住低声问:“韩怀义,这件事你是何时。。。”
“这厮派师爷去扬州想说动陈大有和周克文,他们就告诉我家,昨日下午我和香帅私下相见时说定的。”
“明白了。”裴大中其实还是不明白他怎么和香帅能私下相见的。
但他不能再问了。
而此刻裴大中忽然想起之前魏允恭和自己说的那句“好好谢谢他”,他就默默的拱了个手,韩怀义一笑回礼离去。
脚下是波涛起伏的大海,眼前是在沪上风生水起的后生。
裴大中看着韩怀义意气风发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那边很快响起香帅爽朗的笑声:“你这猢狲!心倒是贪,武汉码头的事我允你也不是不可。。。”
他再看自己面前这位穷途末路的何佩琪,裴大中不由道:“何苦呢,何道台!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