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无时无刻不在装
围观的人见他这模样果然更为敬畏,苏无垢忙回答说:“韩先生,他父亲在美孚,叫叶忠明,据说是跟着。。。”
“我管他跟着谁呢。”韩怀义一脸无所谓的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他就冲那头说:“杰森,美孚洋行有个姓叶的买办你知道吗?嗯,在汉口路这边遇到个杂碎找我的麻烦,说要把我抓起来!他自称是那个买办的儿子。好。”
放下电话他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慌忙摆手:“一点小钱,一点小钱,不值一提。”
得,韩怀义摸摸兜都是大额,他眼睛转了转又拿起份报纸,然后喊道;“鱼儿。”
“嗯。”
“给钱。”
“好。”鱼儿脆生生的答应着走来。
多少人都因此看向这个穿着洋装清秀洋气的小丫头。
查理有只鱼的故事就此开始流传。
小丫头努力镇静的帮少爷给了钱,别看她表面淡定,这丫头其实骄傲的享受着围观百姓的注目,心里爽着呢。
回到现场的韩怀义告诉几个巡捕:“劳烦各位帮忙看着点,我朋友马上将他老子叫来。”
“韩先生。。。”血脸晓得不好想继续求饶。
韩怀义扫了他一眼:“死边上候着。”
鱼儿则扯出手帕来给少爷擦拭手上的血,韩怀义就开始问苏无垢:“他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啊,搞得这么疯狗似的。”
苏无垢思来想去都已经半天了。
她晓得这是自己的机会,便咬着银牙请求起来:“韩先生,您能不能帮帮我?”
“嗯?”韩怀义纳闷了下:“你总得告诉我什么事吧。”
苏无垢就道:“这个人和我是同乡,仗着家里有些权势就非要。。。”
见女孩有些羞于启齿,韩怀义就问:“娶你?”
“是,做妾。”
做妾?这好事能轮到他?虽然我喜欢单女主!
韩怀义立刻更不爽了,皱起眉头道:“你继续说。”
看他似有关心之意,苏无垢心中一喜忙和他道:“家父顶着压力把送来沪上之后,他们居然在浙江老家对家父施加压力,我父亲要我躲起来,谁晓得今天还是被他找到了。”
韩怀义闻言问:“你在这里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家里有人告诉他家的吧。”苏无垢想到家里那些叔伯跪舔叶家的姿态,难堪的道。
真是哪家都有几个坏亲戚,韩怀义叹了口气:“那你家里人可曾受什么伤害?”
“这倒没有,但是他们很欺负人,我家开了个药铺,他们利用关系三番五次的。。。”
这事放在这个年代其实不稀奇。
开明些的父母培养女儿后不忍她再走自己的老路,偏偏这些开明的父母却生活在人情世故的旧日圈子里。
遇到些好人吧,说媒不成也就算了。
遇到些心思不对的,那日子就难过了。
从叶子奇这嚣张劲头来推测,这厮家里在浙江应该有些势力,韩怀义就问苏无垢:“他父亲不过是区区一个买办,那他家里人在浙江是干什么的?”
苏无垢心想,对您来说买办当然不算什么,可是跟着洋人的买办在沪上也不是好惹的呀。
不过韩怀义越是这样她心中的期待越高,苏无垢就告诉韩怀义:“他叔叔是杭州织造的什么官。听说还要调来沪上江南制造总局当总办,所以他一直很跋扈。”
韩怀义一听却笑了。
世界这么小的吗,莫非这位叶子奇的叔父就是想和魏允恭争取位置的那个人?
但无论他的所知,和现在的局势都说明制造总局的总办只会是魏允恭。
于是韩怀义道:“哦,他叔叔是当不成这个总办的。”
苏无垢顿时愣住,您怎么会这么肯定?
韩怀义装逼简直是无时无刻,他呵呵着:“我说他当不成就当不成!”
然后他有些觉得奇怪的问苏无垢:“你在中西女校这里教书,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求助洋人呢?”
苏无垢无奈至极的想,洋人哪里会管这些啊。
她和他解释道:“修女虽然同情我,可是她并不能保护我的家人。”
韩怀义想想苏无垢说的没错。
洋人就算帮她也只能在沪上帮,没有利益关系的话洋人怎么会为她去杭州怼一个官吏呢。
尤其中西女校的洋人基本上还都是些修女。
何况这是“家事”。
那些肮脏的家伙有太多的手段让人有苦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会儿中西女校的门内走出了几个洋人修女来,苏无垢忙迎上去。
其中一个是见过鱼儿的麦姬女士。
五十多岁来华传授知识的麦姬女士是个善良的人,她看到满地的血腥后心惊肉跳不已。
苏无垢和麦姬低声解释之前的情况后说:“查理现在正请朋友将他的父亲叫来,另外查理先生也知道了我的事情。”
“他同意帮助你了吗?”麦姬问,苏无垢有些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时韩怀义走来。
“您好,查理先生,我是中西女校的副校长麦姬。”
“就是麦姬女士带我去您家的。”苏无垢在边上解释道,鱼儿也认出来了冲麦姬乖巧的一笑。
麦姬顾不得寒暄,就和韩怀义带着点恳求的说:“查理先生,请您帮助帮助她吧,这个孩子和她的家人受到了太多的欺辱。”
看着这位穿着身黑色修女服侍,头发都已经有些泛白的中年女子诚恳的眼神。
韩怀义再想到她不远万里来华开设学校开启民智的作为。
他斩钉截铁的道:“没有问题,麦姬校长。无论是因为她是鱼儿的老师,以及对公理的维护而言,我都必须要为您治下的老师解决那个麻烦。”
韩怀义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准备参合这件事了。
除了苏无垢是鱼儿老师的原因,和叶子奇惹他的原因之外,要知道这可是中西女校。
这是未来民国官方的太太天团培训基地,更是他刷声望的好地方。
如果能和这里的管理层结交的话,未来的许多事就会便利许多,所以他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17爷叔教训的是
“真的吗?真的太感谢您了。”麦姬并不知道败家子的这些算计,她闻言不由欣喜。
韩怀义笑着点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圣经上不是说,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吗,我们不能让善良的人被恶人欺辱。”
麦姬更为欣喜了,忙问他:“查理先生也是基督徒吗?”
“我不是基督教徒,不过好的教义和道理都是相通的,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时就该守护这份美好。”
败家子一本正经的很。
好吧,这个混蛋把办人和拉关系整的一套一套的。
麦姬和几个中西女校的女人都快成他的迷妹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开来两辆汽车。
杰森他们三个人带着位洋人,以及一个灰头土脸的胖子抵达了现场。
那胖子下车逮住叶子奇就是顿臭骂先,洋人们则来和韩怀义打招呼,杰森说:“查理,这位就是美孚洋行的大班胡尔克,我之前还想和你介绍呢,因为新罗马毕竟需要大量的航油。”
杰森的话里有话。
他点出新罗马需要大量的航运这个供求关系,等于是在告诉韩怀义,这个胖子有求于我们,不必给脸。
其实杰森不说,韩怀义也知道这个情况。
如今沪上最大的航油公司就是壳牌和美孚两家。
但这个年头的航油销售可不是后世那么的疯狂,而一家船运公司对于他们的业绩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身材高大的胡尔克的态度果然很热情,他先行开口问候道:“查理先生,很荣幸认识您。”
韩怀义回道:“我也很高兴认识您,胡尔克先生,希望我们今天之后能有更好的合作。”
胡尔克立刻聪明的说:“明白,查理先生。那位叶的去留,由您决定怎么样?”
围观的市民不懂洋文,只晓得那位查理一个电话,洋人就将在公共租界也算个人物的叶忠明买办“押”来现场。
正所谓牛皮不是吹的,马车不是推的,什么叫本事,这才叫本事!
苏无垢却懂洋文。
所以她心中的惊讶更甚那些不知情的人。
那个在杭州趾高气昂气焰嚣张的叶忠明,因为韩怀义的一个电话,他的老板不仅仅来了,还当场表示随时会将那个家伙开除!黑色的查理到底有怎么样的名望啊。。。
单纯的女孩完全不懂,这是因为利益。
这其实更多是因为新罗马的前景如此远大,航运所需的燃油是个天文数字导致的。
鱼儿却比她淡定多了,在这丫头看来洋人对少爷这样不是应该的吗,我家少爷就是这么的厉害好不好!
叶忠明在租界确实有些面皮。
在韩怀义和几个洋人说笑时,那几个巡捕悄悄提点他:“叶老板,那位真的是查理先生,您公子今儿可真的找错人了,您得小心着点啊。”
叶忠明其实在来的路上已经晓得儿子惹了谁,还吃了洋人的排头。
他苦笑着表示感谢后低声了解情况道:“敢问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那几个巡捕一句话差点没把他恶心死。
那货说:“不晓得,我们来的时候您公子已经给查理先生打了,令公子当时叫嚣我们去抓查理先生,还好我们记得车牌号,结果令公子还没完没了于是又给一顿好打。”
得,叶忠明深吸了口气,对现在总算惊慌失措起来的叶子奇说:“儿砸,那是洋人都要服软的韩查理,咱们叶家肯定搞不过人家,你且告诉我到底怎么发生的,不然你爹今儿就得完蛋。”
叶子奇虽然纨绔跋扈,但越是这种货色越是晓得有些人不能碰。
就好像后世喜欢碰瓷的那些缺德杂碎,谁见他们往小号车上撞过吗?这些人聪明着呢。
他立刻和他爹如实说了起来,叶忠明越听越心凉,忽然抬手给儿子啪的一个耳光,大骂起来:“你这个瞎了眼的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耳光清脆响声悦耳。
惊的大家都看来时,叶忠明走到韩怀义面前却往苏无垢身前一跪,口中道:“爷叔,苏侄***子有眼不识泰山。。。”
“你等会。”韩怀义单手扯住他:“别和我装可怜,你叫我什么?”
叶忠明赔笑道:“小人是帮内人,小人是悟字辈的,该给爷叔磕头。”
韩怀义一愣,叶忠明说完再度跪下,砰砰砰的和韩怀义三个响头:“爷叔虽然不声张,但小人晓得爷叔的辈分。犬子今日以下犯上,小人一定会给爷叔一个交代,以后也断不敢再骚扰苏小姐!还请爷叔开恩。”
“查理。。。他说什么?”杰森吃惊的问。
“帮会手段而已。”韩怀义简单一说。
但杰森就想歪了,我靠,中国人的江湖。。。查理果然是邪恶的教父。。。
而韩怀义见叶忠明做的这样,他反而不好再折腾他什么了。
韩怀义只能先将他拉起来,然后冷脸先问他:“你是听谁讲我的辈分的。”
他不得不问,因为叶忠明既然提了说明他多少和他身边的沈宝山会有些关系。
叶忠明果然道:“小人的堂叔在四明公所,和沈宝山的叔父是结拜弟兄,所以小人才得知和爷叔的这层关系的。”
果然有熟人的关系。。。
这时叶忠明又对苏无垢道:“苏侄女,过去都是我糊涂,以后断不会再如此,另外我尽快回去给苏老弟当面赔罪去。”
苏无垢做梦想不到叶忠明一来,竟就对韩怀义又磕头又保证的。
女孩觉得天大的事,在那个男人眼中竟只是随便几拳一个电话吗,她的眼眶都红了,呜咽起来道:“叶伯父,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们当时怎么能。。。”
“是我错了。”叶忠明干净利索的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苏无垢彻底惊呆,而韩怀义皱起眉头喝道:“叶买办,你既自称是帮中人,那就有个江湖的样子,要是你在我面前再这个轻贱自己,那咱们就继续搞下去。”
叶忠明立刻拱手:“是,爷叔教训的是。”
18该怎么报答他呢
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卑微在尘埃里的样子,韩怀义不由叹了口气,只好说:“以后就不要再找苏无垢的麻烦了,想人家堂堂留美的大学生给你家不成器的儿子做妾,亏你做的出来的,要是你家女儿你舍得?”
他相信苏无垢绝对没有撒谎,叶子奇之前的跋扈就是明证,这叶忠明当时对苏家只怕比石金涛还要贼坏,只是他今天到场后做的太到位了,韩怀义实在没办法再弄什么,因为这种情况下他再做什么的话,传出去就是他的不对了。。。。
叶忠明听出他口风的转变,心中一喜,忙再次和他保证道:“爷叔,事情确实是我家做错了,以后我家断然不会再烦苏小姐。”
韩怀义也只能说:“行吧。”
但他叮嘱叶忠明道:“此事就此为止,不过令公子确实需要好好教导,另外人在街市上也不能跋扈太过。巡捕房是工部局维持治安的力量而不是私人的武装,要是他喝斥巡捕抓人的消息被有心人传出,只怕也会给你惹祸。”
“还有就是,如今这沪上卧虎藏龙,指不定今日衣衫褴褛的却是心中有刀的壮士。宝马香车的说不定来日就要灰飞烟灭。所以令郎还是不要张扬不要狂妄,低调做事低调做人为好。”
韩怀义说一句,叶忠明点一个头。
开始他低声下气只是为求个平安,后来却生出些佩服之意,因为韩怀义的这些话的份量十足。
而韩怀义说一句,和修女一起出来的另外位教师就低声翻译一句,于是洋人们也都听到了。
无论是杰森他们,还是麦姬修女都纷纷赞同韩怀义的道理。
事已至此,话也说透,再纠缠也没劲了,韩怀义就准备走人。
叶忠明却又叫住他道:“爷叔,您的车损我明日中午送去府上可好?”
韩怀义摇头道:“不必了。”
但叶忠明躬身哀告说:“爷叔,给个机会可好?”
韩怀义不懂他的意思。
叶忠明如实说道:“爷叔如不答应,帮众同门看来此事就是没了结啊。以爷叔您的威望,只怕我不得安身。”
他说的是江湖市井里的首尾两字。
在某些人看来,韩怀义明确同意他登门端茶认错的话,此事才叫真正过去。
要不然,与他不和的那些人乃至些眼红他的人,定要找借口来对他落井下石,多少人物就是这么给群狼咬死的。
在肮脏的市井里,只要你破了金身,弄你只需个借口。
辈分高路线高的韩怀义自然不懂这些,他都诧异了,心想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威风!
但叶忠明哀求连连,韩怀义只好说:“这样吧,我明日确实有事,也不需要你补什么车损,事情既然过去,以后有空来我家吃饭喝茶我欢迎,送钱送礼就莫入门!”
有他这句话能去堵别人的嘴叶忠明才终于踏实下来,他忙道:“是,爷叔四海,小人懂了。”又逼儿子死过来赔罪后才敢告退。
热闹就此散尽。
事主既然不计较了,巡捕就开始驱散围观的人。
警棍挥舞之下,那些百姓轰然散走,也将今日目睹的一切往沪上开始流传。
而等叶忠明父子灰溜溜的走后,韩怀义在告别的时和巡捕借了纸笔,写下号码后对麦姬说道:“麦姬校长,这是我私人以及商行的电话,都能找到我。如果贵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联系我,我一定为您效劳。”
麦姬一愣,欣喜的道:“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查理先生。”
时年在中国办学校,哪怕是在租界其实并不容易。
1892年开办的中西女校其实一直到了17年迁入越界筑路占地89亩的经家花园时才算真正有了起色。(12年开始招收已婚妇女,好吧这个时候宋庆龄先生就在这里读书,估计她正挤在小女生的人群里看查理的热闹呢,哈哈,开个玩笑,本书坚决不涉政不写这些人物!)
所以韩怀义的态度让麦姬女士很期待。
她是为公不是为私。
韩怀义其实为私,但表现的为公,当然他也真的是很佩服这些来华授业的人士。
于是他赶紧搀住对方,然后笑着道:“给我时间。等我赚到更多的钱一定捐助贵校成为上海最好的学校。我保证!”
麦姬女士闻言顿时开心的不要不要的,连连点点头:“上帝一定会保佑你,查理先生。”
她相信,查理会这么做的!
所以等韩怀义和他的洋人兄弟们离开后,麦姬女士就在胸口划着十字,然后叮嘱苏无垢:“你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才对。”
我该怎么报答他呢。。。
苏无垢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鱼儿那张在意所有异性的小脸,要不我把鱼儿培养成折磨他的小魔头怎么样,女孩心事尽去之后玩心便起。
她自己想的好玩噗嗤一笑,惹的麦姬女士一阵莫名其妙。
当天再无其他事情发生。
韩怀义和胡尔克只简单聊了下将来的航油供给价格。
美孚给了他八折的价格。
人家给面他也给面,大家便先口头定下以后新罗马的用油都从胡尔克这里走。
接着韩怀义又去水手那边,将商行的事宜都安排妥当。
次日大早他当他赶到江南制造总局的船坞处。
之前得到他电话的魏允恭叔侄已经在等他。
韩怀义和魏允恭先将扬州的事大概一说,但没有提自己威胁陈大有要买凶办他的事,只说他拿出魏允恭给的聘书后那厮就怂成狗。
这是因为魏允恭也是清廷中人,他怕自己对陈大有的方式会让对方不适。
他这么一说魏允恭果然哈哈大笑,很为自己的名头骄傲了一把。
接着他就告诉韩怀义,前几日洋人报纸上提了一嘴伯明翰号的事情之后,之前负责此事的人吃了挂落已经被请回老家去了。
“哦?没听到什么动静啊。”韩怀义纳闷的问,因为昨天他都没听洋人们说。
“这件事也声张不得,毕竟是家丑嘛。说起来还多亏了那几个洋人记者听安排,只在报纸边角报道了一篇。不过他们在内容上表示此事会继续挖掘。他们这一弄,上面赶紧一处理,事情也就过去了。”
韩怀义不由就想到了苏无垢说的叶子奇的叔叔。
19这么操作才叫赚
不过韩怀义将此事先放在心中并没有提。
说完此事,魏允恭接着又告诉韩怀义一个好消息:“前日我去见了香帅,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但我还是将你的名字报给了他,并说了你的事迹,他很是赞叹,所以他同意将伯明翰处理给你,不过他有个要求。”
能为张之洞知晓名字,且是正面形象还和他关心的洋务息息相关。
哪怕清廷没几年了,韩怀义还是高兴的。
至于张之洞的要求,韩怀义不想都能知道,无非是怕自己买了旧船不订新船,那么他支持魏允恭将船厂业务独立出来的事,就成笑话了。
不过韩怀义更以为,这其实是魏允恭借口张之洞和自己提的要求。
所以韩怀义就笑问对方:“香帅可是要我拿了好处就得办事?放心,我一定订购新船,我今天都能给你定金。”
魏允恭顿时心满意足的前俯后仰,他拍着韩怀义的肩膀:“怀义啊怀义,你果然是七窍的心肝。”
“不,允恭大兄。”韩怀义却正色起来:“不是我心有七窍,而是我真心要做事,所以便是没有香帅的关照和你的交情,我也得和你买船。而有你在这里坐镇的话,我自然得买船的同时还要为大兄的事业弄个开门红。”
然后他建议说:“我看啊,在新船订购时,我们得弄个新鲜仪式,我们最好以新罗马商行的名头和您做个契约,让洋人都来报道登报一下!这样一来您有了面子之外,外边还认为船坞有了路子!您看如何?”
魏允恭闻言一愣,随即对侄儿道:“立涛,你听到没有,怀义这番话才叫本事!这些是我和香帅商议过之后想请他做的,他就听我说了两句话就将这个事都拿出来设计好了!”
魏立涛心悦诚服的拱手作揖:“韩先生果然非同凡俗,晚辈佩服。”
其实韩怀义的这些手段不过是后世商业上面最简单的一种宣传方式而已,拿在这个世道也谈不上稀奇,但他瞬间能把事情讲的这么清楚,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自然很不简单。
韩怀义乐的装这个逼。
不过在商言商,他呵呵着假谦虚几句后就和魏允恭开始墨迹了:“大兄,伯明翰到底准备算多少钱,你给我个底行不,实不相瞒我已经拿到了八月的一笔去天津的业务,我正急着呢。”
“这么快?”魏允恭又不晓得这是杰森的关系,他吃惊的看着韩怀义。
这几日杰森的一个朋友八月有批棉麻要送去天津租界,杰森听说就和他拦了下来然后问韩怀义做不做。
韩怀义当然求之不得。
不过这货却和魏允恭吹嘘说:“这算什么呀,有些业务我现在是不敢接,因为怕来不及啊,所以我才急着和你要船来着。”
魏允恭便如实告诉他道:“一千五百两你看可以?”
二千多吨的船才这么点钱,你还问可以不可以?那不可以。
韩怀义脸一黑,很奸猾本色的道:“那船都要报废了好吧,船只报废等于什么,等于钢材不行了啊,所以不值这个钱。”
“这就是你这厮说的支持我?”魏允恭都急了:“一千三!最低了,我得和上面有交代。”
韩怀义却有他的套路,压价其实是为买人情。
这厮随即就道:“算啦,还是按着一千五算吧。但你得给我修整好了,让它能安稳的开个三年!但这工钱都在里面。”
魏允恭便说:“好你个韩怀义,原来你故意压价是生怕我和你算修船的工钱是不是。我还告诉你,你小子这次亏了,我本来一千三都会给你修的。”
韩怀义淡定的道:“大兄你又弄错了,报价当然还是一千三啊,多的二百维修费却得是我给你的!这个事你得分两步走。首先你要把买船的事归结在前任头上,最多算是为他补锅。维修的事却得算你头上,这叫开张!”
魏允恭虽然搞洋务却不滑头,本性更像技术人才。
听这贼丕这么说都惭愧了,连连道:“哎呀,还是你为我想的周全。”
可不是吗,魏允恭作价一千五把进价几千的船给了人,还贴维修。
这事说不去他得给人骂死。
那些嘴炮货又不会问伯明翰号之前的故事内幕。
但是按着韩怀义的处理方式来做的话,事情就变了性质。
因为此事是韩怀义在魏允恭上任之初先给二百两的人工钱,请江南船坞为他维修。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单子之后还有道大菜。
所以韩怀义接着就问魏允恭:“新船总造价得多少呢。”
魏允恭说的简直不要太体贴。
三千吨的船造价得四千两左右,这是比国外低廉的价格了。
造船的周期也得一年半,不过这钱可以分批给。
韩怀义听完都乐了,就和他商议道:“你看这样如何?我琢磨就按着国外的模式,我先给些定金,半期时给总价的百分之五十,完工时给总价的百分之九十,一年内把最后的百分之十给掉。”
“那定金你准备给多少呢?”魏允恭到底是书生都有些不好意思问。
韩怀义却没有让他失望,韩怀义毫不犹豫的道:“你说吧,你怎么觉得好看我怎么给。”
而且他还加一句:“旧船的购买和新船的定金哪怕都在你手头,我也不拖欠,都一起给了,免得你被别人说闲话。”
“够意思!”魏允恭感动的一竖手指:“一千,如何。”
“我看我还是总共凑三千三给你吧!”韩怀义想了想,他上赶着给钱似的道:“新船总价四千,我定金就给一千八,这样一来我看特么的哪个王八蛋还敢在背后说你的闲话,你看兄弟对你怎么样?”
魏允恭得他硬挺顿时大喜。
韩怀义也很快活,因为他这么一番折腾虽然看似多花了二百两银子,又多给了八百的定金,可是魏允恭却欠了他两个人情!
所以和魏允恭比起来他其实才叫赚。
而且正事一说定,韩怀义就诚意十足的先给了两千银票魏允恭,让他写个收据就行。
做事不仅仅在嘴也在行动,真金白银是假不了的!
魏允恭顿时被这小骗子感动的当场都要不行了。
20感觉巴结不上他
但给了钱之后,韩怀义还是有下文的。
他随即就说自己想邀请魏允恭得去船工那边为他站台说几句话,魏允恭自然没有拒绝。
他却不晓得,韩怀义让他去的目的是等工人探亲回去时传播他们的关系,这样陈大有才能彻底死心。
而在上车时魏允恭见韩怀义的汽车反光镜有问题,便好奇的问了句。
韩怀义这才将昨天的事一讲,魏允恭不由大笑:“叶忠明那厮我也见过,没想到他儿子在外边这么的猖狂,不过遇到你算他活该。”
他还有句话没说,叶忠明的弟弟也想他这个位置,但是给伯明翰的事牵扯到靠山,就给香帅借机拿掉了!
他不说,韩怀义索性彻底不提自己在苏无垢面前装的那个逼得了。
装逼嘛,得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才有意思是不是。
不过两人因为共同的敌人,关系就又亲密了许多。
此时此刻,叶忠明却正在家里吵架。
他老婆很泼辣,见儿子挨打之后在昨儿晚上已经和他闹了一回。
叶忠明好不容易把她糊弄过去。
结果今天叶子奇爬起来时脸上那几个鞋印肿大的越发清晰,这老娘们心里的火就再度压不住了。
她冲男人骂道:“你不是有洋人撑腰吗,每天就看你人模狗样的吹牛逼自己在上海有多牛,结果儿子给人打了你却屁都不敢放。”
“你懂个屁,这个屁能放吗!”叶忠明和这个只晓得打麻将的老婆直接无语。
话说他老婆和男人讲的话也实在太伤人。
自尊心受损的叶忠明索性和她吼道:“我是靠洋人吃饭,但你可晓得洋人靠他吃饭!我特么是牛逼,但人家牛逼到按着洋人的脑袋给他舔车盖!而且他还是帮内爷叔一辈的人物,你却让你男人和这种人物去碰,你特娘的这是和哪个牌友勾搭上了要杀夫啊!”
痛心疾首的叶忠明都没脸和老婆孩子说,当时在去现场的路上,胡尔克甚至警告他要是不能让查理满意就得让他滚蛋那事!
叶子奇的老娘就迷茫了,但她想想还是不服气:“这么说苏无垢那个小蹄子的事,你就这么算了吗?”
叶忠明气急败坏的跺脚:“她现在都攀上高枝儿,我看她说不得都已经睡上了那个查理的床,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他儿子叶子奇被老娘一提,还抱有幻想的说:“爹,苏无垢不是给他家那个小女孩做家庭教师的吗?”
见儿子又被勾起了心思叶忠明都要疯了:“这世上有给丫鬟找个家庭教师的主吗!那就是个幌子好不好!我告诉你,小畜生,苏无垢这人以后你千千万万就当不认识。”
他老婆却还不消停:“可我们家在苏家身上费了那么些心思,你怎么和你家老二说呢。哎,你说你家老二来沪上做洋务的总办后,会不会能把事情扳回来些?”
叶忠明闻言不由怔怔的看着她。
叶子奇的老娘便欣喜的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忠明总算懂了,今儿要是不收拾了她,自己迟早得死在这个老娘们手上。
他不由仰面长叹起来:“人家说家有贤妻才会不遭横祸。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娶你这么个东西。”
叶子奇的老娘一听立刻来抓他的脸,尖叫道:“你什么意思?”
叶忠明按着她两只手怒道:“你们母子都是靠我才能立足这沪上,我既晓得轻重都已经不敢吭声了,你这老娘们偏偏还在这里继续煽风点火,搞得你的面皮似乎比我还大,又生怕你的儿子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一样。你特么非要害死我们父子是不是!”
他说这话时真的气的声音都在发抖,叶子奇的老娘见他这样总算才老实下来,赶紧扯着他说:“老爷,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吧。”
“行尼玛!”叶忠明的火气却已经给蠢婆娘彻底的点燃了。
说完他冲这个不消停的麻将婆就是一脚:“你再敢这么逼逼叨叨老子就请你滚出这个家门。还我家老二呢,你可晓得我家老二那总办的官也没指望了!他搞不好还要吃挂落啊!你特娘的屁都不晓得还在这里指点江山,你给我滚!”
叶子奇虽然在外边跋扈倒孝敬母亲,见状慌忙扶住老娘和叶忠明道:“爹,都是我惹的事,是我不好,你要打打我,别打我娘。”
“我还弄你娘呢,不然怎么会有你这个畜生!”叶忠明拿出帮会气质咆哮如雷。
之前他在韩怀义面前低声下气,内心还是有些屈辱的,所以此刻就集体爆发了出来。
这时叶子奇忽然想起一事,震惊的道:“二叔真的有麻烦了吗,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东西?”叶忠明横眉竖目的问。
叶子奇赶紧和他解释道:“我当时听查理和苏无垢说的清清楚楚,他说我二叔这个官当不了。我开始还以为他吹牛呢。。。”
叶忠明顿时一惊:“啊,这个消息我也是今天去捞你之前才得知的,他却说的如此笃定,这,这。。看来这个查理不仅仅在洋人这边关系深厚,他在清廷的关系也很深厚!”
他团团转着,而后心有余悸的庆幸道:“幸亏我晓得他的些本事今天过去后拼命的认罪,要不然得罪了这样的人物我们叶家只怕连个退路都没有啊!”
然后他坚定的道:“不行,择日我无论如何得去他家一趟才行,要是能借机和他攀附上关系,说不定还是我家的一个转机。”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韩怀义都在船厂忙碌。
他去了韩家几次都没遇到人,叶忠明这番巴结韩怀义的心也就渐渐的淡了,只以为韩怀义是看不上自己。
于是这人只能在家里长吁短叹。。。
但他没想到,这天韩怀义却在家里休息了。
不知不觉已经一周过去。
他将船厂的事情忙的差不多后,正好碰上周日,韩怀义就没出去,而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
鱼儿黏糊的在他背后给他捏着肩膀,顺便“认字”。
莺飞草长的季节快到尾声,初夏的气息已经袭人。
越长越开的少女的笑容也越来越甜美。。。
21满头是血的白七
鱼儿说是为少爷捏肩膀后来都趴在了少爷的脖子后面。
少女垂下的一缕青丝就在韩怀义的耳边,弄的人痒痒的。
韩怀义拨拉了几次也不能将这个丫头赶走,只好由她闹。
反正背后有对软绵绵的什么顶着的感觉也不错。
话说家养的就是好呀,干干净净清新可口,再喂些日子就可以尝尝鲜了吧,嘎嘎!
既然没什么正事。
翘着二郎腿的少爷闲的无聊就开始考验起“丫鬟”的学问来。
他问鱼儿:“这个字念什么呀,对,我家鱼儿了不起。”
“这字呢,哎呀鱼儿认得字不少呀!来,少爷摸摸。”
丫头被少爷夸的眉开眼笑之际,韩怀义又问她:“那么这三个字连起来读呢?”
鱼儿说:“我,是。。猪。。。”
说完她就崩溃了。
两老妈子哈哈大笑时苏无垢却忽然来到了韩家洋楼。
今天不是上课的日子,但苏无垢给出了解释,说麦姬女士让她每周来三次,教导鱼儿知识。
另外麦姬女士还说了,如果鱼儿能达到要求还可以特招鱼儿入学。
这确实是麦姬女士的好意和特例。
但韩怀义第一个不同意。
韩怀义道:“每周多上一节课可以,去上学的话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呢,韩先生?”苏无垢不懂了,鱼儿也不解的看着少爷,我去上学不好吗。
韩怀义给的理由直接的很。
他说:“中西女校是十年制的吧,每周还只能回来一次是不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韩怀义就不高兴了:“鱼儿去上学的话我欺负谁去!”
其实他是认为鱼儿跟在身边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但他表现的很蛮不讲理,不过鱼儿竟顿觉很有理,一周才见少爷一次可不好,丫头就猛点头的附和说:“那不行,我不去上学。”
苏无垢虽感激韩怀义帮助之情,见状也无语了。
她忍不住问他:“韩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定位鱼儿的,你难道不希望她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吗?”
韩怀义正要和她时解释电话响了,魏允恭惊喜的告诉他,签约仪式时香帅也会到场。
“这是香帅要为大兄你,以及洋务的新局面站台啊,恭喜大兄。”韩怀义由衷的道。
他既然忙事情两女孩就去了花园中。
坐下来后鱼儿就和苏无垢好奇的嘀咕问:“独立自主的女性是什么意思呀。”
苏无垢便通俗的和她说了起来。
比如女性可以不依附男人自立于这个社会,赚钱养活自己并且有自己的事业等等。
思维传统的居家鱼儿听完却晕了,说:“苏小姐,我要这样干什么呀,我跟在少爷身边很好呀。”
女孩眼神清澈且认真,一副宠物到死的派头。
苏无垢看的抓狂,问她:“你怎么不想想要是少爷哪天不养你了呢,那你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
鱼儿道:“少爷才不会呢,你别看他嘴巴坏其实心好。再说了我爹也是吃韩家的饭的,我哥也是,我也是。我们只要勤劳做事,不做对不起韩家的事,少爷怎么会不管我们呢。”
行行行你全家都是你的少爷的,苏无垢努力和她分析问题:“那要是,要是你家少爷万一哪天没钱了呢。”
“没钱就没钱呗,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只要吃得饱饭就好啊。”鱼儿说。
苏无垢遇到这死心眼的小东西还就不服了,便再问她:“要是哪天他连饭都吃不起了呢。”
“怎么会。”鱼儿睁大了眼睛,然后骄傲的道:“就算饭都吃不起,我家少爷出去讨饭都会比别人讨的多一碗!”
窜出来的韩怀义正好听到她这句话,立刻嚷嚷起来:“你说谁去讨饭了!”
鱼儿咯咯咯的笑。
苏无垢见韩怀义也不生气,随即嬉皮笑脸着跑了出去。就在苏无垢纳闷他去干嘛时,这厮居然拿了三根糖葫芦回来,还硬塞给苏无垢一根,然后对鱼儿说:“啊——”
鱼儿就很老练的张开了嘴去叼着,手都不带动的。
遇到这对货,苏无垢直接捂住了额头。
韩怀义接着又拖了张躺椅去阳光下一仰,口中胡说八道着:“晒腰子咯,不晒都要发霉咯。”
说完,他还舔了口棒棒。
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苏无垢和鱼儿被他逗的花枝乱颤。
但就在这时,大鸡头白七忽然一头鲜血的跑了过来,鬼哭狼嚎的道:“怀义,怀义,闸北那边闹起来了,我们给人打了!”
韩怀义顿时懵逼,脚踏五亭桥拳镇平山堂的白吹箫大侠也有被人打的一天?
这些日子韩怀义忙船坞的事情,暂时顾不上他。
但白七这个人聪明,他见识到韩怀义在沪上的人脉关系,尤其见到沈宝山都能进巡捕房后,居然踏实的就在水手宿舍那边帮帮忙。
结果今天,他刚爬起来就听外边一些本地人叽叽喳喳。
他过去一问才知道,扬州来的水手出去采购食物,附近的居民乱要价起了冲突,双方吵几句散了。
谁晓得没多久,那个村落的人就都跑来了。
四五十个精壮带些老头老太一窝蜂的进来后,拿本地话骂着娘。
说了没几句话,对方就放着老头老太当先,精壮在后,逮人就打。
那些水手都是本分人,加上蒋文武他们今日都休息,一时就乱了。
白七当然要上去阻拦,却给人一顿拍,他发了狠抓出两把菜刀当场一顿乱舞,才稳住局面。
但工地此时已经给人砸的一塌糊涂,工人们也都给打的伤痕累累。
出了这种事白七没辙只好赶紧来找韩怀义。
“妈的巴子的,韩二,我就没吃过这种亏!这是上海,在你的地方,你得给我把场子找回来!”白七嗷嗷叫着。
大鸡头没吹牛,他在扬州混的老好了,唯一能让他吃瘪的也就是韩二而已。
但给家里弟兄欺负啊,跑单啊,赖账啊什么的能叫吃亏吗,那叫互动,不算伤面子!
可这次不行,他脑袋都给拍破了,他这口气没法咽!
韩怀义劝慰他几句,心里也很生气,但他琢磨着却总感觉这事多少有些不对。
22有人兴风作浪
因为新罗马洋行在那边择址做船工宿舍和培训基地的事,在本地不是秘密。
一般情况下的中国百姓绝无可能这么妄为,此事必定有他目前不晓得的情况。
所以韩怀义就先问白七:“船工水手们就真的只是买菜的时候和他们吵了几句吗?”
“那些小兔崽子绝对没惹事,你都不知道,附近的人有多坏,平时都挑些烂菜坏肉过来被我们拒绝了,这些小事我就没和你说。没想到他们最后居然玩这出!”
“你的意思,这就是那边的本地人欺负外乡人弄出来的事?”
“确实如此,我晓得你是要脸面要做事的人,不会惹了事再来糊弄你!”白七这句话直接到位了。
他说的这样,韩怀义只好道:“行,我信你七哥。那这个事我就得和他们说道说道。但你得听我的安排,好不好?”
“啥意思啊。”白七不懂他的算盘。
韩怀义试图和他解释:“闸北是上海县管辖的地方,闹事的又是本地人。而我们是洋人这边的,要是上去就弄给有心人抓住。。。”
韩怀义还没说完,白七就不耐烦了,道:“我说二大爷你怎么脑子就这么的转呢,你也别和我说了,我都听你的行吧,哪怕你说这个事算了我也不闹腾成不!”
弟兄能有这个态度就好,韩怀义便又去琢磨了一下。
然后他越发觉得奇怪的自言自语道:“此事不对啊。”
韩怀义的感觉没错,此事是不对。
这时上海道台何佩琪正就此事和他的师爷杨永庭说笑:“裴大中治下出了这种中洋对立的事可不好弄。因为这是个脓包,挤就会破,不挤的话洋人又不答应,我看他现在该怎么办!”
“东翁说的正是。”杨永庭道:“他初来乍到,根本就不晓得这些小刀会遗毒的厉害。那高家庄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恶,洋行到了地方上却不招些当地人给他们讨点便宜,他们怎么肯甘心。”
何佩琪听闻后却摇头晃脑:“此言差矣。其实你没看到其中还有个故事。”
“哦?还请东翁指教。”
何佩琪便和杨永庭解释起来:“那洋行是搞船业的,和魏允恭的关系据说还不错。之前叶忠兴吃我的前任余联沅的挂落跑去杭州,但他这心一直不舒服。”
杨永庭大吃一惊:“东翁的意思是说,这事是叶忠兴背后弄的?”
“这才说到哪儿和哪儿啊。”何佩琪摇头道:“叶忠兴一心想回来,但道台衙门他是别想了。他就试图巴结着刘坤一座下制造局之前的副总办,后来的江宁将军。他这是想从制造局这边另辟蹊径。谁晓得他忙的差不多时余联沅却没了!这对手都没了他该飞了吧。”
“结果忠诚公刘坤一接着又走了!”
“对!刘坤一去世后,毕竟人情还在,毕竟上面已经答应让他回来了嘛,他也就答应了背后的金主等自己上任后,嘿嘿,船坞里的那些玩意都归人家。”
杨永庭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叹道:“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洋行,一下捅破伯明翰当年做的手脚。香帅本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动两江老人,有这个由头索性就将江宁的那位拿下,叶忠兴想回沪上也就彻底没了戏!”
“正是这个道理。但叶忠兴个人没戏也就算了!他背后的金主花的却是真金白银啊。人家算的是船坞里那些看似不值钱的玩意,还准备以此为跳板奔沪上来发展呢!结果魏允恭横空出世。”
“魏允恭这桃子摘的不错啊。”杨永庭说。
平时不怎么说人话的何佩琪却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这个还真怪不得魏允恭身上,他又没吃好处却被洋人发现了伯明翰号造假的问题,换作你是他,你也得赶紧撇清啊。”
“也是。”
“接下来就是现在的事了。叶忠兴那厮以为升官发财彻底没了指望,但他背后的金主却不甘心也顺带恨上了这个洋行,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一出。”
何佩琪随即摇头晃脑:“那个叫乐博安的生意人了不得。他晓得走正路已经争不过洋行,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没人肯为他怼上洋人。他就索性拿出这一招来,放出高家庄这条狼和洋行去斗,只要闹腾起来那就成了中洋矛盾!这年头事情就怕不大。一大,什么都会给看的清清楚楚。”
杨永庭闻言笑了:“确实如此,魏允恭岂会平白无故的和那个洋行勾搭起来,这其中必定有些不能为人知的来去!到时候一给戳穿,香帅丢了面皮定要将这厮拿下。那位置不就又空出来了吗?而对方既然开始了,那魏允恭就算入了局!”
“所以说,等着吧,连带裴大中在内这帮人一个落不来好!说不定叶忠兴还真能借此翻身呢。”
“那东翁您?”
“我什么?本官才不参合这些事呢,魏允恭倒霉了我开心,那赤佬一向自以为是不是个东西。叶忠兴倒霉了我也不伤心,特么他背后的金主扶的是他又不是我!”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跑来送上张名刺。
刚刚才说不参合此事的何佩琪看到名刺上写着:杭州织造叶
他再听下人说此人边上还有个身形富态自称姓乐的中年男人。
这货立刻肃然起身:“快快有请。”
与此同时,韩怀义正和闻讯赶来的股东梅洛和马莫耶以及杰森等在分析此事。
他们用洋文在那里叽里咕噜,包着脑袋的白七是一句听不懂,但苏无垢能听的明白。
韩怀义在和众人说:“新罗马商行在那边培训水手之事路人皆知,所以这件事不是针对水手而是针对我们洋行的行为。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还要去挖掘,但我觉得此事里首先有个很关键的麻烦。。。”
“什么麻烦?”
“中洋矛盾!”韩怀义一语道破何佩琪自以为只有自己看穿的危机。
他毫不客气的和几个洋人道:“无论怎么说这里也是中国,你们却是洋人,要是中国人吃了亏,哪怕那些家伙都是些无赖,内陆的民众一旦被蒙蔽的话也会因此愤慨。我很担心有人会借机兴风作浪,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这些人有什么办法能压制得住我们的力量!”
23给我把闸北站满弟兄
听过甚至接触过诸多群情事件的韩怀义说这些话不过是经验之谈,所以随口说出。
但放在当下却让这些洋人瞬间醒悟。
梅洛吃惊于他一瞬间洞悉事情本质的本领,叫了起来:“是了!查理说的很对,要是这件事被有心人渲染成两个国家之间的冲突,我们会很麻烦。”
不要以为清末的洋人真的能在中国大地上彻底的肆无忌惮。
他们同样有很多的顾虑以及约束。
再说难听点,更早时候被拳民都不知道杀了多少洋人和教民。。。
死去的人还能复生吗?
要是失去目前的位置和权力,他们也将无法再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以及美好的未来。
因此一众洋人都纷纷点头,那么此事该怎么办呢?
“我们有这个共同的认识,那就要做好将事情控制在船工和地方乡民的争斗范畴内的准备,因此接下来的事请诸位无论如何也不要直接参与。”
“你说的很对,但你准备怎么办呢。”梅洛问。
发现问题是种本事,回避危险更是本事,可是解决问题才见真章!
韩怀义这就和他们讲解起自己的想法来。
看着在那里侃侃而谈的韩先生,苏无垢忍不住想:“难怪他能够成就这样的事业。”
其实她包括这些洋人哪里知道,韩怀义的家当都是特么的祖宗赏的,还有石金涛“捐”的!
她在走神时,洋人们纷纷站起。
韩怀义送他们出门后回来则开始拨打电话,他先打给了魏允恭。
谁知魏允恭心急火燎的道:“我正要找你。”
“大兄看来知道点什么情况了?”韩怀义问。
魏允恭是刚刚知道的些事的。
他告诉韩怀义自己听到的情况:“这家庄子在本地一向横行霸道,船工们已经不是一次听他们说要敲你们的竹杠,但我感觉此事没这么简单。”
魏允恭能做到这个位置,岂会是个白痴?
他有些话只是现在不好和韩怀义明说,因为他感觉此事背后离不开官场人的影子,然而没有证据他就无法把话讲出口。
所以魏允恭只能很委婉的和韩怀义提醒道:“你万万不要激动,我且先让裴大中抓紧督办此事摸排情况为好。”
韩怀义却一点都没激动,他四平八稳的说:“大兄,你请裴知府搜集证据是不现实的。”
魏允恭晓得韩怀义这话的意思,裴大中毕竟初来乍到,本地官吏未必尽心配合。
且地方上的事情从来法不责众,裴大中总不见得调绿营兵为洋行去高老庄抓人剿匪吧,可抓不住人谈何摸排情况呢。
那么韩怀义就只能无奈的吃这么个闷亏了吗?要是对方接下来再没完没了呢。
韩怀义却告诉他:“大兄,你只要能保证裴大中裴知府肯顶住压力公正审案就好。其他的我来处理好了。”
魏允恭闻言愣住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韩怀义笑道:“你拭目以待吧。”
就在大家都为之摸不着头脑时,韩怀义切断了和魏允恭的联系,随即拨出个电话给沈宝山:“你现在能叫到多少人。”
“怎么了,韩先生?”沈宝山问。
“我的工人给闸北的本地人欺负了,这件事背后多少会有些故事,但我不想扯皮只想先掀翻台面。”
“那韩先生的意思是?”
“我要摇旗,给我把闸北站满弟兄。”
“成,我这就联系叔父为您安排,最迟下午二点全部赶到闸北,我来亲自带队,保证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安排。”
听完韩怀义和沈宝山的通话后不要说鱼儿和苏无垢了,便是白七也为之目瞪口呆。
你居然要让闸北站满了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被打了,我不为你出气怎么行,不就是一场架吗。”韩怀义云淡风轻的和白七道,然后又对小管家婆说:“去取五百银票给我。”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请人办事靠名声靠脸都不如靠钱。
拿到钱韩怀义转手就递给白七:“出场费按着人头算半两银子,多的晚上请他们喝酒,不够再和我说。”
见他这态度,白七暗道大气!
但也知道韩怀义绝对是动真格了。
因为谁特么会把钱往水里丢啊!
此时此刻,马莫耶正和顺路来他办公室的梅洛说着查理。
马莫耶作为租界的警务人员和韩怀义绑在一起做事后,并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真的是“黑色的查理”,因为他除了钱财方面的追求外,还希望往上走。
他更希望,韩怀义是“中国的哈同”,如果可以的话。
从目前的些事情来看,他发现韩怀义虽然有不同于寻常的名声,但他一直坚持在做正当的商业,加上韩怀义刚刚和他很敏锐的说及“不能把此事变为中外矛盾”这个底线后,马莫耶很为自己的选择高兴。
梅洛也表示赞同:“是的,你说的对。但你可曾发现查理的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马莫耶有些大老粗的问,梅洛笑道:“查理的意思是告诉我们,一旦发生这样的苗头他宁可吃亏也要退,这说明他很在意和我们的关系,他不希望将火烧到我们的身上。”
“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马莫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错,所以我们也不能让朋友吃亏,对了你赶紧安排吧,他不是要调集帮会分子吗,巡捕不应该阻拦,反正他们又没在租界内闹事。”
于是不久后,沈宝山的叔父,正忙着调集人手的沈参舟就懵逼了。
沈参舟因为四明公所的些事情和法租界当局很是对立。
且他是宁波帮的,而租界华捕里的很多人却来自江苏。
大家之间其实不怎么快活。
现在因为有韩查理的这个关系,沈参舟也想借此机会和洋人缓和缓和矛盾,于是他调兵遣将搞得很给力。
当然了,碍于过去的情况,所以他还得遮掩着做这些事。
但是租界当局安排的一个华捕却直接登门告诉他说:“你放手去干吧,这次我们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我啥时候有这待遇了,沈参舟愣愣的看着对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什么事?”
他居然还试图抵赖。
24得给足了钱
那个胖巡捕见他这样没好气的道:“沈老板,您就别装了好伐,利索办事去呗。”
被揭穿的沈参舟顿时火大,他黑着脸道:“黄胖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和我这么说话了?”
“成,您是爷叔,我是晚辈。但在下来还真是好心。”
这个叫黄胖子的巡捕这就和他哔哔起来:“我明白告诉您,这是韩查理,是咱们祖籍苏北的小爷叔在摇旗。谁特么会给他添堵啊,洋大爷都在顶他好伐!我们这边也出人了。听说公共租界那边严九龄他们也带队出人了,您就放手去干吧!”
沈参舟一听不乐意了,只抓一句的说:“怀义怎么是你们苏北的了,祖籍,那我祖籍还特么四九城的呢!你知道我侄儿和他什么关系没?”
“不是。。。”黄胖子就不懂了:“沈老板您是不是和公董局斗红了眼,看谁都不是好人啊!我这不是告诉你情况吗。”
而这会儿和上海道台何佩琪告别后的叶忠兴出现在了叶忠明的家中。
二弟忽然来到沪上,叶忠明不由诧异的问:“你来怎么没提前说一说?”
“哎呀,是叔叔呀。”麻将婆亲热的和叶忠兴挤过被窝似的。
叶忠兴淡淡的冲她点个头。
他很不喜欢这个女人,因为他晓得自己要是没这地位,别叔叔吧,他哪怕做孙子这女人都不会瞅自己半眼。
见叶忠兴神态冷淡,这娘们也不介意继续热情的忙前忙后,也不管丈夫的眼色然后还哔哔叔叔吃了吗?
叶忠兴终于不耐烦了,道:“我和大哥有话说!”
麻将婆才讪讪退下,但躲在隔壁侧耳细听。
“大哥,听说前些日你遇到些麻烦?”
“你如何得知的,嗨,这沪上卧虎藏龙的,有时候吃点亏也正常,话说那次也是你侄儿惹了不该惹的人。”叶忠明挺要脸的遮掩道。
“你如何不和我说呢。”叶忠兴问,叶忠明苦涩的一笑:“你最近也有些难,何必给你添麻烦。”
然后他说:“二弟,大哥多谢你的好心,但是这个查理真的来头不小,背景更是直通洋人,真的不好惹,咱们就算啦。对了二弟你来沪上有事要办?办好了吗?”
“还在办。”叶忠兴不是商人而是官府中人,肚皮厚所以能藏事。
见大哥这样,他只道:“今天我就在你家歇息吧。”
“行,我让你嫂子给你收拾房间去。”
“好,晚上我们兄弟喝点,大哥,遇到事心是得放宽些,这人啊指不定哪天就遇到些麻烦。”叶忠兴终于还是说了句,叶忠明顿时忐忑了,不知他这话的意思。。。
他老婆却嗖一下跑了出来:“哎呀,叔叔呀,你可不晓得你这个大哥整天担心受怕的。上次你侄儿给那个人打的到现在脸都还有些淤青呢。”
叶忠明气的吼了起来:“够了!忙你的去。”
“我和叔叔说些话怎么了。我儿子不是他侄儿嘛,你这个做老子的拿人家没办法,叔叔却不一定。”
她说的正兴奋,叶忠兴心中烦躁的索性站起和叶忠明道:“大哥,我还是回官驿去住吧,因为那儿清净,你陪我去坐坐如何?”
“走走走。”
弟兄两个出门后,麻将婆就开始很委屈的抹泪:“我哪儿不清净了,当了官就不把人当人,我呸。”
这会已是下午二点。
在韩怀义的带领下,洋人记者正在对被打砸破败的船工宿舍的情况拍照,并在采访被殴打的船工。
高家庄的人听闻船工那边有什么洋人来了,都不屑一顾着,法不责众是不是!
洋鬼子怎么了!这些教民都没个好东西。
何况办他们还有好处拿!
但他们正说着呢,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走出了屋。
那些庄人见到他都赶紧问安。
高家庄的庄头高进骂道:“都收着点声,生怕别人不晓得你们得了好处是不是,我之前叮嘱过你们什么的,这件事就是他们这些吃洋饭的外乡人在我们的地面上,挑三拣四不买我们的东西还瞧不起人!这样我们闹在官府上也是有理的。”
这厮长得高大魁梧之外,面相也极其凶狠。
眼睛一瞪,谁都有些怕。
庄人们顿时缩了头,这时高进又道:“既然有洋人来了,你们现在就给我过去看看,逮到机会最好让洋人把你们打伤,然后就纠缠他去官府!”
听他发话众人都赶紧点头。
等他们走后高进回屋和一个人说:“陈老板,你要想十里八乡的百姓都闹腾起来,光靠我说可不行。”
“放心,等这件事闹起来,你们抬着人躺在门口只管死咬着是洋**害你们,是洋人打的人!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头的。”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之前拜访过何佩琪的乐姓商人,真名乐恒明。
在这里他用了假名,他也不是乐家的掌柜只是个外房的管事。
煽风点火这种事,杭州大商人乐博安怎么会亲自出马呢。
但高进管他呢,只要有钱就好!
特么的那些洋行的船工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他看的都眼红!那得多有钱啊,给工人都吃上肉了,他不借机捞些便宜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见这厮做事粗糙,性格也大大咧咧。
乐恒明多少有些没底就不想再待了,便和他说:“那行,高庄主我且先回去,有什么消息再和你联系。”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个红封。
高进劈手夺过翻开用手指沾着吐沫点了几下,脸上露出不满:“我们庄出人出力搞不好还得吃点官司,你就给这么点?”
“这不是要一步一步来嘛,只要高庄主能将火烧到洋人头上,后面还有这个数。”对方笑道,其实心里在想,我特么的鬼还再来找你啊。
可他小看了市井人物的狡诈,高进一听这话揪住他直接骂道:“放你娘的屁,还后面有这个数呢。我管你前面后面你得给足了钱,不然今儿那边闹起来万一出什么事,你一躲起来我去哪儿找你去。”
25选两把刀
乐恒明没想到他看穿了自己的花招,不由道:“都是陈侉子介绍的朋友,跑了我还能跑得掉他不成?你放开我。”
“去你的陈侉子,老子和他算什么朋友,只不过他在公共租界有事情的时候要人,我拿钱帮他去打而已。说起来那厮现在还欠我十两银子呢,别废话了再拿一百两来,我就放你走!”
乐恒明之前才和道台说说笑笑,此刻却被个地方上的流氓村霸揪着,他气的发疯的道:“你就算把老子杀了,现在身上也只得这么多!从来没见过事情还没做完就先把钱都给了的生意。”
高进却不吃他这套:“这是生意吗,这是道上的买卖!是弟兄们拿着脑袋和洋人去死磕的买卖!是办不成都不退钱的事,你赶紧的。”
弄到最后他甚至上手亲自去搜,但乐恒明身上真没其他钱了。
高进也是做得出来的,见状居然叫两人把乐恒明给捆了,直接扣在庄内,说事情办完亲自押着他去取钱,然后大家才可以一拍两散。
乐恒明做梦想不到自己居然落在这种地步,他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结果隔壁很快传来高进和他庄上一个白寡妇的纠缠声,那厮在说:“小骚霍,看看你进爷今儿赚了多少,来,给爷笑一个回头给你打双镯子。”
这混账的做事方式只把乐恒明给怒的,心想老子回头就带你去找何佩琪要钱,看老子到时候怎么玩你!
此时此刻,高家庄的群人已经来到了新罗马的水手住处外面。
今儿来主要是闹腾打架,所以年纪大的都没来,来的都是些精壮。
既然上面传话要他们闹,这些人一过来就开始气势汹汹指着立面骂娘和砸东西。
好在闸北这旷地没什么石头,最多就是些碎砖更多是些土疙瘩。
且韩怀义一来就让手下员工先锁好门。
所以这些东西并没有伤到人,但院落里因此更加的乌烟瘴气。
这会儿洋人记者们虽然取证结束了不过还没走呢。
他们站在高处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对外边的凶徒进行拍照。
此时的照相机拍照曝光时都得举着镁光灯。
按着快门的同时镁光灯“澎咔”一声,会冒烟会闪火。
时年内陆的中国人有接受新事物快的,也有**到家完全不懂洋事的。
比如民间都有谣传说照片子能摄魂,谁要是给洋人拿着这玩意一弄,回去就得丢掉三魂六魄里的什么!
所以当镁光灯闪烁起来的时候,外边这群货立马炸了,最搞笑是其中两三个家伙不晓得是青光眼还是脑子进水,居然在那里捂着脑袋声嘶力竭的喊:“把我的魂还回来,不得了拉,洋人勾魂拉。”
在这些神经病的嚷嚷下,高老庄的人气氛顿时更为热烈。
他们这就举着棍锹开始疯狗一样的冲击起宿舍院落的大门来。
听这些货色口中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和一些骂娘话,白七气的浑身发抖。
可说真话他还真不敢冲出去和他们打。
那铁锹和棍子劈落下来的话,谁吃得消啊?
白七又气又怕之际。和他一起站在高处的韩怀义却在淡定的叮嘱身边的记者:“拍清楚点,但是我的人来了你们可就别拍了啊。”
洋人记者们自然都答应。
白七就追问韩怀义:“不是到点了么,你估计沈宝山他叔能给你叫来多少人啊。”
韩怀义如实道:“我哪知道啊,反正应该够用吧。”
他说话时看着外边那些张牙舞爪的家伙,眼睛慢慢眯起。
韩怀义本来是想等自己的人都来了之后,镇住场子收拾几个带头的,再通过官府交涉给予说法,然后去挖掘真相的。
哪怕挖掘不到,也能让对方后面的家伙为之警惕和收敛。
然后他就准备先撤走船工,直接回租界里落户再等对方出手,到了租界,可就由不得对手了。
可是这个年头许多的事总是这么的奇葩。
看那些货色的样子,和他们好好说能有用吗?
再说了,要是等会沈宝山的人看到自己缩在这里那成什么样子。
名声这东西啊,就得时刻绷着!
我本来想做个好人。。。
这时,白七忽然撇到远处上海方向那边似涌出了些人,他赶紧问韩怀义:“是不是他们来了。我的妈呀,那是多少人啊?”
韩怀义回头看去,只见东南方向涌出黑压压的大片人来,少说也得上千。
不过他们距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而平地上的高家庄的这些凶徒却看不到。
他们犹在那里叫嚣着砸门踹门。
宿舍院落的大门就算被加固了许多,还是绷不住这些人的轮番冲击,已经摇摇欲坠。
船工们见状都拿着竹篙之类的东西躲在后面紧张的看着,其实要不是主心骨二少爷在这里,这些老实人都要尿了!
“你去哪儿?”白七看到韩怀义忽然往下面走忙问道。
韩怀义却没说话,他低头去后厨选了两把砍菜用的刀,在手里掂量了下然后走到院门后冲老家船工们道:“我叫了上千个弟兄马上就到,但咱们扬州人也不能给上海的弟兄看扁了,不然二少爷我这张脸没地方放。”
白七在喊:“怀义,你可别胡来,他们人多呢。”
外边的人看不到门后的动静,也没听清楚他喊什么,高家庄的这些货还以为白七在冲他们骂人呢,于是立刻有七八条嗓子在白七的家谱上开了火。
白七被那些市井里的脏话撩拨的毛都竖起来时,韩怀义只管逼那些船工站门后两边,然后道:“我也不要你们怎么样,等会我动手时,你们给我在边上拿篙子对着捅就行,闭起眼捅都行,但是别捅了爷身上。”
船工们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佩服的有担心的,不过出于为他安危考虑大部分人都在说:“二少爷,不值当啊,您。。。”
韩怀义没再理他们,刀交在左手放在背后,就坚定的挑开了门后的横档。
看到这一幕,站在高处的几个洋人记者都愣住了,再看,韩怀义站在门内冲外边招手毒嘴一句:“来撒,儿砸!”
26一个砍一群
面对忽然打开的门,高家庄的人大感意外。
在他们看来这些挨过打的家伙还敢开门吗,等他们看到眉清目秀的韩怀义单枪匹马居然还敢挑衅,他们顿时大怒,嗷嗷着就冲进来。
韩怀义急退并厉声喊道:“给老子刺!”
他没奢望那些船工都敢动手,但只要有三五个能动手,在门口这个狭窄区域就足够干扰住对方的势头。
果然,船工里到底有些之前挨打憋气的,或者胆子壮实的,闻言立刻将手中的长杆刺出。
并且他们动手的人数还超出韩怀义的预期,居然有不下十五个,也就是说半数的人都动了手。
冲的好好的那群货进来时看到边上有人本能要减慢脚步,后面的人却不晓得,还在野猪似的往前拱着。
竹竿刺来落点或高或低,有些甚至刺到了对方脸上,高家庄的人瞬间人仰马翻。
看到这个机会,韩怀义虎吼一声将刀子一正一反双手握住,轮起右手冲最前面的那人当头便是一刀,他随即左手反握掠过一人,然后再右手一刀劈在身侧那人的肩头。
双刀过处,对方立马彪血,惨叫起来。
新罗马商行这边的员工见二少爷这么凶猛不由士气大振。
这时对方的那些人也轮起家伙试图反抗,但韩怀义都动手了周遭的船工岂能让二少爷吃亏。
士气大振的他们便将篙子再度戳出。
这次,是三十号人一起动的手,发力还坚决了许多。
可怜高家庄的些货给戳的鬼哭狼嚎,只眨眼功夫那些人就崩了,不得不往外退。
这个时候带人过来帮忙的沈宝山看到打起来了,他忙加快脚步冲过来。
能跑在前面的都是身体好的。
但还没等他们动手呢,众人就见从门内单枪匹马冲出个年轻人,手持双刀一刀一个,追着二十几号人猛剁狂砍。
刀光过处,什么铁锹木棍全部拦腰断裂不算,都还能带出片片的血舞!
沈宝山的人都怕误会,赶紧也跟着闪开先!
说实话看到这种一个砍一群,刀刀见血的场景,女人以及那些寻常百姓肯定会怕。
但这些吃江湖饭的人看到只会觉得威啊!
这特么猛的这样,他还是个人吗?
尤其这些货都冲到家里来了却给一个人生生的倒劈出去,这是何等的霸气!
白七站在高处看的更加清楚。
这死胖子见之前气势汹汹的高家庄的人就如群小鸡一样被韩怀义追的乱扑通。
他们之中不仅仅有被砍翻的还有给吓瘫的,还有跪下求饶,甚至还有忽然装死的!
如此热血沸腾的场面让他激动的肉都在跳。
妈的巴子的,韩二在扬州和我闹腾那次感情没下死手啊,你看他现在这利索劲,真砍起来老子这身五花膘哪吃得消他剁啊。
可他不知道,那时的韩二不是今天的韩二。
而且韩怀义也是先布置好局面,还卡着时间点出去的。
因为倒卷帘之后到了空地,那些家伙也许能站住脚反击,但是当他们看到自己这边来了那么多援军的话,那他们就得彻底崩溃!
短短瞬间决定计划的韩怀义的执行力度又强,他一下就当着租界这么多市井人物的面,砍出了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形象来!
说起来,这年间的沪上江湖虽有厮杀,却远不比上小刀会那年间敢和绿营玩沙场的武勇和场面。
韩怀义今天这顿砍,已经是沪上近二十年都没有的规模。
一挑三十,万胜!
铿!
韩怀义将砍的都卷了刃口右手刀随手砸出,左手刀再换在右手,然后揪住跪在面前的某个家伙的辫子。
到这个地步他这才去招呼沈宝山:“愣着干么四啊,叫弟兄们帮个忙,不要你们动手了,将他们都给我拽好了排成排跪着!”
“是,爷叔!”上千个嗓子齐声道。
不得不说韩怀义今日的表现让他们已经彻底服气。
所以他们叫的心悦诚服叫的格外响亮。
一句爷叔就好像个贴地的巨雷,砸在高家庄那些倒霉鬼的头上,他们中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这位小爷,您到底是谁啊?”
租界来的人直接两嘴巴,让他闭嘴先。
没一会儿,商行宿舍门口这带就跪满了血人。
但他们的伤势都是看上去吓人,并没有生命危险。
因为韩怀义没砍脖子,大腿这些动脉处,他之前只劈对方的头脸肩膀和腰腹,也没有用刀子捅。
所以这三十多个货还有余地哼哼喘息。
他们跪着,每个人身后都有两个汉子摁住他们。
韩怀义吩咐:“抬起头来。”
都不要他指点,那些租界来的弟兄就殷勤的揪着那些货的辫子将他们的头逼的不得不扬起。
迎着那些畏惧的眼光,韩怀义用船工递上的毛巾擦拭着手,他身上竟没什么血迹,笑的更是灿烂。
但他的笑容落在这些人眼中,如同魔鬼。
韩怀义冲他们自我介绍说:“记住了,我叫韩查理,沪上基本上都叫我查理先生,现在我随便指几个人先砍些脑袋玩玩,没指到的可以好好想想拿什么和我换条命,比如谁安排你们来的你们收了多少钱。。。”
有之前那一出,高家庄的人信他真敢杀人,韩怀义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吓得纷纷交代起来。
现场顿时七嘴八舌,吵的人头都疼。
韩怀义见状满脸失望的挖了挖耳朵,摆摆手道:“一个个的说,谁敢玩鬼,指认他的人就能活。从你开始吧。”
他说着指着其中的一个,这种情况下谁敢玩鬼啊,他们很快拼接出了事情的情况。
听闻这是他们庄头收了好处安排的,并且他们的庄头就在家里等消息呢,韩怀义和沈宝山道:“宝山兄,麻烦弟兄们跟我去一趟怎样。”
他知道沈宝山会答应,但是人得捧人,他得在人前当人家是个朋友。
沈宝山果然说:“韩先生,您只管吩咐就是。”
这时人群里走出个矮壮的汉子自我介绍道:“韩先生,我是在公共租界搞赌档的严九龄,听闻您有事我也带了些弟兄来,你只管吩咐。”
接着又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一个是法租界的朱成刚,一个则是公共租界的陈云江。
白七旁观韩怀义这种,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会的大场面,心想我特么来上海开窑子还真来对了!
27秒废对手
韩怀义在闸北砍人砍的血流遍地之际,裴大中却在府邸里急的团团转。
中洋矛盾可是大事。
一旦发生了什么丑闻,他作为本地知府,就得挨板子。
但是这件事已完全脱离他的掌握。
魏允恭却劝他不必心焦,他认为韩怀义绝对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
他能有这样的认知,是鉴于和韩怀义多次的交往。
而和他一样相信韩二的还有个人,叫叶忠明。
在上海官驿听闻弟弟说的内幕之后,叶忠明直接跳了起来:“老二,这件事使不得啊。”
“。。。。”
“乐家在背后煽风点火想把事情往中洋矛盾上扯,可是洋人难道是傻子,韩查理难道是傻子?而且乐家和你都不在沪上,你们根本不晓得韩查理的本事。”
叶忠兴见他这样沉下了脸刚要说话,就听官驿外边在喊出大事了。
上海官驿里来往的都是些人物,消息也就灵通的很。
叶忠兴听外边说什么韩查理一声令下,各租界出动上千的青皮等事。
他不由大吃一惊,他哥干脆白了脸和他道:“韩查理在沪上的能量吓死人!高家庄才多少人?”
“只要死了人。。。”叶忠兴还要嘴硬,叶忠明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就算打死人,只要有个几个活口招出背后的事,挖到乐家就能扯到你!”
叶忠兴闻言再想到乐恒明此刻就在高家庄,他不由。。。
高进从寡妇屋里出来时都傻眼了。
因为不晓得多少的精壮涌入他的庄子,见人就抓,挣扎就打。
那些之前敢在新罗马水手宿舍前撒泼的老头老太都吓得不敢出门。
高进晓得不好,想悄悄先溜掉可是这厮才贴墙根转去屋后,好吧,他家后面一样全是人!
这家庄子向来横行霸道,就因为全庄有近百个男丁,而且从老到少都是些泼皮。
所以他们遇到良民时无往不利。
但今天来这儿的就没个良民。
期间也不是没老头老太或者泼妇出来蹦跶,却被青皮几个嘴巴子就打瘫下去。
让高进觉得诡异的是,那些青皮看到他就当没看到似的,只要他不往外跑就不管他。
于是等片刻之后事情尘埃落定时,整个高家庄就剩他一个没给摁住的。
才给他睡过的白寡妇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着,然后她就看到一位穿戴洋派的年轻人众心捧月似的来到了高进面前,问:“你就是高进?”
仿佛从来没弯过腰,说话也从来没小声过的高进此刻哈着腰陪着笑脸,低声说:“小人是高进,敢问您是?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韩怀义呵呵着,回头吩咐跟来的白七:“带船工认人,但凡动手的无论老少男女都抓边上单独扣着。”
又关照沈宝山:“你请弟兄们把精壮分开审问,看他们拿了多少钱。前三个交代出来的能免死。”
接着他才对高进道:“这次收了多少钱的,如实交代吧。”
高进僵在那里不吭声,韩怀义就奇怪了:“非要我打断你的腿你才要交代,白吃这个苦头你乐意?”
高进惨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我没功夫听你废话,你这种货色也不配和我玩什么江湖,我给你。。。”韩怀义话没说完,高进眼中忽然闪过道阴狠。
这货能镇的住全庄的人也不是个善茬。
此刻他见韩怀义文绉绉的站在他面前,而他以为韩怀义就是个嘴炮心中便想,我且先拿下你保命。
于是这厮竟忽然从袖子里摸出把青子冲韩怀义猛刺过来!
可他这一刀才刺出,就觉得不对。
因为就在这时,韩怀义忽然侧出半步,右手穿花蝴蝶似的插入他的手腕下,左手则急速托上他的手臂。
本以为自己此举十拿九稳的高进一招落空后手腕上传出股巨痛,他不由面色大变。
韩怀义只是简简单单的左手一抬右手一压,再反向一撅,下面则疾出一脚看似平淡其实阴狠的碾上对方的脚趾。
高进的肩肘腕都给他反叠回去时导致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后仰,可这会儿他的右脚还给韩怀义重重踏住,退都没法退!
反关节技,空手夺白刃。
踏步前压破防重心!
这厮“嗷”的声就跪了下去。
周遭的市井之徒都没想到高进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敢动手。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到他拿刀子都快刺到韩先生的胸口了,沈宝山和白七救之不及两人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要是韩怀义挂在这里的话。。。
可瞬间的结果却是这样!
“和我玩这套?”韩怀义撅着高进持刀的手,将刀尖对准他的咽喉冷笑着毫不留情的往下再重重一压。
这时高进总算慌了,他拼命闪避着惨叫道:“爷爷,我不敢了爷,啊。。。”
刀子已噗的声直接戳进这厮的肩头。
韩怀义随即单手揪住他的脑袋,右手将刀狠狠一拧一挑。
接着众人就见他松手撤出半步,再重重一脚踹上对方胸口。
那厮被他踹的贴地打横飞出,后背轰的声砸上几米外的青石台阶才算消停。
场中有些经验的青皮晓得,那厮的胳膊已经废了。
没错,韩怀义那刀拧挑直接把高进从右肩起连带胳膊的大筋切断,于是这厮现在才蜷缩着右臂,在那里哀嚎打滚。
目睹高进拿着刀有心算无心还反被对方秒废,高家庄的人都吓尿了。
帮会弟兄们却露出崇拜神色。
韩先生原来是个练家子!
有些货不由自主就看向自己家堂口里的那些角色,那眼神多少都有些诡异。
某当家红棍敏感的骂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特么可没韩先生那本事!但老子打你还是有本事的!”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对于他们来说,韩怀义利索的身手是个惊喜,但对于韩怀义来说,给高进这厮捆在屋内的乐家人才叫惊喜。
乐恒明给揪出来时只管磕头求饶,因为有高家人的指证他想赖都赖不掉。
最滑稽的是,他当众说出自己给了高进三百两银子时,高家人都炸了。
因为他们还以为这次总共才只得一百两银子呢。
28以后这条命都是您的
被之前惊险情况惊出头冷汗的白七在边上见状立刻拿出五百两的银票来,冲乐恒明说:“睁眼看看,我们这些弟兄自发为韩先生过来办事,韩先生都悄悄先给我五百两算是给弟兄们的酒水钱,说不够还有!”
然后他大骂道:“你们拳脚比不上韩先生,人马比不上韩先生,势力背景比不上韩先生,钱财比不上韩先生,头脑更比不上韩先生,你们拿什么背后算计韩先生?你们完了!”
帮会的人看着白七手中挥舞的银票,再比较高进这厮对自己家人的刻薄。
众人都在想,那个秃子说的对,韩先生能打敢拼还大气,人家才叫个人物!
但白七这货真叫狗肉不上台面。
他才为韩怀义撑了把场子,没多久竟跑去一个老娘们面前,给那厮两大嘴巴问:“说,你才是个婊砸!”
因为上午就这老娘们抓他抓的最凶,还骂了他妈妈,他一直记着呢这就去找回来了。
韩怀义被这厮弄的哭笑不得,既理解他的行为也有些无语。
而这里的事很快就以更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因为上千号青皮押着一庄子老少到上海知府衙门的场面可不多见,不,简直就是有史以来闻所未闻。
韩怀义关照白七招待弟兄们后,此刻却已经驱车带着洋人记者们回了租界,深藏功与名,哪怕藏不住。
但就在他堪堪抵达家门口时,发现家门口跪着个人。
叶忠明。
鱼儿丫头隔着栅栏正在和他吵:“你起来好不好,你在这里干什么。”
叶忠明懒得理她,只管跪着。
远近巡捕不是不想来拉他,但叶忠明拿出身份也给了理由。
他说:“各位兄弟给个面皮,我是来给韩先生请罪的,不是来闹事的!”
听他这么说人家巡捕也就不好强硬了,因为你总不能拦着别人给韩先生请罪吧,说不定这是韩先生的要求呢。
好在没多久韩怀义的车开到了门口。
见到叶忠明跪着他有些意外随即又有些恍然,鱼儿抢先和他气愤的说:“少爷,这个人真讨厌,一来就跪着,我要他走他也不走,让人家看的难看不难看啊。”
“你应该请叶先生进去,不懂事!”韩怀义教育她道,鱼儿:“啊?”
“叶忠明,有什么进去说,和你讲过你既是江湖人就像个爷们!”韩怀义说完单手去拉起他,叶忠明却已经跪的膝盖都麻了,好险没能站起来。
但韩怀义的态度让他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他流泪道:“爷叔,不敢瞒您,我是为我弟弟来求饶的。”
“挑拨闹事的也有他?”韩怀义拉着他进屋示意他坐。
叶忠明却不敢,韩怀义发火了他才坐下,再将事情一说。
原来他得知老二和乐家的关系并知情后就急坏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闸北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他晓得不好,又见弟弟不听劝,直接就跑来了这里,偏偏遇到个夹杂不清的鱼儿他最终只能扑腾声跪下先。
韩怀义闻言倒意外了:“你在这里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他说完看向鱼儿。
鱼儿点点头,小丫头感觉自己今儿做错事了,有些怂。
韩怀义瞪了她一眼但没舍得当众骂她,而后问叶忠明:“那时候闸北的事才开始吧。”
“爷叔啊,他们不晓得你我还不晓得你的本事吗,他们从算计你的那刻起就在找死啊!”
叶忠明无奈的道:“我劝不了也阻止不得,我只能来求您高抬贵手。。。爷叔,我家老二是官迷心窍,他不懂事犯了错也该收拾,您看在晚辈的面皮上饶他一命可好。我也晓得,我在您面前其实没什么面皮。。。”
韩怀义看着忧心忡忡絮絮叨叨的叶忠明,忽然想起自己和大哥之间的感情。
自己年少无知浪荡无度时,大哥是不是也这样呢。
再说这个叶忠明还算懂事,又身为沪上的买办,将来总能给自己的事带些便利。
于是他想想便转身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接上海知府衙门,找魏允恭。”
叶忠明顿时眼巴巴的看着,韩怀义随即道:“是允恭大兄吗?呵呵,我也没想到那厮居然在高进的窝里给关着呢,哈哈哈。对了允恭大兄,我和你讨个人情可好。”
“是这样的,叶忠明毕竟是我门内的弟兄,他弟弟这次存心不良但是。。。大兄,我知道他是在算计您的位置,这样我给您个话我绝对让他以后屁都不敢放,但请裴大中知府在口供上稍微带一带好不好,行!我欠你个妞,不不不,我欠你条船。”
本来略有些不快的魏允恭啼笑皆非的放下电话,欠本官一个妞?也就你这家伙说的出来。
但你欠我条船,好啊,那我可就当真了!
然后他就跑去和裴大中说了,裴大中一听都傻眼:“这叶忠兴可是在算计你啊!”
“我自有计较,再说只是留他一命而已。”魏允恭也不是手软的人,逮到这机会要不是韩怀义的电话,他能让叶忠兴死。
“谁给你打的招呼?算了,我不问了。”裴大中摆摆手,这对他反正是举手之劳,不过他既为魏允恭的好友自然要提点敲打一下叶忠兴!
而此刻叶忠明已经感动的无以复加了,他道:“爷叔,我真是无以回报啊爷叔!”
韩怀义却也记得魏允恭这边的心结,他叹道:“我是看重你对弟弟的情义,但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这个人情不是我给的,而是魏允恭大人亲自为他和裴大中说的!可他之前可是在算计人家的位置的。另外他的位置是别想保住了。”
清廷官员勾结商人买通村民闹腾洋人,试图搅起中外矛盾然后还给抓个现行。
这种事一旦落实了,绝对要给杀头的!
但韩怀义打出这个电话之后,裴大中只要在口供上将叶忠兴摘出来,那么结果就要好上许多!
这等同救命之恩啊,而韩怀义还是被算计的一方。
说实话叶忠明来时都不敢想他能答应自己,只是想尽力试一试罢了。
如今得到这个结果,叶忠明已经喜出望外连连说:“多谢爷叔,多谢爷叔!”
“先去处置事情吧,改日再留你吃饭。”韩怀义摆摆手,叶忠明感恩戴德的出去后,难以压抑自己的心情,居然在韩家洋楼外再度磕头,扬声道:“爷叔,以后叶忠明这条命都是您的。”
然后他才离开。
29名声带来的生意
叶忠明一走,鱼儿缩在边上不吭声,韩怀义也不吭声。
煎熬半响后,鱼儿才凑过来说:“少爷,我做错了。”
鱼儿感觉自己确实做得不好,但真不知道错哪儿了。
这丫头从小就在运河边,打交道最多的是鱼,其次是爹,然后就是少爷。
她又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所以韩怀义也不是真怪她。
养成游戏嘛,得耐心教导,所以韩怀义就和她细细的道:“我和你说啊,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能让人家在外边当真跪着那么久,你得先请人家进来。当然了要是你不认识的人,那你可以不理会。”
见她点头韩怀义又继续道:“再说了人家来跪求少爷,这是少爷的本事。但让人家一直跪着,外人就认为少爷太欺负人了,这对少爷的名声不好,明白吗?”
换做高先生包括白七等人会想,你有名声吗。
但鱼儿懂了,忙道:“少爷我知道了,以后他再跪着我立刻请他进来。”
“还跪呢,人家听到你这话不气死啊。”韩怀义哭笑不得的招手:“来,让少爷摸摸。咿,怎么有点血腥味?”
他闻闻自己身上准备换身衣服,鱼儿却红着脸撒腿就跑,韩怀义意外之后恍然,哟,小娘子马上要到安全期了呀。
然后这货就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等着吃晚饭。
但马莫耶和梅洛很快联袂登门,接着杰森他们也来了。
见到他在家里喝茶看报的散漫模样,众人都无语。
随着大批的青皮散回租界,他今天的举动已经为人所知。
在他们看来,大胜归来的查理应该很亢奋才对吧。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然后思考下一步怎么去走,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我和一帮村民打一架然后赢了,这种破事有什么值得和你们说的?再说这种时候我不该回避一些和你们的来往吗?”
韩怀义给出的理由逼格实在太高。
马莫耶身为租界的警务人员都服了他了,洋人大呼小叫着道:“查理,你可是一个人干翻了半个连的人!”
“如果你们是来蹭饭的,我会热情招待的。你就不必吹捧我的武力了,我的武力不需要吹捧。”
洋人们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梅洛乐呵了会儿评价他果断带人包围村庄,并抓住乐恒明的行为彻底瓦解了对方的阴谋。
然后他告诉韩怀义一个好消息:“查理,我些朋友听闻了今天的事迹后对你很是佩服,他们正好有些运输业务,这是这几家公司的货物清单和运输详细。你看看,如果能做那你就告诉我。”
名声果然是个好东西。
韩怀义接过来看了看,却苦笑起来:“梅洛,我当然愿意做,可是目前我们只有一条船。”
“我当然为你考虑好了。”梅洛笑道:“你知道英国的白星轮船公司吗?”
“被我们美国人摩根收买了。”杰森在边上骄傲的道。
梅洛大笑:“是的,所以英国人很不舒服,于是他们开始大力扶持卡纳德公司,目前英国政府提供十五万英镑贷款支持该公司开始开建三万两千吨的卢西塔尼亚号邮轮。但苏格兰布朗工厂的能力就这么大,于是他们将部分业务分包给了法国马赛船厂。”
听到杰森的那句话,韩怀义立刻先问他:“想承包了大西洋航线的那位摩根?”
看过纪录片“大西洋上的谋杀”的韩怀义对卢西坦尼亚行在二战时沉没的悲剧很了解,要不是梅洛提到这个名字他还想不到相关信息呢。
所以他才能说出摩根这个名字。
杰森顿时想歪了:“你认识?”
韩怀义却淡淡的一笑,装逼加想象的留白,才是真正的装逼嘛。
他转头就去问梅洛:“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有途径搞到船。”
梅洛点头道:“是的,我的一位朋友就在马赛港,他们正在出售些半成品,我可以拿到极低的价格。”
韩怀义想这倒是个好消息,但是再低的价格也应该是个很大的数额啊。
不过。。。
他琢磨了下,就和梅洛先说道:“你的消息稍微晚了些,我已经答应魏允恭,以一千伍佰两白银的价格购买维修一新的伯明翰,以及以四千两的价格预定新船了。”
“一千五百两的伯明翰?你赚了查理。”
“是我们一起赚了好吧。”韩怀义说得众人都发笑,梅洛更开心了,他道:“查理,但这和我们谈的事不冲突啊。”
“有冲突。”
韩怀义摇头表示:“首先我们的水手还不够。”
“可以招徕。”
“那么资金呢?我不希望将自有资金都投放出去。”
韩怀义丢出第二个问题后,就开始钓鱼了。
他道:“不过英国给予卡纳德公司的十五万英镑贷款给了我一个好的思路。我们为什么不贷款买船呢?如果能够贷款的话我可以考虑再购买新船。但是梅洛,租界的银行可以为我们提供贷款吗?我不认识那些人。”
梅洛思考了下道:“完全可以啊查理,既然新罗马很快会拥有伯明翰,以及一艘新船以及目前的这些业务,那你就完全可以贷款再购买更多的新船。”
既然这样,韩怀义就说:“那我倒是有更多的点子了。”
“哦?那你说说呢。”梅洛和一众洋人都期待起来,因为众所周知查理在商业上也是很有天赋的。
韩怀义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立刻拿出了一个可以执行的主意来。
韩怀义说:“只要我们能贷款了,那么我们买来的半成品的船完全可以拿到魏允恭的船厂加工!同时再请原先船厂给予技术支持,让清廷去付学费!这件事我去和他谈,这样我们还能节省许多开支。”
有洋人的技术支持,江南船坞应该能爆发出比历史上更强的实力吧。
再说了清廷的钱不坑白不坑,韩怀义想。
洋人们却没他想的这么深,但表面上显示出来的好处已经足够让梅洛振奋了。
他按着韩怀义的思路立刻接道:“这样的话我朋友的船厂还能赚取好处,另外这种模式会让我们很快拥有三条甚至五条海轮!最多两年我们就能成为沪上首屈一指的航运公司。”
30集装箱Container新概念
人和人之间思维的碰撞产生的利益火花,让在场的人都为之激动。
大家在想,清廷给钱,魏允恭得到些技术,而新罗马则以半成品的价格收获全新的海轮。
这中间必定有庞大的差价我们赚的还问心无愧!
杰森甚至冒出一句:“如果市场可以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收购半成品的船加工后出售!”
这货就是个汽车贩子的思维吧。
韩怀义闻言立刻鄙视他道:“杰森,你难道想增加我们的竞争对手吗,我们应该是牢牢的卡着进船的渠道,占据沪上的运输市场份额,并永远让对手只能选择我们才对。”
好吧,杰森讪讪的一笑,不吭声了。
韩怀义接着强调道:“各位,请记住,我们一定要去做航运运输价格的制定者,而不是每一船都和货主去讨价还价的泥腿子。”
“价格的制定者?”梅洛似懂非懂。
韩怀义挥舞着手:“想想吧,我们的航单运费价格明码标价,索取却不贪婪。而除了我们他们别无选择。那么将来上海的港口里吞吐的船只都将是新罗马旗下的邮轮,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有多么强大!”
洋人们听他描绘的新罗马运输行的前景都震惊了。
是啊,要是真的那样的话,我们会拥有何等的财富?
哈同求见?退下!
韩怀义给他们消化的时间后笑着说:“另外我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必须保证你朋友的船厂和我们新罗马,以及魏允恭的船坞是亚洲唯一的合作伙伴。另外他们不得和我们争夺亚洲市场,那样我才会说。”
亚洲市场,我靠,这个名头说来就很让人激动啊,梅洛忙道:“我可以保证。”
“大规模航运的整合运输模式。”
韩怀义脑海里闪过后世的集装箱模式,接着这货却买起关子来:“不过空谈没有意思,现在大家既然没事我们就去魏允恭那边现场讲解一下吧,怎么样。”
他随即拨打了电话给魏允恭。
韩怀义明明是去骗晚饭加利用洋人占便宜,但这个骗子说的是:“允恭大兄,准备好晚饭吧,我为你和梅洛先生谈过了,他会说服马赛船厂的人向你输送技术支持,大兄,你在香帅面前又得立功拉。”
不过韩怀义也不算瞎说,因为马赛船厂的技术支持对于江南船坞的发展一定是相当给力的。
魏允恭听闻后立马疯了,他放下电话就和魏立涛道:“侄砸,快去点酒菜!一定要是上好的酒菜!”
堂堂总办,洋务新贵随即激动的在室内团团转。
哎呀,我的怀义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他心中本来因为韩怀义为叶忠兴求情而略有点不快的念头,已彻底烟消云散。
经历白天的那出戏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叶忠明得韩怀义的承诺教训彻底死心的弟弟时,乐恒明正在监狱里透过窗看天,耳边还回响着高家庄一众人的哀嚎。
和他们相比,当晚的江南船坞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洋务洋务,没有洋人算什么洋务。
看着那些凹目高鼻的洋人和总办说笑风声的场面。
已经在为新罗马修整伯明翰号的工人们更多是将目光投向他们之中的那个年轻人,因为那就是一挑三十的韩查理。
但韩怀义他们很快回到了室内。
因为有些东西需要更具体的比划。
container,集装箱。
他说出这个单词又画出图纸后,先指着外边的伯明翰号为例问他们:“杰森提供的业务里我们必须要先将乱七八糟的棉麻搬入内仓加固,然后到岸后还要请人工将其运出,这需要多少人工和时间?”
韩怀义随即用桌面表示船舶,一叠书表示集装箱。
他问魏允恭:“船坞的吊车可以将十吨的箱子吊起来的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韩怀义将一本一本的书放下:“五百吨货物只需要50个箱子叠加摆放,到地方后再用吊车取下即可。”
“要是目的地没有吊车呢?”梅洛为他提出的超越时代的运输模式震撼,但敏感的抓住关键点问。
韩怀义毫不犹豫的说:“没有就建!吊车才多少钱?”
然后他道:“”有稳定业务后,我们还要在目的地租好码头区域,让管理人员提前将货物入箱。等待船只抵达后立刻上船,向下一目的地进发。这其中会省略我们多少时间,而日积月累,哪怕平均一年只多跑一趟,五条船就是五次!按着这个单子差不多二百两的利润算,这些钱是不是立刻回来了?”
杰森兴奋了,道:“不止如此,这么操作三千吨的伯明翰号可装的货物数量和种类都会增多,我们可以一船运走最少两份单子!甚至可以协调时间积累三单一起运输!”
“当然。”韩怀义笑道:“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降低价格,争取更多的业务。”
梅洛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他提出更好的思路道:“各地的集装箱码头主官同时也是我们的业务承接人,他们用电报和总部汇报接单的目的地,我们根据目的地整理航行线路,一站接一站的转下去!这样一来,一船走一趟远航说不定沿途能接十单的短途货运。”
但韩怀义的格局比他更大思路也更清晰。
他随即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码头,集装箱前场后场,空箱集散地,中转场等环节词组。
然后他指着这个成熟的一条龙的运输链条,说:“我设想从上海北去天津南到广州西到武汉,形成一个遍布长江和外海的三角运输网络。这个主干会在半年内就能完成!其分支能还随时丰满,二年内新罗马就将成为上海最好甚至是唯一的航运公司!那么你们现在还会认为我和描绘的前景是句大话吗?”
“我如果是个女人,我现在就嫁给你。”凯斯普忽然道。
大笑声中韩怀义并没有忘记魏允恭,他当着梅洛的面和魏允恭讲述了自己的大概操作,然后道:“允恭大兄,如此一来你的船坞技术也会得到提升,两年之内的业务也将不必担心,同时还打响了江南船坞的招牌。我只请你到时候在香帅面前为我们的货运码头布局帮忙说点话可好?”
韩怀义之前说了那么多,魏允恭心想这哪里是请我帮忙啊,这分明是韩怀义在帮我。
虽说韩怀义也能因此利己,可人家掌握着主动找谁不行啊?
魏允恭立刻拍胸脯道:“怀义你放心,你们新罗马做码头的布局时,你要哪儿我就和香帅去要哪儿,当地谁敢和你们耍花招,我一定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