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唯有牺牲多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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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组干部和党员们抽着烟,喝着茶,听马大爷讲修路的事。马大爷沉浸在回忆中:“开工后不久,我到市武装部参加征兵会,那时交通非常不方便,也没有提供住宿的旅店,到市里开会都是背着背包走路去,走三天才能到达。市武装部部长明确地告诉我,说因战略调整,在全市选择高山修建雷达站的事取消了。回到公社里,我没有把取消修建雷达站的事告诉江主任,而是继续组织全公社青壮年劳动力修路。”
我问马大爷:“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马大爷说:“开工没有回头箭,主要还是想为家乡群众做件好事吧。当时如果一汇报,这路就得停工了。当时没有工程机械,修路全靠人力,遇到石头,就挖不动了。为了加快进度,我把全公社能动用的炸药等材料全部调到茅草坪村公路建设上来使用。马二爷当时就负责炸炮。”
马二爷接过话来说:“我那时二十多岁,浑身是劲,带领四五个小青年,负责挖炮眼,装填炸药,安放雷管引线,点火放炮。公社能动用的炸药用完了之后,我又带领大伙,支起几口大铁锅,用锯木面、硝铵、雄黄等,炒制炸药。炒制炸药非常危险,有一次发生爆炸,气浪把我推出去十多米远,头上被砸了一个洞,鲜血淋淋,但捡回一条命。因为马大爷领导有力,组织有方,这条路两年不到就完工了。”
马大爷对马二爷摆摆手,说:“后面的事就不说了吧。”
马二爷说:“大哥,现在不说,今后就没机会说了。路修好了,雷达部队却不来了,江主任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对马大爷隐瞒实情、不如实汇报情况作了严肃批评,但对他组织修路的事却给予高度肯定和评价。但公社其他革命委员会领导对马大爷的做法有了意见,特别是其他村被调来帮助茅草坪村修路的人,他们私底下骂得厉害。有人也向上级组织控告马大爷,说他以权谋私。市革命委员会领导也找马大爷谈过话。后来,还有群众拿此说事,马大爷一气之下,辞职回家种地了。你们看其他乡的通村公路,绝大多数是在八十年代中期修建的,比我们村整整晚了二十年。”
马大爷说:“二十年前,我都不敢到和平集市上去赶集。遇上熟人他们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数落我,说我是骗子,把他们骗来帮茅草坪村修路。现在骂我的人没了,因为我比他们长寿一点,好些当时来帮助我们茅草坪村修路的外村人都作古了。”
想不到茅草坪村这条路,还有这么多故事,党员们感慨万千,纷纷向马大爷、马二爷投去敬慕的目光。
我最后作总结发言,我说:“同志们,五十年前,马大爷、马二爷已经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是担当作为,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全体党员今天也必须要为全村群众担起责任,村两委决定迎难而上,成立由村两委成员、各组组长,外加马大爷、马二爷组成工作组,专门负责争取茅草坪村村道公路立项的事。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把这38公里的土路硬化掉。”
会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会议结束后,我和马书记、黄主任、马大爷一起,到和平乡政府,专题给张书记汇报修路的事。
张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屋里没有沙发,靠窗户有一张老式写字台,进门的墙两边摆着两排硬木椅子。张书记招呼我们在硬木椅子上坐下,拿出纸杯和茶叶,分别给我们泡了茶。
我代表茅草坪村两委,把我们关于修建茅草坪村通村道路的想法给张书记作了简要汇报。
张书记听完我们的汇报,表示坚决支持我们。张书记说:“脱贫攻坚是挑战,同时也是机遇,茅草坪村作为贫困村,如果错过了这次机遇,今后要争取资金就更难了,这事必须要抓紧抓快。”
张书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对于你们这条路,乡党委、政府早就纳入议事日程了。我给市交通局孙局长、市政府分管交通工作的郑副县长都专门汇报过,但因为路线长、资金少,一直没立项解决。”张书记打电话,把乡政府分管交通工作的赵乡长叫了过来,共同研究。
张书记说:“茅草坪村修建通村道路的决心很大,意愿很强烈,这很好,当干部就是要干摸得着、看得见的实事,要真正担当作为,不要混日子。”
赵乡长说:“修这条路难度比较大。首先,路线太长,38公里,需要的建设资金至少1000万。领导在决策时,通常要考虑社会效益。1000万资金,给茅草坪村立项,只能解决一个村的通达问题,如果安排给距离近的村,能至少解决3个村的通达问题,去年我找交通局孙局长汇报时,孙局长开诚布公地给我这样讲。”
张书记在笔记本上记着,赵乡长接着说:“其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争取立项的问题。如果按乡道来立项,按现行政策,补助资金为60万元一公里,基本能满足建设要求。如果按村道来争取立项,补助资金为35万元一公里,不能满足建设要求,每公里缺口资金近30万,这笔钱从哪里筹集?”
我说:“能不能按乡道来争取立项?缺口资金如果太大,根本解决不了,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赵乡长接着说:“这个问题去年我也问过孙局长,孙局长说,全市所有公路都全部纳入省级交通路网库管理,事先作了登记,打不了擦边球,作不了假。客观地讲,这的确是村道,只能按村道来申报立项。”
听了赵乡长的介绍,我和马书记、黄主任、马大爷都有些失望。我知道,干事情光凭一腔热血是不够的。当初我们修建活动中心,都有许多程序和环节,所需资金由六七个部门共同筹集解决。修路的工程,是活动中心工程的10倍投入,非常难。但再难,我们也要试试。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茅草坪村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脱贫攻坚政策优势。
第93章 敢问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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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和平乡政府给张书记、赵乡长汇报修路事宜。张书记说:“咱们今天就是定方向的问题,方向定准确了,才不会跑偏,不会做无用工,工作才会有效率。咱们如果盯着那60万一公里的建设资金强行按乡道去争取,最后实现不了,浪费了人力物力精力不说,还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今天就定下来,按村道申请立项。”
赵乡长接着说:“第三的问题,是如何统筹项目的问题。”
马书记问:“统筹项目是什么意思?”
赵乡长接着说:“除了市交通局外,还有几个部门有可修路的资金。一是市脱贫攻坚指挥部统筹的脱贫专项资金,这个资金用途很宽泛,可以建房、修路、打坝、引水,很好用,但立项补助金额不大。二是县财政局统筹的以奖代补资金,也可用于农村建房、修路。三是县烟草办统筹的烟基工程项目资金,主要用于种烟区道路建设。我知道的掌握修路资金的部门大概就有这些。”
张书记问马书记:“你们村今年种了多少烤烟?”
马书记说:“150亩,少得很。”
张书记又问:“效益如何,明年能增加种植面积吗?”
马大爹说:“只要张书记下令,明年我们村组干部和党员带头,种1000亩绝对没有问题。我敢打包票。”
张书记笑了:“你们看,马大爹不愧是老革命,觉悟就是高!但种植还是要以经济效益为基础,以群众自愿为根本,不搞强迫命令。”
我说:“感谢俩位领导,经你们一分析,修路这事的目标更明确,脉络更清晰,我们心中更有底气了。”
张书记拎起暖瓶,给我们一一倒水,他语重心长地说:“既然定下了目标,接下来就是抓落实的问题。对于上级部门来说,资金终究有限,哪里的群众的决心大,积极性高,肯定就投到哪里。要把群众的意愿及时、准确、全面地传达到主管部门耳朵里和心里。修路的事是茅草坪村的事,同时也是和平乡的事,就由我和你们一起抓落实,咱们就先从主管部门市交通局找起。你们回去后把一些事项再具体化,比如道路的准确里程,需不需要改变线路,占不占耕地,需不需要拆迁房屋、管线,等等。初步形成一个争取资金的报告,报给我审定后形成请示,到时我们去找有关部门汇报时一并带去交。”
从乡政府出来,我们立马投入到村道的踏勘中,黄主任骑摩托车,带着我,用里程表计量公路里程。马书记骑摩托车,带着马大爷。我们沿村道公路,边走边看,不时用脚步进行简单的测量。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对路基、边沟、堡坎、挡墙、坡比等进行了初步察看,黄主任一一作了详细记录。
踏勘完毕,我们在村委会继续研究。村道公路全长38.2公里,有三处约1公里坡度较大,堡坎和挡墙暂时可以不设计,但边沟必须要做,涵洞有18处,也必须要做,否则无法排水。
研究完相关问题,已经是下午7点多了。我看到马连忠从村卫生室出来,我赶忙叫住他。
我问马连忠:“你来卫生室拿药吗?”
马连忠说:“是的,来拿点药。前两天董医生给的药吃了还有一点效,所以再来拿一点。”
我说:“有效就好,接着来拿去吃,病好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马连忠说:“是的,我妈有点感冒,这次帮她也拿一点。”马连忠把用口袋提着的几盒药举起来给我看。
我关切地问:“这些药花了多少钱?”
马连忠说:“总计120元的药,因为参加了新农合,董医生只让我给了20元,其余的国家报销。”
我说:“那你要坚持吃药,科学治疗,不要再上江湖医生的当了。”
马连忠说:“听说村上要修水泥路了?这可是积德的好事哦。”
我说:“准备去争取立项,上级给钱了,才修得了。”
马连忠说:“不行就全村集资捐款嘛,到时我砸锅卖铁也捐。”
我说:“这不是正在想方设法帮助你们脱贫嘛,集资捐款会加重你们的负担,这不行。”
马连忠说:“只要有水泥,不行就组织全村劳动力出工,每个人头划几米,大家共同努力。”
我拍拍马连忠的肩膀,说:“再说吧,你赶快回家去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马连忠走了。我看到张嫂正在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张嫂说:“这两天走错路遇到村民,都在说修路的事。”
我笑笑,说:“决心是下了,要做成非常难,不比修建活动中心哦。”
张嫂哈哈一笑,说:“向修建活动中心学习呀,先找个工程队来做起,慢慢去争取资金。”
我下意识地赶紧摇头:“这个开不得玩笑,要2000多万建设资金呢。”
张嫂吊了会儿单杠,落下地来,喘了两口气,认真地说:“吴有德他们也评价说,想得美,不容易。”
我说:“那你的看法呢?”
张嫂说:“我觉得这个事很难,根本不可能办成。”
我问:“为什么说根本不可能办成呢?”
张嫂说:“我们茅草坪村的人,绝大多数连2万元钱有多少都没见过、没有感受过。2000万是个什么概念,如果都是十元钞,得用汽车拉了。”
我做了几个护胸动作,说:“张嫂,我们没有资金,没有人脉资源,但我们有政策优势。”
张嫂问:“什么是政策优势?”
我想了一下,说:“你知道,前几天,市委罗书记来检查村上的工作了。他主持召开了二十分钟的会,就把我们的活动中心建设缺口资金全部落实啦。这些缺口资金,原来我计划用一年的时间去争取呢。”
张嫂说:“我听说那天罗书记对村上的脱贫工作不是很满意,是吧?”
我说:“你说的这个就是关键点了。你知道吗,罗书记最不满意的就是村上的交通问题。”
张嫂说:“我知道了,罗书记不满意交通问题,所以你们现在要硬起头皮修路。”
我说:“这你就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罗书记要是哪天指示说,茅草坪村的通村硬化水泥路,必须在半年内修通!这事不就好办了吗。”
张嫂看着我说:“罗书记命令在半年内修通,那你们拿什么来修?”
我说:“建设村道,不光是村两委的事。路修不通,脱贫攻坚检查验收通不过,乡里没法交待,交通部门无法交待,扶贫开发局没法交待,市脱贫攻坚指挥部没法交待。有这么多部门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清楚了吧。”
张嫂恍然大悟:“哈哈,知道了,今后你就可以说,罗书记,不是我们村不努力,我们找了很多次,交通部门都不立项、不给钱呢。没有钱,我们修不了呀。”
我说:“这些就是政策优势。”
第94章 多姿多彩的民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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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图书室、广播站暂时由老刘老师代为管理,老刘老师一年有两个假期,需要休息。我跟马书记、黄主任商量,准备找一个合适的人接替老刘老师做这项工作,最后大家觉得马二爷比较合适,有文化、有威望,能传承民俗文化。
吃了晚饭,我正在办公室学习文件,二组组长王大才走了进来,递给我两根烟。我说:“我不抽烟。”
王大才说:“你拿着嘛。”
我再次挡开王大才的手,推辞说:“你知道我不抽烟的嘛。”
王大才执着地说:“唉呀,你拿着嘛。”
我勉强把两只烟拿在手上,王大才这才说:“李书记,明天我讨儿子媳妇,请你来喝杯喜酒。”
我高兴地说:“好好好,一定来。”
王大才走后,我叫上老丁和老刘老师,到马二爷家去,动员他管理图书室和广播站。
在马二爷家堂屋落了坐,我说明了请马二爷管理图书室和广播站的来意。马二爷的老伴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他年纪这么大了,胜任不了呀。”
马二爷的儿子马连华也说:“家里的事他倒是丢得开,就是年岁大了。”
老刘老师说:“图书室只有学生去看书。现在手机方便了,什么都可以查,来看书、借书的村民很少。广播定时打开就行。工作量不大。”
我说:“我考虑的主要是传承民俗文化的问题,咱们茅草坪村有保存完整的民俗文化,像祭龙、唱山歌、跳蹢脚舞等等,这些是今后开发旅游的重要资源。”
说到这里,马二爷老伴说:“这个倒是他的长处,年年祭龙都是他在组织和主持。”
马二爷脸上有了笑容,他说:“好的,我就帮你们做这个事。”
事情说成了,马二爷拿出酒杯,给我、老丁和老刘老师倒了一杯酒,围着火塘,喝酒聊天。
我说:“王大才明天讨儿媳妇,一定很热闹吧?”
马二爷喝了一口酒,说:“热闹得很哦。”
老刘老师说:“大荒山上的婚礼非常有特色,你明天要早点去。”
我说:“是的,我要多照些相片,把大荒山的婚礼风俗介绍给朋友们。”
老刘老师说:“大荒山的婚礼风俗目前保存得非常完整,请马二爷给你系统介绍一下,这样你明天看得更明白,理解更深刻。”
说起民风民俗,马二爷眼睛里有了异样的神采,他又喝了一口酒,娓娓道来,他说:“大荒山很早的婚俗,讲的是亲上加亲,表妹嫁表哥,表哥娶表妹,侄女过来服侍姨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很多地方的高山民族有订娃娃亲的传统,但我们大荒山则没有这种风俗。婚姻是人生中的大事,礼数规矩很多,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些礼数规矩,构成了完整的大荒山婚俗。”
老刘老师说:“大荒山婚俗的一个特点就是早婚。法定的婚姻政策是:汉族男22岁、女20岁可以结婚;少数民族男20岁、女18岁可以结婚。以前,大荒山上许多小轻年在更年轻的16-18岁,就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够不上法定结婚年龄,办不了结婚证,也没关系。”
马二爷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首先是提亲。男孩子相中了女孩子,就要托媒人上门来提亲。无酒不成礼,男青年背上两瓶酒,媒人需要夫妻同往,日子要选成阳历的双号。到了女方家,媒人将亲事郑重地向女方家父母提出来,女青年家若有意思,就收下礼品,将男方提来的酒倒出来喝。若女方父母倒的是自家的酒来喝,说明对此门亲事不中意了。男方带去的礼品就得自己带回来。”
我说:“酒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很重要的东西,酒文化博大精深。”
马二爷老伴说:“承蒙村里人看得起,马二爷和我做的媒,几十年来怕不下200对了。”
老刘老师说:“这个不容易,在大荒山,能做媒的都是德高望重的。”
马二爷转头对儿媳妇说:“你去炒点葵花籽来吃嘛。”
马连华媳妇把孩子递给马二爷老伴抱着,去炒葵花籽去了。
马二爷接着说:“其次是相亲。男方提亲后,女方若有意,就要选择吉日,到男方家相家,通常是女孩子的母亲和姨妈陪同女孩子,就是看看男方家住何处,房舍如何,父母兄弟怎么样,坐基好不好,村落大不大,水源好不好,土地怎么样,亲戚是否好相处等等,做到心中有数,确保女孩子嫁过来能安居乐业。临走之时,男方父母总要打发女孩子一些钱,女孩接了钱,就表明基本相中了,若不接纳男方父母打发的钱,则表示女方不满意男方家庭情况。”
我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了。”
老刘老师说:“你们城市人不讲传统,追求自由。”
马二爷老伴接过马二爷的话,继续说:“相好了家,接下来就是吃喜欢酒,也称之为吃口酒。喜欢酒由女方家举办,邀请父母亲的兄弟姐妹等至亲参加。男青年和媒人带着一定的礼物到女方家来,一来是让女方的亲戚长辈看看男青年的人品长相,当好参谋,把一下人品关。另外则商量讨论接下来的订婚酒和大酒(正式结婚)怎么来筹办。特别是定婚酒,办几桌,邀请些什么人参加,男方需要来多少肉、米、烟、酒、糖、茶。”
我和老刘老师兴致勃勃地听马二爷老两口讲习俗,马连华抱来干柴,把火塘里的火添旺。马二爷老伴抱着几个月前出生的婴儿,轻轻拍打。
马连华媳妇把炒熟的葵花籽端上桌子来,马二爷招呼我们吃葵花籽。
我说:“农村的婚姻习俗非常有仪式感,感觉有许多环节,每个环节承上启下,有机衔接。婚姻不光是两个人的事,有父母、亲戚、媒人等许多人参与。”
马二爷说:“都说中华民族是礼仪之帮,礼仪在旧社会,是与法律相当的规章制度,不尊重礼仪,也是要治罪的,轻则罚役,重则杀头。农村的婚姻习俗也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礼仪,在解放前,是不能轻易违背的。”
第95章 寄得住的大荒山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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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边吃葵花籽,一边喝酒,一边听奇特的婚俗趣事。
马二爷接着说:“吃了喜欢酒,然后是举行订婚仪式。定婚是婚俗中的大事情,意思就是向社会宣告,这门婚事确定了。这姑娘已经有主了,其他男青年不能再提亲打主意了。讲排场的家庭,订婚酒得办十来桌。男方家由男青年、媒人和帮忙的兄弟,将商定的礼品提前一天送到女方家,女方家则置办酒席,邀请近亲属来,喝酒吃菜。到了晚上,就围坐在堂屋里,商定操办大酒的事宜。”
老刘老师说:“李书记你不知道,农村办一场喜事非常不容易,城里人倒是好。在宾馆酒店预订好桌数,明确上哪些菜,订金一交,根本不用操心,到时只管招呼客人吃饭,而且只吃一顿饭。而农村则不同,要办三天,酒宴要自己操办,环节、过程非常多。”
马连华媳妇说:“可不是,婚礼这些事是要说得非常细致的。男方需要来多少礼银钱,来多少猪肉,来多少米,来多少烟、酒、糖、茶,给女方父母买几套衣服,给女孩子买几套衣服。这时女孩子的姨妈婶婶就要出来为女方家说话,尽可能地多挣一些彩礼。彩礼多,女方家既有面子,又得实惠。男方的长辈和媒人也会跟女方家在和平友好的前提下,认真的讨价还价,最后形成共识、达成一致。”
马二爷说口渴了,叫儿子马连华在火塘中支起铁三角架子,烧水泡茶。
马二爷老伴继续讲:“定婚这天晚上,彩礼商定后,女方的叔叔舅舅、姨妈婶婶们还要单独坐下来协商女方的嫁妆问题。我们当地的风俗习惯是,叔叔舅舅、姨妈婶婶们要负责各自给侄女做娘家的赔嫁嫁妆,如大叔打发(赠送)穿衣柜,二叔打发(赠送)梳妆台,大舅打发箱子,二舅打发柜子、三舅打发床。大姨妈打发被子,大婶子打发毯子,等等。大家相互商量,尽量做到应该有的日常生活用具都有,各位至亲承担一样,避免重复,这即是风俗传统,又体现对出阁侄女的一片爱心。特别是穿衣柜、梳妆台、床、箱子、柜子等,这些都是要自家备好木板,请木匠来做,漆上漆。被子、毯子等就需要出钱到集市上购买了。”
我说:“城里就简单得多,家具到店里自己选购,看上哪样买哪样。交了钱商家送货上门,包安装。”
马二爷说:“定了婚后,时机成熟,接着就选日子、请客,筹备办大酒结婚。就是请先生帮忙择定大喜的良辰吉日,一般都选择在农闲的冬季,加之气温冷凉,食物不易变质。选好良辰吉日后,双方就要请客。请客是有规矩的,不发请帖,打电话、发微信,得亲自上门去邀请。邀请哪些亲戚,都非常有讲究,不然容易得罪人。”
马连华也掺和进来,他说:“本来参加婚礼是吃喜酒看热闹,但婚礼涉及的事很多,需要很多劳动力,所以在请客的时候,要特别邀请帮忙弟兄,所谓帮忙弟兄就是负责操办婚礼的主要群体。帮忙帮自己!这次你帮忙别人,下次你有红白喜事,别人也才会帮你。帮忙弟兄分工很细,谁负责到女方家过礼,谁负责借桌椅板凳,请负责搭建亲棚,谁负责主厨炒菜,谁负责到女方家搬箱抬柜,谁负责杀猪砍肉,谁负责传烟倒茶,谁负责烧水抱柴,各环节分工明确。”
我听得出来,婚礼是大荒山人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前,我总是认为自由恋爱是天经地义的事,父母无权干涉子女的婚姻自由。听了马二爷一家的介绍,我明白了,婚姻跟许多因素有关,跟许多人、许多事关联,不是简单的一个自由所能代替和概括的。
老刘老师说:“婚宴要委托一个德高望重、有管理经验和组织协调能力的长辈来当总管,总揽整个婚礼事务,全体帮忙人员,都要听总管安排和调遣。请客时,总管就要请好。然后要忙着采购置办酒宴的物资,猪自然是早早养在圈里,但烟酒糖茶、干菜等等东西都要到集市上采购,通常要采购很多次,才基本备齐。”
看得出来,今天晚上马二爷一家人都非常兴奋,他们向我介绍大荒山的婚俗,如数家珍,对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他们对这些传承千百的的婚俗高度认同。她们有意无意地传承了这种婚俗、维护了这种婚俗。
马二爷敬了我和老刘老师一口酒,转头叫儿子:“马连华,把酒给我们倒上。”
马连华给我和老刘老师倒了满杯酒,给马二爷倒了小半杯,他对马二爷说:“爹,你少喝点。”
马二爷说:“办大酒是最重要的环节。不论男方女方,婚宴都要办三天,吃四顿饭,第一天叫相帮,第二天叫正酒,第三天早饭过后散客。女方家于男方家前一天举办,有机衔接。”
这时水烧开了,马连华找来茶壶,泡了一壶茶,又找来几个杯子,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马二爷的老伴说:“李书记,习俗多着呐。女儿出嫁的头天晚上,姨妈婶婶们要举行“装箱”礼仪,就是在陪嫁的箱子柜子里装一些东西。表达最后的心意。各地风俗习惯不同。“装箱”通常是装一些鞋子、袜子、鞋垫、手帕之类的东西,有的也装点零钱。也有往箱子柜子里装米、装红糖、装甘蔗的。抬箱柜的“帮忙弟兄”抬到装米、装红糖、装甘蔗的箱柜,是最辛苦的了,又沉又重,路又远,歇很多气、流很多汗、喝很多冷水,好不容易才抬到男方家。所以,男方家对抬箱柜的“帮忙弟兄,格外的敬重,吃饭时优先按排上坐,喝酒时主人要多敬几杯,以示感谢。”
马连华媳妇接着说:“装箱”之后,还要“哭嫁”,孩子是娘心头的肉,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要远离了,母亲心里百般不舍。于是就有母亲和姨妈、婶婶们哭嫁,拉着新姑娘的手,边哭边说,一来哭诉养育儿女的艰辛。”
我笑着问马连华媳妇:“你娘哭嫁时说了些什么?”
马连华媳妇不好意思地说:“我也记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诸如养你难,生你苦,生下你才一尺五之类的话。还有就是叮嘱到了婆家要注意的事情,比如早睡早起,孝敬公婆,团结姑嫂等。”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96章 热烈隆重的大荒山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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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山的婚俗,保持得这样完整,并且非常有地方特色,真正看得见山、望得见水、寄得住乡愁。在市场经济和快餐文化高速发展中,显得弥足珍贵。对于民风民俗来说,传承和弘扬才是最好的保护。民俗文化是重要的旅游资源,虽然现在的大荒山人还没有意识到。带头传播大荒山民俗文化,是村干部的重要职责。夜里,我把手机充满了电。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我叫上老刘老师和老丁,来到王大才家。
初冬的大荒山色彩斑斓,地里的庄稼收完了,枯黄的秸杆一堆一堆簇拥在地边,红土地又显现出它暗红色的本来的面目。茅草黄了,柿子红了。露珠挂在路边的菜叶之上。天空万里无云,大阳还没有出山。天地氤氲,万物化淳。
王大才家门前,欢天喜地、喧嚣热闹。大门上已经贴上喜庆的楹联,两扇木门上各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字。门头上挂着一缎红布。门前人来人往。老总管马大爷坐镇指挥,他扯起嗓子,给帮忙弟兄派活。
帮忙杀猪的马连光、尹德海等男工们早早到来,在房前的菜地边挖了两个灶洞,支起两口大锅,柴火雄雄,烧滚开水,杀猪烫毛,开膛剖肚。马连光将要送到女方家过礼的肉割下来,用红纸扎好,连同其他彩礼一道,在媒人的带领和见证下,由负责过礼的“帮忙弟兄”抬了或是挑了,送到女方家里去过礼。因为这天,女方家的酒宴已经正式开始了。
负责搭亲棚的孙正权、起合林、沈学强等20多个男工们早早到山上砍棚叶,棚叶选择一些高矮适中的灌木、松枝,竹子等。棚叶抬回来后,马大爷指挥搭亲棚,亲棚搭建在王大才家院坝里,面积约有 80平方米,四周用树木立成架子,顶上搭横梁,然后将树枝树叶铺盖在顶上,起到挡光遮阴的效果。亲棚里会客喝茶,聊天吃饭。
负责主厨炒菜的张嫂、卢明秀带着一帮人忙活开了,负责烧水抱柴的王宗保在门外支起了灶,婚礼所需要的桌椅板凳陆续搬到亲棚里来了,马奶奶、马二爷等上了年纪的老辈子们,也坐在堂屋里,摆龙门阵聊天了。
中午时分,客人陆续到来,特别亲的亲戚,进门前要炸火炮。火炮一响,总管马大爷就扯开噪子喊:客人来了,传烟倒茶,堂前请坐!
于是马连华就将客人引导到堂屋里坐下来,马连江、马连双过来给客人传烟,原村主任王泽良和王大才是本家亲戚,这时和他哥王泽田过来给客人上茶。
吃过早饭,负责接亲的队伍就出发了。老刘老师告诉我,接亲的都是王大才的至亲,一般情况是夫妇同往,寓意成双成对;当然也要安排两个年轻姑娘,负责陪伴新娘子;还要有一队抬箱柜的男人;看女方陪嫁的多少,和路程的远近。通常20-40人不等,因为大荒山陪嫁的箱子和柜子由实木做成,里面还要装东西,非常沉重。
我忙着录视频、照相,老刘老师跟着我,给我介绍每个婚礼环节的情况。看到我在忙碌,老丁也拿出他的手机,帮忙记录一些充满乡土气息的精彩瞬间。我把这些情真意切的图片编辑后,配上说明文字,发在个人的抖音、快手和微信账号上,用自己微弱的影响力,带头传播大荒山浓郁的乡土文化。
老刘老师继续给我介绍人情世故:“接亲还有一个苦差事是背新娘。按照风俗,送亲队伍在到达男方家前,新嫁娘的脚不能落地,只能由人背着一路过来。背新娘的男人要用油和锅烟,将脸摸花,再用一根铁丝,将鸡蛋壳串成一串,挂在脖子上,让其他人认不出来。大多数新嫁娘都善解人意,只是在过沟过河之时应下风俗,象征性地背一下,其他时间自己走着到夫家。也有像我嫂子那样的极少数新娘严格按照风俗习惯办的,一步不走,必须背着,这就苦了“背哥”了。”
老丁说:“现在交通便利了,城郊区娶媳妇箱柜都用车拉,迎新送亲也就用车接送了。”
老刘老师说:“大荒山也这样,只是今天王大才儿媳是小松林的,不通路,还得用人工抬嫁妆。”
王大才家亲棚搭好后,负责挂礼的是有文化的马二爷和老党员吴友德,吴友德毛笔字写得非常好。孙正权他们搬了张八仙桌,放在亲棚里,吴友德戴着老花眼镜,马二爷穿着蓝布衣服,挎着黄布包,坐在八仙桌前,把礼簿在桌上铺开,磨好墨,润好笔,只等客人来。
今天,来帮忙的人都忙忙碌碌。马大爷扯起高嗓门随时提醒大家:帮忙帮自己!别人有事时,你认真帮忙,到你自己有事时,别人才会来帮助你。
老刘老师给我介绍挂礼的情况,他说:“以前经济条件差,大荒山上结婚送礼多数都送米,或是苞谷,再送一元或是两元钱。礼轻人意重。舅舅、姨妈们送了箱柜等嫁妆,就不再送礼金了。而大风顶的风俗又不同。侄儿侄女结婚,舅舅、姨妈们必须要送晾干的猪老壳肉。后来,随着经济社会发展,送米的就少了。”
我问老刘老师:“那咱们随多少礼呢?”
老刘老师:“村民们随礼一般在200元左右,至亲要多一点。总体来讲,大荒山上的礼金都不重,随200元的礼,但吃四顿饭,体现的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我说:“好,那咱们先挂个礼吧。”
我和老刘老师、老丁分别送了200元的礼金。马二爷收了礼金,吴有德郑重地把我们的名字和礼金金额写在礼簿上。
大荒山人喜欢热闹,婚礼有请唢呐子的习俗。吹唢呐子的唢呐匠由两人组成,装备一长一短。短的就是唢呐,长的则是大号。王大才家请来的唢呐匠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个戴着黄布帽子,一个留着短头发,两人坐在马二爷和吴有德挂礼的桌子旁边,有客人炸火炮进来时,就吹一阵子唢呐。
不知道是唢呐匠吹的功夫不得行,还是选择的唢呐曲调不悦耳,唢呐吹去吹来,我听到的只是一个曲调:哩啦哩哩啦……比起陕北那些高亢激昂的唢呐曲调,简直差得太远了。所谓唢呐子朝天吹,说的就是不靠谱不着调。但婚礼图的是热闹喜庆,就象放鞭炮一样,要的是声音,目的是引起别人注意。长号则只是在进亲、发亲、开席时吹几声。
第97章 吸引人的婚礼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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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爷德高望重,是茅草坪村最合适的婚庆管事,每家的大事小事,都离不开他。最近来,马大爷年事已高,能推托的也就推托了些。但排场大、人数多的婚庆,还是由他来主持。马大爷吆喝一阵,口干舌燥,于是坐在吴有德挂礼的八仙桌旁边,倒茶水喝。我凑过去跟马大爷打招呼:“大爷,辛苦啦。”
马大爷喝了半杯茶,抬起头来说:“排场大了,怕是有**十桌客,不把帮忙弟兄们催着点,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乱成一团,一场好事不就弄砸了嘛。”
我说:“那是,这么多人,这么多环节,组织协调非常重要。”
老刘老师说:“总管才是最重要的。不光是要有组织协调能力,而且要有号召力,通俗说就是要喊得动人。你别看今天来帮忙的有许多人。有的人安排他做事,他会闹情绪,叫他做这样,他偏要做那样。”
马大爷说:“家家有喜事都叫我管事,熟悉了。我老头子叫他们做啥,他们还不敢不听。婚事其实也不复杂,杀猪杀鸡的要把肉备好,洗菜的要把菜洗干净,帮厨的才有做菜的料。洗碗的要准备碗筷,端菜的开席时要有序上菜,客人才会饭吃。还要有专人烧水、泡茶、倒茶,管酒、管烟。接亲的,抬箱柜的,陪客的,都要落实好。大家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协同配合,才把事情做得好。”
这时,马连华媳妇、孙正权媳妇、马连江媳妇等女同志弯着腰背着竹篮子进到亲棚里来,男人们见状,赶紧上前协助把篮子接住,放在地上。竹篮子里装满了青绿色的松毛。大家一齐动手,把松毛拿出来,铺在地上。
我好奇地问:“这是要干嘛呢?”
老刘老师说:“这是大荒山的特色,松毛席,等会吃饭不用桌子,我们将云南松松毛扯来,铺在地上,酒席就摆在松毛之上,大家席地而坐,称之为松毛宴。你在其他地方看不到哦。”
马大爷补充说:“很早之前,我们大荒山的婚礼不光是亲戚到场,一个村子的人都要来参加,人很多,场地有限,就摆这样的松毛席,一桌席上,吃饱一个,站起来一个,另外的人赶紧坐下去,接着吃,称之为流水席。现在好了。吃完一桌,撤去碗筷,再重新上一桌的菜。没吃的客人坐下来吃。”
王大才的远亲近邻陆续赶来贺喜,火炮声一响,马大爷高喊:客人来了,传烟倒茶,堂前请坐!王大才两口子赶紧到门口迎接客人,将客人引领到堂屋里就坐。
参加婚礼在大荒山叫吃酒,就是吃喜酒的意思。顾名思义,酒是最不可或缺的。大荒山的酒,不需要购买厂家生产的瓶装白酒,而是自己用苞谷、苦荞、小麦酿造的白酒,酒精度在50-60度之间,美其名曰小灶酒。这会,两瓶小灶酒已经放在吴有德挂礼的八仙桌上。唢呐匠是手艺人,非常受尊敬,喝点酒,才有力气把唢呐吹得更响。酒一上桌,两个唢呐匠就喝上了。戴黄布帽子的唢呐匠叫李老三,一杯酒下肚,他就活跃起来。趁来的客人少的时机,他把唢呐子扣在桌子上,从腰上抽出笛子,吹起了蹢脚调。吹得人心痒痒的,一些闲人就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李老三一高兴,就唱起了山歌小调:好久不走这方来,这方的小妹好人才,这方的小妹人才好,赛过前朝祝英台。歌声婉转,情深意长。引得大家都来围观。这时马大爷喊起来了:“帮忙弟兄些,该干啥子干啥子,各人把自己的事干好,唱歌蹢脚晚上有的是时间。”有任务的人这才不舍地离开。
下午4点,马大爷高声叫喊:“帮忙弟兄,准备摆席,堂屋里摆两桌,亲棚里摆28桌。”号令一出,帮忙弟兄开始拉凳子摆席。老刘老师告诉我,酒席的菜必须是单数,至少九个菜,称之为九大碗,后来增加到11个、13个菜。碗筷摆上松毛席后,帮忙弟兄有序上菜。
马大爷高声叫喊:“各位尊卑老幼,客请客,客候客,大家请入席了。请近亲勒紧裤腰带,让远亲先入席。老辈子请堂屋入座。年轻人请新棚入座。赶紧围起,八个人一桌。”
马大爷一喊,客人们就找位子入座了。我们算是近邻,就让远亲先入座。
老丁说:“客人很多,怕是不止30桌。”
老刘老师说:“大荒山的席是一轮一轮的摆。每轮20-30桌,吃完一轮,收拾碗筷,再摆二轮,一般三轮就结束了。今天相帮,不是正酒,可能两轮就结束了。”
菜上得差不多了,两个唢呐匠取出长号,抵到嘴边,鼓起腮帮子,开始吹号。号令一出,大家动手喝酒吃饭。
到此,我一个手机的电完全用完了,抖音、快手、微信发了很多条,在朋友圈里不断刷屏。朋友们反响非常强烈。除了点赞留言而外,还大量转发,把大荒山的奇特民俗向更远的地方传播。我对老丁和老刘老师说,你们也多多转发一些,好好宣传一下。老丁和老刘老师说,他们没有抖音、快手,只有微信。
第一轮酒席结束,收了碗筷,快速洗干净后,又摆第二轮,照样是30桌。我和老丁、才能刘老师入了席。马大爷安排完,也过来和我们一桌吃饭。
晚上九点,要举行新郎挂红仪式。挂红在堂屋内进行,王大才的哥哥、兄弟等至亲要给新郎挂红,以图大吉大利。王大才的哥哥王大强用二丈多的红布,扎成红花,挂在新郎王明洪身上,有点像受表彰的先进人物挂绶带一样,边挂边说吉利(四言八句):小小红布二丈长,今晚挂在儿肩膀,亲戚朋友齐相贺,金玉富贵满华堂。王大才的弟弟王大理也用红布扎了两朵红花,挂在新郎王明洪身上,边挂边说吉利:金屋人间传二美,银河天上星成双,志同道合创大业,携手并肩奔小康。王大才的其他至亲逐一按顺序给新郎王明洪挂红,也都是边挂边说吉利话。最后,新郎王明洪两边肩膀上,挂满了厚厚的红布,十分喜庆,十分显眼。
第98章 好久不走这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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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之后,劳累了大半年的村民们有了一个相对闲暇的时光,他们从身体上和精神上彻底放松下来。大荒山人贫穷落后,但勤劳善良。他们热爱大荒山的山山水水,热爱大荒山广袤贫瘠的红土地。他们自由活泼、热情奔放、乐观向上。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来王大才家喝喜酒的客人很多,包括许多像王宗保、马奶奶、黄才发那样的贫困户。听到笛子响,脚杆就发痒!在婚礼的喜庆祥和中,他们忘记了物质上的贫困,放飞精神上的富足。他们忘情地唱歌、忘情地跳舞。我被他们的豁达乐观精神感染了。我认真的捕捉他们每一个欢乐的瞬间,想把他们乐观向上的精神传递给更多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来到王大才家。马书记、黄主任也来了,他们忙里忙外,帮着做事。吃过早饭,马大爷安排人员把青棚收拾干净,支上桌椅,挂上红布,准备迎接新媳妇的到来。王大才告诉我,选择的进亲吉时在下午二点。
一点半,长长的接亲和送亲的队伍从山包那面转了出来,穿红戴绿的男女说着笑着,向王大才家走来。两个唢呐匠吹响了长号,表明一个重大时刻即将到来。
给王大才家背新娘的是茅草坪村团支部书记秦有刚,秦有刚身高体壮,戴着黄布帽,抹着大脸花,脖子上挂着一串鸡蛋壳,新娘爬在他背上,扶着他的肩膀。秦有刚双手向后,搂着新娘双腿,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大伙看到新娘,又是喜欢,又是好笑。
浩浩荡荡的迎亲的队伍到达王大才家门口时,进亲时辰未到,要等一会儿。马大爷一声令下。有人抬出凳子。迎新队伍坐下休息,耐心等待。陪嫁的箱柜则提前抬进家门,送进新房,安置妥当。
借此机会,我也跟着抬嫁妆的人进了新房。马二爷在新房内指挥。婚床布置好后,还要压床,就是找一对村子里公认的有福气的夫妇铺床,还找了一对童子娃娃(小孩子)来婚床上坐一坐,将福气传递给这对新人。
今天承担铺床任务的是村主任黄朝华两口子。黄朝华两口子边铺床边讲吉利:铺床铺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女郎;福贵双全,永远吉祥;男婚女嫁,花烛洞房!铺床铺床,喜气洋洋;先铺四角,后铺中央;夫妻恩爱,共枕同床;早生贵子,播种成双;一儿一女,龙凤呈祥!
黄朝华两口子铺好床,马大爷和马奶奶抱进两个小孩,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压床就算完成了。
时辰一到,马大爷高喊:“鸣炮进亲。”新娘穿着盛装,先跨过一个火盆,再跨过一个筛盘,消灾除难,去鬼驱魔。然后才踏进家门。马二爷在门前说吉利:“新娘跨火盆,大人养小人。福来都是五,喜到必成双。新娘跨进门,带来聚宝盆。合家保平安,贵子早早生。”
进门之后,送亲的,接亲的到亲棚里落坐,传烟倒茶喝红糖水。新郎新娘则到堂屋里拜堂。堂屋里香烟缥缈,灯烛辉煌。马二爷主持婚礼:新郎新娘,齐登华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拜完天地,拜完父母,夫妻对拜,才送入洞房。
新人入洞房时,马二爷高声说:“手捧花烛亮堂堂,我送新人进洞房,今日洞房花烛夜,明年生下状元郎。”
至此,婚礼仪式完成。一对新人正式结为夫妻。
结婚典礼过后,晚宴开席。28桌人围坐在亲棚内的松毛之上,喝酒吃菜。此时有一个重要的风俗,就是新郎新娘给来宾敬酒,认识亲戚长辈。
马二爷带领着新郎新娘给来宾敬酒。为了避免宾客回敬新郎新娘的酒,把新人喝醉,黄朝华、马连光、秦有刚、原村主任王泽良4人作为新郎新娘的“酒保”,宾客回敬新郎新娘的酒,就由“酒保”代喝。
敬酒一桌一桌进行。新郎新娘端酒,每到一桌,马二爷都用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吉利”,就是说四言八句的吉利话,类似于打油诗,称之为“说吉利”。“说吉利”非常有讲究,每桌都不一样,有多少桌,就要说多少个,既体现了说的人的诙谐幽默,也蕴含了对新人的美好祝福。这些“四言八句”,内容雅俗共赏、荤素掺差,为婚礼助兴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比如:一个盘子花又花,里面装的是葵花,大家都来抓一把,明年生个胖娃娃;一对鸳鸯人人夸,今日挂红又戴花,新客犹如嫦娥女,生个贵子戴乌纱;一对枕头四朵花,吹吹打打到婆家,不等明年这时候,又喊爹来又喊妈。马二爷每到一桌,都说一段,说完,一桌子人都齐声高叫:好!好!
我跟老丁说:“要说**十桌,每桌都不重复,既要熟记于心,又要随机应变。”
老丁说:“所以说这是技术活,民间文化的传承需要艺人,不是随便哪个都行的。”
新娘子迎进家门,大事算是完成了,宾客们就活跃进来,也不讲究长幼有序,以高兴欢乐为主,所谓三天不分大小,七天不分老少,可以尽情的说笑打跳。晚饭过后,收拾停当,夜幕落下。村里建成的民俗文化活动坝子,今晚就要发挥作用了。
黄朝华把一个200瓦的电灯吊在学校操场的旗杆上,年轻人已经躁动不安了。这时,悠扬的笛声响起,斜戴着黄布帽子的李老三,吹着蹢脚调,慢慢走到操场中央。小伙子大姑娘、大爹大妈大婶子、三姑三婆二姨妈们,慢慢聚拢来,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大圆圈,和着蹢脚调,跳起了热闹欢快的蹢脚舞,边跳边走边转边唱。
这两天我忙着拍照录视频,想把所有的美好瞬间都记录下来,却又不懂照相技术,能力有限,许多照片都不理想。今天晚上的蹢脚舞,人最多,最热闹。
我不停地忙碌着。忽然间,我发现,跳舞的人群中,吹笛子领舞的人换了,笛子吹得更婉转悠扬了,歌声更高亢激昂了。我仔细一看,吹笛子的人居然是大风顶的黄才发。黄才发戴着黄布帽子,敞开衣襟,猫腰弯腿,边吹笛子,边带领大家前摇后摆地蹢脚。一个大圆圈中双围了一个小圆圈,大家手拉着手,整整齐齐、协调一致地甩手、送胯、跺脚,嘴里大声唱:你爹不合心,你妈不合意,不合心、不合意,娃儿哪呢来……
第99章 民俗文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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蹢脚舞的样式很多,有三套拐、背榨把、跺脚等等,以跺脚、甩手为主,体现劳动人民的力量、热情、大方、活泼、团结、协作。年轻小伙热烈豪迈,踏着整齐的步调,把地板跺着闷响。姑娘小媳妇们热情大方,秀臂轻挥,衣摆飞舞。大爹大妈们抬脚送胯,喜笑颜开。小孩们嘻嘻哈哈,你追我逐,钻来窜去。
王大才家提前俩月就酝酿好几桶醪糟米酒,大荒山称之为甜白酒,味道清甜,酒精度低,老少兼宜。蹢脚舞跳几圈下来。大家伙都热汗淅沥、气喘吁吁,于是就窊起桶里的甜白酒,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稍作休整,黄才发的笛子又吹响了,大伙又围成一圈跳了起来,跳的人太多,显得拥挤,就围成两圏,大圏套小圈,手拉着手,肩靠肩,臀挨着臀,腿擦着腿,脚抵着脚,跳起来闹起来。打情骂俏中,许多姑娘小伙子就相成了一对。
人们跳累了,就在板凳上坐下来,喝着洒,唱起来了山歌。马二爷唱:好久不到这边来,这方绿水起青苔。扒开青苔吃凉水,十里当做五里来。黄才发唱:一条河水绿茵茵,不知是浅还是深。竹篙点水试深浅,唱首山歌试妹心。马连光媳妇唱:墙里栽花墙外生,家花串着野花根。家花当成路边草,野花当成命根根!曲调优美动听,歌词诙谐幽默。唱起来、跳起来、合起来,一直热闹到天亮才收场。
各方一俗,很多地方农村婚礼不闹新房,但大荒山的婚礼是要闹房的。闹房在正酒那天晚上闹,这时婚礼大事已完,娱乐为主,三天不分男女,七天不分老少。闹房很有讲究,秦有刚带着5个小伙子组成一队,一人端一个茶盘,盘中放一副对联、一封火炮、几块钱。黄才发吹着笛子,蹢着脚,从大门、进堂屋门,再进新房门,用两张八仙桌,将新郎新娘夹在桌子中间。王大才和老伴在桌子了摆上花生、瓜子、水果糖。以秦有刚为首的爱折腾的年轻人们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节目来,消遣折腾新郎新娘。比如吃花生、咬苹果、吃香蕉、摸糖之类,晕味十足,**火暴。
马二爷告诉我,虽然黄才发家里贫困,但他多才多艺,特别是笛子吹得好、山歌也唱得好。对黄才发,我又刮目相看了。
闹房结束,秦有刚他们又来到村委活动中心继续狂欢,蹢脚舞又跳起来。男女青年们将锅烟、黄泥巴等东西和上猪油,相互抹到对方脸上。没有了长幼观念,没有了道德约束,有老的抹少的,有男的抹女的,有几个老爷们按倒一个大表嫂抹的,也有撩起衣服抹在胸口上肚子上的,胆小的姑娘嫂嫂们远远躲起来。抹和摸在这里混淆不清,胆大的跑得慢的,姑娘嫂嫂们,被小伙子们抹了一身黑油灰,据说用几桶水,洗几天都难洗干净。我、老丁是大荒山的客人,老刘老师是大荒山许多年青人的启蒙老师,因此大家都不为难我们,我们得以清白干净。
第三天,早饭过后,女方家送亲的客人就走了。婚礼基本结束,也就是散客,客人们也告辞走了。“帮忙弟兄”拆了亲棚,收拾桌椅,借别人家的锅碗瓢盆也物归原主。至此,整个婚姻才算真正的完成。
马大爷跟我讲,大荒山婚礼,习俗多,环节多,需要亲戚朋友们相互帮助、相互配合、大力支持,才能顺利地完成。
马二爷跟我讲,农村人常说的一句话,帮忙帮自己!你帮了别人,论到你家有事了,别人就会来帮你,这是大荒山千百年来形成的优良传统。
老刘老师跟我讲,现在婚宴的选择就多了,城里人最方便,在宾馆酒店订上几十桌,只管吃一顿饭,省了很多事。
“帮忙弟兄”前前后后忙活了四五天,非常辛苦劳累,马大爷代表王大才王留他们下来玩一天。“帮忙弟兄”前几日主要是干活,服务婚礼、侍候客人。现在任务完成,可以放松玩了。于是秦有刚等一帮年轻人又继续打牌、下棋、喝酒、唱歌、跳舞,通常是又玩通宵。
这时,新郞新娘要到女方家去回门。新人带上两个年轻的姑娘小伙,提点肉、酒、糖、茶等东西,到女方家拜望父母,感谢养育之恩,回门不在女方家过夜,吃了晚饭就回男方家了。
在农村的婚姻大事中,媒人是很重要的角色,无可替代、不可或缺。接下来要谢媒,王大才夫妇带上烟酒糖茶,到媒人家里去,感谢媒人促成了这桩美好姻缘,感谢媒人为婚礼的奔波劳累。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是人民的精神家园。同样,在广大农村,乡村文化是其灵魂和精神家园所在。所谓“乡愁”,就是魂之所系、魄之所归、心之所向之地。大荒山虽然说不上历史悠久,人文鼎盛,但民风民俗传承有序,形态完整、仪式古朴、内涵丰富。这些保存完好而绚丽多姿的民俗文化,成为大荒山独特的“文化符号”,正在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吸引各方聚焦关注。
我们用了三天的时间,仔细感受大荒山婚俗,就是想要总结、提炼、传播,让大荒山民俗文化与其优美自然风光有机结合起来,经过宣传、包装、推介,最终形成亮点,吸引游客到大荒山来旅游。
很明显,老丁没有想这么多、这么远。马书记和黄主任也没想这么多、这么远。我心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个模糊的方向。但我坚信,如果传承有序,保护及时,开发到位,大风顶的木板房、三组的土掌房,包括二组的土木结构的瓦房,以及大荒山淳朴的民风民俗,最终会形成商品。
这三天,我的两个手机,以及我微信、抖音、快手号,成了我宣传大荒山民风民俗的工具和平台。但是,这个工具和平台传播方式单一,影响力十分有限。但毕竟开了头、起了步。我的同事和朋友们纷纷献计献策,建议把黄才发、李老三打造培养成网红。建议邀请市文化馆、市宣传部、市电视台宣传报道大荒山民独特的风民俗。如此等等。
婚礼结束,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100章 跑通村硬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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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才家的婚礼一结束,我们就着手通村公路建设的事宜。目标定了,决心下了,接下来就是抓落实的事。在这个关键时刻,马书记的老婆生病了。争取公路立项的事主要就落在了我和黄主任的身上。
11月15日,这天风和日丽,张书记、我、黄主任、马大爷我们一行四人。坐着乡政府的越野车,向市里进发,找相关部门汇报修路工作、争取建设资金。车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奔驰。到市里已是下午了,我们马不停蹄赶到市交通局向沈局长汇报。
沈局长看了我们的报告,听了我的情况介绍,说:“农村公路建设资金是省交通厅筹集并分配下拨的,今年全市的农村公路建设资金已全部安排完了。明年省交通厅是否下拔、下拔多少不知道,市本级是无法筹集的。你们这条路太长,需要1000多万资金,难度非常大。到时候市政府研究的时候,我如实向领导们报告,至于能否立项,那得由市政府领导集体决定了。”
沈局长停了一下,接着说:“你们对修路这么重视,村组干部跑这么远亲自来争取项目,非常不容易,我本来不想打击你们的积极性,但凭这两年省下达通村公路资金的额度,你们这个项目想立项很困难,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沈局长的态度非常明确:立项的希望不大。张书记带着我们又到市脱贫攻坚指挥部,找到脱贫攻坚指挥部办公室项主任,汇报修路的事。项主任听了我们的情况介绍,非常肯定地说:“若要富,先修路。你看咱们国家,高铁建设规模、质量、效益全世界第一!高速路网四通八达。空中、陆地、海上的快速通道支撑了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你们修路的想法是绝对正确的。但是我们脱贫攻坚指挥部职责是统筹协调脱贫攻坚工作,项目资金还得由各行业主管部门筹集,我们掌握得有一部分资金,但只是对各行业主管部门项目资金的一种补充,数额较少,最多也就100来万,解决不了你们村修路的问题。”
脱贫攻坚指挥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又赶到财政局争取资金。财政局鲁局长出差了,分管的秦副局长接待了我们。秦副局长给我们讲,往年财政局确实有以奖代补资金,可以用于修建通村道路,但从去年脱贫攻坚工作开始后,按市委市政府的安排,这笔资金已与其他资金一起整合,统筹使用,专项用于脱贫攻坚,不再专项下达了。
从财政局出来,已经下午6点了,我让媳妇找了一家火锅店,请大家吃个便饭,感谢张书记、黄主任、马大爷一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关心。我们边吃火锅、边喝酒、边吹牛,同时也对争取项目资金的事做了分析,虽然成效不大,但我们认清了主管部门的大门,接触了主管部门的领导,表达了我们修路的强烈意愿,算是开了一个头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市烟办找领导汇报。烟办李主任听了我们的汇报,说,你们村只种了100多亩烟,产值最多也就50来万,要我们投资1000多万给你们修路,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跑了四家部门和单位,希望都很渺茫,我、黄主任和马大爷都很失望。张书记说,咱们出来一次不容易,我带你们去跟市领导们汇报汇报。
我们来到市政府大楼,楼下的保安仔细询问了情况,作了详细登记,才让我们进去。市政府领导都非常繁忙,办公室门口汇报工作的人都排着队。张书记带着我们,找到市委办公室林副主任,给他说明,我们三个是来自贫困村的基层党员干部,还要赶回村里去开展工作,希望能通融一下,插个队,先行给领导汇报。林副主任叫来秘书,交待了一下,秘书带我们四人,直接进了分管交通工作的江副市长办公室。
江副市长跟张书记打了招呼,然后对我们三人说:“秘书给我说你们是大荒山上茅草坪村的村组干部?”
张书记说:“报告江市长,准确地说,只有这俩个年轻人是村干部,马大爷是党员,今年八十岁了,他是代表全村5580名群众,来向江市长汇报的。”
江副市长赶紧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紧紧握住马大爷的手,说:“大爷,感谢你呀,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为人民群众的事操心,思想觉悟很高呀,我要向你学习!”
马大爷说:“领导,我就一句话,这些年来,我们茅草坪村发展慢了,落后了,掉队了,我们现在要迎头赶上来,迫切希望,政府能支持我们,把38公里村道修成水泥路。”
江副市长说:“项目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要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我知道了你们的希望和决心,我今天只能这样给你们表态,我坚决支持你们,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推动项目落地。”
我们又到市委,找分管脱贫攻坚工作的市委副书记罗书记汇报。罗副书记到省上开会去了,他的秘书问了情况,收下了我们争取资金的报告,表示罗副书记回来后及时转交给他。张书记怕秘书事多,时间长了把这事忘记了,就给副书记发了个短信,说明了争取资金修路的事。
从市委出来,张书记因为有其他事要办,就跟我们分开了。
我和黄主任、马大爷在街上吃了碗面。跑了两天,应该找的部门和领导也都找了,修路的事还是没有着落,我们有些灰心。马大爷忽然对我和王书记说,想去趟省城,找个人。
我问:“找谁?”
马大爷说:“吕解放。”
我问:“吕解放是谁?”
黄主任对我说:“吕解放是当年上山下乡时茅草坪村的知青,长期住在马大爷家里。返城后,听说在省官当了官,能耐比较大。”
但凡有机会,只有去试一试了。我在网上订了动车票,下午二点,我们三人踏上了上省城的动车。
动车上,我问马大爷:“吕解放当的什么官?”
马大爷说:“不清楚,听说比较管事。”
我问:“在哪个部门工作呢?”
马大爷说:“现在具体在哪个部门不知道。”
第102章 马书记的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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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9日是农历立冬,预示着大荒山的冬天来临了。天气已经转凉,早晚需要添加衣服了。
有一久没见到马书记了。他媳妇生病后,村上的工作不是特别要紧的就没有叫他参与了。跑通村路的事他也没和我们一起去。听张嫂子说,马书记的媳妇秋收结束后就病了,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马书记陪他媳妇到乡卫生院检查了两次,开了些药回来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决定到他家去看看。
我和老丁到马书记家门口时,他正在挑水浇门口菜地里的生菜、蒜苗、香菜。老丁悄悄跟我说:“马书记媳妇的病看来还没有好,挑水浇园是女同志干的活呀。”
我们也没进门,直接走到菜地边。马书记一边猫腰用瓢从桶里舀水浇菜,一边跟我们打招呼。
我说:“你这些菜长得不错嘛。”
马书记说:“有两天没浇水,快干死啦。”
不一会儿,两只桶里的水都舀完了。马书记挑起水桶,又到菜地下边的池塘里去挑水去了。我和老丁蹲在菜地边,等着马书记把菜浇完。
老丁问:“马书记,前久听说你媳妇病了,好点了没?”
马书记说:“董医生建议去乡卫生院打b超、照片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大病,住了两天院,开了些药来吃。现在还在家里休养。”
我问:“吃了药没有好转吗。”
马书记说:“西药吃了不见效,又去开了几副中药来吃。”
老丁说:“用中药慢慢调理。好好休息。”
马书记浇完了菜,挑着水桶回家,我们跟着他进了家门。一进门就听到圈里的猪,在不停地叫唤。牛和山羊也在院里显得焦躁不安。马书记放下水桶,赶紧抱草喂牛和山羊。然后把我们带到堂屋里坐下,又扭头出去,给嗷嗷叫的猪喂了些食,良久方才进堂屋来。火塘里有火碳,火塘边放着一个中药罐子,里面有半罐中药渣子。
马书记陪我们坐下,拿出烟斗,裹了一枝草烟,装在烟斗里,用打火机点燃火,猛吸了几口。我闻不习惯呛人的烟味,拉了板凳,坐在堂屋门口。
马书记问:“你们去跑路的事,怎么样了?”
我说:“从市里跑到省里,应该汇报的都汇报了。资金量太大,落实不了。”
马书记说:“我就说没这么简单。”
老丁告诉马书记:“前两天市政府分管交通的江副市长对茅草坪村村道进行了现场调研。虽然没有表态,但是可能有希望了。市交通局也派人员对公路进行了初步踏勘。”
马书记吸着草烟,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我说:“马书记,咱们都是村上的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马书记依然吸着草烟,说:“没有,不用。”
马书记家正房屋檐从上到下吊着许多串苞谷棒子,左右两边厢房楼和下面楼上,堆着许多苞谷棒子。院子里左边堆放着一大堆洋芋,右边堆放着一大堆金黄的老南瓜,有些丰收的喜庆景象。
我问马书记:“你家今年收成不错呀。”
马书记皱了几下眉头,说:“就那样吧。苞谷有15000斤左右。留6000斤喂猪,卖9000斤,每斤1元,能卖9000元。洋芋有12000斤,三毛钱一斤都没有人要,人吃一点,多数都拿来喂牲口了。南瓜就不值钱了,用来喂猪的。咱们农村人不能算成本。化肥、种子、农药都要钱。要算成本,一个工日还摊不到30元呢。”
老丁也说:“看着一大堆,中看不中用,性价比不高。所以说要调整产业结构。市郊区的土地,种大棚蔬菜,一亩产值能达到3-4万哦。”
这时,堂屋左边的房间里传出几声咳嗽声,马书记神情立马紧张和焦虑起来。
老丁对马书记说:“去看看,好像咳嗽得比较厉害。”
马书记把烟斗放在火塘边,说:“没事。”然后站起身来,进屋里问媳妇:“要不要喝中药,我给你倒。”
只听他媳妇说:“不喝,才喝了没多久。”
老丁说:“马书记,病是不能拖的。要把病因找准,才能对症下药。”
我问马书记:“主要是什么症状?”
马书记说:“主要就是没力气,胸闷,气喘,咳嗽,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开始我们以为是收苞谷时累着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谁知道休息了十多天,还是老样子。到董医生那里开了药来吃,也没好转。到乡卫生院检查了两次,也没发现大的毛病。”
老丁担忧地说:“马书记,你们农村人,经常干重体力活,身体抵抗力比我们强得多。偶尔有个伤风感冒,三五天也就好了。你媳妇这么好的身体,吃了这么久的药都不见好转,你要重视哦。”
我对马书记说:“最好到市人民医院检查一下。不要再拖了。”
这时马书记媳妇披着衣服,缩着手,弯着腰从房间里出来,她说:“你们不要劝他,是我不想去检查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等这副中药吃完了,去找马医生看看,去他那儿开点药。”
一说起神、药两解的马医生,我心里就会发紧。讳疾忌医,又是农村人的通病。我马上给我在市人民医院放射科当医生的同学沙小米打电话,说了马书记媳妇的症状。沙小米建议她到市人民医院打个ct,详细检查一下,把病因找准。
马书记媳妇脸色不好看,她说:“打啥子ct哦,我不去。”说完就进进屋里去了。
我和老丁告辞出门,马书记送我们到大门口。我严肃地对马书记说:“马书记,咱们千辛万苦修建了村委活动中心,设立了村卫生室,就是要让贫困群众实现基本医疗有保障,不因病致贫。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病不检查,不科学治疗,不相信科学,如何给群众作示范和表率?”
老丁以他年龄大、见识多的口气对马书记说:“马书记呀,你想好哦,你媳妇这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拖下去,拖出什么问题,我看你怎么办?你对得起你两孩子吗?”
马书记用他长满老茧的手抓了抓花白的头发,眉头一紧,终于说了句话:“是的,你们说得对。”
回来的路上,老丁对我说:“农村人就是这样,能拖就拖,以为熬几天就没事了。现在看病贵,他们怕花钱。”
马书记作好了媳妇的工作,两口子到了市人民医院,我联系沙小米给他们作检查。很快,沙小米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ct初步诊断结果:肺部肿瘤。
第101章 马大爷的人脉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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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爷不知道我们要去找的人在哪个部门,我非常愕然,赶紧问马大爷:“你有他的电话吗?先联系一下,要不然去了找不到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马大爷翻出一个小本子,仔细找了半天,指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我赶紧拨打过去,语音提示: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下我着急起来,马大爷也着急起来,反复查找,确认就是这个号码,我几次三番拨打过去,语音依然提示: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马大爷是急性子,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我赶紧安慰他说:“大爷,没事,别着急上火。”
马大爷喝了几口矿泉水,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确认这个知青名字叫吕解放,多年前在省交通厅工作。根据这两个信息,我在微信上叫我在省城工作的同学刘美查找吕解放的联系方式。很快,刘美通过万能的朋友圈就找到了吕解放的电话。马大爷靠在坐椅上睡着了。我转到卫生间,给吕解放打了电话,给他说马大爷和我们要到省城拜访他。吕解放显得非常高兴,一阵寒暄后,吕解放问:“你们找我肯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吧?”
我说:“是的,主要是为了修茅草坪村38公里村道的事。”
吕解放说:“哦,我知道了,把你们的车次和到站时间发给我。”
我把车次和到站时间发给了吕解放。动车前行,我靠在坐上,很自然地想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往事,想起《年轮》等描写知青生活的文学作品,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四十多年?我一下清醒过来。四十多年了,知青们就算当年18岁,如今也是60多岁,已经退休了呀。
两个小时后,动车到站,我们走出站门时,看到站外有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茅草坪村的亲人们!我们向牌子走去,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迎接上来,热情地跟我们握手,把我们带上一辆商务车,向市区进发。
商务车把我们送到天河酒店,黄主任悄悄跟我说:“这么高端的酒店咱们住不起哦,找个便宜的小旅馆算了。”
我说:“不用担心,看样子马大爷的老朋友要管咱们吃住了。”
年轻人安排我们办理入住后,又带我们上商务车,车停在“一品天下”商务区的一个饭店门前,这里是省城饭店较为集中地方,有着各种中高档特色饮食。我扶着马大爷走进饭店,上到二楼。服务员推开包间的门。只见宽大的包间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大圆桌,围着桌子坐着的一群人站了起来,啪啪啪啪啪地热烈鼓掌。一个六十多岁的秃顶中年男人快步上前,紧紧握住马大爷的手,把马大爷扶到主宾席上入坐。
显然,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吕解放。我们入坐后,吕解放一一给马大爷介绍桌子上的客人。原来,这桌上的5个中年男人都是当年在大荒山茅草坪村落户的知青,吕解放在马大爷家住了三年,另外4个人分别在茅草坪村其他4个组落户。曾经意气风发的年青人,现在也像马大爷一样,白发苍苍。
一别四十余载,昔日意气风发的青葱少年,如今白发苍苍,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多少次出现在梦里,想忘记却无法忘记。如今见到马大爷,大家更是倍感亲切,他们带上了自己的配偶和子女,与最亲近的人一起重温那段历史,感受那份乡情。我们既是参与者,却又是旁观者,我们静静地看着这些老知青带着他们的家属,向马大爷致敬。我们作为大荒山的村组干部,自然也受到热烈的欢迎,老知青带着他们的家属,用酒表达他们最真诚的敬意。
酒过三巡,吕解放悄悄跟我讲,他曾经在省交通厅工作过,但调离省交通厅已经二十年了,现在已经退休了。接到我的电话后,他们迅速行动,各自运用自己所有的人脉资源,千方百计推动大荒山修路的事。他说你也知道,这种事不是打个电话、找个领导就能办妥的事,政府的项目立项决策有非常规范的程序,资金使用更是要集体研究决策,项目的安排也有一定的周期,目前得到的回复情况是不行。我说茅草坪村党员、干部和群众太想修这条路了,我们也是找了所有的关系,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对老知青们的热心帮助表示感谢。他把一个袋子交给我。他说,虽然四十年了,但他们并没有忘记大荒山和茅草坪村,他们五个知青每人凑了一万元,共计5万元,想帮助茅草坪村做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我们登上了返乡的动车。马大爷一上车就闭上眼睛睡觉。因为头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我和黄主任也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看得出来,马大爷有些失望。我和黄主任也有些失望。但我转念一想,这也正常,一千多万的工程,不是谁能轻易决定的。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到脱贫攻坚工作中去。
下了动车,我们又上了开往和平乡的客车。车上,我对马大爷和黄主任说,我们这次出来跑村道公路立项的事,成效非常明显,这么大的工程,就算是省高官、高官,也不可能一拍胸口就能决定的。通过咱们的汇报,市里的领导知道了咱们茅草坪村修路的迫切意愿,这为公路立项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咱们有机会再去向领导汇报,多跑几次,多汇报几次,事就成了。
班车上,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通过攀谈得知,小伙子姓陈,是省委组织部下派到云山市江边乡回头村的驻村工作队员。他知道我们找有关部门申请公路立项的事后,平静地说,赶快回去吧,不要到处找人了,省里马上出台贫困村退出标准,其中有一条就是要通硬化路,不通硬化路,贫困村脱不了贫、摘不了帽子。
对小陈的这个说法,马大爷和黄主任不以为然,我也将信将疑。果然,没过多久,贫困村退出标准正式印发,通硬化路果然是硬性指标。脱贫攻坚是全国人民的头等大事,中央举全国之力推进脱贫攻坚工作,政策、资金同时倾斜。
我跟老丁说:“我们茅草坪村最大的优势就是国家扶贫政策大力支持这个优势。只要有政策,就会有配套扶持资金。”
老丁跟我说:“资金围绕着政策转。咱们国家的优势就是能聚集力量办大事。”
随后,市交通局的工作人员对茅草坪村公路进行了初步踏勘。
市政府分管交通的江副市长来到大荒山,对茅草坪村38公里村道进行了现场调研,我和黄主任、马大爷在村委会向江副市长作了专题汇报。
第103章 飞出大荒山的原生态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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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晚上七点接到沙小米电话的。听到是肿瘤,我吓了一跳,赶忙问沙小米:“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沙小米说:“还没确定,已经作了穿刺,两天之内出结果。”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老丁,老丁也非常震惊,他说:“这事咱们得先保密。”
我说:“知道了。”
晚上睡在床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来到茅草坪村,马书记是我最先接触的人。在村支部班子里,他是书记,我是第一书记,是亲密的同志关系。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们一起走访慰问、调查研究、制定帮扶措施,共同推进脱贫工作。在做好村委工作的同时,他还要搞自己家里的生产,自己养猪,挣钱供两孩子上学,非常辛苦。如今忽然遇上这事,人到中年,对他是巨大的打击。我想打个电话问下情况,又怕加重他的心里负担。
我在微信上跟媳妇聊这事,媳妇安慰我说,要充分相信现代医疗技术,并且说,让我问下马书记,如果钱不够,我们可以帮他想办法。但马书记并没有跟我说钱的事。我准备晚些时候再问他钱够不够的事。
早上九点,红火的太阳又从大荒山顶升起。我和老丁准备去看看贫困户们今年的收成情况。在小卖部门口。张嫂子跟我们说,马书记媳妇的病比较严重,需要做手术,他兄弟马连水连夜筹集钱,今天一早就送到市里去了。我问要筹集多少钱。张嫂子说具体不清楚,可能要好几万,我家拿了八千。
我和老丁来到王宗保家。王宗保的苞谷剥了壳,堆在楼上。我问:“你今年苞谷有多少斤的样子。”
王宗保说:“今年天气好,雨水多。种的地也比去年多了近2亩,又种的是新品种,你又给买了化肥。收得这么一大堆,怕是有4000斤的样子。”
老丁问:“那你去年收得多少?”
王宗保有点难为情地说:“去年收得1000斤不到。”
老丁说:“不错,有进步。”
我问王宗保:“你这4000斤苞谷准备怎么处置?要卖钱还是留着?”
王宗保说:“要留1000斤左右喂猪、鸡和山羊。卖3000斤左右。”
老丁说:“那就有3000元左右收入了。”
王宗保说:“3000元左右收入,要买400来斤米吃,要1000多元。要买明年的化肥、种子、农药,要800多元钱。还有家里的电费等,也要开支。”
我问:“你们茅草坪村家家都种洋芋,你种没有?”
王宗保说:“土地不多,我今年没有种。”
从王宗保家出来,我和老丁又走了二组的几家贫困户,也到部分非贫困户家里作了解,大体情况跟马书记家差不多。茅草坪村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农户家里一是苞谷比较多,二是洋芋比较多。再就是南瓜比较多。
当我们来到贫困户沈学强家时,沈学强的母亲正在砍南瓜喂猪。南瓜被砍成两半后,沈学强的母亲把瓜瓤从南瓜里?出来,把南瓜籽从瓜瓤里挤出来,放到一个簸箕里去。
我问沈学强:“你家这么多南瓜,能卖钱吗?”
沈学强的母亲回答我说:“南瓜没人买,种来喂猪的,南瓜籽倒是可以卖钱。”
我说:“这些南瓜又黄又大,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沈学强的母亲说:“是很好吃呀,甜得很呢,一个都要吃几天,这么多,吃不了。你们喜欢,等会儿拿两个去煮来吃。”
这时,沈学强从屋里端出一大盆蜂蜜,拿出几双筷子,让我们吃蜂蜜:“李书记,新割下来的蜂蜜,甜得很,品尝点。”
蜂蜜是连同蜂巢一起割下来,金光闪亮,晶莹剔透,让人直流口水。我说:“你这蜂蜜拿去卖钱呀。”
沈学强说:“尝个新鲜吧,卖不了几个钱。”
我和老丁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蜂蜜,顿时感觉清芳甘醇、香甜四溢,十分受用。
老丁问:“沈学强,你养了几窝蜜蜂?”
沈学强不到五十岁,一口黄牙,戴着黄布帽子,他憨厚地笑着说:“现在有七窝,都是从大荒山上找回来喂养的。”
老丁问:“你的蜂蜜能卖多少钱一斤?”
沈学强笑着说:“有人买就卖一点,没有人买就自己吃。反正也是养着玩,没指望养蜂挣钱。今年四月份卖了点,二十元一斤。”
再没有比这更纯正的原生态蜂蜜了,二十元一斤跟它的价值根本不相配。我问沈学强:“你这次收了多少蜂蜜?”
沈学强说:“有两盆,怕是有四十来斤。”
我说:“好,我马上帮你卖。”
我让沈学强把院子打扫干净,把两盆子蜂蜜端到那堆金黄色的老南瓜旁边,让沈学强和他母亲蹲在蜂蜜旁边,照了几张图片,又针对两盆蜂蜜照了特写照片。
沈学强带着我来到喂养的七窝蜜蜂旁边,我给蜂窝也照了相。回到屋里,我把图片编辑好,配上文字:大荒山贫困户养殖的纯正原生态蜂蜜,刚刚采割下来,带蜂巢,还冒着热乎气,40元一斤,欲购从速!!!我把这条消息发到了朋友圈。
不到5分钟,沙小米就回了信息,全部要,让我负责给她带回市里去。
我对沈学强说:“赶紧找秤来称,全部卖出去啦。”
沈学强咧着嘴笑,老丁也不相信。我说:“全部卖了。这不,还有人要呢。”
统计局的老林他们也要买,我说我慢慢帮你们问,看其他农户家里还有没有。
沈学强到邻居家借来秤一称,有38斤。沙小米马上转了1520元过来。我只有1000元现金,让老丁拿了520元,付给沈学强。沈学强不肯收,他说:“卖40一斤贵了,有点坑人,按30元一斤收钱就很好了。”
沈学强的母亲也说:“能卖30元一斤就谢天谢地了,不敢按40元一斤收钱。”
沈学强家的朴实让我感动。我说:“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假蜂蜜很多,能买到纯正原生态蜂蜜非常不容易,你家的蜂蜜好,值这个价。你们把蜜蜂养好,今后咱们认真包装,价格肯定比这个还要高。”
沈学强这才收下了钱。朋友圈还有人要买蜂蜜,我留言统一回复:纯正原生态蜂蜜非常紧俏,已售完,还有需要的留言。
我让沈学强晚上把蜂蜜给我送过去。
第104章 徽商在大荒山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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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来了有一段时间,渐渐习惯了大荒山上的生活。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明媚,非常适合康养,因此他才来时的情绪慢慢消失了,逐步融入到村上的工作中来。我们走访完二组,我带他到一组走访。就刚才帮贫困户卖蜂蜜的事,老丁跟我说:“现在这个徽商跟本搞不懂,我的朋友圈里天天发保健品什么的,我都非常烦了,基本不看。”
我说:“老丁呀,电商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我们要学会去适应他。”
老丁说:“蜂蜜虽然好,但产量有限。大荒山能卖的东西不多。”
我说:“不是有那么多苞谷和洋芋吗?”
老丁说:“你不知道,现在从东南亚进口的苞谷,才7-8毛钱一斤,比本地苞谷便宜不少。洋芋到处都在种,根本卖不掉。”
我说:“苞谷是粮食,洋芋应该是商品。如果能想办法把茅草坪村的洋芋都卖出去,那脱贫工作就更进一步了。”
老丁把外衣脱下来,抱在怀里,跟我说:“脱贫,关键还是再于增加农民收入,像大荒山这样,农业产业基薄弱,很难持续发展。”
这些天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贫困户的住房建好了,但增收问题还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茅草坪村整体发展水平不高,贫困户和非贫困户之间差别不明显。今年,一些贫困户脱贫了,说不定明年,一些非贫困户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致贫了。村支部村委的工作,不单单是贫困户脱贫的工作,还应当考虑整个茅草坪村乡村振兴的工作,要整体提升茅草坪村的发展水平,共同发展,共同富裕。
我和老丁慢慢向大风顶走去。来到豹子林前面的悬崖,我指着悬崖的下面对老丁说:“你看,峡谷里绿树茵茵、藤蔓牵缠、花团锦簇,风景非常宜人,今后这里可以开发成旅游景点。”
老丁不同意我的观点:“这么偏远的地方,谁来旅游?”
过了悬崖,我们沿石阶梯攀上峭壁,翻过山垭口,我指着近处茂密的原始森林,以及远处的成排连片的木板房给老丁看。老丁看了一会儿,说:“你还别说,真是一道独特风景呀。”
我说:“大荒山今后可以开发成一个风景名胜区,像九寨和黄龙那样。”
老丁说:“李书记,你这个考虑就不光是脱贫了,而是搞乡村振兴了。”
我说:“只要实现了乡村振兴,贫困自然就消失了呀。”
我们才走到黄朝华家,大荒山原生态蜂蜜又预订出了一百斤。我以前从来没有在网上卖过东西,对电商也没什么研究。但从今天来看,效果非常的好。我和老丁来大风顶,是想看看村民们的收成怎么样。到这时,我觉得光是看不行,得帮助村民把东西卖出去,而且还要卖个好的价钱。
有人想买大荒山的蜂蜜,咱们得有蜂蜜卖才行。我一进屋就问黄朝华:“茅草坪村还有蜂蜜卖吗?”
黄朝华说:“肯定有,五个组养蜂的不会下30户吧。这个好办。都有手机,打电话问问就搞定了。”
黄朝华给各组组长打电话,要求统计各组都有谁要卖蜂蜜。不一会儿,统计结果就出来了,要卖蜂蜜的有26户共250斤。我让老丁也在朋友圈转发了出售高山原生态蜂蜜的信息。
很快,这250斤蜂蜜就被我和老丁各自的同事和朋友预订了。250斤蜂蜜才1万元的销售收入,对大荒山近5000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但对我、老丁和茅草坪村支委来说,却是一个新的尝试。
我对老丁和黄朝华说:“咱们今天先研究这250斤蜂蜜的问题,先把这个事做好。”
老丁说:“都预订好了,人家钱都微信转来了,还研究什么?”
我说:“既然今天开了头、起了步,就要把他做好。第一,要把货物组织好。统计出来的250斤蜂蜜,把货组织到村委会来。”
黄朝华说:“这个没有问题,我让各组组长负责把货组织到村委会来。”
我说:“第二,要有包装,把包装做好,做出形象来,为后续发展打下基础。”
黄朝华说:“包装只有市里能做了。”
老丁说:“包装我来负责,我看一斤一瓶合适,定做一些装蜂蜜的瓶子就行了。我让人做好后请班车带到和平乡。”
黄朝华说:“到时我安排人去和平乡拿回来。”
我说:“光有瓶子不行,得有宣传商标,得有包装箱。”
接着我和老丁、黄朝华经过认真商讨,确定名称定为大荒山天然原生态蜂蜜,6瓶一箱,宣传图片就用我们今天在沈学强家照的发在微信上的那几张图片。
研究完蜂蜜的事,我们商量,大荒山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群众推销的?
黄朝华毫不犹豫地说:“最需要推销的,就是洋芋了。洋芋产量非常高,但基本上都形不成商品。每家每户一大堆,自己吃不了,最后都喂猪、喂牛、喂羊了。”
老丁说:“大荒山交通闭塞,我觉得洋芋目前不具备大量销售的条件。”
我对老丁说:“你说得对,洋芋不好卖,咱们只有先打贫困户这张牌,先帮贫困户卖,看能不能卖出一些。”
目标确定后,黄朝华带着老丁和我,到贫困户家,选择合适的位置,构图照相。记录贫困户和洋芋,制作宣传图片。
我构思的宣传语是:严重滞销的大荒山原生态高淀粉洋芋,只要5毛一斤,不包邮,请用你的爱心,拉贫困户一把。
图片和文字审定后,我和老丁带头,准备把信息发在朋友圈,并号召朋友们进行转发。
黄朝华有不同意见,他说:“李书记,洋芋比不了蜂蜜。5毛一斤洋芋,100斤才50元。这100斤洋芋咱们如何帮他捎到市里去呢?太重了,运输不方便哦。”
老丁说:“对了,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黄朝华说:“宣传推广肯定是好事,我们希望的是有人开着大货车来收购,这种销售模式才适合我们,零星销售很不方便。”
我想了想,觉得宣传很有必要。至于有没有效果都没关系。我把宣传语重新改了:严重滞销的大荒山原生态高淀粉洋芋,只要5毛一斤,请用你的爱心,拉贫困户一把;不零售、不包邮,需要的请开车到茅草坪村购买。
我和老丁带头,把信息发在朋友圈,并号召朋友们进行转发。我要求黄朝华和其他村组干部、党员,也一并转发这条消息。
第105章 贫困户家的收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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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梳理,大荒山像蜂蜜那样有特色的农特产品还有高山腊肉、高山火腿、高山香肠,干野生菌、板栗、核桃、花椒,绿豆、黄豆、老四季豆等。黄朝华带着老丁和我,走家窜户,收集资料,拍摄图片。我们认为,这些东西虽然产量不高,但是可以代表大荒山、宣传大荒山。
我和老丁都不是大荒山人,也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宣传推广大荒山的农产品有些不接地气。我帮助黄朝华开设了抖音、快手等自媒体平台,手把手教会了他如何制作上传图片和视频、如何配宣传文字。协助他开设了徽商,教会了他怎么晒图、刷屏。
我和老丁逐组把贫困户走访了一遍。春种秋收,一年的收成就体现在这秋天的收成上。我们村干部为脱贫忙了一年,脱贫的成效也体现在贫困户的收成上。
茅草坪村是典型的农耕文明村落,农耕文明的核心就是以农业生产为主。而农业生产的根本就是土地。土地肥沃,有水源保证,或者风调雨顺,则物产丰富,生活富庶。大荒山的红土地呈弱酸性,土质也不肥沃。农业生产还停留在靠天吃饭的阶段。为了生存,一些农民开垦了一些土地。土地多的农户,不论种苞谷还是洋芋,收成就要好一些。生活艰难的家庭,往往都是家里土地贫瘠,面积少的。
我对老丁说:“大荒山的贫困户,基本上都是土地少、土地贫瘠、缺少劳动力这几种情况。”
老丁则看得更远,他说:“你不知道,其实农业基础太薄弱,抵御自然风险的能力不强。大荒山气候变化无常,遇上天干、冰雹、强风等自然灾害,村民整体都会减产,甚至绝收。要实现旱涝保收,基本不可能。”
我说:“我懂你的意思,如果没有强劲的产业支撑,脱贫了今后很容易返贫。”
老丁说:“对头。想不到你城里人,熟悉农村工作很快嘛。”
我说:“都什么年代了,城乡一体、多产融合,农村有巨大的优势,只待我们去发掘这个优势呢。”
王宗保因为多种了2亩多地,苞谷的除草、施肥等田间管理基本跟上了其他村民的水平,安上假肢后,身体更灵活,劳动更方便,因此他的收成比往年增加了,有了积极的变化。
马连忠家却跟往年一样,只有2000多斤苞谷,还有1000多斤洋芋。
还有刘正明家,收来的苞谷堆在院子里,只有1000多斤的样子,洋芋只有800多斤。
在大风顶黄才发家,我们同他一起计算今年的收入:做了6件山羊皮褂,收入2400元;苞谷有3000斤,价值3000元;洋芋2800斤,价值1000元;卖了一头猪,250斤,7元一斤,收入1750元;杀了一头年猪,有270斤,价值1890元。三个人享受低保,每人一年补助金额1440元,三人合计4320元;黑山羊13只,没有卖、没有杀吃,不列入计算范围,家庭总计收入14360元,按三人计算,人均收入4786元。达到了脱贫标准了。
我对黄才发说:“老黄,你今年就脱贫了,今后要好好干哦。”
黄才发说:“感谢政府关心,我今后一定好好干。”
出了门,黄朝华对老丁和我说:“黄才发家这种情况,开支也不小。首先是要买米吃。按每人一天一斤计算,全年得买1000斤左右,得2000多元。3000斤苞谷、2800斤洋芋最多只能各卖一半,卖得的钱刚够买米。剩下的苞谷得用来喂猪。实际他能使用的钱只有卖猪的1750元和低保补助4320元。
我觉得这是个问题,贫困户们就只有这点土地。我们村干部不可能帮他们春种秋收。即使我们帮他们春种秋收,就算风调雨顺,他们这点土地上,也不可能有更多的产出。
我跟老丁讲:“我们要调整工作思路和方法,这样下去可不行哦。”
老丁说:“可不是嘛,我们不可能包吹包抬,不能包办代替,关键还是要有内生动力,贫困户自己的事得自己干。”
我原来寻思,茅草坪村98户贫困户,我们一户一策,一家一家的帮助,脱贫一家就少一家。像孙正权,主动退出了。像陈小勇,有了固定收入,基本脱贫了。像王宗保,只要保持现在的干劲,再把黑山羊养好,明年能卖两只山羊,也就脱贫了。但现在看来,这是就脱贫而脱贫,只是低层次的脱贫,还不是全域全程的脱贫。
老丁说:“一个村要发展,得有集体经济收入,得有产业支撑,得办企业。我以前在乡镇工作时,到华西村参观学习过,人家那才是叫发展呢。”
各农户卖出的大荒山原生态蜂蜜送到了村委会,老丁联系的包装瓶子和箱子也到了,我们通知村组干部一起到村委会来,用秤把蜂蜜一斤一斤称好,装入瓶中,贴上标签,6瓶一箱子,装好后用封口胶把箱子封好。经过包装,大荒山原生态蜂蜜立马升级提档,跟大城市超市里出售的一模一样了。
我和老丁带着这批蜂蜜,到市里去交货。朋友们拿到蜂蜜后,非常惊喜。
我和老丁专程来到市医院,看望马书记媳妇。之前,沙小米告诉过,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是肺部恶性肿瘤,需要做手术。马书记媳妇身体比较虚弱,此时躺在床上,正在输液。马书记和他亲兄弟马连水坐在床边。见我们进来,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我和老丁把一箱牛奶、两袋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我问马书记:“手术时间确定了没有。”
马书记说:“媳妇身体有点虚弱,这两天正在调养。”
马书记媳妇说:“我不做手术!输几天液后回家去,开点中药调养。”
我说:“嫂子,要相信科学,现在卫星都能送上天,科学技术先进得很,你不用担心。”
马书记媳妇说:“做个手术要一万多元,把今年收的苞谷全部卖了都不够哦。”
老丁说:“大妹子,钱是身外之物,只要身体好了,钱再慢慢挣呀。身体垮了,可就什么都没有啦。”
说了一阵话,我和老丁告辞出来,马书记送我们下楼,他告诉我们:“病情没敢告诉媳妇,只说是肺结核,需要做手术。医院手术方案初步确定为微创手术,最大限度减少对患者身体的伤害。手术费用预计6万元。”
我问马书记:“6万元的手术费用筹备足没?不够的由我来想办法。”
马书记说:“6万元的手术费已经筹备到位了。不敢让媳妇知道做手术要这么多钱,否则她坚决不会做的。”
第106章 马书记媳妇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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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部恶性肿瘤死亡率非常高。手术对马书记和他媳妇来说,至关重要。我和老丁带着马书记找到正在上班的沙小米,询问马书记媳妇的情况。沙小米说,现在确定是肺部恶性肿瘤,但还没有发现有扩散迹象;已经协调了相关医生,最迟后天做手术;微创手术虽然费用高些,但非常适合身体较虚弱的患者。
我还是不放心,让沙小米带着我们去找到主治医生刘医生。刘医生说,这种手术基本上没什么风险,就是把肿瘤所在的左肺切除掉一部分,手术也很快,对患者影响不大,休息几天后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关键是怕手术后出现扩散。刘医生叮嘱,要让患者保持乐观心态,积极配合治疗。
沙小米请我和老丁晚上一起吃饭,说是要感谢我们从大荒山给她带回来那么香醇的蜂蜜。老丁很久没回家了,说是今晚老婆已经炖了老鸭汤,要回去陪老婆吃饭。
下午6点,沙小米在富锦酒店请吃火锅。我先到幼儿园接了孩子,把孩子送回家了,才打车到富锦酒店。路上,沙小米打了两个电话来催,说就等我一个人了。我一进包间,一桌子全是同学,大家都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沙小米把一杯白酒递给我,我没来得及入座,就和大家一起干了开席酒。
原来沙小米新交了男朋友,今天带出来和同学们见面。沙小米的男朋友留着毛光头,满脸胡茬,显得成熟沧桑,在市上的一个证券公司上班。沙小米向同学们隆重介绍了男朋友老任后,沙小米和老任端起酒杯,逐一向同学们敬酒。
蒋成军就坐在我旁边,他对我说:“老李,陈小勇那孩子我可是给你调教出来了,你得敬我一杯酒。”
我不信,我说:“有这么快吗?”
蒋成军说:“遵照你的吩咐,除了负责上车下车外,我媳妇还让陈小勇做些买菜、送货、收款、记账等其他事,这孩子开始胆子小,毛手毛脚地,调教两个月后,现在好了,干什么事都顺溜啦。”
我端起酒杯说:“那得敬你一杯,但适可而止哈,不许压榨剥削他哦。”
蒋成军说:“哪能呢。”
这时我才发现,许久不见的刘美也在,坐在我斜对面。
此时,大家的焦点都在沙小米和她男朋友身上。她俩敬完同学们的酒,同学们又一一回敬她俩的酒。气氛非常热烈。
酒过三巡,我们烫了一些毛肚、鸭肠、牛柳、黄喉等菜填了下肚子后,同学们的焦点转向刘美。刘美烫了头,穿着浅色高领毛衣,长长的睫毛、大而圆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
蒋成军说:“刘美,发财了就把同学们忘记了?”
刘美立即回应说:“蒋成军,你看咱们是忘恩负义的人吗?再说,压根就没发财呀。”
何玉梅心直口快地说:“我看像!哈哈哈哈。发财了都不肯承认。”
沙小米说:“同学们,现在房价这么贵,养家糊口都难,发什么财呢。刘美这两年在做电商,也非常不容易,这个行业竞争非常激烈。挣钱不容易的。”
徐明柱在市里做一个快递公司的代理,他说:“沙小米说得对,在大城市,电商不好做了,但在农村,农特产品这块,今后可能要成为热点。”
说到这里,我本想接过话,说说我们大荒山的农特产品,但大家都围着刘美敬酒,我就没有说了。大家敬完刘美的酒,我让刘美和蒋成军换了个位子,坐到了我旁边来。
刘美难得回市里来,我问刘美明天有没有时间,请她吃个饭,刘美说,这次是父亲病了,回来看看,明天一早就要赶回省城去。我觉得茅草坪村的产业发展需要现代思维,要有现代化的营销模式,才能迅速把农特产转化为商品,为群众增收,所以我很想和刘美交流一下。我约她饭后喝茶,她同意了。
我们找了一家清静的茶楼,要了两杯花茶。我问刘美:“这些年发展得怎么样?”
刘美说:“前些年在一家贸易公司打工,做进出品贸易,赚了些钱,在省城买了房子。最近几年经济不景气,转型做国内商品营销策划和推介,才起步,经济效益不明显,勉强维持运转吧。”
隔行如隔山,我不是很清楚商品营销策划和推介怎么做。刘美问我:“你到贫困村当第一书记,感觉怎么样?苦吗?”
我给刘美的茶杯加了热水,说:“现在还年轻,苦点累点不怕。开始下去的时候有些情绪,现在好了,觉得做这个工作很有挑战性,比坐机关办公室喝茶强。”
刘美接了个电话,回头跟我说:“我们有比较成熟的营销平台和营销手段,你们有什么好的农产品,我可以帮你们推销。”
我赶忙说:“我们有几百万斤洋芋卖不出去呢。”
刘美摇摇头,说:“你们那个村交通闭塞,洋芋不太适合作营销,效果不明显。”
我说:“那蜂蜜行不行?”
刘美笑着说:“我看了你的朋友圈,蜂蜜你自己就搞定了呀。有人买,你还拿得出货吗?”
我摇摇头。刘美说:“要选择一些有鲜明地方特色的农特产品,以销售促进生产,形成产业支撑。”
我问:“什么是以销售促进生产?”
刘美说:“就是我们通过把农特产品以较好的价格销售出去,让群众觉得种这个农特产品能够带来较大的收益,从而增加种植面积,最后形成种植规模,有了种植规模,就形成产业,有了产业,就有了支撑。”
又有电话打来,刘美看了一眼,掐断了。她跟我讲:“现在电商销售的优点就是缩短购销距离、省略中间环节。比如蜂蜜,包装好,放上平台,宣传推荐,有人要买,这就有了订单。这边按订单发货,最后验货付款。非常简单,耗时费力的运输环节交给物流公司。北京到上海,生鲜食品一天就到。至于交通如何优化,是物流公司考虑的事。”
我说:“我理解了。”
刘美看着我,问:“除了洋芋,你们大荒山还有什么?”
我说:“还有野生菌。”
刘美问:“有多大产量?”
我摸了下头,想了想,说:“有200-300斤吧。”
刘美冷笑了一声:“这不跟蜂蜜是一样的嘛。除了野生菌还有啥?”
我一时想不起来还有啥,我问刘美:“猪肉算不算,我们大荒山上的红毛猪肉很好吃呢。”
刘美说:“猪肉可以算。如果现在我要10吨,你有吗?”
我摇摇头:“没有。”
又有电话打进来,刘美看了一眼,又掐断了。我站起身来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我们大荒山指导指导工作。”
刘美说:“指导工作?开什么玩笑?”
我立马变换了一种语气,说:“大荒山风景如画,有机会请你来游览。”
刘美笑了,说:“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