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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乡的琐碎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锅巴夹馍     幻想乡的琐碎日常txt下载     幻想乡的琐碎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FLAG.13 无题

    傍晚时分,永远亭中庭玄关。

    蓬莱山辉夜独自斜躺着靠在木柱上合眼假寐。

    兔子妖怪帝因幡正蹑手蹑脚地从背后靠近。

    忽然,悄悄伸出的手被抓住了手腕。

    睁开眼睛,蓬莱山辉夜笑道:“私还以为你能在旁边等多久呢,一点耐心都没有。”

    “啊,可恶,公主赖皮,”帝因幡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竟然假睡骗我。”

    辉夜捡起扔在一旁的psp掌机,在兔子妖怪眼前晃了晃:“想玩?”

    点头如捣年糕:“想玩想玩。”

    “嗯……”辉夜姬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做个鬼脸给私看。”

    “呃。”

    于是帝因幡做了个鬼脸。

    只是,在这之前辉夜就知道对方会做鬼脸,压根没起到任何令人惊奇的效果。

    “拿去玩吧。”psp递过。

    “谢谢公主。”帝因幡接过,坐在一旁的玄关上玩了起来。

    “你好像挺会操作的啊?”

    “嘛嘛,之前公主在玩的时候偷偷的看过好多次了,嘿嘿。”

    头也不抬的兔子妖怪熟练地开机、切换游戏。

    登入游戏载入界面的时候,帝因幡抬头瞄了自家公主一眼。

    “说起来……公主大人,你好像很闲啊?”

    这句话辉夜姬懒得回答。

    很闲是必然的,没有哪一天是不闲的。因为无所事事,而不可避免的感觉到无聊。

    就连刚才这一连串对话,公主大人也只是动了动手,稍微移了移脑袋,侧躺着的身躯依旧一动不动。

    “要不要去看看我挖的陷阱?”

    “……无聊。”

    很显然辉夜姬对陷阱并没多大兴趣。

    “嘁。”好心带对方去看自己的杰作竟然拒绝,吃瘪的兔子妖怪继续低头玩掌机。

    “说起来,前阵子不是向人间之里开放了永远亭的药房吗,”辉夜慵懒的声音缓缓传来,“陷阱还摆在那里没问题吗?”

    “诶?!”

    “怎么,你不知道吗……”

    “不,不是,”帝因幡的震惊另有原因,“不可能……你是谁?这么有常识的人不可能是我家公主殿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蓬莱山辉夜又懒得说话了。

    “唔,这个倒不必担心啦,”兔子妖怪一边扭动着身体玩着掌机,一边喃喃着,“陷阱都是放在竹林小道上的,那种路一般只有铃仙那种胆小鬼才会去走,普通人不会走那里啦。”

    “干嘛扭来扭去……”

    “诶,可是要避开障碍物啊……”

    “你就算身体扭得再厉害游戏里也……”

    “啊,死掉了。”

    “……”

    “都怪公主和人家说话啦!”帝因幡抱着psp掌机跑开了。

    ……

    ……

    蓬莱山辉夜仰倒在玄关上,眼前半边屋檐、半边星空。

    “公主大人。”

    八意永琳的头出现在视界,侧头望去,师匠手捧着书出现在中庭,这大概是她一直以来的一贯姿态。

    “哦,永琳啊,在看书么,掌个灯吧。”

    柱子一侧的油灯忽地亮了起来。

    “公主下午一直在睡觉呢。”

    “是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不出去走走吗?”

    “不了,有点晚了。”何况也不知道去哪里。

    “说起来……公主殿下的性格变化,一直令妾身觉得有些意外。”

    “嗯?”辉夜姬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私近来哪里变化了吗?”

    “倒也不是。”

    “永琳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在想,公主大人现今这种种性格,到底是从何时起养成的呢?”

    “唔……”蓬莱山辉夜也沉吟起来,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太久远了,“性格什么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吧。”

    “从月都之后吗……”

    “早忘记啦,月都那时的事情已经没印象了。”

    “公主大人也太没心没肺了。”

    “不,这只是节省感情而已,”辉夜理了理头发,笑着,“永琳的事私就都记得,其他的月人,名字倒还记得些,事情却记得不多了。”

    “那月都之后的事呢?”

    “想不起来啦!”

    八意永琳苦笑摇头:“不该如此的。”

    “应该怎样呢?”

    “总应该记得一些。”

    “这话题永琳和私不是已讨论了很多遍了吗,”辉夜坐直身体,伸了伸懒腰,“我等蓬莱人又何必总是奢求这些东西呢。”

    永琳合起手上书本,在玄关处于辉夜并排坐下,叹了口气:“人生于世,即使是蓬莱人,也总该奢求一些东西的。”

    “所以,永琳,”蓬莱山辉夜正色道,“是时候去外界带回一些先进的机型和游戏了。”

    八意永琳叹了口气,双手后撑在玄关,仰望夜空。

    “永琳。”

    “嗯?”

    “你又有何奢求呢?”

    “妾身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幸福。”

    “嘁,”辉夜姬掩口轻笑,“堂堂月之贤者八意永琳,就这点奢求?”

    “即使如此,也不能如愿呐。”八意永琳笑道。

    “永琳觉得私在受苦吗?”

    “妾身觉得……公主并未获得所应得的快乐。”

    “不哦,”辉夜摇了摇头,“私觉得很满足了,这种闲暇的日子。”

    歪头看了看仍在仰望夜空的永琳,顺着视线,蓬莱山辉夜看到了当空明月。

    “永琳你……”辉夜斟酌语句,“还在想蓬莱药的事吗?私说过的吧,那是私自己……”

    八意永琳摇了摇头,打断了辉夜的话:“并非如此,只是在想……”

    “公主是否对当今生活感到厌倦了。”

    “唔……”辉夜揉了揉太阳穴,“就算略微感到无聊,但也不是永琳你的错。”

    “不要搞错了哦,正是因为八意永琳的存在,蓬莱山辉夜才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在永远亭之中待下去。”

    “……嗯,”点了点头,八意永琳笑到,“这两天怎不见公主大人出去玩了?”

    明明前几天辉夜姬还经常出门的。

    “嘛,永琳是知道的,私对什么东西都很难上心,不由得就感觉到厌倦了。”

    一开始还颇有兴致地在幻想乡四处闲逛,几天后就已经觉得无趣了。

    拜访故友妹红,也多半是相顾无言……至于那个莫茗,似乎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记仇,去神社时也难以搭话。

    总的来说,凡夫俗子们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公主殿下上心。

    “公主,其实呢……我让铃仙去送了请柬,明日会邀请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和莫茗二人到永远亭一叙。”

    “嗯?”辉夜有点小小吃惊。

    自从来到幻想乡之后,永琳似乎从未邀请过任何人前来这里。

    “那二人……记得与私皆有嫌隙吧?”

    “所以,请他们来澄清误会是有必要的。”

    “某种程度上并非是误会吧?”

    如果没有辉夜姬突发奇想的举办那场祭典,那二人也能免去很多麻烦吧。

    尤其是那个魔女,失去友人的痛楚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了。

    一阵沉默。

    偏房隐约传来一阵嬉闹声,似乎是帝因幡在向铃仙炫耀手中的游戏机。

    “说起来,之前公主好像差铃仙从药房里拿了一些……”

    “嗯,有些感兴趣的地方,所以……”

    “这样吗,”八意永琳笑着道,“我还以为公主大人想自己用的。”

    “我看起来已经缺爱到那种程度了吗?”

    “唔……”八意永琳捏下巴。

    辉夜姬在永琳脑袋上“咚”地敲了一下。

    “好吧好吧,”八意永琳以微笑回应公主的恶作剧,“但又为何送给那三个人?”

    “因为感兴趣啊,对事态的发展。”

    “对事态的发展感兴趣,不是应该静观其变吗?”

    “静观其变只是一般态吧,但要有点催化剂之类的东西,不是会让事情更有趣吗,何况……”

    辉夜笑得不怀好意:“何况,也不能让那家伙好过啊,不是吗?”

    如果能顺便看到什么精彩的故事发生就好了,仰倒在玄关上的辉夜姬这么想着,合起了双目。

FLAG.14 难测

    清晨,莫茗推着早餐车从人间之里返回神社的时候,灵梦已经出门了。

    昨天村子里来人说,最近在魔法森林潜伏着一些妖怪,专门杀害出了村子落单的人类,委托灵梦前去调查。

    好不容易太平了一阵子,最近村子里又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

    不谈这个,莫茗把餐车推回杂货间,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今的早点也不如初时那么好卖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再加上丝毫没有藏私的想法,几样手艺渐渐全被人学了去。

    村子里大部分人整日还是很闲的,有点可以研究学习的新鲜物什,也都愿意争相请教。拜此,虽然每次莫茗去人里买菜和置办东西,都会给优惠些许,但转头就会问:“莫老师啊,上次你在卖的那个名叫花卷的点心,为何老头子我不论怎么都切不出那样的形状?”有时候莫茗会提点两句,更多时则会亲自操刀示范一阵。一来二去,大家都来请教,也就全都透露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人间之里最近开始有不少人在种植枸杞了。这原本也非大事,但似乎受莫茗早点摊名字的影响,人们都开始把这加了枸杞的白粥称作“红白粥”,莫茗在听说此事后表情复杂,当然,他也无法想出灵梦在听说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来到厨房,看到灵梦留下的字条。

    老师,便当已经做好了,在桌上的碗里扣着,中午时我不一定能回来,记得要按时吃饭哟!

    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莫茗满意的揭开木盒,端详了一下,梅子饭团和酱汁熏肉,不错的搭配。

    要说两人目前谁在主厨,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莫茗,但灵梦最近偶尔也开始插手家务活,所以对于灵梦的这手莫茗并未表示出惊讶。

    但毕竟还是满意的,学生的一番心意莫茗很是受用。

    厨房里有两个灶头,其中一个比较高的,大约是先代巫女曾用来煮饭的地方,是莫茗在一直使用的。

    在另一边,有一个用泥土和砖头糊起来的,高度较低的,是几年前在教小灵梦做饭时搭建的临时灶台。

    考虑到十二岁的小女孩的身高问题,每次下厨时踩在砖块上掌勺总是有点危险,也就有了这处临时灶台。

    开始这灶台甚至都不平整,后来请了村里的泥瓦匠修整过一番,看起来也颇像那么回事了。

    几年后的今日,灵梦的身高足以站在莫茗使用的那座灶台前了,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即使已经比身高低出一截,灵梦也一直在使用着她的专属小灶台。

    前日永远亭的兔子妖怪铃仙曾前来相约,说八意永琳请自己与爱丽丝一起前往永远亭一叙,并请求自己带上点心的工具,说是希望自己当场教授一些点心手艺。

    莫茗当然不会相信那位八意永琳的意止于此,但具体因由暂时也无法可想。对于爱丽丝关于那‘驱魔粉‘的介怀之处,莫茗心中也有些疑点,所以这趟约是需要一赴的。

    虽不至于担心自己会受其害,但爱丽丝的拒绝前往让莫茗少了一丝安心,想到上次与辉夜姬相处的那种糟糕境地,这次果断地把阴阳玉揣在了兜里。

    厨房中,莫茗四下收拾物品。

    腌好的梅子装在瓶中,杏仁干、奶油等分门别类。

    面团是刚刚发好了的,他可不想到了永远亭再去做这些事,那种地方少呆一分钟是一分钟。

    甜点的工具则是大头,厨房里放了很多,是无法一次性全部带过去的,莫茗挑选了一些,打蛋器、粉筛、点心模子之类的装进包袱。

    东西放置的挺杂乱,一些佐料在自己的灶台上,一些点心器材则在灵梦那边,收拾停当着实花了一阵功夫。

    “唔,这个是……”

    小灶台旁边地上的角落里放着水桶,平日里水桶并不是放在这边的。

    而主要引起莫茗注意的原因是--水桶上罩着一层布。

    揭开布,冰水中浸着一个竹篮子,平日里用来放萝卜生菜之类的篮子现今同样蒙着布。

    提起湿漉漉的篮子,放到桌子上,揭开。

    “纳尼?口累哇……”

    3只晶莹剔透的水馒头,静静地放在盘子里。

    举起盘子端详着。

    “像水滴一样啊……感觉光都可以透过去了……”

    灵梦是怎么做到的?

    篮子里放着不少东西,除了盘子里的水馒头,旁边还有几个小瓶罐。

    拿起一个,打开盖子闻了闻,挑了下眉,从旁取来一支筷子蘸了点尝了下。

    “糖浆?”

    又取来勺子舀出一勺,看着糖浆的成色端详一阵。

    “不对,不应该是糖浆的原因吧……”

    “灵梦这家伙……”

    想起这是灵梦的作品,不由得嘴角翘起。

    然后咽了口口水。

    “看起来超好吃啊……”

    突然间,莫茗想起之前灵梦的话--“新品点心做好了第一个给自己尝尝。”

    然后,莫茗义无反顾的捏起了一只水馒头塞进了嘴里。

    “好吃!”蜂蜜和糖浆的搭配点到即止,配合上这不知道什么粉做成的劲道口感,以及这水馒头晶莹剔透的成色……

    莫茗果断地把剩下两只水馒头打包放进了自己的便当盒里。

    “之后一定要让灵梦多做几个。”

    一想到灵梦说不定在甜点领域已经快出师了,莫茗就感动地老泪纵横。

    东西打理停当,稍微地感觉到了困倦。

    在神社的中庭间小憩了一会,醒来后,太阳尚未过正午,灵梦依然未返回神社。

    拿好包裹,确认携带了阴阳玉,便上路了。

    ……

    ……

    从竹林至永远亭这一路,莫茗也算走过好几次了,但每次都无法记住道路。

    原因无它,是这片竹林实在太大,而这里的竹子几乎又都是一个模样,想找一些参照物实在太难了。

    所幸有这只兔子妖怪带路,便可以顺利抵达。

    这只叫做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的兔子妖怪,看起来十分腼腆,不和她搭话的话也几乎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之前因为料理的关系也算是有几面之缘,说起来莫茗也算是她半个老师了。

    莫茗不知道的是,本来是轮到帝因幡那只兔子妖怪来接他去永远亭的。但大抵是出于那一点敬意,铃仙主动包揽了这份工作,毕竟对那个十分排外又顽皮不堪的家伙来说,带路时把莫茗带进坑里是分分钟的事。

    永远亭中庭玄关,莫茗与八意永琳并排而坐。

    解释了爱丽丝不欲前来的原因。

    “无碍的,前些时候铃仙已捎来了爱丽丝殿下的口信。”八意永琳笑着答到。

    因为人偶出了些问题,近来爱丽丝整日闭门不出,也拒绝了来访的事。

    各种点心器材和佐料的包袱放在一边,莫茗接过铃仙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便直言相询了。

    “今天找我过来,不是只要我露两手手艺瞧瞧的吧?”

    若是如此就没必要同时找来爱丽丝了。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要么点到即止高深莫测,要么浅如白水昭然若揭,见莫茗没有试探的意思,八意永琳便也笑笑,说道:“的确是有些事情。”

    “说吧。”

    “关于草薙剑。”

    “草薙剑?那东西不是由爱丽丝还给永远亭了吗?”

    “没错,如今正放在房内。”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也许你不太明白曾经那个世界那段时期的历史,所以不明白草薙剑意味着什么……”

    “别,不管意味着什么,都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消受的宝物,爱丽丝完全也没有要收藏的意思。”

    “但是,宝剑在追寻着它原本的主人。”

    “那就去找它原本的主人啊,你这么急着想把那东西送出去的话,就随便找个想要那东西的妖怪呗。”

    “好吧,”八意永琳叹了口气,“与公主所预测的如出一辙。”

    “什么如出一辙?”

    “那场祭典比赛能够胜出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完全不需要这把剑,另一种则,不敢收下这把剑。”

    “这是指实力强横的妖怪或者精明的人类么……你们家公主还真是……”

    “公主的智谋,妾身向来是佩服的。”

    莫茗有点想吐槽八意永琳的自称,但还是忍住了。

    “这么说,她其实挺看重那把剑的?”

    “也曾视之如己出,也曾弃之如敝履。”

    “嘛,女人心……”不过想想眼前这位,莫茗停止了吐槽,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们家那位公主呢?”

    “之前尚在沐浴。”

    “嗯……”大中午洗澡,什么毛病?

    当然,八意永琳并不会告诉莫茗,辉夜姬昨日午睡睡到了傍晚,然后晚上窝在被窝里玩掌机玩了个通宵这种事,毕竟是有点丢脸的。

    “昨晚上通宵玩掌机了。”辉夜公主一边擦着潮湿的头发一边从屋内走出,在玄关前,在正自扶额的八意永琳身边跪坐下来。

    长发披肩的公主大人,此刻颇有点kirakira的感觉。

    “那位魔女小姐呢?”

    “爱丽丝殿下家里出了点事,来不了了。”八意永琳回答。

    “诶?她不是一个人住的吗?嘛……算了,”辉夜擦完头发,将毛巾递过给一边的铃仙,“那么,你今天前来,又是有何指教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我才是被请来的啊……莫茗内心吐槽之际,八意永琳笑着看向一旁的辉夜:“公主大人,这样说话可不礼貌,莫茗阁下今日是客人。”

    莫茗在一旁奇怪的看着这一对主仆,突然脑洞问到:“记得公主殿下你有那所谓‘永远与须臾’的能力吧,为什么不让头发上的水直接干掉呢?”

    蓬莱山辉夜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玩游戏开修改器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啊!”

    “那算了,我们不是一路人,”辉夜姬欲起身,“我玩游戏从来是不屑于作弊的。”

    “公主大人稍安勿躁。”被八意永琳悄悄按了回去。

    “好吧,公主高风亮节,”莫茗放下茶杯,抱拳,“嗯,说起来,我是为啥被叫到这里的……”

    ……

    ……

    中庭的花坛边空出的一小片地方现在放着三张桌子,摆满了各种料理、食材甚至烧烤架……远比莫茗自己带来的工具齐全得多。

    “准备充分啊,完全不止是做点心的……”莫茗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随便挑出了几样,“嗯,首先是准备工作……”

    料理的教授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虽然想想以永远亭的兔子妖怪们的厨艺水平不至于教的太浅显基础,但莫茗也完全没义务尽心竭力的去教习什么高深的东西。

    说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八意永琳和辉夜姬坐在玄关上注视着这里,莫茗一边忙着手里的刀工,口中讲解着每个步骤及其意义,但脑中却是在思考着别的东西。

    他在想,这一切意义何在。眼下的情况,就好像宫廷中皇帝一家人从民间请来了走江湖杂耍的奇人异士当堂表演绝活一般,要不是一边的兔子妖怪铃仙竖起耳朵听得认真,莫茗是真不想开口说话……另一边,辉夜姬都开始打哈欠了。

    草薙剑?这种事自己早已经和爱丽丝商量好了,不论与谁商量都是同样的答案,真的有必要为此事而专门前来这里吗?对于八意永琳的说辞,莫茗是不怎么信的。

    说起开脑洞和一心二用,莫茗是十分擅长的。没一会的功夫,已经准备停当,开始煮米饭,烧烤架上的秋刀鱼则交给了铃仙,说是指导下铃仙的控火功夫,但其实是莫茗自己懒得动手了,而他则完全不知道铃仙的厨艺实力,说不准要比自己厉害的多呢,但也无所谓了。

    栗子饭和秋刀鱼,不是什么稀罕的料理,也没加什么特殊的配方,就这么平常的做了一餐。

    此时,他已经基本想通了一些东西。

    “等下就可以吃了。”莫茗坐回玄关,与两人保持了一些距离。

    “诶——要等多久啊……”一边的公主百无聊赖得望天。

    莫茗看了八意永琳一眼,叹了口气。

    结合之前的两次言谈,以及这位月之贤者今日的态度,这家伙……这么致力于自己和爱丽丝能与辉夜姬解开怨结,是希望她家这位公主大人能够结交到友人吗?

    虽然想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目前已经是以莫茗的三观所能得出的、对这位月之贤者的做法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了。

    对此,莫茗没有任何想法。默默地把放在一旁的自己的包裹拿来放到腿上拆开。

    虽然平日里的莫茗还算健谈,但此刻却未如八意永琳所愿挑起什么话题。

    要让你失望了啊,八意女士。莫茗从包裹中取出便当盒,从另一侧取出筷子,一边默默地想着。

    虽然这位公主策划过那么恐怖的祭典,莫茗也没觉得对方就一定是穷凶极恶之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或者爱丽丝就能够将之前的事情释怀。

    抱歉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友人,大概应该有更合适的人可以担任吧。

    打开饭盒,拇指夹着筷子,双手合十。

    “莫茗先生!”

    传来八意永琳的声音。

    “啊?”莫茗循声望去。

    “你……阁下……”不知为何斟酌了一下的永琳,笑着道,“为何不与我等一同用餐,却自带了食物呢?”

    “啊啊,这个啊?”莫茗举起手里的木盒晃了晃,微笑道,“灵梦给我做的便当啊,当老师的自然得笑纳。”

    八意永琳陷入思考。

    莫茗眯起眼睛。而蓬莱山辉夜也略微疑惑地向自家师匠投去目光。

    半晌,八意永琳露出笑容,开口道:“啊啊,抱歉了,我这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未做,公主大人这边还请暂时代为照顾一下,我即刻便回。”

    说罢,也不待两人应答,便沉声道:“铃仙,立刻唤帝和这附近的兔子,全部到书房等候,我有事要问。”

    “师匠,怎么了?”蓬莱山辉夜歪头,问道,“可是那个风见幽香打上门了?”

    要说祭典中得罪的妖怪,恐怕要属那位花之妖怪最为恐怖,而她也是至今为止丝毫不见动静。

    辉夜姬依然无法理解。即使那几位大妖怪一起打上门来,永远亭不敌但也不会落败,何以会让师匠露出那种微妙的表情呢?

    祭典过后的师匠,一直有些奇怪,让她都有点不懂了。

    “不是的,一些小事,公主殿下在此与莫茗先生等候片刻即可。”

    说罢转身离去。

    ……

    ……

    中午时分,永远亭中庭玄关,身着红白二色神主服的莫茗,与kirakira的公主殿下蓬莱山辉夜……大眼瞪小眼。

    旁边是正在煮着的米饭、已经做好而扣在碗里的炒栗子作料……以及铃仙在应召离开时匆忙放在一边只烤了一半的秋刀鱼。

    莫茗干笑一声。

    “我先开动了哈。”

    总之人是铁饭是钢。莫茗也没理由丢下手中的爱心便当去给这位公主大人烤那没烤完的鱼。

    捏起饭团,吃了一口,夹起一片熏肉,蘸了点酱,送入口中。

    咀嚼咀嚼,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满意地叹了口气。

    然后,略带尴尬地看了一眼跪坐在一边的公主殿下。

    真是夭寿了,这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呃……要不要来点?”

    这显然是废话。

    饭团只有一个,已经被莫茗咬了一口,而熏肉单独吃则是有点过咸的,也不适合给公主大人喂食。

    但,对方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目光投向莫茗餐盒的边角,看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点心,问道:“那个……可是葛馒头?”

    话及痒处,莫茗得意了,笑道:“是水馒头,我可以确定不是用葛粉做的,但具体做法还有待考究,这可是我家灵梦研制出的新品。”

    能在幻想乡这种原材料稀缺的地方对料理推陈出新,莫茗也是很为自己的学生而感到自豪的。

    “哦?可否给私一个尝尝?”看见这前所未见的食物,百无聊赖的辉夜姬微觉好奇。

    莫茗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虽然有点奇怪这位公主殿下竟然没有那种不从别人碗里夹菜吃的洁癖,但也毕竟只是个点心罢了。

    莫茗起身,从旁边的食材桌上取来一双新筷,走向玄关,坐在辉夜姬边上。

    “只准吃一个。”

    说完这话莫茗自己先尴尬了一下。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只剩两个了。

    蓬莱山辉夜顿了下,微微一笑,伸筷在餐盒中夹起一只水馒头。

    微微咬一小口,片刻,又是一小口,然后将其吃完。

    “谢谢。”

    “不客气。”

    莫茗放下递回的筷子,重新坐到玄关上,端起食盒。

    不知何故,莫茗突然打了个冷颤。

    扭头,看见公主殿下漆黑的眸子正紧盯着自己。

    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怎么了?”

    摇了摇头。

    “没什么。”

    这声回答传来,莫茗才缓过了气。

    湛然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个……水馒头,是你的学生……灵梦,刻意做给你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莫茗大脑高速运转,在分析着眼前可能发生的事态,“这是灵梦自己研究的新料理。”

    “是她给你的吗?”

    “呃……这个,是我悄悄拿出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几秒安静。

    “不,没什么。”

    蓬莱山辉夜抽出跪坐着的双腿,放到玄关下,伸懒腰一般舒展了一下四肢。

    然后,双手后撑,仰望着晴空。

    “事情,突然变得非常有趣了。”

    说完,闭上眼睛,仰倒在玄关上。

    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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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觉厉?我觉得这一章可能没几个人看懂了……总之,慢慢往后面看吧,暂时当做日常也好,后面就知道是在说什么了。

    话说,有没有人猜到了什么呢?书评区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评价中肯的话,加更~

    ps:之前的章节我没存稿了……待我再去找下……

FLAG.15 余波

    当八意永琳再次踱步来到庭前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辉夜姬一人了。

    庭院前的几张桌子依旧放在原地,已经烤好的秋刀鱼放在桌上,栗子饭还冒着热气。

    但显然并没人去享用。

    显得安静的蓬莱山辉夜坐在玄关上发呆,听到脚步声,微微转头。

    “啊,永琳。“

    八意永琳点了点头,在玄关前坐下。

    “莫茗阁下呢?“

    “已经回去了。“

    “没有铃仙她们带路可以吗?“

    “没关系,私给了他一片玉枝的叶子。“

    “哦?“八意永琳微微挑眉,随即一笑,“也好。“

    如此,往后再来永远亭,也不必事先再说好让铃仙带路了。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八意永琳,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而突然愣住了。

    老实讲,虽转瞬即逝,八意永琳的这种神情似乎也有许多年未曾见到了。

    斟酌了许久,八意永琳迟疑着开口:“为何……公主殿下也服用了……“

    “果然,“蓬莱山辉夜笑了起来,“我就猜到,永琳是看出来了的。“

    “毕竟那可是出自我手的东西。“

    在向自家公主确认了情况后,八意永琳眉头微皱。

    但没过多久,便又舒展开来。

    蓬莱山辉夜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喃喃道。

    “永琳,你可害苦了私。“

    “对不起,是妾身的失策,“八意永琳起身,对着辉夜姬微微躬身,“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出于尴尬而客套地问话,还是没想到私会向他讨要点心?“

    八意永琳沉默。

    “坐吧,永琳,私并没有生气,你也不必自责。“

    坐回玄关,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到:“记得那食盒之中是有两只……“

    “私只吃了一个。“

    “哦,“八意永琳呼了口气:“那这么说来……“

    “剩下的一只,被私扔掉了。“

    八意永琳疑惑:“公主何故……“。

    “私醒来时,那食盒已经空了,唯有那只馒头剩在里面……私猜测,也许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所以……“

    辉夜点了点头:“私不愿让他把那馒头再带回去,不论发生什么情况而被食用,都不是私所愿看到的。“

    庭中,几只兔子妖怪来去间在收拾着不久前摆放着堆积如山却未用到的食材,以及些微厨余垃圾。

    蓬莱山辉夜微抿了一口茶,小声道:“况且,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私也不愿他吃下那个馒头……即使在场的,与他相对而坐的只有私一人,也是如此。“

    虽然是小声自语,但八意永琳听到了。虽然听到了,但八意永琳无法回答什么。

    最后也只能说道:“如果公主需要,妾身可以立刻调配出解药……“

    “那种事之后再说,私困了,先去睡会儿……“

    根据以往的经验,通宵玩掌机到现在,大约是该有些困倦了。

    但辉夜姬此刻却并不这么觉得。

    果然是这种奇怪的心情的缘故么?

    蓬莱山辉夜打了个哈欠,起身。

    “公主殿下,“指挥众兔子收拾桌子碗筷的铃仙,弱弱地声音传来,“那个……桌上的饭……“

    “啊,那个……倒掉吧。“辉夜姬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准备回房间里。

    “那、那个,公主大人!“依然是铃仙的声音。

    “怎么,还有事吗?“辉夜止步。

    “如果公主大人不需要的话,那个……“铃仙涨红了兔子耳朵,说着,“栗子饭……栗子饭的话,可不可以……“

    “……你要吃?“

    “那个……是这样的,因、因为之前,去村子里听莫茗老师的烹饪公开课时,坐的位子太远,没有机会尝到莫茗老师的手艺,所以……“

    “哦……“

    背对着铃仙和八意永琳,蓬莱山辉夜不知为何陷入沉思。

    随即,又仿佛在确认什么似得问到:“莫茗给私做的饭,你要吃?“

    “是、是的。“

    又一会,蓬莱山辉夜转过身来。

    重新走到玄关前,靠着柱子坐了回去。

    “我改主意了。“辉夜姬这么说着。

    “果然在通宵完睡觉前还是吃一点东西比较好。“

    “诶--“铃仙发出悲鸣。

    “铃仙,把栗子饭和秋刀鱼端过来吧。“

    “是。“有气无力地回答。

    ……

    ……

    莫茗面色沉重的缓步爬着通往神社的台阶。

    思考着中午发生的这一系列诡异事情的因由。

    此次永远亭的赴约,本打算对那“驱魔粉“的炼金道具做一些进一步的试探,可连机会都没有便又离开了。

    而本来正在进行着的料理会上,八意永琳忽然离开、并且带走了在场的所有妖怪,只剩下公主一人,有些无缘无故。

    本来也没太多怀疑,但结合辉夜姬吃下那只水馒头后忽然陷入的沉睡,让莫茗想起了上午时自己在神社突然的那一阵困倦。

    难道是点心中放入了什么具有类似安眠药副作用的食材吗……可是,在不久后辉夜姬苏醒、莫茗向她询问因由的时候,那食盒中剩下的唯一一只水馒头忽然不翼而飞了。

    然后就是,询问……以及装傻。

    东西在眼前不翼而飞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冥冥中的某个妖怪贤者作祟、则必然与这位辉夜姬的能力有关。

    可是……和她讲道理,对方装傻;将武力……还是算了,莫茗是很惜命的。

    虽然自己曾作为一名情报分析师而在世界舞台下大放异彩,但那时毕竟掌握着大量的情报,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缺乏情报的情况下就随便瞎推理,说不定会因为先入为主而得出一些与事实偏出十万八千里的结论。

    莫茗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圆形的、材质仿佛是玉石般的坠子。

    “据说这是树叶?“

    怎么看都不像树叶吧。

    但不论如何应该是个宝物,即使拿去人间之里应该也能典当不少钱。

    而且还可以在迷途竹林中找到路,也算挺有用的。

    不过,谨慎起见,还是找灵梦或者爱丽丝确认下这上面没有下什么不好的禁制吧,万一不小心着了道,可就晚了。

    说起来,莫茗之所以对于永远亭的那位公主大人抱以那么深的恶感,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初次见面时那位公主大人的“袭击“。

    要说蓬莱山辉夜其人,容貌气质即使用倾国倾城来评价也不失偏颇,通常来讲,两方究竟谁占了便宜,当不必多说。

    但是,也同样不能低估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纯情老处男对于他的初吻的介意程度。

    尤其对方是出于恶意这一点让他不能释怀。

    当然,辉夜姬从一开始就没有低估这点,否则当初也不会做出那样自损八百的举动了。但也确实没预料到,因此而让她出于好意而赠送的玉枝树叶被当做别有用心而警惕这种事。

    也算令人感慨。

    ……

    ……

    回到神社,首先去厨房放回包裹里的东西,便在那里碰到了站在小灶台前发呆的灵梦。

    莫茗的突然出现似乎让灵梦吓了一跳。

    然后呼了一口气。

    “老师回来啦,永远亭的人没难为你吧?“

    “没什么,灵梦你呢,妖怪的事解决了吗?“

    灵梦摇了摇头:“妖怪们似乎躲起来了,在魔法森林没有找到委托上说的那些可疑的妖怪,去问了魔理沙和爱丽丝,也说没有发现异常。“

    “看来最近要加把劲了。“莫茗笑到。

    灵梦点了点头,随即,无所谓般地一边接过莫茗从包裹中取出的点心工具放回小灶台,一边随便地问道:“老师今天早上有没有注意到我在水桶里浸着的冰点心?“

    “冰点心?……水馒头吗?“

    来了!莫茗心道,水馒头的事,只有从灵梦这里打听了。

    “嗯,“灵梦点了点头,“今天早上浸在水里的,回来的时候发现没见了。“

    是不是要承认自己偷偷拿出来吃掉了?

    这事情可大可小……怎么理解要取决于灵梦。

    虽然的确说过“做好点心后第一个给老师吃“这样的话,但既然还没拿出来,那就仍然是灵梦的私人物品。

    神社里只有莫茗与灵梦二人住着,而对此界限莫茗向来十分谨慎的。个人物品、私人领地,从来不踏雷池一步。如今未得许可就悄悄吃掉了新品的点心,这事无论如何都是莫茗理亏。

    当然,作为一个成熟的长者,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实话实说、诚恳道歉,然后征得原谅,才是长者之风。

    莫茗面色严肃的推测道:“我猜,应该是趁我们不在神社的时候,有妖精偷偷来厨房吃掉了。“

    说罢走到自己灶台前假装整理着调味品盒子,顺便悄悄回头,心虚地看了灵梦一眼。

    然后察觉到,灵梦听闻此话后仿佛安心了般长舒了口气。

    “哦,是这样啊。“灵梦说着。

    “说起来,是什么时候做的水馒头?是之前说的实验中的新品点心吗?“

    “啊……那个,嘿嘿,不是啦,虽然是实验的点心,但是是失败作,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一直放在桶里冰镇着的。“

    “失败作?是哪里出了问题吗?品相还是口味?或者其他方面……“

    “嘛嘛,反正就是失败作啦,失败作。“

    “人吃了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莫茗不动声色的问着。

    “人的话,或许吧……但、但是,妖精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为什么说……没心没肺的样子吃了就没事?“

    “唔,啊,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应该不会闹肚子吧,毕竟妖精们整天乱吃东西,大概类似于‘笨蛋不会感冒‘的意思?“

    为什么是疑问句……莫茗内心默默吐槽。

    灵梦啊,讲究你是我的学生,可这撒谎功力实在是离老师我差的远。

    一番看似没什么营养的对话,莫茗已经几乎肯定了那水馒头点心有问题。

    并且内心也已限枚举出了几样可以调查的线索。

    关键人物:蓬莱山辉夜、灵梦。

    关键物品:水馒头、迷之配方。

    关键要素:八意永琳的奇怪态度、蓬莱山辉夜的秘而不宣、灵梦的奇怪掩饰。

    真相只有一个。

    莫茗走出厨房,仰头,看着秋日下的晴空。

    大概去拜访一下某个善良有爱又不怎么喜欢撒谎的正直魔女,就全都清楚了吧。

FLAG.16 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

    翌日午后的博丽神社,灵梦一人在厨房的小灶台前摆弄着瓶瓶罐罐。

    搅拌着黏稠状的糖浆,半歪着脑袋出神。

    制作新品点心的事情并不是说着玩的,的确在挺早之前就开始研究这些了。

    一时心血来潮加入了蓬莱山辉夜送来的药,而做成的非常精致的水馒头,虽然被妖精偷吃了,但给予了灵梦不小的启发——加入一些什么材料,就能把平日里吃的点心变得更加精致可口,这是值得一试的新思路。

    就在灵梦对着眼前五花八门的配料和点心食材发呆时,听到了神社前的声音。

    “有人吗?”

    是语气平缓的女孩子的声音。

    ……

    ……

    午后时分,博丽神社玄关前依旧坐着闲适喝茶的二人,似与往日并无二致。

    灵梦随性的性格,平日里解决异变的奔走时所结交的妖精鬼怪们,也都是喜欢的。来往神社间会前来坐坐喝一杯茶、蹭一些点心菓子吃的也是大有人在。

    但眼下这位,的确是有些意外的访客。

    蓬莱山辉夜。

    “老师不在哦。”这是从房间走出的灵梦在看到她后的第一句话。

    “没关系,是否介意招待下私呢?”

    说罢,将捧着的系着精美丝带和绸布包裹着的一瓶洋酒递给了灵梦。

    这便算是比较正式的来访了。

    通常年初和年末时,会有少许的村中长者带上一些酒水送往神社拜年,灵梦这边通常都是以巫女的身份互致礼节,礼仪方面八云紫和莫茗都说了不少,总归是要好生招待的。

    眼下秋初之际,也非什么重要时节,但眼见对方一副彬彬有礼的微笑姿态,灵梦也难赶人离开。

    但明白眼下这位也并非老师的友人,便只应付一番了事即可。

    自顾地说着外面空气好些,而直接在玄关处坐下,于是灵梦便将茶水端来了此处,也并排坐在了一旁。

    虽然灵梦从小在幻想乡长大,但对眼前这位近来突然出现的辉夜姬,其实并不熟悉。听自家老师说过一些情报,若非那次永远亭主导的祭典事件莫茗身涉其中,灵梦恐怕至今也不会对其有所关注吧。

    但总归是没听到过什么正面评价的。

    唔,虽然似乎听老师赞赏过“永远亭里的那位公主非常漂亮,而且气质绝佳”这种话,但听在灵梦的耳中,恐怕无法坦言被她算作了正面评价。

    大概也正是因为那句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算不上和谐友好的气氛。

    当然,对蓬莱山辉夜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私还未正式自我介绍过吧?……”

    “蓬莱山辉夜。”灵梦打断。

    辉夜姬微笑着点了点头。

    “博丽灵梦,神社的巫女,”灵梦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即补充,“老师去了魔法森林拜访爱丽丝。”

    两人并未有过什么交集,灵梦无法理解对方非要在此停留的原因。

    大概是找老师有事,便说了莫茗的行踪。

    继而是片刻的沉默。

    辉夜姬端起茶杯,微抿一口,放下,笑着说道:“怎么,今天没有茶点招待吗?比如……水馒头什么的。”

    灵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水馒头?”

    辉夜笑着与灵梦对视:“上次私送你的药,用掉了吗?”

    “啊,那个……”灵梦扭头,“感觉没什么用,所以扔掉了。”

    “哦,是吗,”辉夜笑着,“私还以为,你会拿它去给什么人吃呢。”

    灵梦呆了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哦。”

    “嗯?”

    “我不必做到那个份上。”

    虽然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最后并没有去使用那个东西。这句话,就是灵梦最终得出的结论。

    蓬莱山辉夜理着自己的长发,笑道:“灵梦桑看起来挺有信心的样子呢。”

    “嗯,”灵梦也笑着回应,“我和老师的事情,别人是不会懂的。”

    直接便说了出来,倒也的确是这位巫女小姐的风格。

    蓬莱山辉夜点了点头。

    转过头去,似是看着不远处的鸟居发呆。

    灵梦起身,回到厨房打开储藏柜,从坛子中取出一碟腌制的蜜枣,端了出来。

    坐回玄关,灵梦问道:“你打算在这里等老师回来吗?”

    “私并不是来找他的。”

    “那是……”

    “闲暇时间出门散心,顺便拜访一下神社里可爱的巫女小姐。”

    灵梦歪了歪脑袋。

    “嘛,每次来都带上礼物的话,神社是不会拒绝的。”大概是继承了老师务实的个性。

    “灵梦桑不要告诉他私来过哦。”

    “嗯?”灵梦皱眉,“为什么?”

    “嘛,很多很多原因啦。”

    灵梦耸了耸肩。

    蓬莱山辉夜扭头,看着灵梦的面颊。

    “……怎么了?”

    “果然是很可爱的孩子呢。”

    灵梦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什么?”

    “没哦,”辉夜姬摇了摇头,“私在想,能教导出如此气质的博丽巫女,完全不敢相信是出自那位之手呢……”

    灵梦歪了歪脑袋:“你这是在中伤老师吗?”

    “私只是实话实说哦。”

    “你并不明白。”灵梦微笑。

    “但私却知道很多,包括他去另外一个世界为你所做的事。”

    灵梦沉默。

    “私只是想说,以他那种务实之个性,却教导出眼前这般清丽脱俗之巫女,实在让人费解。”

    “承蒙夸奖,但即使是我也总是没办法揣度老师的个性。”言外之意,你又有何立场加以评说呢。

    辉夜姬笑着:“看起来,你很尊敬他。”

    灵梦侧目。这不是废话嘛。

    两人暂时无话。

    各自饮着茶,远眺鸟居之外。

    过了会,似是想起了什么的辉夜姬,突然浮现出促狭的笑容,看向灵梦道:“你家那位老师现在可是去找了爱丽丝哦。”

    “是啊,怎么?”

    “魔女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可是即便在人间之里也很有人气的美少女哦。”

    “你想说明什么?”灵梦皱眉。

    蓬莱山辉夜微笑不语。

    灵梦轻轻小筷夹起一只枣子,送入口中。咀嚼、咽下,喝一口茶,然后呼出一口气。

    “不管老师整日里在何处干些什么,他总是会回到神社的,然后,和我一起。”

    所以,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哦,”辉夜姬恍然,笑着说,“近水楼台的意思吗?”

    “我说过了吧……”灵梦揉了揉额角,“不是那么肤浅的原因,况且……”

    况且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阁下来担忧吧。

    这句话灵梦咽回了肚里,但辉夜姬理解了。

    “那么,灵梦桑是否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假若有一天,那位魔法森林的魔女爱丽丝,抑或是……妾身,对你的老师出手的话……”

    “所以说你还是没懂啊。”灵梦捧着茶杯。

    这一刻,名为博丽灵梦的红白巫女身上似乎散发着前所未有的余裕姿态。

    “老师如果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我会很伤心的。”灵梦这么说着。

    蓬莱山辉夜出神远眺。

    “但是,老师不会让我伤心。”

    “所以,老师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这就是博丽灵梦的、简单易懂的巫女逻辑。

    而一旁,向来从容公主殿下,竟无法给出一个体面的反应。

    本应该面露微笑的回应几句对话,但此刻,辉夜姬觉得,自己的面色有些僵硬。

    有些头疼地揉着额角,辉夜姬随便找了个话题:“嗯,神社……似乎又有访客了。”

    灵梦侧着脑袋,似乎在表达一个脑袋上冒着“?”的表情。

    然后,两人看到了,鸟居下、由于缓步登着台阶,而缓缓出现的亮色金发与红色的发卡。

    访客的身份便已明了。

    ……

    ……

    神社玄关前,单手持着那本与她形影不离的魔导书的爱丽丝,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姿态。

    在注意到蓬莱山辉夜的第一时间挑了挑眉,但也没什么表示,对着灵梦点了点头,微笑道:“中午好。”

    灵梦回到:“中午好,你没见到老师吗?”

    爱丽丝微微皱眉:“莫茗?没见到,他……”

    “老师去了魔法森林找你了。”

    “我没见到他,”爱丽丝摇了摇头“上午去了趟人间之里,调查那些妖怪的事情。”

    “有结果了吗?”灵梦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某种意义上这更该属于灵梦的工作范畴。

    爱丽丝摇了摇头:“现在还无法推断这些妖怪的袭击是自发还是有人指使。”

    更令爱丽丝在意的是,这伙袭击人类的妖怪究竟与之前在魔法森林里袭击自己与冴月麟是否是同一批。

    历历在目的景象如今爱丽丝仍很在意。

    普通的妖怪是无法以那种前赴后继般毫不惜命的姿态冲向自己这种强者的,爱丽丝一直坚信其中必有问题。

    然而,几番调查无果,又遇上了自己心爱的蓬莱人偶出了那种事情,一度致使爱丽丝的情绪跌落谷底。

    有几天,甚至拒绝了包括魔理沙与莫茗的来访。

    但她渐渐清楚,待在房间中整日失落,是什么也无法解决的。

    昨日,在从前往魔法之森调查异变的灵梦处听到了妖怪袭击人类的信息,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重新打起精神,爱丽丝首先前往人间之里初步调查。但只得到了“袭击人类的妖怪消失在了魔法森林方向”这样模棱两可的信息。

    同样面对着情报不足问题的爱丽丝,茫然走出人间之里时,不由得便想起了神社里的某个身影。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会有注意。

    这么想着的魔女便毫不停歇的飞往了博丽神社。

    没想到却失之交臂了。

    “莫茗离开多久了?”

    “老师在她来之前刚刚离开,并没有很久。”指了指坐在一边喝茶出神的蓬莱山辉夜。

    闻言,辉夜姬抬头望向爱丽丝,微微一笑。

    爱丽丝点了点:“那大概是我从人里来时错过了。”

    “说起来,”灵梦奇怪,“爱丽丝你明明是飞来的,却是走上的台阶呢。”

    爱丽丝微笑回答:“神社的台阶如果没人走,那还有什么意义。”

    “在意外的地方显得执着呢。”

    灵梦笑着起身,从神社中取出一副茶杯,添上茶。

    “坐一会吧。”

    “不了,多谢,我还是……”

    “给。”茶杯递过。

    “谢、谢谢……”

    喝完这被茶就离开吧,这么想着的魔女便坐了下来。

    ……

    ……

    其实,自从夏日花火祭后,爱丽丝与灵梦的关系便一直有些微妙。

    但二人其实也并无几次单独相处的机会,平日里甚至不会让她们想起这件事。

    但眼下……

    玄关上,蓬莱山辉夜坐在最左边,灵梦盘着腿,坐在中间,鞋子仍在玄关下面;爱丽丝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右边,坐姿也显得比较端正。

    大抵是辉夜姬没有什么暖场的意思,而爱丽丝又显得有些拘束,灵梦也没什么活跃气氛的经验……一时间有些冷场。

    “咦……老师怎么又折回去了?”灵梦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爱丽丝奇怪的看向灵梦,一旁的蓬莱山辉夜也投来目光。

    “嗯,那个……因为一些原因……”灵梦斟酌措辞。

    “博丽的阴阳玉?”蓬莱山辉夜显然了解。

    灵梦点了点头,随即奇道:“刚刚老师敲门没获得回应,已经转身离开了啊,怎么突然折回去了……”

    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咦,老师这是……”

    一旁,蓬莱山辉夜突然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了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碗,递给灵梦:“用这石钵吧。”

    “这是?”灵梦接过,歪了歪脑袋,“咦……”

    “用灵力连接阴阳玉试试。”

    “奇怪的用途呢……”

    灵梦喃喃着,随手一掷,石头碗咕噜噜滚到地上,原地转了两圈,开口朝上停了下来。

    雾气从碗口飘出,在空中漂浮,投射在虚空之中。

    青天白日之下,景象与人像凭空浮现,正是之前出现在灵梦脑海中的情景。

    如果莫茗在这里,大概会觉像是科幻片里的全息投影。

    但眼下的情况,大抵就如同他所知的那些科技的样子,当空映现而出。

    画中景象……只见莫茗鬼鬼祟祟地来到爱丽丝的洋房门前,清了清嗓子,然后躬下腰。

    “爱丽丝……我被森林中的妖怪袭击了……”一副虚弱至极的语气,用着垂死挣扎般的力度敲着房门。

    这一边,石钵不仅传达出了影响,同样传达出了浮现在灵梦脑海中的、莫茗的声音。

    只闻其声的话,或许会让人产生——大概这人已经到了濒死边缘的想法。

    但眼下三人看得全景,自然是不会被骗到分毫了。

    视角是由得灵梦切换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灵梦将视角退后,画面中爱丽丝家的二楼天台上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似有所感,莫茗也同一时间抬头望去。

    上海人偶‘嗖’地缩回脑袋。

    “上海?是上海吗?”

    过了会,天台处重新伸出了一个畏畏缩缩的脑袋。

    “啊,真的是上海,我来找爱丽丝,能让她开个门吗?”

    “上~海~”

    小人偶从二楼飞下来,来到莫茗眼前,似是在打量着他的来意。

    蓬莱人偶事件几天后的今日,莫茗并不知道眼前这只人偶同样诞生了自我意识,甚至,它可以用人类的语言和人类进行沟通。

    虽然就在几天前眼前这只人偶就亲口和自己对过话,但这同样被莫茗当做了出自爱丽丝手笔的魔法术式。

    在他眼里,上海的出现意味着爱丽丝就在附近,因为人偶必定是由魔女所操控的。

    于是,莫茗一把将飞在他眼前的小人偶捉在手中,姿势大体上类似于成年人经常会和小孩子玩的那种举高高游戏。

    但本来就会飞行的上海显然并未因为被举高高而高兴,两只小腿不停的前后捣腾,似乎是在竭力挣脱莫茗的魔爪。

    “上~海~”小人偶急的张牙舞爪。

    但莫茗显然不为所动,因为他相信爱丽丝不会操控人偶对自己不利。

    举着上海人偶,走了几步,在爱丽丝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呐,爱丽丝,虽然对你的魔法不太清楚,但我就当你能听到了。”

    小人偶微微停止了挣扎。

    “我有一些话要说。”莫茗对着上海人偶说着。

    他并不知道,此刻相隔数公里外的博丽神社,正有三人坐在玄关上正保持着各自的姿势无声地围观着。

    手里捧着上海,坐在台阶上的莫茗,斟酌着措辞。

    “爱丽丝,你到底要在家里呆多久。”

    “我听说你连魔理沙的来访都拒绝了……”

    “你觉得这样的自我封闭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你我都作为年逾百岁之人,浅显的道理就不说了。”

    “事件还要进一步调查,但对于人类之身的我来说太危险了。”

    “因为立场的问题,我不希望灵梦插手。”

    “但独居且不交好任何势力的魔女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则毫无问题。”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管怎么说,我们在祭典上也算是最佳拍档了嘛。”

    “蓬莱的事情我从魔理沙那里听说了。”

    “抱歉,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但我觉得……”

    “既然是发生了的事,足以说明其存在的合理性。”

    “觉得可惜的话,重新来过怎么样?”

    “呃,抱歉,可能我有点自说自话了。”

    “魔理沙说你一直在研究自律人偶,这恐怕……不会是朝夕之功吧。”

    “是我说的太简单了。”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虽然有时候和人相处时显得有点自暴自弃……”

    “但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性格又好,容貌又漂亮……”

    “糟糕,这么一想,这岂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伴侣类型?”

    “哈哈,开个玩笑。”

    “我单方面说这么多,不知是否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

    “但无所谓,我脸皮很厚的。”

    “……”

    “开门吗?开门的话,来交换一下最近的情报,关于我们所要调查的……”

    “对了,还有件事要问你来的。”

    等候了片刻。

    “是吗。”

    “那么,最好快点调整好心态吧。”

    “我会再来的。”

    莫茗起身,松开捉住上海的双手。

    小人偶浮在空中,盯着莫茗看了一阵,然后飞走了。

    莫茗也踱步离开了爱丽丝的洋楼。

    ……

    ……

    灵梦切断了与阴阳玉的连接。

    刚才起,爱丽丝换了个坐姿。

    鞋子放下玄关后,一只脚支在玄关上,双手抱着膝而将身体微微前倾,侧脸靠在了膝盖上。

    这个动作,让隔着灵梦投来目光的蓬莱山辉夜只能看到她的金发和发卡。

    连近处的灵梦也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辉夜姬笑道:“看起来,那位对爱丽丝小姐真的相当在意呢。”

    “……”爱丽丝一动不动。

    灵梦则面色微妙。

    “好吧,我收回前言,”灵梦叹了口气,“其实我并没有我说的那么坦然。”

    蓬莱山辉夜也脱下鞋子,长裙下同样盘起双腿。

    单手支着侧脸,笑着看向灵梦。

    “看起来有点棘手呢。”

    “老师他……总是看人很准呢……大概总是能看清楚人的本性吧……好像很在意爱丽丝的样子呢。”

    辉夜姬看向一边的爱丽丝。

    对方并未因此而产生什么动摇,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态。

    “打算有所行动吗?”

    “不,”前一刻还愁眉不展的灵梦突然笑了起来,“因为老师其实是很胆小的。”

    “……私不理解。”

    “为什么呢~”灵梦笑嘻嘻地歪着脑袋,大约又到了彰显自己优越感的时候,“举个例子吧……老师来到幻想乡其实蛮久了,但他真正去过的地方却屈指可数,为什么呢?”

    “因为……谨慎?”

    灵梦点了点头:“老师在他所不了解和不擅长的领域中,是非常谨慎的,经我了解……”

    “感情问题正是他所不擅长的领域?”

    “十分不擅长,”灵梦笑,“老师他……在这方面仅凭从书本上获取的知识行事。”

    “私倒是看不出来。”

    “是吧,因为老师很聪明啊。”

    “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老师告诉我的。”

    蓬莱山辉夜:“……”

    终于,坐在一旁,从刚才起就没了动静的爱丽丝终于直起身子。

    扭过头,看向旁边二人。

    “咦……怎、怎么了吗?”看到二人投来的目光,爱丽丝略带慌张地理了里头发和发卡。

    “不,你刚刚……”

    “啊、那个……刚才不小心走神了……”

    走神了……灵梦与辉夜无法吐槽。

    “灵梦,你经常这样通过阴阳玉观察他的行动吗?”毕竟是正直的魔女爱丽丝,立刻因为偷看了别人的行动而产生了罪恶感。

    灵梦则微微脸红的摇头道:“不是的,最近已经没有了……嗯,那个……几乎没有。”

    “看看也无妨吧,反正当事人也无法察觉。”蓬莱山辉夜笑道。

    “不,老师是很看重这一点的,”灵梦摇头。

    别人不清楚,但灵梦是知道的。莫茗在来到幻想乡之前正在做的事……就是在从剥夺了他自由的工作机构中逃脱而出。

    向往自由的莫茗,灵梦不愿他产生“被监视”这样的拘束感。

    但至于为什么说“几乎没有”……这点大概只有灵梦自己知道了。

    爱丽丝沉吟着:“诶……那个……莫茗还在我家门口吗?”不知为何,她现在想要立刻赶过去。

    你到底是从哪部分开始走神的啊……灵梦扶额。

    “老师刚刚已经离开了,现在的话,应该快……嗯?”

    灵梦揉了揉额角。

    “怎么了?”辉夜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老师他……不知道在干什么。”

    石钵中再次映射出景象。

    莫茗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

    “老师……好像还在魔法森林。”

    爱丽丝:“看样子是在休息?”

    “不,私觉得他是在等什么。”

    “在等什么呢?”爱丽丝奇怪。

    “魔理沙?”

    魔法森林里能见到的人类只有魔理沙,但是……

    爱丽丝摇头:“她今天似乎不在雾雨魔法店。”

    早上在前往人里之前,爱丽丝拜访过魔理沙,那时便已经出门了。

    “……”

    “大概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吧。”

    “我猜,或许是约见了什么人。”

    蓬莱山辉夜摇头:“不,莫茗是以爱丽丝在家为前提而前去拜访的,因此约见他人的行动建立在那基础上是不成立的。”

    “会不会是真的在休息?”爱丽丝提议。

    灵梦沉默了下。

    “老师他……是不是在勉强着什么呢……”

    蓬莱山辉夜大抵是在场最没有发言权的人,叹了口气:“撒,谁知道呢?”

    爱丽丝:“那家伙……”

    灵梦低着头,以两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着什么。

    画面中,莫茗好像因为什么动静而抬起了头。

    灵梦将阴阳玉所感知的视角放到最大,看到了树后面走过来的两只妖精。

    绿发的大妖精,以及蓝色头发的冰之妖精。

    两人嬉笑着在林间穿行,踩得地上叶子沙沙作响。

    忽然,在经过一棵大树时,突然从后面蹦出一个人影。

    “哇!!!!!!!”莫茗猛地扑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

    两只妖精一时间吓得魂飞天外。

    “哈哈哈哈,吓傻了吧——”

    接着,突然从树后面蹦出来的莫茗趁着她们未回神的时机,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扭头撒丫子就跑。

    然后,灵梦切断了与阴阳玉的连接。

    虽然玄关上坐着的三个女孩之前还是姿势各异,但此刻却意外地保持了一致——三人集体扶额。

    “他整天都在做这些无聊的事吗?”辉夜问灵梦。

    “……”

    灵梦大概想道个歉,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非要形容的话,也许就是……对不起,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这样的心境。

    “嘛……以他的性格和经历,会做出什么事情私都不觉得稀奇。”辉夜姬叹了口气。

    “大概从一开始从正经的方向推测老师的行为……”

    爱丽丝点头:“就已经错了。”

    三位女孩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FLAG.17 【莫茗】一片冰心在玉壶

    回到神社的时候可真是累了个半死。

    算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导致的恶果。

    被两只妖精追着,绕着魔法森林外围跑了大半圈,终于是跑不动了。

    所幸其中比较聪明的大妖精,抱持的态度大多只是委屈,所以只用三言两语转移了冰之妖精的怒火、分散其注意力就算得救了。

    于是,我又花了一阵功夫来教她们俩在森林里布置陷阱的窍门。

    野外生存以及陷阱布置,对以前的我而言是很熟练的。

    毕竟……即使曾在先知中地位超然,想拒绝去海军陆战队服兵役,也要有优秀的理论知识通过数门测试来作为代价才行。

    其中大多数未被用到的知识,随着百年来的经历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但能记住的东西反而随着岁月的沉积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陷阱的布置大概便算是其一吧。

    但也只教了些拌线拉网之类的陷阱,而且仅限于理论方面,我很怀疑这两个小家伙是否听懂了。

    至于那些有杀伤性的陷阱,则一个也没教。毕竟住在魔法森林的两位也算是熟人,万一有所误伤都不是好事。

    妖精们会拿陷阱去做什么事,多半还是能够猜到的。

    最后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我又被拉住了。

    一脸委屈的绿发大妖精,低声细气的说着:“那、那个……今后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看着另一边还在低头研究地上画的陷阱蓝图的琪露诺,我不禁感慨——明明都是妖精怎么差距这么大。

    最后自然是以我的低头认错为终结,方才让这可爱的绿发妖精脸上重现笑容。

    ……

    ……

    秋色渐浓。

    回到神社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

    “说起来,秋天比夏天天黑的早,说明现在幻想乡依附的是某个世界的北半球啊。”

    边吃下午饭时,我一边看着门外光影斑驳的暮色不禁发出感慨。

    “什么?”灵梦奇怪的问。

    关于地球格局的地理知识灵梦是无法理解的。

    这一点在几年前教导灵梦的时候我就考虑过,没必要的知识教了也无用,所以大体上很多外界的常识对灵梦也只讲了个大概。

    “白天在神社都忙什么呢?”我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咀嚼咀嚼。

    食不言寝不语这种事,对我而言早已成逝去的青春了。想想当初公爵府乃至总统府的日子,和如今恍如隔世。

    “倒也没什么啦,”灵梦埋头扒了两口饭,然后喝了一口蛋汤,放下筷子,想了想说道,“中午的时候爱丽丝来神社了。”

    “哦,”我皱了皱眉,“竟然真的没在家吗……”

    我以为她还在房里消沉不想搭理别人,看来是那只小人偶的关系让我先入为主了。

    “老师说不定,是太小瞧那个魔女了。”

    “嗯。”我点了点头,那个魔女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的多。

    饭后,我收拾碗筷端去厨房,灵梦则去神社庭前点起两盏石灯。

    晚间的神社,有时候会点起石灯,有时候不会点,取决于我和灵梦的作息、以及神社是否有访客。

    洗罢碗筷,看到灵梦在灯火摇曳的玄关前坐着看书,便也笑笑,走过去坐在一旁。

    玄关上放了好几本书,我拿起其中一本端详了下,是认识的文字。

    “希腊神话?”

    “嗯,”灵梦点了点头,“上次去小铃那里被推荐的,说是很有意思。”

    我翻开书页看了几眼,便放了回去。

    天色黑下来后,博丽神社总是显得异样的宁静。

    我出声将其打破。

    “中午……和爱丽丝聊了些什么?”

    “老师很在意吗?”灵梦放下书,笑着问道。

    “要说在意嘛,其实是有点。”我点了点头。

    大概是从夏日花火祭之后吧,直到那次的秋日祭的游戏祭典,我和爱丽丝因为同组的关系一起行动的次数是不少的。

    但有时在神社提及,灵梦却罕见的并不接茬。

    或许是灵梦抱持了什么偏见,又或许、是我潜意识深处某些不太愿思考的原因作祟吧。

    听说两人在一起聊天,我确实有了些兴趣。

    “唔,”灵梦沉吟着,“要说聊了些什么的话……好像也没聊什么。”

    隐约间听出些微妙的语气。嗯?是什么女孩子间的秘密话题吗?

    嘛,算了。

    “其实吧,我觉得,”我努力斟酌用词,好不让灵梦起太大的抵触情绪,“灵梦你平日里可以多和爱丽丝来往一下。”

    “诶?”

    “虽然是身为魔女,但爱丽丝心地很不错,对待朋友也很好。”

    “可是,老师不是说……”

    “嗯,身为博丽巫女不能有立场和派系,”我点了点头,“但撇开身份,有一些友人也是好的。”

    无论魔理沙抑或爱丽丝,她们都是独行派,所以相互间结交一下,是有益无害的。

    话虽如此……可惜朋友并不是刻意去做,而是自然而去成为的东西。

    大概仅仅出于自身的任性吧,我希望灵梦能有更多的友人。

    而另一边……此刻的灵梦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呆呆的盯着前方,石灯的光辉所能照耀的边界,光与暗的交界处。

    低声喃喃着:“做不到。”

    我皱眉:“为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我打算说些什么。

    却见灵梦突然笑着转过头来,看向我。

    “老师你……确定要和我谈这个?”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便在此刻,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思绪回到了数月前的夏日祭上。

    那时便做过了类似的讨论了吧。

    恍惚间突然想起了一个自己一直刻意在忽视着的问题。

    灵梦她似乎……不知从何时起竟抱持着对长者之外的心态来看待自己了。

    初时在意识到时,大概还隐约有点高兴。

    大抵是平常人家里的小女孩撒娇着说“长大了要嫁给爸爸”之类的任性话语,也只会让长者露出笑颜而已。

    但现下自然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幼童的撒娇,而是现今芳龄十五的博丽巫女,在认真思考着的事情。

    我的内心百味杂陈,随手拿过一本书放在膝间摊开,想着别的事出神。

    我……大概太过贪心了。

    这点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如此了。

    如果能坦然接受命运的话,在那个世界,大概早就已经结婚成家了吧。

    但还是太贪心了。

    那个世界的选项中只有不幸与稍微幸福,而没有我所想要的……完全的幸福。

    如果选择了稍微的幸福、在那个世界中,以那站在政坛巅峰的身份结婚了的话,大概我就再也无法承认遥远的幻想乡之中的这座神社才是我的家了吧。

    也就……永远地失去了完全的幸福。

    身为完美主义者的我,到死也没有妥协。

    想要完全而不可得,于是我只能选择了不幸,并抱以绝望的心态等待着不可能到来的东西。

    于是,在那个世界,就那样孤单一人在轮椅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然后,如今我在神社前,和灵梦这样并肩而坐着。

    谈论着今天吃了什么、在看什么书、和人聊了些什么……这样奢侈的话题。

    泰山府君祭……如同神迹一般,不,就是神迹。

    我正是被这个坐在我身旁不到一米处、正不时向这边撇来目光的女孩子所拯救了。

    感谢的话,不论说几次都不会多。但此刻,我并不想提起这些。

    不论是我想要救助灵梦那可怜命运的初衷,抑或是最后被灵梦所拯救的事实,早已不再是需要停留在语言上的寄托了。

    那恩情不是以命抵命那么简单的加减法,而是更深层次的一些、无法被人类轻易把握住的东西。

    所以……“确定要和我谈论这个?”在面对灵梦这样的问题时,轮到我陷入了沉默。

    我并非不明白灵梦的感情。

    但……在意识到这个话题有可能破坏掉我所努力维系的、视之如珍宝的平衡时,我因畏惧,而退缩了。

    撇开自以为是的长者身份而言,或许……我愿意与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是,想到那关系一旦破灭,眼前所努力维系的东西都会随之消散,就胆怯的不敢再迈出一步。

    审视内心,大概这才是最深层面的原因吧。

    这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我因而畏惧、驻足不前。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书,思考着该怎么接下这个话题。

    目光落处,看到了一个名字。

    “荷马史诗啊……灵梦你看了多少了?”

    “……诶?差不多看了一半多了吧?”

    “奥德修斯,有印象吗?”

    “嗯,”灵梦点了点头,翻着手中的书,“英雄奥德修斯长年漂泊在外,历尽磨难和诱惑,最后他克服了一切磨难,抵御了一切诱惑,返回了家乡。”

    我点头笑着,同样念着某页上的某处对话:“尊贵的女神,我深知我的妻子在你的光彩之下只会黯然失色,你长生不老,她却注定要死。可是我仍然天天想家,想要回到我的家。”

    “灵梦啊,虽然我可能比不了神话里的那些英雄,”我笑着,“但是神社……就是能让我克服磨难、抵御诱惑,最终回到的家啊。”

    “老师……”

    我和灵梦,都将目光投向别处。

    不论是谁,被看到眼泛泪光的样子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灵梦也好、我也好。

    “那么……约好了哦。”

    “什么?”

    “不论发生什么,老师也要回到神社才行。”

    我微微愣了愣,随即笑道:“当然。”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灵梦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别处:“没……只是,最近几天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预感?”

    “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好吧……”我合起书,“呐,灵梦啊。”

    “嗯?”

    “我,其实是个挺贪心的人。”

    灵梦静静地看着我。

    我则是自顾自的说着。

    “贪心的人,总是想得到一些彼此矛盾的东西。”

    “譬如说……我想要安宁,但又想要自由。”

    “既想要一个温暖的窝,又想作浪漫的漂流。”

    “但是……倦鸟思巢,落叶归根。”

    “如今我愿意为了安宁而约束这一份自由。”

    “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神社的……除非你赶我走。”

    “不会的!”

    灵梦突然大声应答着,似乎急着辩解一般、身体压向我的面前。

    很难想象这是向来恬淡的博丽巫女会做出的反应。

    继而,意识到尴尬的我们二人各退一步,返回之前的坐姿。

    “老师不要说这样的话!”灵梦似乎余怒未消。

    “好吧好吧,”我挠了挠头,“不过,万一再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到时候就要麻烦灵梦啦!”

    “当然,”灵梦恨恨道,“不会让老师逃出我的手心的。”

    “啊……哈哈。”我干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

    ……

    夜色完全地降临了。

    石灯散发的淡黄色光芒微微地摇曳着。

    我与灵梦各自都合上了手中的书,现在的光线已经不适合继续看书了。

    大约到了每天该洗漱入睡的时间。

    正准备起身时,灵梦忽然开口了。

    “奇怪,这么晚了,竟然会有人类到访。”

    随着灵梦的话音,我将视线向鸟居下投去。

    的确,有人影出现在台阶前。

    “莫茗老师,我们如约前来拜访了!”少女笑嘻嘻地说着。

    眼前站立着的,是之前在村子里碰到过的稗田兄妹——护卫稗田小鹰与家主稗田阿求。

    ……

    ……

    我从神社中端出茶具时,被二人笑着拒绝了。

    阿求和灵梦站在石灯前聊着。

    “不用劳烦了,我们只是来通知两位一下,请务必到时一起来参加。”

    “嗯,”灵梦点了点头,“说起来,今年的丰收祭办的还真是晚呢。”

    “嘛……各种各样的原因啦。”阿求苦笑。

    “我大概也了解一些,秋日祭时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阿求点头:“的确是让村子里有够手忙脚乱了好久。”

    “说起来,你们俩竟然这么晚还离开村子。”

    “因为小鹰兄长说了,会好好地保护我嘛。”阿求笑嘻嘻地说着。

    但我却能从站立在一旁地护卫小哥脸上看出无奈的笑容,估计八成是被胁迫的。

    我插话道:“晚上还是小心一点,听说最近村子外面不太平。”

    灵梦也点头。

    阿求笑着:“我们是走大路过来的……嗯,会小心的。”

    “说起来,你们刚才在说丰收祭吗?”

    “嗯,到时务必请二位……”

    “当然,我们会去的。”

    且不提这种热闹的大型祭典,光是灵梦的身份就足以收到不少的粮食供奉,没有不去的理由。

    人间之里的人们,对于有理由举办的祭典和聚会,向来是只多不少的。

    说起丰收祭,我在初来幻想乡的时候参加过一次。

    的确是十分热闹的祭典,而且也少有不识趣的妖怪在这种时候捣乱。

    不知道灵梦是否打算再跳一次神乐呢?还有爱丽丝的人偶戏,上次并没有看到,这次也会有吗?

    目送着稗田兄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我不禁对两日后的祭典略微的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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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书所有被屏蔽章节目前已经恢复。

FLAG.18 守矢家机智的风祝少女

    “啊——终于找到了。”

    妖怪之山的树海旁,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东风谷早苗气喘吁吁地从空中落下。

    背靠着巨石坐在草地上,双手搭着双膝、将脑袋埋在其中的神明大人,红色丝带扎着的绿发将其面容完全遮住了,丝毫看不清表情。

    神明大人前方二公尺处,蹲着一个侧脸带着面具的粉发少女,面无表情且一眨不眨地盯着绿发的神明。

    盯——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听到动静的绿发神明抬起了头。

    “啊——”

    似乎被近在咫尺地观察着自己的粉发女孩吓了一跳。

    连忙起身,后背紧靠着大石头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好像眼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一边移动一边看向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守矢家风祝,问道:“早、早苗,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早苗明显也是刚到。

    “快、快让她离远点……不行,可能已经晚了……快教她说那句话!”

    “喂、我说你啊,”东风谷早苗不禁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挥御币,空气中隐约存在的一些晦暗之气便也随之湮灭,“哪有人会像你这样教别人骂自己的啊。”

    当然,神明就更不应该了。

    顺便一说,眼前这位绿色长发,系着许多红丝带的红衣女子,是长住在妖怪之山上的一位神明——厄神。

    虽然名为厄神,但既非掌管着厄运也不会带给人类厄运,而是将人类的厄运收集到自身,会使人类行好运的神明。

    拜她所赐,幻想乡中的人类普遍要比其他世界的人幸运得多。即便那些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承受不幸之人,譬如……历代短寿的博丽巫女,也会因为这个神明的存在,而在她们短暂的一生中经历些许的幸福时刻。

    然而,带给人类如此大裨益的神明,在《幻想乡缘起》上却明白的著明着:名为键山雏的厄神,虽然是一位对人类十分友好的神明,但是……千万不能靠近她。

    即使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看到。

    不跟她走同一条路。

    说话时不要主动展开话题。

    等等的言论,不但在人类中被当做常识,即使是妖怪山中的妖怪们,也同样遵守着。

    因为,虽然键山雏不会散播厄运,但她所收集的厄运实在太多了,即使她的周身处也弥漫着厄运的气息。

    普通人若不小心被这些气息所感染,立刻就会身陷灾祸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关于这种情况也是有其解决方法的。

    就是在刚刚沾染上厄运的时候,立刻远离她,并对着她做出交叉食指与中指的动作,高声喊出:“脏东西走开!”然后掉头就跑。

    据说真的有人这么做而远离了灾厄,所以这一招也被作为十分行之有效的方法而传开了。

    诀窍的话大概是在喊出“脏东西走开”的时候必须对她有发自心底的厌恶,这样才会触发类似“小言灵”一样的作用而祛除掉沾身的灾厄吧。

    而让东风谷早苗不满地,正是她刚才想让自己教习另外一边的面具女孩喊出这句话吧。

    “真是的……你这家伙要好心到什么程度啊……”

    “已经驱逐了吗?”键山雏还在为厄运的事而担心。

    “安了安了,暂时不会有事。”

    “咦,早苗你……为什么会生气?”绿发的神明有些奇怪。

    “当然是因为你啊,”守矢家的风祝抱臂不满道,“作为神明这么好心的话,我们家的那些相比起来会让人十分沮丧的啊!”

    “有吗……”虽然对方言语间语气有些冲,但从话中判断出这好像是在夸奖她,反而让这神明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说呢?反正我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教别人骂我‘脏东西走开’这样的话……”

    “这、这是没办法的,要祛除厄运不得已才……”

    “你内心明白的吧,对方如果不是打心底里厌恶你的话,仅仅说这句话是没有作用的。”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能够祛除灾厄就好了?”

    “在所不惜。”

    “……”

    东风谷早苗叹了口气。

    什么嘛。

    这种好像神话传说中模本一样的神明。

    略微陷入了沮丧。

    ……

    ……

    一旁蹲着的粉发面具少女,耳闻目睹了两人的争执后站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也向这边投来。

    东风谷早苗看着她:“话说回来,你是……”

    “秦心。”简短的回答。

    东风谷早苗点头:“是那个付丧神吧,我之前听说过。”

    秦心点了点头,并打算说明来意。

    “刚才路过。”

    “看见她。”指了指键山雏。

    “蹲在那里。”

    “好像很伤心。”

    “我想……学习悲伤。”

    “所以……”

    “在观察。”

    缓慢的语气,把一段话分为了几截。

    但终于也是被理解了。

    然后,早苗转头看向一旁的键山雏。

    “没、没没……没有的事啦。”键山雏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否认。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啦。”东风谷早苗又在叹气。

    “所以说没有了啦!”因为尴尬而脸红的神明大人不断地摆着手。

    “之前灵梦前辈应该来过了吧?”早苗转移话题。

    提起这个,绿发的神明再次陷入消沉。

    “是的。”

    “给你带了许多供奉品?”

    “是的。”

    “但是你却很难过?”

    “是……诶?不、没有啊,我很开心啊……村民们还记得我什么的……”最后一句的声音小了很多。

    “骗人。”

    “没有骗人!”

    早苗露出微妙的笑容。

    她此次前来寻找这位神明,正是为了此事。

    一开始的人间之里,每逢秋天的收获祭,都会邀请身为丰收之神的秋之姐妹来参加祭典。

    后来,慢慢演变为在收获祭上邀请来所有对人类友好的神明来参加祭典,来感谢这些神明一直以来对幻想乡和人间之里的守护。

    丰收祭也因此变得有了点类似感恩节的性质。

    人类未必能联系到幻想乡中的全部神明,而一些神明对人类的祭典也并不很感兴趣。

    但是,有一个神明除外。

    她是一直用全部的身心来爱护着幻想乡中的人类、一直期盼着能收到邀请,却从未有一次被邀请至丰收祭的神明。

    丰收的年份,村子会在丰收祭前托付不会沾染到厄运的博丽巫女前来妖怪山,给她送来一些村子的供奉品。如果收成不好,那供奉自是免了,甚至还要被人类冠上“收成不景气的罪魁”这样的不白之冤。

    就连她所身处的着片妖怪之山,对她所抱持的态度也大都是敬而远之。

    身为现人神,并同时是守矢神社风祝的东风谷早苗,来到幻想乡的时间还很短。

    初时在了解到这位孤单神明的事迹时,她是有些惊讶的。

    但若非自己家里那两位神明催促自己一定要前去拜访一趟,早苗说什么也不愿和这位神明打交道。

    身为风祝并可行驱散之法门的东风谷早苗,并非畏惧厄运沾身,而是……单是想想这位被人类所单方面畏惧和厌恶进而遗弃掉的神明,其性格会恶劣到何种程度都不足为奇。

    东风谷早苗单方面与键山雏的初次碰面,是在临近妖怪之山的一条河川的下游处。

    在远处安静地看着。

    把依附了厄运的雏人偶放在河水中随着水流飘走,即使是外界的某些地方也拥有着眼前的习俗。

    这位绿发的神明并未动用什么神力,只是稍微地挽起裙子,趟入河中。

    将从上游冲下来的人偶一只一只地捡回岸上,洗干净后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晾干。

    接着拧干被河水浸湿的裙摆,坐回大石头上等着下一个从上游飘下来的人偶。

    更多的时候并没有人偶飘下,她便抱膝坐在石头上,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早苗很难揣测到身为一个神明,对方是抱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做着这些事,但能够把被遗弃的人偶捡回岸上,想必也不会拥有太过糟糕的性格吧。

    于是便起了拜访一下的心思。

    当次的拜访,正是快入冬时候的事。

    厄神的房子在妖怪之山的树海一侧,在一处孤零零地山顶上屹立着。

    早苗敲门,无人回应。发现门没有锁,便推门进去了。

    迎面而来的……是难言的酸臭气味。

    捏着鼻子四下看了看,确定了是桌山的篮子里那些已经腐烂了的食材所发出的气味。

    无法想象这位神明每天就是在这充斥着这种腐烂气味的屋子中陷入沉睡的。

    接着,洁癖兼家庭主厨癖发作的少女早苗打算将这几篮子发霉食材扔出去的时候,被碰巧回家的键山雏撞见了。

    亏得东风谷早苗解释的快,不然免不了要打上一场。

    按照键山雏的说法。

    “这些食材中寄托了人类对我的肯定,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时至今日早苗也能记得这位神明在看向那些发霉食材时目中的欣慰。

    但听在耳中,不免让她觉得辛酸。

    把秋日祭送来的慰问品放到冬天,原因是太过珍惜而不打算食用……

    一介神明,做到这份上,也算首屈一指了。

    听说,人间之里只有在丰收的年份会给厄神送来贡品,不景气的年份是没有的,甚至还有人类因此咒骂厄神是招致祸端的罪魁。

    在那些日子里,这位看起来只是个年轻女子的绿发神明,又是怎么过来的?

    早苗不想去揣度,因为仅仅一想就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今日,在看到这位神明的做派,已经不觉得难过,而只是叹气了。

    脏东西走开这样的话,东风谷早苗是无论如何无法将其理解为语义中性的言灵咒语的。但这个神明却这么做到了。

    “喂,我说你……”看着擅自陷入消沉的绿发神明,东风谷早苗终于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想去村里的丰收祭瞧瞧吗?”

    “……”键山雏摇了摇头。

    “骗人吧!”

    “没有……”

    对话似乎又转了回去。

    从刚才起就傻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面具少女突然开口。

    “她刚刚……”

    “很伤心。”

    凭空取出了一张“哭泣”着的面具,带上了。

    “像这样。”

    早苗“啧”了一声,扭头看向键山雏:“你哭了?”

    “没有!”键山雏急了,脸色发红,“只是稍微有点不高兴而已!没有哭!”

    活了悠久岁月的神明如果被传出哭鼻子的事,恐怕到哪里都会成为笑柄的。

    “哦,原来是不高兴啊,”早苗一副‘恍然’的表情,接着道,“那么……为什么神明大人突然不高兴了呢?”

    终于,神明大人屈服了,坦白了自己因为未受到邀请而沮丧的事实。

    ……

    ……

    “不、不用为我担心啦,过一阵子就会好的!”键山雏的坦白反而使东风谷早苗陷入了沉默。为了缓和气氛,神明只有说着这样的话。

    “呐,厄神,你就没为你自己的处境不满过吗?”沉默了会,东风谷早苗终于开口。

    “不满?……为什么……”

    “呐你看,你为了人类做了这么多,却还要独自承受这份孤独,这些都是人类强加给你的,而不是本身注定由你承受的东西……”

    “不是的哦,早苗,”似乎意识到这位女孩是在为自己鸣不平,键山雏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面上也浮现出了微笑,“这本身就是身为厄神所注定承受的东西,并不是逃避、不接受或者反抗命运就会有所转变的东西哦。”

    “好吧好吧,我反正早就习惯了。”早苗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叹气了。

    她是明白的,眼前这位神明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人类的。

    “不行哦,好孩子不要总是叹气,”键山雏揉着早苗的脑袋,“叹气会让幸福溜走的哦。”

    “干嘛啊,别动手动脚的,”早苗拍掉键山雏的手,“别把我当小孩子,还有……”

    无奈的看着这位绿发的神明,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如果是一两天的话,我还是有办法把你周身散发出的厄运封印起来的。”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去收获祭逛逛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

    ……

    守矢神社中,早苗完成了对厄神溢出的厄运短时间内的封印。

    “三天时间,封印会在具体会哪个时间点解除还无法肯定,但两天内是绝对安全的。”早苗这样叮嘱着。

    “所以,明天……”

    “所以,明天的丰收祭,你可以尽情的逛一逛啦!”

    听着键山雏喜悦的声音,早苗也不禁展露笑容。

    要说为什么是声音而不是表情,那是因为……

    “但是,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键山雏闷声闷气地问道。

    黑色礼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以及……黑色风衣,这就是绿发神明现在的装束。

    “这、这是没办法的事吧……”早苗当然不会承认这是她cosplay癖下的杰作。

    “人间之里应该没有人见过我的吧……穿成这样会不会有点……”

    这种装束简直就是在向人们说着——“这里有不轨之徒哦~这里有不轨之徒哦~不要靠近我哦~”这样的话。

    “没关系的,大概是你独居太久了,所以有很重要的一点你没有意识到。”

    “那就是——你的容貌太扎眼了。”

    “欸?!——欸欸?!”神明似乎吃了一惊。

    “别误会,并不是不好的方面,而是……因为你太漂亮了,如果穿成正常的衣着出现在人间之里,很可能会被人类求婚的。”“欸?!”神明大人又在另一种层面上吃了一惊。

    “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啊你,”早苗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还记得之前我们聊天时问你平日里穿的那套衣服的事吗?”

    “唔……那个……”似乎陷入沉思。

    “有一天你救了一个误入了妖怪山的男子,远远地把他送回了人间之里。后来他又回到了妖怪之山……”

    “啊,是有这么回事。”

    “自己说过的事情给我好好记住啊!”早苗扶额,“那个男子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夸赞着你的容貌和心地,让你十分高兴……然后,那个男子回到人间之里后病死了。”

    据说他是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而依然选择来妖怪山的。

    早苗甚至猜测,那个人类男子有可能爱上了这个仅有一面之缘、身上又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美丽神明。

    不得不说,总归是个悲伤的故事。

    为了纪念那个如今早已记不得相貌和名字的人类和自己搭话的勇气,当日穿着的那套大红发带和略带哥特风的大红连衣裙才成了这位神明的日常服饰。

    “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回事……然而,怎么了吗?”

    “然而,怎么了吗?”东风谷早苗不禁咂舌,“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啊,你在人类的审美里算得上一线美女这回事!”

    如今的神明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脱线,早苗大概也慢慢习惯了。

    不理一旁陷入震惊而无法动弹的厄神,东风谷早苗看向了从刚刚起就默默地跟在后面的粉发面具女孩。

    “秦心?”

    对方歪了歪脑袋。

    “能否……借我一个面具看看。”

    迟疑了一下,取出了一个疑惑表情的面具递过。

    早苗面色严肃的将面具拿在手里,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过了一会,递还给对方。

    “看来没错了,”早苗点了点头,“虽然你本是由面具而生的付丧神,如今却通过这些面具,拥有了影响整个幻想乡人类感情的能力,如此说来……说你是神明也不足为过了。”

    秦心接过面具。

    挑选了一个流汗表情的面具带上。

    开口说道。

    “不明白。”

    “嘛,总之你也算是个神明了吧,明天一起去逛逛丰收祭如何?”

    “为什么?……人类……村子……不欢迎妖怪……”

    “呃,问这么多做什么,就当照顾一下你旁边那个没有任何人际交往经验的神明大人好啦!”

    但是秦心还有疑问。

    比如,为什么自己非要照顾一个今天刚刚认识的神明这样的事。

    但考虑到这么复杂的意思要表达起来,恐怕要说很多话……

    最后她选择了沉默。

    “嗯哼。”

    终于,东风谷早苗退后一步,看向了庭院中站立着的、由自己拉拢而来的两位“神明”,露出了本意。

    “明天晚间的丰收祭上是由本人——东风谷早苗来舞蹈神乐。”

    “夏日祭上灵梦前辈的舞蹈曾惊艳四座。”

    “今日我守矢神社没有退路,我一定要做的比前辈更好,方能扬我守矢之名!”

    键山雏与秦心呆立着。

    似乎没意识到这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到时候本姑娘上场时,你们二人一定要精神满满地给我喝彩!”

    夕阳映照之下,将庭院中三人的影子拉出了好长。

    而这一刻,守矢的风祝终于暴露出了她无节操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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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中不会出现正作的异变,人物的出场也不会按照正作的顺序。究其原因,会在本书的最后一卷给出解答。算是个小伏笔。

    总之,下文敬请期待。

    另:书友群请加:263872994。锅巴每天都会冒泡,欢迎前来催更水群探讨剧情。

FLAG.19 只言片语,徒托空谈

    祭典的事被通知的有些突然,自那日后也没找到时机再去拜访爱丽丝。

    骤然间浓郁起来的节日氛围下,丰收祭悄然到来。

    几日间人里各处都充斥着忙碌和喜庆的气息,就连灵梦也没有闲着,被村子拜托了去幻想乡各处邀请那些对人类友好的神明参加祭典。

    令人遗憾的是,本次祭典的巫祝部分似乎在数日前就被妖怪山上的守矢神社所承办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神乐的舞蹈。

    大概此次是看不到灵梦的美妙舞姿了。

    除了四处去通知各路神明,灵梦同样也被拜托了很多琐碎事,例如今年的守矢神社中真正做事的只有一个年轻的风祝,许多祭典的规矩风俗也得灵梦在一旁帮忙映衬照料。

    不过大抵也是害怕神明们醉酒后闹出什么乱子吧,有博丽巫女在场总是能让人心安的。

    莫茗同样也不得闲。早间去人里例行卖早点,收摊时便被点心屋的藤井大叔拉住,非要请去寒舍一叙。

    接着对甜点和供奉品的讨论研究一下就到了傍晚时分,是丰收祭即将开始的时候。

    莫茗赶回神社的时,灵梦已经出门了。

    从仓库里挑了两瓶不错的酒,扎个不错的蝴蝶结,打个包袱放进去。取了些银钱在身上,换上了之前定做的那套、神社里比较正统的红白二色神主服。

    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衫。

    然后一指镜子:“不错,小伙子很帅气。”

    “噗嗤。”周身突然传来女孩子的笑声。

    莫茗四顾了下空无一人的房间,然后取出身上揣着的阴阳玉。

    “灵梦,到哪了?”

    “老师,我和早苗刚到村子,魔理沙也在这边哦。”

    “哦,这么说刚刚果然是你在偷看咯?”

    以经验而论,如果直接说灵梦,你又偷窥我!阴阳玉那边八成是不会有任何声音传来的。

    所以,为了不让另一边的小巫女装死,自然是先用一般话题把她引出来。

    “呀、那个……不是,我只是碰巧听了听声音,绝对没有偷看!”

    “嘛,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莫茗回道,“你们晚上少喝点酒啊,等下我也去村子里逛逛。”

    背起装好礼酒的包袱,走出神社。

    看着天色已醺,想了想这个点爱丽丝大概也已出门前往村子了,便直接向村子里行去。

    总之,先去夜雀妖怪的摊点喝一杯吧。

    幻想乡中呆的久了,莫茗的酒量也总算是有了点起色……

    当然,仅限啤酒。

    ……

    ……

    每逢祭典,最忙碌的莫过于人间之里的自警队,丰收祭上尤为如此。

    因为有神明到场,致使许多喜爱热闹的妖怪们也纷纷到来。妖怪们大多并不奉公守法,仅凭各自的行为准则做事,很容易在村子里惹起祸端,也总是闹得自警队队长藤原妹红上火不已。

    这一点莫茗也深有体会,就比如走在前面的那两位做神秘人装扮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个子稍高点的是一席黑色风衣,黑帽墨镜口罩、个子矮的则是长袍兜帽,正面还带着面具。

    熙熙攘攘的街上行人间,两人若无其事的逛着。似乎并未发现,其周身两平方米内好像自带结界一般无人敢靠近。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那副像是外界恐怖分子的装扮实在让人难以近身。

    此外,莫茗还见到了之前来到神社里的那只小个子的鬼,长着两只角、手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又笑嘻嘻地在街道上走着,看来十分享受这热闹的气氛。

    相比于那两个黑衣人,鬼的出现反而没带来什么骚乱,人们大都奉行着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的准则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事。

    还见到了之前在神社里修习过一阵的少女庭师——魂魄妖梦,走在她身前的和服女子左手右手拿满了丸子串和炸肉串,自是那位慕名已久且有过几面之缘的美丽幽灵——西行寺幽幽子。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能阻止得了莫茗的脚步。七拐八拐,推推嚷嚷,终于在村南街区的老位置找到了熟悉的夜雀烤肉摊。

    “哟,米斯琪好久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啊~”

    “莫莫莫莫君突然说什么呢,可爱什么的……”

    一如既往的打招呼和单方面的捉弄。

    掀开帘子往里看了看,并未见到某个熟悉的金发身影,听说夏日祭上爱丽丝的人偶戏意外的大受小孩子们的欢迎,成了抢手节目的话,恐怕是不会有闲暇时间来这里吃烧烤了吧。

    嘛,如果她一开始是打算变得受欢迎的话,如今也算是前进了一大步吧。

    “米斯琪酱,老规矩来一份哦~”

    “嗨伊——嗨~”夜雀妖怪回应着。

    各种意义上门可罗雀的烧烤摊因为顾客的到来变得忙碌起来。

    刚刚入座,便又有人先开帘子走了进来。

    “喔,这不是莫茗老师吗?”是之前在寺子屋时带过的几个顽皮学生。

    “哈,是你们几个,”莫茗也笑了起来,“许久不见,最近在哪发财?”

    “呃……”似乎是对于莫茗这充满江湖气息的问候不太习惯,让佐佐木愣了愣,一旁的三宅则笑呵呵地接过话头,“最近正在和家父学习账簿的管理和钱财的运作……”

    “小鹰君怎么也有空来吃烧烤了,阿求桑那边没事吗?”莫茗果断的无视了三宅的话。

    记得这个叫三宅健次的家伙之前托村长向灵梦求婚了?表面上对此视而不见的莫茗其实记得很清楚,总之……大概是一种很微妙的记仇心态——凭你,也想向我们家灵梦求婚?

    稗田小鹰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进退有据:“在下也只是忙里偷闲,碰巧遇上而已,等下还要去家主大人那里……”

    说话间,小夜雀端来了莫茗点的啤酒和烧烤。

    “你们聊,我先开动了。”端到另一张桌子后,莫茗开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心理年龄大约已至中年的年轻人莫茗不打算妄自插话。

    怎么说呢,现在的年轻人之间的话题真是太开放了,完全不像是幻想乡之中的那股民风淳淳。

    “说起来,我打算过完年就让老爹帮忙去藤井家提亲。”话题由佐佐木提起。

    “啊,这么一说,老爹也说我差不多要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小铃那边我也是完全没有进展……”大块头村上又一次陷入消沉。

    话题似乎并没有接上……然而,似乎聊得很开心。

    不过大抵是顾忌着一边吃饭的莫茗,其余几人并没有再就灵梦的事情揶揄小鹰和三宅两人。

    莫茗缓速吃完了自己的烧烤,啤酒则只喝了一半。

    盯着帐篷的交流发了会呆,然后起身,和在吃着的几个学生道别。

    将一瓶酒递给米斯蒂亚作为节日贺礼,惹得小夜雀又是一阵慌张。

    便离开了烧烤摊,在街上漫步着。

    ……

    ……

    夜色渐浓。

    街区与街区间的交通路口处,纷纷将之前便架好了的篝火点燃了。

    要说在祭典上燃起这种篝火,通常只会在冬日里才更有氛围一些,况且幻想乡的人间之里地势平坦,需要到较远处的山野林间才能获得的木柴,对村民们来说是比较宝贵的东西,而能在此时燃起一处处的篝火,足见村民们对此祭典的重视和隆重的对待。

    民以食为天,没有什么比能够丰收更让人喜悦的了。

    隐约间隔了好几条街的地方似乎传来了欢呼和喧哗声,听路边的村民们议论,应该是丰收之神出现在了那边。

    说起丰收之神,算是丰收祭上主要宴请的神明了。几年前参加这丰收祭时莫茗是见过一次的,当时他也是抱以对神明的巨大好奇挤在人群中观望过,然而未见到有什么神仙姿态的奇人异士,而是两个年级轻轻的小女孩。

    据说是叫做秋静叶和秋穰子的一对姐妹,身份大抵类似于莫茗认知中的稻荷神那样掌管丰收的神明。

    据以前的观察,她们二人虽身为神明,但却对人们的盛情招待有些受宠若惊的反应,反正莫茗是不打算去凑那个热闹了。

    闲人们都在移步向村子中央聚集,一时间街道两旁除了贩卖点心零食和一些小游戏的摊位还有人照应,本来拥挤的人群逐渐稀落起来。

    难得的机会,试试捞两条金鱼吧,听说也挺考究技巧的。

    就在莫茗站在扎飞镖和捞金鱼的摊位前迟疑的时候,突然腰部被人轻轻地戳了戳。

    “那个……莫茗老师?”

    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脸哭相的兔子妖怪。

    “铃仙?怎么了?”

    “我……我把公主大人弄丢了啦……”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莫茗不禁扶额。

    “多大的人了,怎么会走丢?”

    “突然间就不见了的,本来我是一直跟在后面的……”

    莫茗想了想,也就大概明白了。

    不是担心自家公主会出事,而是兔子妖怪自己害怕受到责罚。

    但是,胆小的铃仙却无法请求素不相识的人类伸出援手。

    而某种意义上,莫茗这家伙算是挺有任侠精神的,弱小有难、江湖救急,自是不在话下。

    “唔,如果铃仙让我摸一下你的兔子耳朵,我就帮你一起找你们家公主。”对那毛茸茸的耳朵觊觎已久的莫茗,大义凛然地说着。

    看着突然憋得满脸通红的兔子妖怪,某种程度上感受到了愉悦。

    ……

    ……

    人间之里的格局今时不同往日,与其硬说是村庄,其实已经发展到了小镇的规模,要说在这种大型集会上找一个人,其实是不简单的。

    所幸辉夜姬容貌气质出众,是走在路上极易给人留下印象的类型。

    根据莫茗的分析,以蓬莱山辉夜的见识和性格,不见得会去村子中心那里凑热闹,所以合计之下,二人分头在村子外围东西南北四部分街区寻找。

    以半个时辰后的焰火为号,如果没有找到的话,就来分开的地方碰面,再行合计。

    制定了寻找计划,铃仙也算稍微安心下来,便匆匆地向城西方向跑去了。

    相比于慌张的铃仙,莫茗是不着急的。

    毕竟走失的又不是他家公主……当然,这么说有点不负责任了点。

    他有优势,在于不畏惧和村民交流。

    据说是将长发挽起扎着发髻,衣着也在之前向铃仙问清了,说是换上了一套和服的样子。

    可以询问路人的话,找到这位耀眼的辉夜姬,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倒也没什么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意思,大概只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随便地走过三条街道,手里拿着一串团子一边吃着一边向摊主询问的时候,被指了指身后。

    回过头去,他刚刚还在向摊主形容的“美丽女子”公主大人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

    与往日的衣饰迥然相异的大红色和服,以严谨和华丽的姿态呈现在眼前。

    足以垂地的长发也梳理了起来,似乎扎成了不知哪个时代的公主式发髻,不远处的篝火与近处油灯的映衬下,似乎看到面容与唇间还上了点淡妆。

    “怎么了?”辉夜姬微笑着。

    “没什么,”大约呆了3秒钟,莫茗咽下了刚刚吞进口中的团子,说道,“你们家铃仙刚刚在找你,说是你走丢了。”

    “私只是四下里转了转而已。”

    “哦,那你继续吧,等会放烟火的时候记得去村子南面那里,铃仙应该会在那边。”随手指了指南边大概的方向,便转过头去,咬下木棍上串着的最后一个团子。

    走了两步,莫茗回头。

    “怎么?”

    缓步跟在后面的辉夜姬,微微抬头与莫茗对视,笑道:“私不常来人间之里。”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路。”

    “私觉得,经常出入人间之里的你来当导游,或许不错。”

    “抱歉,我很忙的。”莫茗嚼着团子,拒绝道。

    ……

    ……

    然后,好言不听反被强行胁迫才答应下的莫茗,与蓬莱山辉夜并排走着。

    一副死鱼眼和半死不活的腔调开口道:“那么……要去哪?祭祀的会场?还是烟花的观赏点?……顺便一说,我的导游费可是很贵的。”

    对莫茗的懒散搭话,辉夜姬并未理会,只是缓步地并排走着。

    “喂,说起来,为什么你穿成这样子啊?”随着两人渐渐走向村子中心,人愈来愈多了起来,两人可谓是吸引了足够多的目光。

    闻言,辉夜姬微笑回答:“祭典上的盛装,难道不是常识吗?”

    “哪里的外界常识啊……”

    眼前像辉夜姬如此端庄华丽的衣着,大概整条街也只此一处。

    “大概是……游戏里?”辉夜摇头,“且不提私,你不也是盛装吗?”

    “我这边是特殊情况。”

    考虑到之后在找灵梦时有可能会出席巫祝的正式场合,作为灵梦的家长是不能给她丢人的。

    “私这边也是特殊情况哦。”

    “算了,”说这些也是毫无意义,“说要去哪吧,我把你带到就得走了,之后我还要去找灵梦。”

    “撒,去哪呢……”

    莫茗扶额,试着提出意见:“要去村里祭祀的……”

    “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那找个地方等焰火?”

    “最好清静点吧。”

    “唔……”

    看烟火的地点其实有不少,但清静的位子目前几条街大概不会有,还要向村子外围走一段路。

    盛装的华丽和服与穿红戴白的神主服并肩走在街上,着实是令人瞩目的。

    不过这两位都非常人,自也不会因为一些来自路人的关注就不自在起来。

    毕竟,一位曾为神仙国度的公主殿下,另外一位,则曾是万载盛世的开拓之人。

    “说起来,现在正在给私带路的人曾经是一位帝国君主呢。”

    真是突如其来的话题,完全不清楚对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莫茗撇了撇嘴:“我们那不兴叫这个,一般是称呼总统之类的。”

    辉夜姬以袖掩口笑道:“私完全没从你身上看到那种气质。”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莫茗笑,随即叹气,“只是幸运罢了,毕竟……世事弄人。”

    “但私觉得,仅凭幸运肯定是走不到那一步的。”

    “那当然……”但最终没有接下话题。

    出于某种原因,那时的事情莫茗并不想提起。

    说话间来到了目的地,村子外围数量不多的休闲性建筑——凉亭。

    这边的人是比较少的,亭中本有一对小孩在嬉闹着,看到二人到来,便也去到一边玩耍了。

    公主随意在一条木椅上坐下,看向莫茗。

    “若不着急,就与私一起看会烟火吧。”

    对于辉夜姬的邀请,莫茗有些吃惊。

    两人间的交情其实是很差的。

    出于各自性格上的坦然,可以在交往间微笑相处。但微笑着与不喜欢的人说着话,是连人类都能轻易学会的事情。

    邀请看烟火,想必不是出于客套性的礼节。

    但以莫茗的风度,倒也不致于在这方面纠结不清。

    在亭中找了另外一个木椅坐下。

    解开身上的包袱,取出一瓶酒打开瓶塞。

    微微嗅了嗅,小嘬了一口。

    “啧,果然还是不能习惯白酒啊。”

    看到这一幕,一边的辉夜姬笑了起来。

    有什么笑点吗?莫茗不明所以。

    但手边也没有酒杯,自然没法分而饮之。否则,不考虑两人的关系,只觉美人在侧,定当浮一大白。

    ……然后,估计要被抬回神社。

    于是莫茗果断地把瓶塞盖上,用丝带扎好蝴蝶结礼花,放回包袱里。

    看着莫茗熟练地动作,辉夜姬感慨:“没听说过身为国君还这么持家之人呢。”

    “哪里来的偏见?”莫茗再次不满,“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没听过么?”

    大抵是没听过的。二人虽然说着相同的语言,但并非来自同一个世界,文化也不尽相同。

    “难道陛下是那种事必躬亲的类型?”辉夜姬笑问。

    “放权用人不疑,和亲自操持家务,完全是两码事。”

    “这样吗,”掩袖遮住嘴角,辉夜姬不怀好意的笑着,“曾经的毕生岁月都没有成家,在私看来,你果然还是在顾及着那位红白小姐吧?难道是那种……什么什么控来的?”

    “我说你,”莫茗叹气,“为什么蓬莱人也会作这种恋爱脑的发言?”

    “哦呀,还真敢说呢。”

    “难道不是?”

    “说私是恋爱脑,不觉得有点可笑么?诚然人类所谓的恋爱,是一种强烈的美好感情,但是……”辉夜抬头,望着村子上空正好炸开的烟火,说着,“同时也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病入膏肓的感情。如同这绚灿的烟花,转瞬即逝,所以,远观足矣。”

    莫茗倒是没料到,烟火突然间就升空了。

    对方突然径自地说了这么一段话,便也略微陷入沉默。

    随即沉吟道:“哦……说起来,远离这种‘不可救药’的感情,应该就是你们这些长寿妖怪的秘诀了吧?”

    “没错,”辉夜姬点头,“这种感情,在我等眼中,从来都是充满病态的。”

    莫茗咂舌。

    辉夜摇头道:“也许你不以为然,但事实如此。强大的妖怪,因为自身强大,不需要……”

    “强大的妖怪?”莫茗笑着打断。

    在幻想乡中,有很多非常强力凶狠的妖怪,但是,没有真正称得上强大的妖怪。

    因为真正强大的,从来都是那个坐在神社里整天晒太阳的红白小女孩。

    莫茗的打断,反而让辉夜姬笑了起来。

    “真的是……怎么说呢,毫无悟性的人类啊。”

    “是在说我吗?”莫茗奇道。

    “当然,眼下还有别人吗?”蓬莱山辉夜微眯着眼睛,“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私所说的强大,指的不是武力,而是内心。”

    “哦?”毕竟一直兼职着人生导师,顷刻便恍然道,“你是想说,长寿种族之中,内心富足者就不会沾染上恋爱这样的疾病?”

    “正是如此,”闻言,整理着长发的少女露出笑容,“看来你也理解了,只有弱小者、精神贫乏者才需借助他人之身姿相濡以沫,所以越是贫乏的种族,越容易沾染上这种病症。”

    “拐着弯地贬低人类啊,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优越感,”莫茗叹息,“好吧,你的意思我大致能够了解了。”

    “当然,即便人类中偶尔也会出现这种人。所谓的圣人、贤者,多半就是如此了,”辉夜姬看着莫茗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刚开始私了解到情报时,也以为阁下正是此等人物呢。”

    “别开玩笑了,”莫茗叹气,“我从来都不敢妄称什么强者,即便站在那个世界的巅峰时,我也是战战兢兢地活着,害怕着突然被刺杀死掉、害怕不能回来、害怕灵梦不认我这个老师了、害怕我自己做的一切都白费,我什么都怕,光是努力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了……用你的话说,我正是不折不扣的弱者。”

    “真可怜呢。”面露笑容的辉夜姬施舍着自己的怜悯。

    “是啊,我好可怜啊,”莫茗恬不知耻,同样笑着,“所以,能别和我这样的弱者一般见识吗?恩怨之类,一笔勾销了呗?”

    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其下的暗语。

    “也是,相比起来,你与私就如同是两个次元的人一般,根本毫无交集,”辉夜姬微笑着,话锋一转,“但,私却不想同意。”

    “太过分了,”莫茗皱眉,“我这里可是让步……”

    “天气渐渐凉了呢,莫茗君。”辉夜双手后撑在长凳上,望着凉亭外的月色。

    “你……”

    这转移话题转移的也太直白了点吧?

    不远处的高空中,时而飞上一支烟花炸开。

    能在祭典上使用烟花庆祝的,多半是村里的一些名门世家,大概算是幻想乡中某种独特的风俗吧。

    有时候莫茗不禁想,这烟火的制作,究竟是外界相比倒不遑多让的工艺呢,抑或是那个贤者妖怪直接从外界拐进来的成品?

    外界的日本也并不是全年的祭典上都会放烟花,这边却似乎对这个情有独钟一般。

    但不得不承认,是挺好看的。

    莫茗望着夜空,呆呆出神。

    ……

    ……

    “私有些困倦了呢。”辉夜姬皱了皱眉。

    “那赶紧回去。”

    不如说,快点从我眼前消失,莫茗心中暗自腹诽。

    是不是有些太过平淡了呢。以极小的声音,蓬莱山辉夜喏喏自语着。

    “呐,不如与私打一个赌吧?”

    “恕不奉陪。”

    这种事没什么好结果。不管赌什么,输了自然要受到各种刁难,就算赢了,以对方的性格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双方都是我行我素之人。

    当蓬莱山辉夜决定和对方打赌时,拒绝就已经是无效的意见了。

    从木椅上起身。

    村子另一边的巫祝似乎刚刚开始,据说有漂亮的女孩子在跳神乐,不少人都争相赶去观看。

    路上偶有三两行人路过,也都是匆忙的样子。

    “莫茗君,在你看来,私的容貌如何?”

    莫茗心生不好的预感。

    关于这个问题……说谎或者刻意抹黑对方并无任何意义,如实说来又未免太涨对方气焰。

    沉吟了下,说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是么……”

    名为蓬莱山辉夜的美丽女子缓步向这边走来,莫茗下意识地将右手伸向腰间的阴阳玉。

    接着,尚在一米之外的公主,眨眼间便与莫茗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对。

    一只手捉住了莫茗的右手,让他丝毫不得动弹。

    瞬间,莫茗一抖左手衣袖,从中滑出一副画着空间魔法阵的卷轴。

    同一时刻,空气中落下了淡淡的金光。

    此情此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正是曾在永远亭见到过的炼金道具——驱魔粉。

    于此同时,莫茗的左手也被辉夜姬捉住。

    男女间那微小的力量差距,在蓬莱人与凡人的区别下无法有任何作为,拥有灵力的辉夜姬瞬间将莫茗牢牢地控制住了。

    然后,闭上了眼睛。

    既不快速、也不缓慢地,印上了自己的双唇。

    莫茗瞪大眼睛、因震惊而僵硬的身体不知作何反应。

    辉夜姬紧闭着双目,睫毛微微颤抖着。

    即刻,分了开来。

    辉夜的个子相比莫茗是要低一个头的,但此刻莫茗僵直了坐在长椅上,公主则稍稍直起了身子,走回了刚才凉亭另一边的长椅位置,拿起了小扇,径自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

    刚才凉亭里那一幕,被不少路人撞见了。

    但也是无可厚非的。

    有个老妪面带微笑,一旁的老头则缓缓摇头。

    嬉闹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则一开始面露惊讶,在意识到什么后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这一切自然不会影响到凉亭下无暇他顾的一男一女。

    良久,莫茗回过神来,看向站在一边的辉夜。

    辉夜则回以直视。

    反而是莫茗,皱起眉头,将目光移开了。

    仿佛从牙缝中寄出的几个字:“……是恶作剧……”

    “不是哦。”

    莫茗再次陷入沉默。

    开始高速运转的大脑,似乎要超载般的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一条条因果、浮现在眼前又消失,到底是……

    辉夜姬开口了。

    “私并非人类,不会被你们的规则所束缚……”

    “如果你想要私以后不这么乱来,就必须接受私的赌约,”蓬莱山辉夜双指轻拭着自己的双唇,“猜一猜,私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莫茗冷然:“我并不是恋爱脑,那种把任何事都能往恋爱方面联想的可怜人。”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不是往那方面联想的问题。

    而是,不得不正视的最可能原因之一。

    “啊啦,私也同样不是恋爱脑呢,”一如既往地带着莫测微笑的辉夜姬,缓缓说着,“那么,莫茗阁下,你能否解释一下,刚才这一幕究竟是何缘故呢?”

    ……

    ……

    莫茗不喜欢与蓬莱山辉夜相处。

    就算是八云紫也好、妖怪山的妖怪也好,交流起来都比眼前这位强许多倍。

    因为……她们都有着各自的立场。

    有着立场的、理智的妖怪,即便身怀恶意,也依然是可以交流的。莫茗能够揣度出对方的思维,双方保持着理性的距离相处,凭借惜命之人都很珍惜的安全感来维持交流的平衡。

    但是,这位突然从永远亭中出现的辉夜姬,则完全不同。

    身无任何立场,一场游戏祭典玩弄了几乎所有参赛者,只图一场开心。无法凭借理性推理对方会在下一步做出什么行为,语言、行动皆可能在下一秒出乎意料。

    如果抱持好意尚可,但一直以来,很难说清对方究竟是何态度。

    眼下,莫茗终于停止了思考。

    因为……大约已经有了眉目。

    “虽然对你谈不上了解。”

    “但觉得……会来参加祭典,不太像你的个性。”

    “要说是出于好奇前来,但你也只是在村子外围这里散步。”

    “所以我猜……大概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前来村子的。”

    似乎是觉得莫茗话未说完,辉夜也只是等着。

    然而,并没有接下来的发言。

    等候稍许,辉夜姬偏了偏脑袋。

    “完了?”

    “……嗯。”

    “是私太高看你了吗?”

    “怎么,猜错了吗?”

    “继续吧。”

    莫茗点头:“如果前来村子只是你一时兴起,铃仙应该是出于你的授意跟随前来,那么……她不至于在你走丢时这么着急。考虑到她害怕受到责罚的可能性,进一步推测,你会来村子,是出于永远亭那位长者——八意永琳的授意。”

    再次拿起小扇遮住唇角,辉夜姬露出讽刺的笑容。

    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我猜错了吗?”

    “没错。”

    “那么……到这一阶段为止,可以算我赢了吗?”

    “私刚才的所作所为呢?”

    “出于报复,以及捉弄人的乐趣。”

    辉夜姬以手扶额。

    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猜对了?”

    “说不定?”蓬莱山辉夜的回答模棱两可。

    “那么……作为赌约……”

    “当然,作为赌约,如果你猜测准确,私将不会再在你面前做这些肆意妄为之事。”

    “那么……是否全中?”

    “说不定哦。”

    莫茗皱眉。这是什么微妙的说法?

    “换句话说,如果你猜中了,私便会履行赌约;如果没猜中,私便不会。”

    “是说……”

    “走着瞧的意思呢,”看着莫茗无奈的神情,辉夜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私知道你有些识破谎言的本事,那么,在没有对方直面回答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做到呢?”

    “我受够了,”莫茗起身,踱步走出凉亭,“困了的话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去接灵梦回家。”

    “晚安哦~”

    身后是辉夜姬充满余裕地问候声,虽未直面,但想必是带着笑容的。

    ……

    ……

    回永远亭的路上。

    蓬莱山辉夜皱着眉走在前面。

    后面的铃仙迟疑了许久,终于加快脚步,与自家公主并肩而行。

    “公主大人……不高兴吗?”

    闻言,辉夜姬歪了歪脑袋,继而展露出笑容:“不,私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于是铃仙打算问出腹中疑惑。

    虽然她没法主动获取自家公主的位置,但蓬莱山辉夜是有办法联系到走失的铃仙的。

    这也正是铃仙着急的原因——公主没有联系自己,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便向正好碰见的、其实不怎么熟悉的莫茗寻求帮助了。

    “为什么公主大人突然消失了,许久之后又命令我在原地等待?”

    “撒,为什么呢,”辉夜笑着,“原因不能告诉铃仙哦~”

    “诶?!”

    “因为你与私不同,不会隐瞒事情啊。”

    “有、有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东西吗?”

    “谁知道呢~”辉夜姬笑着,加快脚步行去。

    “诶————”落在身后的铃仙发出不满又委屈地呼声。

    人类啊——大概就是这种,仅凭找到的一些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便自以为弄懂了事情的、最喜欢自作聪明的、可爱又可怜生物呢。

    林间月下,名为辉夜的公主殿下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

    ……

    另一边,说着要去找找灵梦的莫茗,在转过了一条街区后,便止住了脚步。

    不复二人分别前气恼、无奈的表情,换之一副严肃的面容。

    抱起双臂,缓缓走到一处墙边。

    倚着墙,开始沉思起来。

    事情,再次朝着让人头疼的方向发展了。

    本打算去找爱丽丝问明的东西,如今大概已不需要了。

    明天……就明天吧。

    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永远亭……

    找那个药师——八意永琳。

    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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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字更新奉上。

    顺便求推荐票~

    这章大概看的一头雾水吧?总之接着往下看就行了。

FLAG.21 作废的checkmate

    祭典后的第三日,永远亭,晌午时分。

    蓬莱山辉夜独自坐在窗前,翻着书。

    “啊,公主大人好兴致呢~”

    转头看去,立在门前的小个子兔子妖怪帝因幡正向这边探头探脑。

    辉夜姬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讨取的动作。

    帝本来精神的两只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

    “那、那个……掌机晚点还行不,游戏还没通关呢……”

    “如此,你还敢在私面前乱晃?”辉夜笑着说道,“说起来,早上不是差你去村子里买点食材……”

    “那个,已经托铃仙去买啦……”

    “啊,这样,”辉夜低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书本,过了片刻,又抬起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保持着同样姿势的兔子妖怪扒着门,以=w=的表情将视线瞥向这里。

    “发生了什么好事情了吗?”

    “没啊,为什么这么问?”公主揽了揽垂在一边长发,以致于不让它们散落而被桌椅的缝隙夹到。

    “因为嘛,公主平日里是不怎么喜欢看书的~”以手掩口的小兔子眼角带笑。

    “偏见,私不看纸质文档,但并非不看书。”

    小小的电子器材,其中可以装下一整座图书馆。外面很多世界,都已进入了这样的时代了。

    “诶~但是嘛~”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辉夜姬合起书本,看向帝因幡。

    “诶嘿嘿~”向来顽皮的兔子妖怪,此刻嘴角带着揶揄的笑意,“公主大人是不是因为今天那个叫莫茗的人类要来访,所以才……”

    “原来如此,”蓬莱山辉夜露出微笑,“莫茗要在今天来访……私一定很高兴……私在看书,但私不常看书……从而得出,私因为很高兴而做出了平日里不常有的举动?帝,你是这么想的吗?”

    帝因幡呆了呆。

    身体微微前倾,蓬莱山辉夜趴在书桌上。

    “自以为是的将浮于表面的线索进行整理,然后作出自作聪明的结论,帝啊,”臂枕上侧着脸的公主,微笑地看向自家的仆从妖怪,“你真的和人类挺像的呢。”

    “嘁,得意什么,不过是区区公主大人。”帝因幡讪讪缩回脑袋。

    趴在桌上的蓬莱山辉夜,指尖轻轻触着刚刚在读的那本书,一点一点地推动着。

    想着。

    啊啊,说起来……

    大概快来了吧。

    ……

    ……

    中午时分,莫茗来访了永远亭。

    来访这里,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这次来访是事先便通过铃仙约定好、专门前来拜访蓬莱山辉夜的。

    前一天通过铃仙的传话,在第二天获得了回复。

    永远亭的公主大人,答应了他的来访。

    便有了今日之行。

    其实,是有点出乎辉夜姬的意料之外的。

    通过铃仙的传话,莫茗并没有说明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地想要拜访一下蓬莱山辉夜,这么传达的。

    但辉夜姬也没有拒绝,而是让铃仙回话,以示这边会接待他。

    既然对方单纯地想要拜访一下,那自己这边也就随意地接待一下吧。

    客房中,茶桌前的二人跪坐着,相视一笑。

    “久违了,公主大人,”莫茗结果铃仙递来的茶水,点头致谢,然后看向对面的蓬莱山辉夜,“此番叨扰,不胜惭愧。”

    端上茶水点心后,铃仙掩门离去。

    房间中,只剩下二人在座。

    蓬莱山辉夜并没有附和寒暄,而是在思考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是单纯地想要拜访,但这并非是莫茗的性格。

    虽然也偶然从兔子们那里听说过一些,莫茗有时也会去爱丽丝、本居小铃这些孩子的家里拜访,甚至也……拜访过永琳。

    但前来永远亭拜访自己,是没有理由的。

    自己与他……并非友人。

    所以,想明其中的关键是重要的。

    洞察先机,方能立于不败。

    以端庄地姿态端起茶杯,微微地饮了一口。

    放回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莫茗而不说话。

    似乎是被这洞悉般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莫茗干笑着捏起一枚点心,送入嘴里。

    “唔,好甜啊,放了好多奶油的感觉。”

    一旁的辉夜姬闻言也只是侧了侧头,似乎在问所以呢?

    和着茶水将点心咽下,莫茗放回茶杯。

    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太多做作的必要,便将面容严肃起来。

    “此次前来,是为了上次的赌约。”

    “赌约?”辉夜姬疑惑地开口。

    “是……祭典上的。”

    “啊,那个啊,”辉夜姬笑了起来,“无非戏言而已,莫茗君何必当真?”

    毫无漏洞,完美的应对。

    莫茗皱了皱眉。

    “公主……真当做戏言?”

    “撒,”辉夜姬淡然回应,“即便作真,又能如何,莫非莫茗君以为自己赢了,要私信守赌约?”

    “不,并非如此,”莫茗摇头,“我只是想问,那赌约可还作效?”

    “私记得……条件是,莫茗君要回答出私出现在那里、那么做的目的何在吧?”

    “没错。”

    “这么说来,莫茗君,”蓬莱山辉夜将食指放在下唇上,轻轻滑动,双目迷离地投来视线,“这么自信满满地前来,是得到答案了?”

    莫茗垂目,将视线瞥向别处。

    蓬莱山辉夜的美貌,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尤其这番姿态,平日里即便任何男子见到,也足以高呼此生无憾了吧。

    但是,莫茗握紧了拳头。

    语气却依旧是淡然模样。

    “我只是想问问公主,赌约是否仍然作效?”

    歪着头想了想,辉夜姬回答:“那便作效吧,所以呢?”

    眼看着莫茗。

    难道他……?

    茶桌另一端的莫茗,并未就此开口。

    而是,又捏起一只点心送入口中。

    咀嚼,然后皱眉。

    “你们家的点心是不是太甜了?这即使是甜党也受不了吧。”

    “哦?有吗?”辉夜姬也拿起一只点心,送入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着莫茗此番言论的目的。

    对面,莫茗将刚刚进来便放在旁边的包袱打开,取出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

    其中装着四只麻糬。

    莫茗捏起一只,送入口中。

    随即,目光投向对面的辉夜。

    “公主大人,不来一个尝尝吗?”

    蓬莱山辉夜思考了下,认真回答道:“难道下了毒?”

    莫茗汗颜:“不,一般来讲不可能吧……”

    前来永远亭拜访辉夜姬时给食物里下毒,除非是妹红那样的存在,不然只能说是嫌命长吧。

    但公主却摇了摇头:“私觉得,剩下的麻糬有问题。”

    吃了一只麻糬,还剩下三个。

    莫茗耸了耸肩:“随便吧。”

    话毕,又捏起一只麻糬,送向口中。

    须臾之间。

    尚且有一桌之隔的端庄公主,双瞳在莫茗眼中无限放大。

    恍惚间,似乎能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惊愕之间,莫茗咬合的牙齿,只来得及咬下十分之一的麻糬。

    剩下的,则被辉夜姬的唇齿夺了过去。

    以袖掩口,将其吞下。

    随即微笑着道:“嘛,意外的还不错。”

    而对面的莫茗,也只是初时瞬间地惊讶,便恢复了过来。

    只是却叹了口气。

    看到对方如此的动作,蓬莱山辉夜敛起笑意。

    “一直以来,私的作态看在你的眼中,定然将私当做了水性杨花的女子了吧?”

    莫茗沉默,不知该作何回答。

    “轻浮的言辞和行径,这大概就是私留给你的印象吧?”

    “不是……”

    “说来你也许不信……”辉夜姬微笑着,“就连私想着,也会觉得不信。”

    莫茗抬头,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就在第一次,你前来永远亭向私寻仇之时。”

    “非常意外的,私对初次见面的你……对一个区区凡人,感觉到了亲切。”

    “这股令私觉得怀念的亲切感,才是之后行动的主因……你……”

    在辉夜姬说话时,莫茗自顾自地向后挪了挪地方。

    然后,在公主的疑惑目光下,俯首跪趴而下,双手四指并齐撑地。

    这正是……这边习俗下的……致歉的动作。

    “对不起……万分抱歉。”莫茗径自地说着话。

    蓬莱山辉夜的视线突然间变得模糊,她努力地强撑着精神,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已经迟了。

    “你……私……”

    恍惚地说了两个字,便趴倒在了桌子上。

    即便如此,莫茗也保持着致歉的姿势。

    ……

    ……

    ……

    时间,追溯到两天前。

    也就是,丰收祭结束后的第一天。

    地点,依旧是永远亭。

    但却是在,八意永琳的房间。

    “拜托了,请给我解药。”这是莫茗见面便直言相求的话。

    “解药?”即便直言相询,沉稳的女子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

    莫茗点头。

    “什么的解药?”

    “就是公主之前去神社时分给……”

    “所以我是在问,”八意永琳微笑着,一字一顿的问道,“是,什么的解药?”

    莫茗想了想,回答:“大概是……会对理性思维产生干扰,让人出现错误认知的药。”

    与恋爱有关的药,莫茗是这么想的。

    之前曾与八意永琳聊过一次,对与此人,莫茗也算有些微的了解。

    此次前来,果如所料,对方也完全没有隐藏什么的意思。

    “假若如你所言,那么,你从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从我这里得到那所谓的解药呢?”

    “因为我相信,蓬莱人不会追寻伪物,”莫茗沉声道,“如果说辉夜姬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而失去了理性的判断,那么,冷眼旁观的八意,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哦?”八意永琳不禁失笑,也终于将目光从书上抬起,“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伪物呢?”

    “难道贤者大人要告诉我,通过药物而产生的感情,竟是真物?”

    八意永琳将目光瞥向窗外,久久不语。

    随即,转回视线,发现莫茗仍然在门口那里略带拘谨的站立着。

    不禁失笑。

    这家伙,毕竟也曾身居高位啊,现在面对自己竟然这么拘谨。

    “坐吧。”指了指书桌对面的另一张椅子。

    莫茗点头,就坐。

    “蛮难得的。”八意永琳突兀地说着。

    “什么?”

    “上位者,我见过很多了,但是,其后能洗净铅华之人,却唯君而已。”

    这句话未免有点太过抬高自己。

    莫茗失笑:“不,并非仅是我能洗净铅华,很多人毕竟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毕竟,不是谁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的。

    “你不必谦虚,其中短长,我自有计较。”

    “好吧好吧,那就承蒙谬赞,我只想知道……”

    “你想要的东西,当然也能给你。”

    “怎么,”莫茗皱眉,“还有什么条件吗?”

    八意永琳摇摇头:“你打算,怎么利用它呢?”

    “让她在无意间服下,唯此而已。”

    八意永琳想了想,问道:“何必要做到此般地步呢?”

    “自然是……有这么做的理由。”莫茗沉吟着。

    “可是公主大人不够美貌?性格不好?……抑或是,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莫茗摇头:“我既不是没有眼光,也非妄自菲薄,如果有的选择,有辉夜姬这样的人物成为恋人,此生无憾。”

    八意永琳笑了起来,似乎有些开心的样子。

    随即止住,问道:“那么,果然是心有牵挂?”

    莫茗点头:“肩上的责任,无法弃之不顾。”

    “唔,好像有些顾家的样子呢,”八意永琳摩挲着下巴,“不错不错。”

    意外的提高了评价?!

    完全没想到向来沉稳的女子会做出这种有些轻浮的举动,莫茗皱眉疑惑了下。

    八意永琳继续道。

    “本身对于人际交往并不熟悉的阁下,竟然能猜测到这一步,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对人际交往并不熟悉?那是哪年那月的事了……”莫茗叹气,“世人皆把智商与情商并列,以此安慰那些智商低的蠢货,但我却不以为然。”

    “因为在我眼里……所谓的情商,是可以而后天习得的。”

    “此言当真?莫茗君,”八意永琳带着一如既往的莫测笑容,“自负过头了可容易自讨苦吃的哟。”

    “当然是开玩笑的,”莫茗赶紧认怂,“所以还请八意永琳阁下训示。”

    在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月之贤者面前倨傲,只能是自讨苦吃,莫茗还没作死到这种份上。

    闻言,八意永琳身体微微后仰,斜视着房间角落的某物。

    莫茗顺着视线放眼看去。

    角落处架着的,正是那把名镇祭典的神剑。

    草薙剑。

    “那把剑,之前一直是放在公主房中的。”

    “那又如何?”

    “公主曾经,朝夕都会擦拭那把剑,但如今,却对其视而不见了,”八意永琳苦笑道,“公主她,其实是很容易对某样东西失去兴趣的性格。”

    “所以?”

    “所以莫茗君,何不等公主自己忘掉呢?”

    微微沉默,莫茗开口到:“抱歉。”

    “不行吗?”

    “风险太大了,我……没有信心。”

    “对公主吗?”

    “对我自己。”

    八意永琳愣了愣,笑了出来:“也是,我对公主的魅力也算有些信心。”

    “即便如此……不,不如说,正因如此,我才更希望能够拿到解药。”

    莫测的蓬莱山辉夜,是太过棘手的存在。

    必须将其排除。

    八意永琳起身,在书架旁取出一个小瓶子,坐回来,将其放在桌上。

    “你想要的药在这里,但却不是解药。”

    莫茗注意到,那瓶子的旁边并没有其他瓶子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单独放在那里的。

    也就是,这位月之贤者,从一开始便料到了自己前来,而将东西提前备好了?

    莫茗将小瓶取过,问道:“不是解药?”

    “从一开始就没有解药。”

    “你……”

    “但这瓶药,足以起到你所希望的效果。”

    莫茗开始思考。

    希望的效果是什么意思?

    自己所愿,无非希望辉夜姬能够不再做这些乱来的事罢了。

    自己在灵梦成年之前,根本无暇他顾。这是与灵梦间的约定。

    目光望向手里的小玻璃瓶。

    难道是……具有某种新的药效的药品?

    “能否让我看看……之前那药的药品说明?”

    “药品说明?”八意永琳笑着,“对于药物的制作者而已,你觉得我会需要这个吗?”

    莫茗沉默。

    却见八意永琳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桌子一边的一堆典籍中翻找着,取出一本写满了字的记事本。

    “记得之前公主让铃仙整理了下药房里的药品,写了份备案放在这里。”

    说话间,便停在了某一页上。

    扭转,将笔记本推到莫茗面前。

    定睛看去,上面正记载着与他所料不差的药效。

    心之药,作用于神经系统的禁忌之药,服用者短时间内产生幻觉,将眼前所视同类(人类)当做自己最重要的存在。

    幻觉会在之后陷入的短时间昏睡时消退,但会留下强烈的心理暗示。该药品对越感性的人药效越强,越理性则药效越弱。

    对普通人类而言,药效会根据不同人的体质和心理素质,持续数月到数年时间不等。

    若服用后至昏迷期间眼前未出现同类,则药效不会发作,亦不会留下心理暗示。

    莫茗合上笔记本,递还过去。

    “那么……确认一下,这药……”握紧手里的小瓶,“真的能起到我所预期的效果?”

    “大概吧。”

    “如果同时我也吃了呢?会有什么反应?”

    “你服用这剂药,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就好,”莫茗神色一肃,紧盯着八意永琳的双眸,“你不会骗我吧?”

    “医者不打诳语。”意味深长地笑容,浮现在面容上。

    ……

    ……

    ……

    从朦胧中醒来,辉夜姬依旧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态,慵懒地……舒展了下双臂。

    “私睡了多久。”

    “不到半柱香吧。”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伏在桌上的辉夜姬,与靠在门边、不再端正坐姿的莫茗,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似是觉得渴了,辉夜姬伸出手臂摸了摸一边的茶杯,发现已经空了,便起身,拿过桌上的茶壶向中添着茶。

    似乎觉得这样沉默下去不太妙,莫茗终于开口。

    “之前公主说的那个赌约,我现在便说说答案吧。”

    对面,漆黑的长发略有散乱的,华贵的公主殿下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径自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便又伏回桌上。

    见状,莫茗也只得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丰收祭上……公主之所以出现,并说出那些话……最后甚至……”

    “所想要表达的……”

    似乎觉得这么说着有点词不达意,莫茗稍微顿了顿,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

    “祭典上说的那番话,是希望我能够意识到,身为蓬莱人的你,和身为普通人的我,在思维、三观等立场上的根本差别。”

    “这是你所要表达的一切的前提所在。”莫茗缓声说着,以期辉夜可以随时打断他,纠正他的错误。

    但是,房间中一直也只有莫茗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以认清你我的差别为前提,以否认恋爱脑的轻浮思维为前提……”

    “在此之上,你希望我能意识到……”

    “如果能和辉夜姬恋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我想……这大概就是……”

    “辉夜你……想要表达的全部意思吧。”

    直到说完,也没有被出声打断。

    紧随到来的,又是沉默。

    大约是意识到,不得不说点了什么了。

    蓬莱山辉夜直起身子。

    “所以,你是猜到私会去吃你入口的那只……”

    “不,以防万一,剩下的三只麻糬我全都放入了解药。”

    没错,辉夜姬的直觉是正确的。

    但是,并非是毒药,而是解药。

    “解药?”蓬莱山辉夜嗤笑一声。

    “对不起……无论如何,请接受我的歉意。”

    再一次,莫茗说着这样的话。

    在对方不再被药效所欺骗的现下,只用将那因虚假而堆积起来的好感彻底湮灭就好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

    拒绝她人的好意,而又不伤害到对方,并不是……总能够做到的事。

    即使对莫茗来说……这一次,也只能选择这样的做法。

    面对不遵守规则的、美丽的女子辉夜姬,服用了那样的药。

    莫茗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这样的不稳定因素,不能允许其存在。

    即使这做法看起来是如此的做作和无法理解。

    内心也许在号哭吧,即使是经历足以写上一篇《百年孤独》的莫茗……

    也许是想和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成为恋人吧,这份可能性,是无比诱人的。

    但他的眼前,没有这样的选项。

    与灵梦的约定……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础。

    如果自己的做法,会让灵梦伤心的话,自己又是为何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稍微试想了下与她人交往的情况,随之而来的便是对自己存在性的质疑。

    大概便是伴随着这种微妙的心境,莫茗做出了那份麻糬带到了永远亭吧。

    如今,蓬莱山辉夜服下了解药。

    大概便是两人最后的交谈了吧。

    如果蓬莱山辉夜能够懂得自己的意思,应该会明白吧。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毕竟两人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好……

    从今往后,不再来往,两不相干。

    以辉夜姬的聪慧,是一定可以理解这份意思的。

    虽然对面的女孩并未开口,但莫茗相信……一定能够传达到。

    “我无法放着灵梦一个人,所以,抱歉。”

    离开永远亭前的,最后一声致歉。

    桌上放着那片玉枝的叶子,是之前辉夜送给莫茗的东西。

    将其留下,想必对方是能够理解的。

    幻想乡虽是弹丸之地,但此后大概,二人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

    ……

    下午时分,八意永琳房间的门被直接推开。

    蓬莱山辉夜靠在门框上。

    “头好痛啊,永琳,”辉夜姬揉着太阳穴,苦着脸道,“你给那家伙开了什么药啊?”

    “能够让蓬莱人短时间昏迷的药物。”

    “头好痛,永琳你好狠心啊,私的头到现在还有点晕。”

    “没办法,要调制出对蓬莱人有效,但却对普通人类无效的药物,幻想乡中的原材料有点缺乏。”所以后遗症上就难以两全了。

    “说起来,”辉夜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你还真给那家伙开了药啊。”

    “嘛,妾身姑且是医生,”八意永琳笑着,“开出令病人满意的药也是职责所在吧。”

    “他并不是病人,”辉夜缓缓走到八意永琳的书桌前,在对面坐了下来,“私才是。”

    八意永琳笑容更甚:“怎么,公主也把自己当成病人了?”

    蓬莱山辉夜终于叹了口气:“永琳你自己做的药,总不会连药效也不清楚吧?”

    “妾身当然清楚啊。”

    “那你自然应该清楚……这药在我服用的当天,便已经失去了效果了吧?”

    “当然啊。”

    “果然。”辉夜扶额。

    从永琳桌边的一堆典籍中,翻出了那本笔记本。

    “这个东西,给他看了?”

    永琳点了点头。

    蓬莱山辉夜叹气:“应该在最后加上一句……对蓬莱人而言药性只会持续半天左右。”

    八意永琳补充:“是只要睡一觉便可以消散的程度。”

    “即便如此,永琳你还是给了他……所谓的解药?”

    “不是哦,”八意永琳微笑摇头,“妾身从一开始,就说了解药并不存在。”

    “那他……”

    “妾身给他的是……能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的药。”

    “即便那是虚假的……checkmate吗?”

    “并不是虚假哦,公主殿下,”八意永琳更正,“只要他相信那是真的,那便是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将军了哦。”

    闻言,蓬莱山辉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仅仅持续了一秒钟的须臾时间。

    蓬莱山辉夜低声,喃喃着:“永琳你……为何要给私出这样的难题呢?”

    八意永琳也微微敛起笑意。

    “公主大人……妾身并不是……”

    “私明白,你并不是与私作对……但在此事上,私却忽略了你会‘保持中立’的态度……”

    八意永琳秉持中立。

    何为中立?即对公主服用了心之药这件事,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同样,对于公主不打算第一时间服用解药一事,同样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继而,对于莫茗前来讨取解药一事,依然不赞成、不反对。

    正因为八意永琳的这副态度,引导出了现下的结果。

    八意永琳也微微怅然。

    “大概是因为……其实妾身,与公主殿下同样,想寻求一些有趣的事情吧。”

    “看私出丑很有趣吗?”

    八意永琳摇头:“不,现下的胜负,只是一时的。莫茗此人有些复杂,但这种事情全部凭理性去分析,未免太刚愎自用了,况且他,根本就不了解公主的个性……”

    “是啊,他什么都不了解,”辉夜姬叹着气,“自以为是的checkmate,并不是杀招,而是自取灭亡的招式啊。”

    如果说……之前的蓬莱山辉夜,只是抱持着‘尝试’的态度,保留着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可能性,将那在药效的作用间产生、又眨眼即逝的某种珍贵感情,当做‘或许可以一试的’、‘或许不错的可能性’来对待的话。

    如今的蓬莱山辉夜……被莫茗自以为是的将军逼上了绝路。

    是必须回击、不能退却、也无法回头的绝路。

    换做是其他任何的女孩子,被直言相告了这样的话,大概都会从此尴尬地销声匿迹吧。

    但,蓬莱山辉夜不是这样的人。

    一生永无止境的蓬莱人……永远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这便是蓬莱山辉夜此人所信奉的准则。

    如果退却了……‘不甘心’,这想法会在长久间折磨着自己。

    “私要报复。”

    这并不是蓬莱山辉夜第一次对莫茗说这样的话了。

    但此刻,八意永琳完全理解,其分量……是完全不同的层面。

    ……

    ……

    “永琳……私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主殿下,何故来问妾身呢?”

    蓬莱山辉夜叹息:“我从一开始便忽略了我身后的某个人的存在……以月之贤者的智慧,大概早就洞悉了这一切的发生吧。”

    “公主殿下谬赞了。”

    “并不是谬赞,”蓬莱山辉夜肃然,“私如今突然意识到,祭典以来,私最近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有着你……八意永琳的身影……”

    “公主……”

    “不必致歉,或者说什么无用的推辞,难道你我是今天才相识吗,”蓬莱山辉夜露出苦笑,“私已经无力追究你做过什么,私只希望,把私引导上这条道路的你,能给私指出一条说得过去的前路。”

    看得出,如今的蓬莱山辉夜,是真的素手无策。

    闻言,刚刚还略带‘诚惶诚恐’之色的月之贤者,面上终于再次浮现出笑容。

    “公主殿下……”

    “果然。”看到友人这副神色,蓬莱山辉夜叹息起来。

    “其实从很久之前,妾身便有一个疑惑。”

    “什么?”

    八意永琳并不回答,只是径自说着:“但这个疑惑,自祭典以来,其解答似乎慢慢浮现在了妾身的眼前。”

    “是什么,竟然会让月之贤者如此困惑?”辉夜姬也微微产生好奇。

    “究竟是什么呢……”八意永琳微微出神,“是什么,大概现在还无法解答,但是,妾身觉得,大概是个不错的故事吧……”

    一直以来困惑着月之贤者的某件事,如果能如她的意愿所发生的话,大概也是足以令她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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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00字更新送上。

    “?第20章呢?”

    答:“第20章没时间码……先空着。”

    没错,这一章是之前就码好了的,是祭典之后的事情。但祭典上预定还有一章(虽然后面已经与莫名没什么关系了),所以章节先空出来。

    总之就是这样,11月这边事情有点多,大概是没法像之前那样勤奋更新了,只能说尽力更新吧,但不能像之前那样保证每周2更1万字了。

    推荐票什么的也先别投给我了,给那些更努力更新的作者君吧~

    总之12月一定恢复更新频率,到时候再求推荐。

    另:263872994←这里是催更群(大概?

FLAG.20 嵌木拼花,扬起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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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为第20章,承上一章只言片语,徒托空言,启下一章作废的checkm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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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光黯淡,笼罩韶华。

    祭典的时光,总是让每个人为之心醉。

    年轻人们无所顾忌地游玩着,长者则沉浸其中回忆往昔岁月。

    每年都会有的十几次大大小小的祭典,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记忆。在这一天,即使是最严厉的长者也不会太过约束自己的孩子。

    想玩的话,就去玩吧。

    多出的零花钱,就去买平日里一直想吃的东西吧。

    放下手中的工作与重担,投身于祭典的享受,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指责。

    加把劲吧、再过xx天就有祭典啦!

    不知从何时期,这句话逐渐成为了人们在消沉时互相鼓励的模板。

    对每个季度那若干次祭典的期待,渐渐成为了人类在幻想乡这片严酷环境中生存下去的动力。

    对美好时刻的憧憬,总是会给予人类生存的**。

    即便是片刻的麻木不仁也好、虚假的安逸也好,如果能够成为让自己活下去的借口,没有人会拒绝。

    大抵是人类的求生本能使然吧,能够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正因如此,连年来祭典的规模,逐渐有着扩大的驱使。

    甚至,为了让祭典变得更加隆重和正式,人间之里的人类放弃了以往的成见。

    商榷之下,认为由那个博丽巫女来主持巫祝会更好。

    没错,由那个——一直以来被众人所仰仗和畏惧着的博丽巫女。

    夏日的花火祭上的初次,博丽神社的巫女博丽灵梦所跳神乐的舞姿,在年轻人间受到了广泛的赞赏。

    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谅解和接受的。

    即便博丽巫女本身并没有错,但一直以来人间之里对巫女的态度都很微妙。一边倚仗其强大的力量庇护,一边又对其敬而远之。

    数百年来,终归如此。

    但自从那次祭典之后,有了些许不同的看法。

    多半是出自少年少女们的口中——那个博丽巫女、看起来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嘛、就是说啊,明明是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之类的见解,虽然无法博得老一辈的认同,但在年轻人间却很有市场。

    虽然不认同,但长者们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回想起来,人类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浅薄而单方面对博丽巫女畏惧着而已,对方却从未做出过损害人类利益之事。

    或许,这样发展下去,当现今的年轻人垂垂老矣,在教导着他们后辈之时,对于博丽巫女的评价会发生一些转变吧。

    当然,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人们再次提出了需要巫女主持祭典的巫祝这回事。于是,就有了此次突兀出现人类眼中的、妖怪山上的守矢神社的自告奋勇。

    与那个连供奉着什么神明都不清楚的博丽神社不同,守矢神社有着活生生神明。

    而主持着整个神社的风祝少女东风谷早苗,就等级来说也比博丽神社仅有的巫女要正式许多。

    让人们对本次丰收祭更加期待了一些。

    或许此后的祭典上,巫女的祭祀会成为不可少的一环了吧。

    ……

    ……

    稗田四叶——稗田家武士名义上的导师、稗田小鹰的剑术老师,一个人在街道上逛着,驻足在本居小铃的摊位前。

    热闹的祭典,和这个中年大叔是格格不入的。

    不知为何,本居小铃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哟,小铃,这是在卖什么呢?”

    “啊啊,四叶大叔,怎么,什么时候对少女的饰品也开始感兴趣了?”本居小铃笑呵呵地说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居小铃算上稗田四叶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各自之间也算熟人。

    小铃清楚,这个平日里不怎么与人来往的中年武士,其实并不是很难相处。

    “不,只是对那个东西有点兴趣。”指了指一堆女孩子的首饰之间放着的、十个造型各异的木制盒子。

    “好眼力,这可是本姑娘今日售卖的重头戏。”本居小铃得意一笑。

    稗田四叶拿起摆成金字塔形的一堆木盒最上方的小盒,在手里翻覆地看着。

    “这东西……好精致啊,只是装饰品吗?”稗田四叶奇道,“但样式却挺好看的,叫什么名字?”

    “从来自外界的工艺书籍上看到的精美制品,拜托了村里最有名的木匠村上大叔历时一个多月时间抛光打磨而成~”本居小铃得意地不行,“不仅仅是装饰品,它里面蕴含着少女的秘密哦~”

    顺便一提,村上大叔正是之前给莫茗制作点心模子的那位学生家长,在人间之里的木匠行业乃是翘楚。

    “什么秘密,”稗田四叶将精致的盒子拿在手上左右打量,“我看不出来哪里有秘密,重量倒是挺轻的,是空心的吗?”

    “呐,像大叔你手里拿着的那个,就是一个七回的寄木细工,需要按顺序解开七道密码,才能够得到里面的东西哦~”

    “哦?但……虽然到处是不同的花纹,但这盒子上并没有什么缝隙啊……该怎么打开?”

    “是~秘~密~”

    稗田四叶皱着眉头反复把玩着小盒子,甚至拿起来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说着:“这些花纹……感觉不太像染色的,然而倒像是……”

    “是天然的木材纹路哦~”

    “等等……”稗田四叶看着盒子上斑驳交错地绚丽纹路,迟疑道,“你是说……但是,不对……这些木头的种类……人间之里附近有这些纹路的木头吗?”

    幻想乡虽然谈不上很大,但凭借人类之姿也是不可能走完的。只是人间之里附近的树木有限,真的能够找到这么多纹路色彩斑斓的木材作为原料吗?

    闻言,本居小铃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所以才能体现出这些作品的难能可贵啊。”

    “你是说……”稗田四叶神色讶然。

    小铃点了点头:“没错,原材料全部都是拜托了那位贤者大人,从外界带来的。”

    “这不可能,”稗田四叶摇头,“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八云紫,她怎么可能回应人类这么无聊的请求。”

    “喂喂!”本居小铃不满了,“什么叫无聊?少女间的请托可是非常纯洁和高尚的啊!”

    少女间……对于小铃的说辞,稗田四叶瞠目结舌。

    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便露出微妙的神色:“是……莫茗?”

    本居小铃兀自脸红了一下,随即快速道:“不是啦,只不过有一次提了下……”

    一旁的稗田四叶却不听眼前女孩的争辩,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之前便听说了,博丽神社的巫女老师莫茗,与巫女博丽灵梦之间感情很好。

    而眼前普通的人类少女本居小铃,与莫茗的关系能够影响博丽灵梦,而灵梦、则能够直接影响到那位妖怪贤者。

    如此一来,妖怪贤者能够得到来自博丽巫女的谢意,而博丽巫女则能获得她的老师的感谢,而她的老师莫茗则可以给本居小铃卖个人情。

    似乎并未有人受到损失的关系链,却让这位稗田家的武术教导皱起了眉头。

    其间,最值得质疑的就是那位神秘的巫女老师的立场。

    虽然不太清楚那位来自外界的少年何德何能成为巫女的老师,但既然他受到了巫女的尊敬,就应该明晰自己的立场克己自持。

    而他通过自己与巫女的关系对博丽灵梦带来麻烦,甚至影响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怪贤者,归根究底,那家伙似乎并没有深切的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意味着什么。

    如果有心人、或是妖怪有所图谋,大概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就是最容易下手的把柄所在了。

    稗田四叶边想边摇头,但无论如何,这并不是他眼下所关心的问题。

    想通个中关键,稗田四叶再次对手中的盒子——这来之不易的工艺品感到好奇起来。

    但是,再怎么翻来覆去,却也找不到打开的窍门。

    “这东西怎么卖?我买一个,拿回家慢慢研究吧。”

    再怎么神秘的盒子,也不过是木头做成的,就算是用刀斧强行劈开,只要打开了,其间便也不再有什么奥秘了。

    本居小铃恢复了常态,笑嘻嘻地说着:“不卖哟,只有解开了个中秘密的少年少女,我才会卖给他们。”

    “少年少女?”稗田四叶不满,“你这是在歧视大叔我吗?”

    “没啦没啦,”本居小铃笑的开心,“我也没想到人间之里的第一剑士竟然会这么有少女情怀。”

    这种精致却没什么用处的工艺品,通常更会吸引一些年轻男女,而不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十分稳重的中年人。

    稗田四叶似乎有点尴尬,但并没有退缩的打算。

    “……人间之里藏龙卧虎,区区在下可不敢自称第一。”

    眼见手中的木盒无法可解,便放了回去,拿起其他几个盒子打量着。

    盒子的性状大都是长方形,但大小有些许差异。

    拿起其中一个时,皱眉掂了掂,说道:“这个盒子有点重啊,难道是实心的?”

    眼见稗田四叶似乎真的有兴趣,本居小铃也不再卖关子,笑着回答:“不是哦~即使是嵌木拼花,也是有着不同的用途的~”

    “不同的用途?”

    “呐,就说大叔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吧,属于信匣,在打开之后只会有非常狭小的一层,用来装着薄薄的几页信纸哦~”

    “……也就是说,这个盒子比其他几个重,是因为其内部大部分都被木头填满了?”

    “是哟,而且……据说在外界,这东西被少年少女用来互相传递、放置着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书信哩。”

    “是什么……”

    “爱的告白书之类的吧~大叔你手里的盒子,可是有着十五回的顶级难度哦~”

    因为内部大部分被木头所填满,所以信匣的开启机关是可以设置非常多重的。

    “这样啊……”明白了个中缘由的稗田四叶,又开始寻找着盒子上可能存在着的机巧。

    小铃以手掩口笑道:“没想到啊,明明是个大叔却这么有少女心。”

    “不要小看大叔啊!”稗田四叶不服,“本大叔今天就解开这个中机关给你看!”

    “哦?那我拭目以待咯?”

    然后,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看着仍在兀自摆弄着手中盒子的稗田四叶,本居小铃笑的很无奈。

    期间也有些少年少女购买其他木饰,也对这些盒子做出了问询,但在打不开盒子之后纷纷放弃了。

    只有眼前这位大叔一直站在这里琢磨着,目前倒是打开了前四重机巧,但摆在他面前的是剩余十一级越来越难解开的木工机关。

    稗田四叶手里所拿着的,正是这一堆木片拼花之中工艺最为复杂的一个,也是本居小铃想作为自己收藏的最佳之选。

    所以,凭心而论,本居小铃是不希望这位大叔能够打开盒子的。

    “听说,大叔你一直没有娶妻吧?”

    “怎么,小铃你想要嫁我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稗田四叶头也不抬。

    “噫,我要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我老爹!”

    “别!”终于,本居小铃的话对稗田四叶产生了干扰,“嘛,我不娶妻,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啧啧,发生了很多事,听起来好像很有故事哦~”

    “嘛,倒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村里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吧,”稗田四叶说话间打开了第五重机关,取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木楔子,“喜欢的人因为一些意外而身死这样的事。”

    “啊……”

    本居小铃片刻的沉默,随即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稗田四叶摇头,继续钻研着手里的寄木细工,“好多年前的事,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本居小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表情,眼见稗田四叶毫不介意地说着话,最终没忍住少女的八卦之心,开口问道。

    “你们……应该是很恩爱的情侣吧?”

    闻言,稗田四叶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看向本居小铃。

    突然笑了起来:“说什么呢,我们连各自的名字都不知道,说起来根本就没有对话过。”

    “哦……这样……”本居小铃再次陷入沉默。

    原来是这位大叔单恋的女孩子吗?

    过了会又道:“对不起。”

    声音很低,对方似乎并未听见。

    稗田四叶抓头:“这东西好难啊,谁设计的,简直不是人类可以解开的东西啊……”

    本居小铃微笑:“所以这才是对有足够耐心的少年少女们所准备的工艺品啊。”

    她依然记得,在自己首次在书籍上看到外界那介绍这些不同种类的寄木细工制作流程时所陷入的震惊。

    不得不承认,不看那些书籍的话,想要一个个解开这些盒子的奥秘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眼看着这位大叔一步一步慢慢地解开着盒子的秘密,收藏家本居小铃坐不住了。

    这个最精致的嵌木拼花好想据为己有啊……

    好想据为己有啊……

    最终,在稗田四叶目瞪口呆之下,本居小铃宣布:收摊了。

    因为看看天色,村子里的祭典舞差不多要开始了。

    一直以来,村子里的祭典舞都是一堆壮汉的舞蹈。

    但自从上次博丽巫女的神乐以来,女孩子单独起舞的身姿让她深深着迷。

    所以,这次的舞蹈也是不容错过的。

    本居小铃是这么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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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死病中惊坐起,忽闻长评加一更~

    好吧,只是把之前欠的一章祭典上的日常补上而已。

    其实并没有交代完,本章5000字大约只写了我想写的三分之一的内容。

    秦心和厄神的事、灵梦和早苗的事,如果一个个赘述又未免有些啰嗦,就算是日常文也偶尔会陷入这样的两难吧。

    总之,没发生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事就是了,至于祭典上些许琐碎事情,后文会有提及。

    最近虽然说忙,但也不是忙到抽不出更新的时间。

    但总有这种情况,特意抽出时间来码字,坐到电脑前却不知该如何下笔了。并不是没有大纲,并不是没有思路,但就是觉得自己写不出满意的东西而没法下笔(xx就是矫情233)。

    ps:封面换了,出自国人一本叫做《须臾》的辉夜主题的东方绘本(某宝上也能买到),本图名为秘密。与眼下的情节似乎不谋而合,便厚颜借来一用~(顺便一说,我觉得这幅辉夜好赞)

    原图p站id是:46105394,找原图的可以去看看顺便留个言什么的,作者叫做:3000小纯。

    以及,本书后面打算采取轻小说的格式,一卷一个封面,所以,封面换了并不代表着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

    以上。

FLAG.22 夜深忽梦少年事

    公元一八四三年的斯威特尼斯,仍未走出经济危机的泥沼。

    这并不关躺在索菲公园长椅上的老亨利的事。毕竟,对于一个全身家当也就只有披在身上的旧大衣以及口袋里的十五个卢克的老人来说,他更希望能找个温暖的地方洗个热水澡然后在柔软的床垫上睡一觉。

    正午时分的公园中并没几个人,这个点没谁会来这里瞎逛。温暖的日光投射而下的公园长椅对老亨利来说,是难得的小憩场所。

    但是今天有点睡不着。一阵凉风吹过,老亨利坐了起来。

    将披在身上的大衣穿好,看着不远处树上栖着的灰喜鹊,不由得骂了一句。

    该死的冬天。

    一年之中最让他头疼的三个月,已经到来了。

    但并非一筹莫展,作为曾接受过高等教育、游历过枫丹白露宫园、在凡尔赛经营过一家布店的没落贵族,他自恃是与那些乞丐不同的。

    如果你因为这个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人出于同情施舍几个图克的话,他大概会捡起那几枚硬币砸到你的脸上。

    尊重你眼前的流浪汉,他不是乞丐!滚开!

    不止一次,他恶狠狠对给他施舍的年轻贵族情侣们恶言相向。

    对于这个长期以来混迹在这一代的痞子老头,治安警察基本是懒得管的。像他这样因为经济危机或者别的原因而败掉全部家产的没落贵族大有人在,这种人大多人畜无害,与那些打小从平民窟长大的鸡鸣狗盗之辈是不同的。

    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在某个无名的角落里,所以放置不管就可以了。

    并不是没有改善这种状况的方法。即使是老亨利,也有几个曾经一起打拼的老伙计可以过去投奔。

    但他从没有过这打算。

    甚至,为了避免老伙计们找到他,而离开了南方的凡尔赛,只身来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

    老伙计们也许在某一天会突然发现这位老朋友已经无法再联系上了,而后以为他死掉了吧。

    这样正合他意。

    大家都是体面人,到死都谁也不差谁的,这样就行了。

    从长椅上起身,老亨利向着公园的侧门处走去。

    ……

    ……

    这并不是六十岁的老亨利在坎贝尔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关于所谓的“冬狩”也早就有自己的考量。

    作为体面人所选择的冬季寓所,当然不会像那些无所事事的鸡鸣狗盗之徒那样选择在监狱里度过。

    蹲号子已经不适合他这样的老年人了。

    他的选择——十区和十一区交接的一间破旧的大棺材房是很惬意的居所。

    自从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瘟疫过后,人们发现了一种更加廉价的埋葬方法——火葬,自此坎贝尔的平民们便很少再买棺材了。

    这些废弃的棺材屋子很多被当局拿来给流浪汉当做收容所,老亨利正是其中之一。

    推门进去,几个熟悉的小痞子们聚在一起打着皱巴巴的纸牌。

    往里面走,在自己的窝里坐下。

    今年的人比去年少了几个,果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么。

    支起身子,向角落处望去。

    大屋的角落位置并没有棺材窝,但依然放在地上的一卷厚厚的茅草彰示着那里前不久还有人居住着。

    但此刻,角落的位子空着,那里本该蜷缩着的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如今并没有在那里出现。

    是一个在去年冬天突然出现在第十区附近的年轻乞丐。

    那年收成很不景气,对贵族老爷们自是没什么影响,但坎贝尔从第十区往后的这些街区,各住都有饿死的人。

    皇帝陛下象征性的下达了赈灾令,凡是坎贝尔当局登记在册者、不论是贫民还是流浪汉,每周都可以从本地街区的警局领到救济的大块面包。

    救济所起到的效果暂且不提,不失为一种苟延残喘的手段。

    但老亨利当时就知道这家伙恐怕是要死掉了。

    黑发黑眸的斯威特尼斯人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

    只是这家伙明明不是哑巴,却从来不说一句话,只几天时间,见多识广的老亨利便猜出了真相——这家伙是个该死的偷渡者。

    通常的偷渡者会携带一些钱粮,而眼前的却是身无分文,连像样的大衣也没有,进而推测,或许他是别国来的通缉犯也极有可能。

    老亨利把这个推论告诉屋子里的人,大伙开始义愤填膺起来。

    不为别的,光是在这个大家伙都吃不饱肚子的时节来这座城市里分一口粮食,也有揍他一顿的必要。

    这一刻,屋子里几派不同伙的好事之徒空前的团结了起来。

    老亨利并没有上去凑那一脚,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年轻人在挨到第一拳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毕竟,在屋子里住着的这几天他也算安分,但他显然不知道,在贫民区并不是安分就可以不挨打的。

    更多的时候,宣泄暴力不需要理由。

    被打倒在地上后他抱起了脑袋,这种只护着身体最重要部位而不作任何反抗的举动让众人的殴打更加带劲起来。大概是身形最魁梧的勒戈夫没收住手劲,击中腹部的一拳打的这年轻人咳出一大摊血来。

    大概是咳血这一举动让众人产生了一丝迟疑,各自纷纷停手,躺回了自己的棺材草堆里。

    勒戈夫或许是害怕被人说他见血怂了,走开几步,又回去对这倒在地上吐了血的年轻人补了一脚。

    虽然偷渡者或许没有当局的身份证明,但活生生地将人殴打致死毕竟是个罪过。屋子里的人各怀鬼胎,当然不会有人肯去背这个黑锅。

    被打了一顿的年轻人在那里躺了好久,甚至让老亨利产生了这家伙已经死了的错觉时,忽的又动了,强撑着坐了起来。

    反正也是闲着,老亨利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类似这种的欺凌他见得太多了,就算不是偷渡者,想在屋子里找个落脚地也是要被收一番收容费的。在屋子里的这些老流氓们看来,虽然这是当局提供的避寒所,但却是他们住的房子,想住进来分他们的空气,理所当然的要付出代价。

    只是,这个鼻青脸肿,嘴角带着血迹的年轻人做起来时,老亨利挑了挑眉。

    本以为会见到的畏惧的、或者仇恨的神色,丝毫没有出现。

    虽然神色间有些萎靡,但目光却是清明的。

    那种目光老亨利有些熟悉,那是带有某种强烈生存意愿和人生理想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曾几何时他和他的老伙计们也曾用着那样的目光睥睨凡尔赛商界的。

    但如今,老亨利只能稍微地感觉到一些嫉妒罢了。

    大约又休息了半小时,似乎是养足了能够移动身体的体力,年轻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少人的目光击中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显然没有去找某个殴打他的人报复的意思,当然,或许是因为他没那份体力,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大屋。

    那时候老亨利觉得这家伙应该是走掉了,或许他活不过一个今晚就会冻死吧。

    这小伙子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天色大概快黑下来的时候,他抱着不知道从哪里讨来的茅草回来了。

    竟然回来了吗?但……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夜幕降临,整个大屋子中只有最中间一只摇曳的蜡烛发出微微的光亮。

    这小伙子没赶上好时候,且看他能活个几天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老亨利盖着他的大衣陷入沉睡。

    ……

    ……

    第二天,大家天一亮就起身,往警局方向走去。

    是每周领救济粮的时候。

    老亨利走在前面,发现那个年轻人果然踉踉跄跄地辍在了众人身后不远处。

    临进警局后,年轻人加快了脚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老亨利三两下走完流程拿到他那份面包,走出门时,靠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走了进去。

    这小伙子,果然是有点心思的。自以为跟在一起就能被一起派发面包吗?

    可惜,由于语言不通,他并不知道,皇帝陛下的救济只局限于坎贝尔一城,对于外来的饥民是一概不管的。想来能够理解,这么大的灾情是想管也管不过来。

    果然,房间里立刻发生了争执。

    这家伙啊啊结舌,装作哑巴的样子想蒙混过问话,随即被警棍抽到膝盖,跌倒在地上。

    大概是想给那些打算冒领救济粮的人做个示例,又是好一通连抽带踹的殴打之后,才被放出了。

    守在门口的老亨利见到这个一瘸一拐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打算嘲笑两句。

    毕竟等了这么久本来就是为了找点乐子取笑一下的。

    但是,和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目光对上之后,老亨利只是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又把话咽回了肚里。

    年轻人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踉跄着走出了警局。

    当天晚上,年轻人找到了他,费尽心思的用手比划着、并在地上写出了今天那警局的名字,终于让老亨利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家伙,想让自己去警局证明他的身份,以此来获得这座城市的居住权。

    作为交换,他愿意将每周领来的面包全部交给老亨利。

    这家伙算是走了狗屎运了,老亨利想。

    以亲友保举来登录户籍是可以的,但却有着苛刻的条件,那就是——保举人必须是登记在册的贵族,否则当局是不予承认的。

    没想到自己这空有其号的勋爵之名在有生之年还能派上用场,老家伙唏嘘不已。

    关于株连的律法早就废除了,自是不怕这家伙顶着自家名号做出什么勾当。当保举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换来每周一份的面包这种好事,老亨利没理由拒绝。

    但他同时很好奇,把这唯一一口的救命粮给了自己,这青年打算怎么活下去呢?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一次偶然见到,这家伙混在一堆乞丐中,口中向过往的平民们念叨着:“请给口吃的吧!”

    老亨利不禁失笑,这家伙大概连他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楚吧,但也算他脑子活泛,竟然知道每天在广场那边等着领修女们布施的面包,在初时的几周时间竟撑了过来。

    直到冬季的第一场降雪来临。

    这一次,这个青年不可能挺过去了。

    ……

    ……

    一开始只是不断地咳嗽。

    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积劳成疾,两天后,年轻人开始发烧,接着,口上开始起疱疹。

    大叶性肺炎——这种病在坎贝尔是很有名的,很多人都知道。大概也正因如此,这家伙才没有被当做患上了瘟疫而赶出屋子。

    虽然这算是一个不错的赶人的借口,但这段时期出奇的竟没人这么做。

    也许出于那身为人类的最后一丁点仁慈,也许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屋里的几个老痞子虽然对这个整日里咳嗽、一天比一天衰弱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嫌这痨鬼吵他们睡觉,但竟也没做出其他过分的事来。

    毕竟,一个身无分文、连语言都不通的偷渡者在冬日寒舍中患上这种病,几乎已与死亡划上等号了。

    老亨利也认为他肯定要死了。

    这种病并不是没得治,但首先则需要保暖和休息。

    这个年轻人身上连一件像样的大衣也没有,天寒地冻的依然为了每日的口粮出去行乞,是他的病情连日来极具加重的主因。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焦急地寻找办法,但最终在病倒之前依然是徒劳的。

    贫民窟的地界就是如此残酷,他不是第一个因为这病而死的人,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家伙最后的行为,似乎是从大屋前的苦乔树上摘了许多叶子回来。

    苦乔树是斯威特尼斯最常见的几种长青树木之一,为冬季里严寒笼罩的城市添着一份绿色生机。

    长居于此的老亨利当然明白这东西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治疗作用,便把这年轻人的行为当成了他临死前最后的负隅顽抗。

    年轻人终于病倒,一开始还能喝进点水,但后来连起身喝水的力气也逐渐失去了。

    大家总以为他死了,但他偶尔的一两声似要把肺呕出的咳声标识着还尚存一息。

    在某日里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向茅草上呕血。

    大概就到今天了。老亨利这么想着。

    虽然历经百态,但眼看着一个年轻人在眼前就这么一点一点被剥夺掉生命,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尸体在屋子里过夜。

    暮色降临的时候,几个老痞子互相使了个眼色,老亨利见状叹了口气,便率先动身向那个从刚才起就一动不动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这种事还是自己来吧,要让那几个无赖动手,免不了会把这可怜的年轻人衣物扒光,说不定只是在街道的路口就随手把尸体丢掉了。

    自己动手把尸体拖出去卫生局的话,总也能给人留下个体面的死法。

    然后,慢吞吞走到年轻人身旁的老亨利,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老亨利的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经历了大风大浪、看尽了世间百态的。

    年已六旬的他早已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能让自己动摇的东西了。

    但却屏住了呼吸。

    年轻人一直是背对着众人的,他们都以为这个小伙子早已死去。

    老亨利看到,这个年轻人虽然萎靡,却依然睁开的双目。

    以及微微动着地双鄂。

    似无所觉得,年轻人吐出了口中的绿色残渣,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将唇边的另一片叶子含进口中,开始咀嚼起来。

    老亨利迟疑了。

    按照经验,这种病症发展到这一程度,再强壮的人也早该一命呜呼了。

    他无法理解这孩子仍然活着的原因。

    唯一可能的就是他口中咀嚼的叶子了。

    老亨利俯身,在他口边放置着的一根树枝上扯下了一片苦乔树叶。

    放入了口中。

    然后立刻吐了出来。

    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味觉只有一种——苦。

    老实讲他这辈子也没尝过这么难吃的苦味,即使只稍微一品,那苦涩便仿佛在口中散发开来一般,让他龇牙咧嘴。

    “干嘛呢老亨利,赶紧把人拖走,省的一会发臭了。”

    “发臭?现在就已经够臭了吧,赶紧把这东西弄走啊。”

    一边不耐烦的声音想起,老亨利却连解释的闲情都没有。

    “这小伙……他……”

    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但看着这虽然无神、但却仿佛使劲浑身力气睁大着的双眼,老亨利确信了一件事情。

    这个年轻人早就知道了,自己只要一闭眼就无法再睁开的事。

    但出于某种目的,他强烈的想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不能闭上双眼。

    所以……为了一直睁着眼睛,他不断用着最后的力气咀嚼着这苦不堪言的树叶。

    通过苦味的刺激……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甚至去找**乞讨,却根本讨不到一个图克来当做药费。

    无法用语言与任何人交流、和即将客死他乡的恐惧,如果换做自己,早就绝望的死去了吧。

    在自己拒绝了他求借医药费的最后手段、在被病痛折磨的无法起身的时候,他竟然还存留着活下去的希望?

    苦味的刺激、让神智多保留一刻的清明,也只是多经受一时的痛苦罢了。

    明明眼前没有丝毫希望,却依然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苦苦地坚持着,等着不可能到来的救赎。

    是不是该说他蠢呢?

    仿佛电流一般,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让老亨利震撼地无法动弹。

    那是——强烈的、想要求生的意志,这个年轻人,他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去。

    病死的、饿死的人,老亨利见得多了,那些在死亡来临之时挣扎的身躯同样见过,但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种沉默着、咀嚼着树叶的神态仿佛在讽刺着他数年来的萎靡不振,而那年轻人无神甚至可以说空洞的双眼,却似乎有种特别的力量,一瞬间让老亨利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人生。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意愿。

    他务必要知道,支撑着这个年轻人活下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这孩子……或许会给自己指条明路。

    思维特尼斯自古便是一个浪漫主义的国度。不论贵族平民,都秉持着自由洒脱的行事风格。

    在老亨利自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一瞬间,便做出了决断。

    “勒戈夫,老子的这身大衣值不值五个卢克?”

    ……

    ……

    老亨利大方出手的十个卢克(一千图克)药费,最终帮助这个年轻人挺过了他在坎贝尔的第一个冬天。

    两人也算是就此交了个朋友,当然,年轻人因此而得益于不用再每周上缴自己的那份面包了。

    而老亨利也算第一次领略到了这股意志所带来的力量。

    这个青年几乎没有一刻在休息,在冬天最后一场雪还没消散时就整天往商业区那边跑了,听说在皮货进口商那边找到了一天两个图克的跑腿活计。

    闲余时间则一直在找老亨利比划着,和他学习着思维特尼斯的语言。

    最终,这个年轻人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可以与他用坎贝尔腔的斯威特语交流了。

    并在他还未完全学会语言时,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为了……我的孩子。”对方用不太流利的语言组织着话语回答。

    让老亨利有些吃惊:“儿子?女儿?”

    对方摇了摇头:“但是,是我的亲人。”

    更高阶的词汇对方大概无法表达,或许是想说子侄之类的人吧。

    “老实说,想挣钱的话,在这个时候跑来斯威特尼斯可不是个好选择。”

    白手起家的偷渡客在坎贝尔经商暴富甚至加封贵族,这样的先例虽然不少,但显然不是一个连过冬御寒都没做好准备的年轻偷渡者能够达到的高度。

    好在这家伙的脑子是非常活泛,才不至于第一时间就死去。其后,甚至不知何时突然就勾搭上了教堂里的一个年纪轻轻的修女。

    发现这个秘密后老亨利乐了很久,当然,当面以此取笑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对方是会反驳的。并且偷偷摸摸的从破旧的包袱里摸出一本书给老亨利看。

    到此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悄悄拜托了修女从教堂中取来了当地的书籍给他。

    相比于学说话,识字明显是要难许多倍的事情,老亨利很奇怪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急于学习识字。

    偷阅教堂的典籍当然是需要保密的事,老亨利也不至于因此去四处宣扬,反倒是对这个叫做莫茗的年轻人和那个小小的修女之间的事更感兴趣了。

    也许这个年轻人为了自己孩子的事情心无旁骛,但对方则不见得怎么想。

    如果他是明知如此还去接近那女娃,那不得不说他做的很无耻、但也很出色。

    老亨利年轻时也算风流倜傥,对这种事倒没太多偏见,同样他也并不自认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所以对莫茗的做法也只是持中允态度。

    有时候,对这个年轻人举止的观察,老亨利觉得很有趣,便拿来当做闲暇的消遣。

    来往的久了,无论是交谈还是言行,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都能看得出一股吐露而出的不安分劲儿。

    但也毕竟是年轻人,不满足于在寒舍的角落里衣食无忧的安逸也算正常,何况……人家还有千里之外的家人要照料。

    老亨利觉得或许可以写一本关于这个年轻人的奋斗史,说不定会有人看。

    但自己短暂的贵族生涯中,其实并没有看几本故事书,对于写作,也完全没有信心。

    直到有一天,房间中只有他与卧在稻草堆里抓虱子的老亨利两个人。

    这个叫莫茗年轻人在屋子里看书时,忽然抬起头说道:“我要结束这个王朝。”

    “啥?”老亨利背着手,使劲地够着背上抓痒。

    过了一会,老亨利终于反应过来:“造皇帝的反么?”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十一区、十二区的那帮小伙子们搞这些革命宣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据说甚至有不少激进的年轻贵族也参与其中。

    老亨利不算是贵族中的保守阶级,如果能吃饱饭住个好房子,他那个名存实亡的爵位丢了也罢。

    但如今,他当然也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去参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莫茗提起,反倒是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做些事,但年轻人还是惜命一点比较好,不要一时冲动就……”

    “并不是一时冲动,”莫茗严肃的说着,“最近我一直往十三区那边跑,你以为我去做什么了?”

    于是,老亨利才算明白了年轻人的决心。

    但他同时也很好奇,向来秘而不宣的革命圈子,并不是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人热血澎湃地高喊上两句口号就能轻易融入进去的。

    他该如何获取信任呢?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莫茗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要去刺杀达尼埃尔侯爵。”

    ……

    ……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

    刺杀达尼埃尔侯爵来博取革命军的信任只是最小的一环而已,莫茗的目的是前往巴士底狱。

    秘密策划攻占巴士底狱,是莫茗费尽心思才从这些年轻人中的其中一位、看似领导者之一的贵族青年口中套出的信息。

    基于这条信息,莫茗开始计划自己的行动。

    坐落在坎贝尔第六区的、如同要塞般的监狱巴士底,其秘密一直在民间流传着。很多人都知道,那里关押着许多政治犯、革命先驱等重量级人物——甚至传说中,还有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神秘皇家贵族。

    如果能够有目的的进入巴士底狱,先一步探清其中情况,甚至与那些被关押的贵族们搭上线,那么……在革命的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作为内应里应外合,接下来的许多事或许就能有出奇的效果。

    莫茗的自告奋勇受到了年轻人们的普遍质疑。

    坎贝尔有三座监狱,其中众所周知的巴士底狱只关押政治犯。就算刺杀了恶名昭彰的达尼埃尔侯爵,又怎能保证会被关进巴士底狱而不是其他监狱、甚至是直接处死呢?

    于是莫茗显露了他的依仗,一个来自教会典籍中秘密记载着的符号。

    那是一个一直以来与教会对着干的、教义明显冲突的另一个极端宗教组织的图标。

    这股隐藏在阴影下的势力在数百年间从未间断地与教会作对,其成员无一悍不畏死,很少能够活捉其成员。

    于是,在自己留下那个刺客的符号、并在被捕后抵死保持沉默,被关进巴士底而不是被直接处死的几率就变得十分可观了。

    “诸君,我们需要一个契机,”或许是这大无畏的殉道精神让年轻人们沉默了下来,莫茗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直指人心的感染力,“坎贝尔沉寂了太久的时间,斯威特尼斯需要新的、人民独立的政权!”

    当下,莫茗取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数份文件,将其摊开在了桌上。

    其上详细的记载着在他入狱的这段期间革命军应该在暗地中计划的事、在起义前应该呼吁争取到的地方势力、半年后的三级会议上需要把握住的机会、在最后的起义中应该提防的地方势力和雇佣军分布、在起义成功建立起市政管理权后所应尽快制定的制宪会议制度,条条框框,无一不分明的写在了纸上。

    莫茗知道,革命军的真正头领并不会出席这种小规模会议,但只要这些文件有可能传到那些人的手中,能够起到参考、在某种程度上起到积极的推进作用,也就不枉他作为后来人、以史为鉴得出的一番心思了。

    会议上,年仅二十五岁的欧仁男爵将所有文件看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来路不明的黑发青年。

    他说着:“我忽然有种感觉,让你去巴士底狱卧底或许是对人才的浪费。”

    然而站在桌子对面的莫茗只是腼腆一笑:“既然总有人要做……我不入底狱,谁入底狱?”

    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中式冷笑话。

    ……

    ……

    莫茗向他们保证,只要成功被关押进巴士底,就算在里面是单间牢房,他也有信心与其他房间中的犯人们取得联系。

    被问到原因,莫茗则秘而不宣,大概就被其他人当成了不知无畏的盲目自信。

    虽然对莫茗信誓旦旦的说法保留意见,但考虑到这项计划的实施即便失败也没什么损失,便决定配合莫茗的行动。

    他的底牌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是一本来自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的一座图书馆中的一本名为《空间魔法概论》的书籍,虽然仅仅一知半解,却凭借死记硬背将其最实用的一部分记忆在了脑海中。

    这本书魔导书真正研读起来,或许要几十年上百年才能有所领悟,但因得到过资深魔女的指点,几个月来,有两种最实用的魔法他已经渐渐能够施展了。

    这便是他最后的王牌。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直到某天下午。

    夏季里平时并没有人呆在大屋中,莫茗独自看书的时候,勒戈夫突然哈哈大笑着踢门进来。

    老痞子的魁梧身躯站在莫茗身前,气势汹汹地俯视着这个单薄的黑发青年。

    “老子听说了你小子的那些事情,别的不说了,每个月十卢克,我保证不去告密。”

    莫茗皱起眉头。

    果然万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看来一直以来计划的刺杀需要早点实施了,无非是在监狱里多带一阵子罢了。

    “我没有那么多钱,”莫茗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十图克的积蓄,“我只有这么多。”

    勒戈夫一把夺过,随即冷笑。

    “这老子可不管,哪怕你去卖屁股也好,少一个子儿,老子先去十三区那边和他们说出你是偷渡佬,然后再去侯爵府检举你,到时候两边抓你,看你小子死不死?”

    这种人,莫茗见得多了。

    他们认定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能力作恶而作恶的君子,一种是没有能力作恶而满口仁义道德的小人。当然,或许还有第三种——有能力作恶而不去作恶的傻子。总归是三观不同,妄想和他说理是没用的。

    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得,莫茗叹了口气。

    “市郊的森林,我埋着一串项链,本来是我的亲人留给我的纪念品,你若想要就和我一起去拿吧。”

    于是,从这天起,勒戈夫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莫茗仍然惊慌失措。

    将沾了血的匕首丢到了河里,蹲在那里不停的洗手。

    不停的洗,不停的洗……

    手上的血,衣服上的血,总是能洗下来的。

    但是……有些东西洗不下。

    恍惚间,他记起了自己曾经在先知情报局工作的事。

    对了,他为什么从那里要逃离呢……

    为什么费尽心思远离那些可怖之人呢……

    “我……杀人了……”

    濒临崩溃的青年低声地哭了出来。

    他记起来了。

    自己,最终成为了自己所厌恶的人——一个残忍的侩子手。

    ……

    ……

    睁开双眼,莫茗看着漆黑的房梁发呆。

    侧过身去,闻到了令人安心的榻榻米的气味,这里是神社没错。

    这几天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的不安心。

    连几十年前的东西也能梦到,难道是最近太疲劳了吗?

    想用肘支起身体,身体却忽然一软。

    原来如此……感冒了啊。

    病痛会降低人的意志力,总会不由变得伤春悲秋起来。

    怪不得会梦到那时候的事,莫茗失笑。

    说起来,那时候可真是痛苦啊。

    但总归,是撑过来了。

    挣扎着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从床边摸出火折,点燃油灯。

    天亮了去人里看医生吧,现在,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饱腹感可以让心烦意乱的情绪稳定下来。

    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

    ……

    夜里,床边的水杯空了。

    灵梦起床推开房门,想去找点水喝。

    “白天酒喝多了点,好渴。”灵梦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拿着茶杯往厨房走去。

    祭典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神社这边一直有妖怪前来嚷着要开宴会。

    大概是眼红人里祭典上的热闹吧,之后的几乎每天,神社都会有妖怪造访,最终不知怎么就发展成大家一起喝起酒来的状况。

    就连明天,也被那帮妖怪们自顾自的定成了来神社开宴会的日子。

    经过莫茗房间时,灵梦发现了门缝中透过的烛光。

    “老师?”

    轻轻推门,房间内并没有发现莫茗的身影。

    一路走过,来到了厨房。

    蜡烛燃着,但第一眼并未看到莫茗的身影。

    “老~师~在~偷~吃?”

    灵梦背着双手探头探脑,一步一步走进厨房。

    十分惊讶地,在厨房的一角发现了蹲坐在厨房角落里的、手里拿着一个薄饼的莫茗。

    ……

    ……

    “咦……老师怎么坐在这里?”

    大半夜的饿了起来吃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老师现在坐在地上,因听见她的声音而茫然望过来的神色,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让灵梦的心中泛起酸楚。

    大概迟疑了两秒钟,莫茗的茫然之色褪去,恢复了往日的笑颜。

    “啊,灵梦,怎么半夜醒来了?”

    “房间里没水了,过来喝水……老师怎么?”

    “没事,有点饿了,”莫茗笑着摇了摇头,“桌上还有点薄饼,要不要来点?”

    灵梦摇了摇头。

    “老师是白天宴会上没吃饱吗?”

    灵梦有些自责,白天里净和那些妖怪们拼酒喝了,竟然没发现……

    “不不,只是突然想吃点东西而已,”莫茗将手中捏着的薄饼微微咬了一口,“你看嘛,人有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突然间想做一些事情……”

    灵梦走到一旁的水壶处,往茶杯中添了水。

    是前半夜烧的洗澡水没用完的开水,还微微冒着点热气。

    走过去,把茶杯递给莫茗。

    “谢谢。”莫茗接过,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说起来……一直有个疑问呢,”接过莫茗递还的杯子,灵梦眨了眨眼睛问道,“感觉上,老师在从……”

    迟疑了下,接着说道。

    “老师在从那边回来之后,好像对饮食之类变得在意了许多呢。”

    “有吗,我记得在灵梦你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导做饭了啊?”

    “教导是教导,但是,”灵梦撅嘴,想了想说道,“虽然只是感觉,老师似乎变得比以前对食物更加在意了?”

    “嘛……或许吧,”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莫茗坐在地上,笑着,“这几天灵梦好像挺开心的样子,果然是祭典和宴会比较多的原因吗?”

    “嘻嘻,”灵梦重新给杯子添上水,学着莫茗一饮而尽,长吁了一口气,笑答道,“老师不知道吧?祭典上,好多孩子们和我说话了哦~村子里的。”

    “哦?这样啊,的确是个好消息。”莫茗稍稍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

    他明白,虽然少女表面上看起来一直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但其实村子里之于博丽巫女的看法,逐渐地开始有些在意了。

    小巫女,终于长大了呀。

    莫茗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

    灵梦歪了歪脑袋,走到莫茗身前,蹲了下来。

    “老师?”

    “灵梦,作为师长,我有一句忠告。”

    “什、什么?”对方忽然严肃起来的神色,让灵梦不由得僵了下。

    “无论何时,无论有什么理由,”莫茗缓缓说着,“不要杀人。”

    “……咦?!”话题的跳跃性让女孩的思维一时无法转过弯来。

    “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好,不要杀人,”莫茗重复着,“……也许在幻想乡中,暴力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我希望,剩下那一小部分……假如有的话,能够交给我来解决。”

    眼前的女孩杀死过无数的妖怪,但是,莫茗此刻所强调的并非妖怪,而是人类。

    “可、可是……”

    回过神来的灵梦,介于莫茗严肃的神色,而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可是……”

    如果是威胁到老师性命的人……

    “没有可是,”莫茗皱眉,沉声道,“不是指巫女,而是身为人类,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杀害了自己的同胞,你的灵魂都将因此染上污秽。”

    “老师……”

    “在我的眼里,灵梦是纯洁无暇的……所以,”莫茗神色悲戚,似乎打算以此来打动眼前的女孩,“就算是为了满足老师我的任性,答应我,灵梦,你不会杀人。”

    这种戚戚然的表情莫茗是经常摆出来的,为了打动灵梦、申请偷懒而经常出现,但此刻,似乎有着什么细微的差别。

    终于,灵梦叹了口气。

    “好的,我答应任性的老师的任性的请求,那么,”灵梦展露笑容,“作为交换……”

    话并没有说完。

    莫茗伸出手臂,将蹲在眼前的少女的身体揽入了怀中。

    “呀?……唔……”

    一声惊讶地轻呼,年轻的巫女再说不出话了。

    只是脸色微红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作为交换,”莫茗轻声说着,抚摸着少女的黑发,“请让我一直呆在这里。”

    “嗯。”怀中传来了轻地几不可闻的、猫咪一般的哼声。

    “灵梦……我以你为荣。”

    良久。

    似乎感觉到男子的身躯在向一旁倾斜,灵梦微微抬起头看着莫茗。

    紧闭双目的男子,靠在墙上睡死过去。

    少女发出了悲鸣。

    终于,灵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深秋将至,气温逐渐凉了下来,老师从刚刚起竟就这样在地面上坐着……

    微微颤抖着的博丽巫女,伸出手去,摸了摸男子的脸颊。

    那刚刚看起来到光泽似是映照过来的微弱烛光,而此刻这个熟悉男子的面颊逐渐变得苍白。

    她跪着,向前探出身躯。

    将自己的额头与老师的额头紧贴,从肌肤中传来的,是滚烫的温度。

    坐在地上……原来……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吗?

    “啊……啊……”嗓子发干。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都去注意了些什么啊……

    老师生病了……

    需要立刻治疗!

    可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悲伤,甚至无法动弹?

    自小受到这个男子的教导,少女从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将头重新埋回陷入昏迷的莫茗怀中,因感到的突如其来的莫名悲戚而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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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亨利的名字,谨以向《警察与赞美诗》的作者欧·亨利致敬。另,万字更新送上。

    ps:虐主?圣母病?我不希望听到这些字眼。

    从一开始所写的就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的男主角而已,或许他做到了很多常人难及的事,与其天赋才华脱不开干系,但我更希望有人能理解为他是凭借爱而不是主角光环做到那一步的。

    杀伐果决之人世界上多得是,也并非是小说里凭空杜撰的性格。但这和莫茗毫无关系。

    莫茗因手染鲜血而悲伤,并不是对他刀下亡魂的愧疚,仅仅是对自己的万劫不复而感到伤感而已。

    同样,莫茗不希望灵梦杀人,不是圣母病,与所谓的圣母也丝毫无关。希望有人能明白,害怕自家的孩子吃了毒蘑菇生病而进行的警告,难道是因为家长对毒蘑菇很在意吗?其实,和毒蘑菇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自始至终只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罢了。

    说起来,本来这章是打算写一章神社的欢快的宴会的,但最后却写出了感情完全不同的章节。

    大概是看了b站一个视频,心境有点受到触动了吧,推荐一下——av1192618,写给男人一生的至高礼赞——父亲。

    虽然手里有着大纲,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写,但就算知道终点该往哪走,但依然有着一百种不同的路途可以自由选择通向那个既定终点。殊途同归,或许这才是码字的魅力吧2333。

    最后,附上一首诗,放在这章,倒也应景。

    ……

    ……

    《传言》————席慕蓉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为我

    我如何能

    不爱你风霜的容颜

    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已

    为我尝尽/我如何能

    不爱你憔悴的心

    他们说/你已老去

    坚硬如岩/并且极为冷酷

    却没人知道/我仍是你

    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带泪/并且不可触碰

FLAG.终章 彼时遥遥,梦境如今

    今天说好在神社开的宴会终止了,有些令人扫兴。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主厨君病倒了,巫女酱则带着她老师去看病,早早赶到这边的伊吹萃香只得百无聊赖的拉住路过的射命丸文一起坐在玄关上喝酒。

    豪饮过后发现没有下酒菜,小个子的鬼叹了口气。

    “人类真是麻烦。”

    射命丸文坐在一旁,一脸不爽地咂舌喝酒。

    巫女似乎是一大早就带着她的老师出门了。

    中午的时候回来了一趟,神色焦虑。

    询问之下,好像是人间之里的医师们也没见过的病症。

    接着又跑了一趟守矢神社。

    博丽巫女并不以治愈巫术见长,但即使拜托了据说能够引发奇迹的守矢风祝,那奇怪的昏迷病症也并未减退。

    最后,则前往了永远亭,据说那里也有一个很强的医师坐镇,似乎也会接受求医的样子。

    真是……各种意义上都还年轻的巫女呐。

    虽然有着强大无匹的力量,但其弱点同样有目共睹——就是那个身为普通人类的、她的老师。

    妖怪山上的天狗,大概也算是妖怪中守序中立的势力了,射命丸文对这个维持着整个幻想乡大结界中平衡的巫女的年轻身姿感到不满。

    排除立场来看待年前那场轰动幻想乡的弹幕革命,的确算得上惊人之举。

    如果巫女能一直保持着那样强势的姿态,射命丸文无话可说。

    但眼下,自是觉得有些不满。

    巫女的弱点看在眼里,自己这边当然暂时不会有所动作,但其他有心作恶的妖怪则很难说。

    如果因此惹出什么麻烦,让这巫女暴走而血洗幻想乡,妖怪山恐怕也要遭受株连。

    总之,等她回来时给出点警告吧,也算是给妖怪山留条后路。

    博丽巫女与那个叫做莫茗的人类,必须要保持距离。

    ……

    ……

    莫茗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

    身体斜靠在垫起的被褥上,四肢却完全无法感受到触觉。

    最终费劲全力,也只能微微侧了侧头打量着房间。

    是比较熟悉的和风居室,木桌木椅和镶花木窗。

    从屋外的光线看来似乎是傍晚时分。

    当从窗户外看到两只立起的兔子耳朵时,莫茗总算记起了之前生病的事。

    大概是被送来这里看病了吧?

    到底是不是普通的感冒,心里并没有底,但就灵梦和人间之里的医生都治不好而被送到永远亭来说,也不得不感慨一声……病来如山倒。

    “铃仙在那里吗?”稍微大声的问询了下,窗外的兔子耳朵便移动了。

    坐在门口籍着油灯看书的兔子妖怪听到屋里的招呼立刻起身,从窗户中往里与莫茗对视了一眼,立刻跑了去找自家公主。

    可恶啊,祭典上好像被这妖怪蒙混过去了……看起来软绵绵的兔子耳朵真想摸摸看。

    不一会,玄关传来的轻踏的木屐声。

    推门,算不上久违的辉夜姬手捧着剥开的橘子,掀开帘子轻声走到病铺前。

    莫茗尴尬地笑着。

    “呐,醒了呢。”

    “叨扰了。”

    两人都沉默了。

    辉夜姬在铺边的垫子上跪做了下来,捏起一片橘瓣送进嘴里。

    大约是离的比较近,能够闻到从公主的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莫茗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以这种形式再次拜访了这个本以为再也不会来的地方。

    莫茗不得不开口搭话。

    “我竟然被送到这里了啊……是很重的病症吗?”

    蓬莱山自顾自地吃着橘子。

    半晌,开口道。

    “啊啦,你是在和私说话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

    “上次你走的那么潇洒,还把私好心送你的礼物留下了,”辉夜姬笑着,“私还以为你不会再与私说话了呢。”

    “……万分抱歉。”对此,莫茗无话可说。

    又过了一阵。

    莫茗问道:“是……灵梦把我送来的?”

    “可把那孩子急坏了呢。”

    “是我不好,”莫茗轻叹着,“人类还真是脆弱……总是给灵梦添麻烦。”

    “哦?这么说你向往成为妖怪吗?”

    “一点也不。人类虽然脆弱,但能以脆弱之躯活下去才更令人钦佩。”

    “私可钦佩不起来。”

    “我的病不严重吧?”

    “在巫女小姐走之前告诉她了,只用在永远亭养病三日必可痊愈。”

    “那就好。这样一来,也不会让灵梦凭白担心了。”

    “哎~还真是要好呢。”

    “是吧。”莫茗面色苍白地微笑着。

    “看起来,私还真是做了一件坏事。”

    莫茗的笑容一滞。

    “公主……什么意思?”

    “但是,让私做到这一步,也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莫茗君,你的咎由自取哦,”蓬莱山辉夜一如既往的恬淡笑容,“明明不去做那些自以为是的事情或许还不致如此呢。”

    “我……这病……”

    “不可否认,那位巫女小姐的强大无可匹敌,但是,她的弱点也十分明显。”

    “你做的?”

    “啊啦,即使是私也没办法不动声色的做到这一步哦,”随即补充,“不得不麻烦师匠了呢。”

    “为什么……”

    “你要与私,一起去见证一段历史。”

    伴随着辉夜的话音,另一个脚步声出现在了屋内。

    “醒来了吗,辉夜?”

    是八意永琳的声音。

    “嗯。”

    “那就快点交代吧,妾身这边也好做最后的准备。”

    “好的。”

    “打断一下……见证历史是什么意思?我为我做过的任何事情道歉,请不要自作主张的胡来……”

    连日来的不安预感成为现实,莫茗内心十分焦急。

    但无计可施。

    一旁的八意永琳点燃屋内的油灯,将桌上的铜镜拿到了莫茗的面前。

    眼前映现出可怖的景象——莫茗发现,自己额头以上的部位被插满了银针。

    “我被怎么了……拜托,别杀我……”

    不管如何,这种时候要先求饶。

    然后根据对方的反应判断出自己的处境。

    八意永琳只是微笑着,回答道:“医者父母心,虽然今日之事源自我手,但不会杀死你的……大概不会。”

    一旁的辉夜姬嗤地笑出声:“永琳,你就别吓他了。”

    微微起身,将手上剩余的两瓣橘子掰开,其中一片送到了莫茗的嘴边。

    莫茗不动,只是神色复杂的回望过来。

    辉夜姬撇了撇嘴,收回手,将橘子扔进自己口中。

    “莫茗阁下不必惊慌,只是需要你去见证……或者说参与一段历史罢了,”八意永琳笑着,“和公主殿下一起。”

    “参与历史?抱歉,我无法理解……还有,我不想离开幻想乡,请别强人所难。”

    “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讲条件的资格吗?”一旁的辉夜姬笑着。

    莫茗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

    “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辉夜姬强忍着没把手里的橘子皮糊到莫茗脸上。

    一旁的八意永琳倒是笑了出来:“现在想想,或许是个明智的决定。”

    “哪里明智了?”虽然还未清楚对方的打算,但莫茗感到十分愤怒,“强行忽视我的意愿真的好吗?”

    “莫茗阁下,不论你是否相信,在那段历史之间,你与公主大人二人的命运是重合的。”

    对未来的占卜难于登天,但对已逝之事的卜卦,则可以做到。

    八意永琳这番话似乎说的信誓旦旦。

    莫茗用余光看着一旁的蓬莱山辉夜。

    女子又跪坐回了垫子上,神色恬静,对这段话也没什么疑义的样子。

    命运之类的东西对莫茗而言太过形而上,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离开幻想乡了。

    “我……不能离开幻想乡……”莫茗发出类似嘶吼的黯哑声音。

    无法想象自己突然消失后灵梦会做出怎样的反应,那孩子虽然已经逐渐成长了,但还没有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

    自己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却是她的支柱。

    “拜托了,请不要这么做,这对灵梦来说太残忍了。”

    “完全不会哦,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对巫女小姐来说。”

    莫茗突然想了起来。

    那异世界与这里的时间比率是不同的,别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

    更有甚者,虽然具体并不清楚,但那——永远与须臾的能力……

    莫茗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就算、对灵梦来说只有几天……但是,对我来说也很残忍啊……我也,不想离开灵梦……”

    “够了!”

    蓬莱山辉夜突然重声打断。

    这并不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淡然的交谈口吻,而是某种更加急促、似乎有点狼狈的语气。

    “少在私面前做出一副无辜者的姿态,”姬发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听到紧绷的声音传来,“私的报复已经足够留情面了。”

    似乎为了缓和这股气氛,一旁的八意永琳解释道:“公主殿下已考虑到了您的忧虑,所以已让妾身将莫茗阁下的全部有关幻想乡的记忆进行了封印,在您返回这边之前不会想起有关幻想乡的人和事物。”

    这位月之贤者,竟然可以对人类大脑的记忆进行这么精细的操控。

    莫茗瞠目结舌。

    而一旁的蓬莱山辉夜整理好了心情,回复了之前优雅的谈吐姿态。

    “私说过,玩游戏是从不屑于作弊的,”她整理着自己的长发,说着,“所以,私对幻想乡的记忆同样会被封印起来,这样足够公平。”

    “我不能理解……说什么见证历史,如此一来,意义何在?”莫茗沉声问道。

    “意义?真是愚昧的人类,”辉夜嗤笑一声,回答道,“这是私的报复,同样……也是一场豪赌。”

    “报复?赌?……什么赌?”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

    果然,这位公主大人还是对自己之前的事无法释怀吗?

    辉夜姬侧头与八意永琳对视一眼,然后起身。

    开始将房间中布置着的阵法、宝具一一激活着。

    浑身无力的莫茗无法做出任何抗争,只能听着耳旁、蓬莱山辉夜的声音一句一句传来。

    “正如永琳所说……你的命运……与私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私之于那个时代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但是,毫无疑问……缔结了羁绊。”

    “不久前,私得知了一件事……你曾自恃长者,以自己的偏见拒绝了那个巫女的示爱。”

    “那么,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私的身上时,你却与私结成了连理……最终,当这一切记忆复苏之时,是否就是对你这傲慢从最深层次、最残忍的讽刺和报复呢?”

    “只是想想就觉得有趣啊,这样子。”

    “当然,既是赌,总得有来有回才行。”

    “私答应,如果是私先向你告白,那么私便输了……当记忆回复之时,任凭你的条件。”

    “如果那时你想要私从此在幻想乡消失,也自由得你。”

    “但同样,如果是你输了……”

    辉夜姬走到莫茗面前,俯身与他对视着,微笑的面庞仿佛将房间中映照地通亮。

    “私将从此,和你一起照顾那个神社的小巫女哦。”

    【第四卷·此恨无关风与月·结束】

    p.s.晚点会有一章卷尾语

卷尾语

    就这样第四卷也终于结束了。

    不知不觉就更新了一年多,将近60万字的篇幅自己都不敢相信。

    做事总喜欢半途而废、没什么耐性的懒散死宅能走到这一步,果然还是爱的力量啊。

    当然,和喜欢看这本书的你们也关系重大。

    时至今日,大纲的主线也才不到一半,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

    依然要加油才行。

    下一卷,不是第五卷,而是第4.5卷。

    没错,通常以轻小说的常识,带0.5的属于番外,接下来这卷也的确是带有一定番外的性质——因为这不是在幻想乡之中发生的事了。

    应该猜到了一些吧?对的,那是一段八意永琳还没有来到地球时发生的故事、是辉夜姬独自一人的——竹取物语的故事。竹取翁莫茗?难道要在鬼*父的不归路上越行越远了吗?敬请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吧。

    对蓬莱山辉夜来说,这的确算得上一场豪赌,然而她或许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只是最终是否能如她所愿呢?造(guo)物(ba)弄人,一切但凭天命吧。

    当辉夜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既定了,就已变成发生过了的事情了……甚至,到底是事情先发生,还是她先做出的决定呢?界限都变得模糊了。

    这才是位居黑幕的八意永琳一直以来所在意的谜团的关键吧。

    但草薙剑也好、杂草的指环也好,总会有得到解答的一天。

    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elpsycongroo。

    大概有人说,辉夜最近的戏份是不是太多了点?不说爱丽丝了甚至有直接赶超灵梦取而代之的势头?

    以此,我希望大家冷静一下,本书的篇幅还很长,不要被暂时性的小说封面所迷惑,不要忘记第四卷的标题,同时,要记得书的简介所说的女主是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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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图书馆和网上查阅了很多相关的资料,《万叶集》也好《奈良史》、《平安史》也好、《竹取物语》的各种版本的小说也好,最终我决定,不完全基于那个传说故事来写。

    这里所说的,不仅是指故事情节,同样也包括朝代、人物等等,当做架空历史来看就可以了,希望不要吐槽什么与某某人物生卒年月与时代不符之类的情况,我都有考虑,但为了小说效果总要牺牲一些史实,希望日本史爱好者别在此处挑短,毕竟是休闲故事而非严谨的历史穿越。

    那么,敬请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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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预告

    【第4.5卷污秽之世,美丽之笼】

    应怜半死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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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每卷的卷末例行求个推荐票,不过分吧:-d

前言

竹取物语的故事被普遍认为发生在奈良时期的圣武天皇治下,但却出现了许多本不该出现在当时的人物、包括一些在那时本已垂垂老矣的人物。足见,其本就是一个架空的故事。

    本卷中,对传统的《竹取物语》做了不小程度的修改,虽然同样取奈良时期的平城京作为京都,但掌权者则更换成了飞鸟末期的天智天皇(中大兄皇子)。当然,锅巴觉得这些改动其实并无大碍,想必诸君点进这一卷也并不是为了复习日本史而来的吧。

    总之要说的是,细则设定不必纠结,看故事就行了。

FLAG.1 应怜半死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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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智元年,天下有名之除妖师奉圣昭聚于平城京,兴举国之力誓肃清天下之妖。

    妖魔鬼怪自不甘引颈受戮,血洗数座城池以予疯狂报复,一时纵横千里之间,掀起血雨腥风。

    时有大妖怪风见幽香,翻手为云覆手雨,为祸苍生致使民怨沸腾。各方有识正义之士所谋数次围剿,虽未曾得手,却也致使其辗转数地而不得安宁。

    ……

    ……

    傍晚时分,坍塌茅舍与路边枯骨遍地的废弃村庄中,却有座大屋点起了灯火。

    破旧不堪的屋舍原为旅店,因妖怪袭击了村子而久无人经营,早已破旧不堪。摇曳烛火之下,有十二三人聚于其间,也不管桌椅的积灰,或站或座,各自占据一方之地。

    手持引罄的光头和尚兀自开口打破沉默:“风见幽香,将临此地。”

    闻言,诸人便将各自手中的法器紧了紧。

    舍下之人,有来自飞鸟平城之阴阳师名氏族,有乡野间的无名除妖和尚,皆是曾与妖怪拼杀数年的血勇之人,但此刻却无一不感到喉头发干。

    坐在屋内正中一桌的年轻人此前一直低头看着桌上的草制地图,忽的阴森森地开口道:“武藏、甲斐、尾张、伊贺而至此地,相信在座诸位也看出来了……”

    抬起头,环视四周,说着:“此妖半年来辗转各地,看似被我等所逼迫,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其另有目的。”

    没有人说话。

    顺着这条线连下去,大妖怪一路横跨半个日本,其终点恐怕正是在去年陛下定都之地——平城京。

    在天智天皇下达肃妖令半年之久的今日,这个大妖怪出现在此的目的不难猜测。

    风见幽香意欲弑君——便是众人做出的最坏打算。

    所以今时今日,各方本不熟识之人汇集在此,不单是为了给天下除害,更是为了盛世的和平。

    靠窗坐着、凝视着窗外暮色的女子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沉吟一刻,终于开口说道:“诸君,听我一言……”

    话刚出口即被打断。

    男子的目光落在了这位衣着红白的女子身上:“巫女小姐,此刻切莫再作妇人之见。”

    和尚也沉声说道:“贫僧也劝巫女大人一句,正如雾雨君所言,不能当机立断,便趁早抽身也好,若不然……无非凭添一尸体罢了。”

    来历不明的巫女与其余众人是在汇合时方才认识的,相互间并没有细致的介绍。而早在那时巫女的意见便被当即否决,而此刻,不死心的她旧事重提。

    “为何非要兵刃相向?我相信风见幽香并非不可理喻之妖怪,如若……”

    “如若怎样?!”和尚兀地怒喝一声打断,“若能讲和,小僧恩师之仇该如何相报?雾雨君、平田君家中氏族之仇,便也可以放下了么?此妖怪杀人无算,为得一时安宁,便可放虎归山了么?”

    刚刚开口的、被唤作雾雨君的青年也是面色严肃:“舍下皆是与此妖怪有深仇之人,巫女小姐感大义前来相助,我等感恩戴德,但若再作此般蛊惑之言,便趁早离去吧。”

    闻言,女子不再开口。

    戊时三刻,身着和服、手中提着一柄细剑的绿发女子,推开了破旧木门。

    “啊啦啊啦,终于看到活人了,”从数里荒无人烟之地行来的大妖怪,看着屋内如临大敌的一众人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果然,是来迎接我的……没猜错吧?”

    ……

    ……

    ————————————————

    2得失之忧,天下之辩

    屋舍塌了。

    其下掩埋了七具尸体残肢,而其余几人,皆负伤逃遁。

    风见幽香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利刃划破的袖口和衣襟,皱起了眉。

    这身和服是有点中意的,真是可惜了。

    随即,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便转过身去,与这巫女衣装打扮的女子四目相对。

    然后噗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

    “很好笑吗?”

    “只是觉得,”缓了缓,大妖怪的语气恢复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学起人类、穿起这种衣服了?”

    “不,只是方便行事而已,以巫女身份的话。”

    夜色如墨,圆月渐明。

    与这冷酷的大妖怪风见幽香侃侃而谈的白发巫女,身体发生了些许变化。

    头上两侧,长出了两支细小的牙角。

    “虽然之前你就经常与人类为伍,那时倒也不觉得什么,但……”绿发的大妖怪露出了阴沉的笑容,“如今你出现在此,又与这些人为伍,是要与我为敌吗……上白泽慧音。”

    名为慧音的女子不理会这妖怪半真半假的威胁,开口道:“幽香,告诉我,你是真的要那么做吗?”

    “嗯……哦,怪不得呢,最近阻截我的人类忽然多了起来,”风见幽香微笑着,“原来被发现了啊。”

    却丝毫看不到惊讶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

    上白泽慧音却笑不出来。

    “你不能杀掉天皇。”

    “那么在意?……他是你姘头?”

    “风见幽香!”身为白泽兽、因为被满月映照而兽人化的人形妖怪——上白泽慧音,有些恼火地低沉着声音道,“天皇的死活与我无关……但你的作为,会让世间再度陷入纷争。”

    “哦,那不正好吗,”风见幽香仍是满不在乎的态度,“人类因利益而厮杀,不就无法腾出手对付妖怪了吗?”

    皓月高悬,为这一片漆黑的村庄间洒下些许光辉。

    破败的村庄里站立着两位身形姣好的美丽人形妖怪,相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在月华下茕茕而立。

    大约是感受到了此间的某种气场,平日晚间会来村子里觅食的孤狼野兽,只在数里外便扭头离开了。

    上白泽慧音闻言,不禁叹气。

    “幽香,之前发生的事我也很抱歉,但是那些惹事的除妖师已经被你……”

    “哦?你知道?”一瞬间风见幽香变得冰冷无比,“那么,站在人类立场的白泽兽,告诉我,假如人类被匕首划伤了,他们是会把匕首折断来当做报复,还是会去找拿匕首的人?”

    “幽香……”白泽兽的声音悠悠传来,“我知道你很讨厌人类,但他们之间其实有很多是不错的家伙……”

    “好吧好吧,看来你要白费口舌了,”风见幽香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非要杀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类,但作为一个看起来挺有意思的选项,我对后续的发展挺期待的。”

    “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这种后续发展就是你想要的么?”

    “对妖怪来说,听起来不错呢,不是吗?”

    “如果你想看到有趣的发展,或许还有其他选择,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哦?不妨说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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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世无英雄,神剑蒙尘

    “八尺镜、八尺琼勾玉和草薙剑,作为历任天皇登基时所承接的三神器,其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作用。但其中的草薙剑,论其功用,可谓是三者间最重要也最神奇的一项。”

    “从古延续至今,民间已少有人知道——此剑非人间凡铁所锻,其具灵性、可识明君。”

    “贤明旧主若薨,此剑会鸣泣数月,剑刃泛红光;若新明主接引,以手抚此剑,鸣泣方止,红光内敛、化为白光,每易明主,皆会有此变化。”

    “然四十年前,皇极天皇即位时手持此剑,剑刃却无任何光华回应,天皇愠怒,将此剑奉与热田神社不再理会。”

    “数年后,此剑被一僧人自神社间偷走,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如今天皇陛下所持的天丛云剑,乃是以此剑为模型重新打造之兵刃,不再具有此剑之灵性。”

    上白泽慧音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而其面对的风见幽香,则边听边端详着手中发着微微白光的利刃。

    “当初捡到的时候只当是一把不错的兵刃才留下的……现在听起来,还真有点来头,”风见幽香笑的挺开心,“按你所说,现在这剑发出白光,是说我被当做人类的明君了?”

    “不是的。”

    上白泽慧音摇头,踱步来到了大妖怪的身前。

    剑刃的白光映照着两位女子的面庞间,白泽兽向风见幽香伸出手。

    绿发的大妖怪歪了歪头,便将剑柄递过。

    慧音接过宝剑,后退一步,将其插入泥土间。

    剑刃的光华只是稍作黯淡,随即又重新明亮起来。

    “关于此剑的特性,我是知道一些的,”看着无人持有却仍兀自发着光华的神剑,上白泽慧音终于肯定了心中的某种想法,情绪略微振奋起来,“现在的情况,只有唯一的可能——世间出现了真正的千年一见、可为万世开太平的明君。”

    虽然是活过了无数岁月的大妖怪,但平日里对自己不管兴趣的东西是从来不关心的。眼下见对方说出这样的话,风见幽香也无从反驳。

    但说到底,这与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你是想说,有明君资质的小孩子在某户人家里诞生了?”

    “不,并非如此,”上白泽慧音摇头,“仅是有资质却尚未达到,这样的人是无法获得草薙剑的认可的;想要被承认,其自身必须就是明君。”

    风见幽香疑惑:“这种要求是不是高了点?”

    “的确如此,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明君,但也正因如此,千百年间此剑也未作出过这等光华。”

    “你是想说……现在有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上白泽慧音严肃道,“进可为开国雄主、退可为盛世贤君之人,如今就在奈良盆地的某处。”

    “哦,说得好,真是精彩的推理,”风见幽香以拳击掌喝彩,随即面色揶揄起来,说道,“然而那又怎样?与我又有何关系?”

    “这正是我数月间一直寻找你的目的,”白泽兽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恕我厚颜,此剑能否……转赠于我?”

    “还真是薄情的妖怪呢,”风见幽香抱臂,“百年未见,一见面就找我讨要东西。”

    “……抱歉,但这把剑……”

    “我很好奇,身为白泽兽的你拿着这把剑,打算做些什么?”

    “姑且有一些打算……”

    “比如?”

    “打算先寻找下失踪半年之久的大海人皇子,他或许是最可能的存在。”

    “哦……在野的皇室权贵吗?”

    “算是吧,”慧音点了点头,“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未知之人太过困难,只有先将目光放在皇室系族中。”

    “嘛,你也知道找人很难……”

    “所以我打算去平城京开设寺院教习诗书,以此广纳天下栋梁之才。”

    “啧啧,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风见幽香笑着,“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在人类聚居的城市里隐藏住妖怪的身份?”

    “白泽被人类当做瑞兽,即使被那些贵族识破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显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上白泽慧音并不迟疑,“至于所面临的危险……肯定是有的,但与所图之回报相比……是值得的。”

    传说中的白泽兽,通万物之情、隐于世间,除非有圣人治理天下,才会奉书而至。

    所以,即使妖怪的身份被识破,慧音相信自己也有着周旋的余地。

    “没救了啊,没救了,”风见幽香叹气摇头,“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是个妖怪的事实。”

    “我很清楚。”

    “那你应该了然,如果真有你所谓的贤明君主出现,那种可为万世开太平之人,真的会放任妖怪与人类共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绿发的大妖怪冷笑着,“别忘了人类的格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我却相信,人类与妖怪能够和平共处的世界,是一定可以存在的!”

    “所以你,将起寄托在所谓明君身上?”

    “没错。”

    “这便是你所说的有趣的事?”

    “正是。”

    良久的沉默,唯有两人眼前、插在泥土间的剑刃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华。

    终于,风见幽香笑了起来。

    “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姑且看看你怎么行事吧。”

    右手伸出、做出请便的动作。

    示意这把剑现在归上白泽慧音所有了。

    “多谢。”白泽兽点头致谢。

    走上前,将草薙剑拔起。

    “话虽如此,但你寻找明主与我所要做的事并不冲突吧?”

    不如说,弑君之举所造成的乱世,甚至会帮到白泽兽的忙。

    “不,希望你能理解,我所求之事,并非是人类的明主,而是盛世之天下,”上白泽慧音严肃道,“虽有言不破不立,然则乱世之间、百姓受苦,与我所求背道而驰,故此为舍本逐末之下策。”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就给你些时间吧,”风见幽香不打算再浪费唇舌,转过身去,“但如果看不到好戏,到时候我可是要找麻烦的哦。”

    “多谢了。”

    背对着上白泽慧音,风见幽香挥了挥手,踱步离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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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无争之世,桃源净地

    自中大兄皇子即位至天智元年,飞鸟迁都至平城而设为京都。

    朝廷设“造平城京司”,有长官二名、次官三名、三四等官合计十六名,大抵类似于后世的警局。

    都内颁“关市令”,凡出售者,不得行滥;属横刀、枪、鞍、漆器等均需刻造者之名,并有数道法令以鼓励商贸,平城京一时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颇有盛世之景。

    盛况之下,朝廷也有些推陈出新之举,时有“蓄钱叙位令”,诏曰:

    夫钱之为用,所以通贸易,易有无也。当今百姓,尚迷习俗为解其理。仅虽买卖,犹为蓄钱者。随其多少,节级授位。

    白话来讲,无非是将“卖官鬻爵”法律化了而已。若钱财积累到一定量,即可换取官位。虽然以此而来的官位与名门世家相比依然是天壤之别,却也足以让平头百姓为积累钱财而奔波劳碌、为卖官鬻爵而趋之若鹜了。

    当然,所谓盛况,也只仅限一城一家罢了。远在距平城京十里之遥的穷乡僻壤,靠山而居的一座小村庄中依然过着贫苦却与世无争的生活。

    ……

    ……

    春季里的竹笋非常好吃,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所以通常伐竹翁在此期间是不伐竹,只扒笋的。

    只是近日以来,村里面跑去山上伐竹的不再是那个白发苍苍的伐竹翁,而换成了一个年轻人了。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村子里有着不同的说法。

    有的认为是老翁的亲戚,有的则认为是落难至此被伐竹翁救下的贵族子弟,但最后眼见那孩子开始帮年事已高的伐竹翁上山采损,便多半将他当成了村里的自己人。

    老人们亲切的称呼他为“竹取小子”,而小孩们则多半参考了之前对伐竹老头的称呼,不管当事人的看法而昵称其为“竹取翁”。至于对方不满地回应“哪里有年纪二十岁的竹取翁啊”,郁闷的表情却反被小孩子们当做乐趣,称呼也叫的更频繁了起来。

    年老的竹取翁并未与村民们聚居在一处,而是在相隔百米之外的山坡旁单独建了座木屋。

    春季的中午十分,新来的年轻人坐在木屋的玄关上,从一旁的竹篓中挑拣着山中采回来的竹笋。

    成色上好的能卖个好价钱,最差的则留下来自己吃。这是旁边老人的经验之谈。

    只是,此刻年轻人的面色有些不爽,因为一旁的老头子已经在他耳旁聒噪了一上午了。

    “……是老朽最后的托付了……”须发皆白、躺在竹椅上的老者——赞岐造麻吕握着扇子悠哉地晃着,一边却好似泪眼婆娑、颤颤巍巍地说着话。

    看起来毫无诚意。

    “没记错的话,”扒拉着竹篓里的笋子、年轻人面无表情地道,“昨天、还有前天,老伯你都是这么说……”

    “咳咳、老朽年事已高,自视已无几日活头,心中忧虑,小子你又迟迟不肯答应,故而……”

    “老伯你哪来这么多文绉绉的词,你不是一辈子都是编竹子谋生的么,”一边抱怨着,年轻人一边把背上的竹篓放到地上,“再者我虽没说答应,但也没说不答应啊……”

    年轻人的名字叫做莫茗,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说,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即使问他来自哪里,或许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他本应该来自一个文明更加先进的世界,但是,在他的记忆中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近百年光阴——在另一个好似欧洲近代的时期,在另一个世界中的辛苦打拼。

    他完全不理解。

    并非仅限于他的经历……更纠结于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难道……自己其实是渴望权利到那种如饥似渴程度的人吗?自己难道不应该是更加向往自由和无拘束的生活才对吗?

    那么多年来打拼出的天下和权力,所受的苦是如今想来完全无法承受的。他无法相信自己是会为了肮脏的政治而做到那种地步的人。

    连日来,对此的疑惑让他不断地怀疑其自己的本性,对于本我和自我的质疑,让这个年轻人到现在也没打起精神。

    相比于那个,自身现在所处的境地所带来的困惑反而稍微不那么明显了。

    记忆的最后,是死在了一座宅邸的椅子上,最后却来到了这里……据说是有着鬼怪神仙存在的另一个世界……这难道是所谓的重生吗?

    但沮丧的心情影响了对于“重生”的振奋,让他丝毫兴奋不起来。

    近日来帮着这个在山野间捡回自己的竹取老人干一些活计,倒也总算慢慢地清醒了一些。

    这老伯在知道莫茗可以读书识字后,便固执地认为他是贵族出身,固执地向他请托着一个条件——希望自己能带村里的孩子去平城京念书。

    现在想想,自己眼下并无他事,即使为了熟悉这个世界也好,带着一帮孩子去念书或许并不冲突。

    只是,有些不明白这老头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孩子们念书。

    与遥远的东方某地不同,读书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相比读书,村里的孩子更愿意成为一个能以一敌十的出色武士。

    耳边,聒噪的老伯继续开口了。

    “要问老夫为何出口成章,告诉小子你,老夫名为赞岐造麻吕,想必你便明白了吧?”

    “首先,我只是说你文绉绉,没有丝毫夸你的意思,别说什么出口成章,”莫茗叹息,“再者,我什么也没明白,记得和你说过我不是本地人吧?”

    “咳咳,好吧,”竹取老头尴尬地咳嗽了声,“老夫的家族为赞岐氏,虽说现今已经没落,但百年前原也算是京都里排的上号的贵族大人……”

    “嗯……”莫茗心不在焉地应着,随即便也明白了这个竹取老头诸般作为的原因。

    身为贵族后裔,大概自视是与这些平民百姓有些不同的吧。

    虽然同样沦落至荒野村庄间伐竹为生,但并未选择与村民们比邻而居,反是在山坡间单独盖起一座茅屋,或许正是出于某种没落贵族的矜持而觉得自己与他人有某种不同吧。

    但即使如此,半生多的来往让他与村里人们的关系变得十分融洽。

    而最后的遗愿,竟是希望村里的孩子们能去读书……大概便是他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了吧。

    “所以你便答应了吗?你若不答应老夫死不瞑目……”

    “好好好……不就是带孩子们去读书么,”莫茗叹气,“提前说好,也不是所有村民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城里读书的,而且那些顽童会不会安心学习也得两说,我只尽一份力……”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造麻吕老头欣慰地连连点头,“这些孩子们若能出一两个栋梁之才,村子便不会再这么苦了,如此,老夫也不枉了……”

    莫茗想说你想多了,但终于缄口不言。老伯要怎么想便由他吧,也不是非要辩出个分明的事情。其为村子里的一片拳拳之心,总归是值得赞许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对这个年轻人逼迫太紧,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竹取老头恬笑着转移话题:“老夫一生膝下无子,若莫茗阁下你……”

    “休想。”

    虽然不愿意承认,更想把记忆中那段经历当做一场梦来忘掉,但那毕竟太过真实了,让莫茗不得不正视其存在。

    以此,莫茗便不再是表面看起来的二十岁年纪,而是一百多岁的老者了。

    也正是如此,莫茗才不会对面前的老者毕恭毕敬,而是像老友般交谈着。

    被打断的竹取翁尴尬一笑:“不是老朽与少年人要攀亲戚,只是想说,老头子死后这间房子也无人居住,若不嫌弃,你便拿来当个落脚地方也好。”

    “如此,多谢了……”

    “莫要客气,”眼见年轻人答应了请托,竹取翁心情十分愉快,“过不了几日樱花便开了,村子前头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樱花……”

    “中午饭吃笋子炒蛋吧?”莫茗仍在消沉之中,并没有和一个老头子谈论樱花的闲情雅致,便习惯性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午饭。

    “炒蛋?好是好,可是蛋从何来?”

    “我拿些笋子去邻里换吧。”

    “如此甚好。”

    ……

    ……

    伐竹老人并未撑到樱花盛开之时。

    挺过了严寒的冬日,却在春季到来之时死去了。

    但或许是一直以来的忧心之事有了托付,老者死去时的表情并不十分伤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咽了气。

    听闻老者逝去,村里人都很悲伤。大伙一同在山间启了座墓,帮助莫茗将老者下葬了。

    而代替这死去老者之人继承伐竹工作的,大约便是这新来的小伙子了。

    年纪轻轻的竹取翁——莫茗,开始活跃在奈良初期的历史舞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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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落花时节与君逢

FLAG.2 落花时节与君逢

    1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叶子黄了。

    秋风自高空拂下,在山林间穿行着,掠过一处独自兀立着的竹舍。

    立在玄关上的莫茗打了个寒颤。

    才秋天,就这么冷了吗?

    天色阴沉沉地,不时就要下雨的样子。

    便来到后院将晾着的衣服收起来。

    山中的地是没人占的。说是后院,无非是用竹篱圈起来的小片空地罢了。

    将几件自己穿着的麻布衣服,与……几件小号的麻布衣服收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小号,看起来明显是小孩子穿的衣服?

    莫茗捧着一摞衣服径自发呆。

    事情大概要从半年前说起了。

    ……

    ……

    山中的人比外面要老实淳朴很多。

    虽然平日里伐竹翁未曾太多地和村民们往来,大家还是为这个老人的离去伤心了好一阵子。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伐竹对莫茗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体力活,起码相比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翁来说,他显然有更强的体力。

    伐竹的几样窍门在老翁生前便已经讲过,最重要的不是砍竹子的姿势,而是对于山林间整片竹林生长态势的把握。

    好的一面是,这片山林间只有老翁一个人在伐竹,而他死后,工作由莫茗接任。

    即使如此,伐竹的工作也不能每天都进行,否则山林间的竹子是迟早要被砍光的。

    怎样粗细的竹子适合砍,怎样的竹子适合编竹具,这些才是真正需要花时间和经验来掌握的。

    村里的小孩子们还没有到适合读书的年纪,而莫茗自身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世界。

    他是会讲日语的,因为工作的原因甚至还颇有造诣。虽说他并没怎么研习过古日本史,但眼前这个世界与他所认知中的古日本是不尽相同的。

    而最大的分歧之处在于——据说这个世界有着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

    这对唯物主义者来说是很难第一时间便接受的事实。但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或许更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记忆中自己兴风作浪的百年近代欧洲史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甚至会使用魔法?但一时间却无法验证,造纸术也不知有没有传来日本,万一平城京里也买不到纸张可就不妙了。

    询问村民们妖怪的事,他们大都是没见过的。

    村民并没有莫茗这样的好奇心,大多数人表示,没见过妖怪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大部分见过它们的人都被杀死了。

    唯有村里的两家猎户告诉莫茗,比起妖怪更应该提防那些四处掠夺的强盗。

    强盗们大多由战乱中溃败的逃兵和流离失所的百姓组成,这些亡命之徒所过之处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之所以和莫茗讲这么多,猎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拉他入伙。

    就猎户看来,村子里的年轻人其实是没多少的,其中还有一部分离开村子去了城市里找活计。平静的小山村虽然并未遭受过强盗们的袭击,但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一次,所有人就都没了明天。

    贪生怕死的莫茗君并没有答应为了一伙素不相识的村民们奋不顾身的拿起武器,但他表示,可以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于是,在猎户惊讶的目光下,莫茗将村民手中募集到的各种绳索木棍石材等资源,将附近山林中各处关卡都布下了陷阱。

    普通的铺草钩索之类的陷阱猎户自然也会不少,但他所见到的出自这年轻人之手的种种陷阱,无疑更具有杀伤力和隐蔽性。

    为了避免误伤到村民,陷阱的位置被告知给了村长以及长年入山中采药的药农老翁。最终,莫茗的这一举动获得了大家的普遍好评,直至此刻,这个年轻人的到来算是完全地被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接受了。

    虽然在布置陷阱时显现出的精明干练让猎户们更有兴趣把他发展成为自己的同行,但莫茗最终还是没放下伐竹编篓的主业。

    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活轻松,而且没有危险。

    就此过了两个月时间,在莫茗刚刚适应了这片安逸的生活时,樱花盛开了。

    这无名村庄的外围是大片农田,而山上则是竹林,唯村子中央,有一颗经历了许多年月,至今仍然活着的樱花树。

    莫茗有时候会来村子里看看樱花。

    根据村民们的说法,这颗樱花树上是寄居着神明的。

    莫茗当然不相信这些。但他毕竟经历了这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不禁便想,如果有神明的话,可否告诉自己的存在意义呢?

    当然,樱花树不会说话,也无法告知他答案。

    如果说在那片异世界,是被所谓的历史的滚滚洪流挟裹着身不由己的兴风作浪了一把,那么如今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把自身的存在意义寄予他人身上,春蚕到死蜡炬成灰泪,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性格,那些曾经的经历,早与他的三观严重悖离了。

    将崇尚自我奉行到极致的莫大总统,在经历了百年苦行僧一般的岁月之后再度获得青春之时,从精神上感觉到了一股无以排遣的空虚。

    “樱花树啊樱花树,如果你真的是神明,那就听听我的祷告,赐给我一个漂亮的老婆吧。”

    有一天,俗人莫茗许闲逛时来到树下,许了一个俗不可耐的愿望,当然的,樱花树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当天傍晚,宵暗将至的时分,坐在庭前无所事事的莫茗看到天边一抹白光落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竹林深处。

    天黑时分,莫茗是很少去山上的。

    但此时却不知为何,双腿自然而然地便向竹林方向迈进了。

    那道白光并不像是流星,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最终,在一个白天被砍下的嫩竹中空处,他发现了……

    一个三头身的手办。

    唔,或许该纠正一下,就那能捧在手心里的大小而言,说是钥匙挂件更为贴切。

    那穿着奇异衣服的小人儿闭着眼睛,径自散发着微光。

    莫茗将其捧起,用鼻子嗅了嗅,可以闻到一股清香。

    将其捧在眼前仔细观察,发现这个作女孩打扮的小人的肚皮微微起伏,俨然如活着一般,似乎正在沉睡着。

    莫茗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村民们所说的妖怪,这小人明显不是人类,那么是妖怪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但是……别看莫大总统这样,其实是很有少女心……不,是很有怜爱之心的。

    夏至未至的山野间,夜晚还是有些渗人的。

    把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妖怪小人放在这里,晚上会不会生病呢?虽然这不是自己该担心的事,但总不免一阵瞎想。

    过了会,捧在手里的小人依然在沉睡。莫茗终于没有将它放回去,而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捧回了竹舍。

    回到家里,轻手轻脚地将小人放在桌上,点燃了家中的蜡烛。

    重新捧起,打算仔细研究研究时,小人忽然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与莫茗四目相对。

    忽然,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直起身子,从莫茗手中一跃而起到空中。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莫茗手忙脚乱地接住,小人再次挣扎着跃起,在莫茗还未来得及接住时,身躯忽的变大,落在莫茗怀里时,便成了一个嗷嗷啼哭着的婴孩。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

    捧着怀中哭闹不已的婴孩,莫茗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窘境。

    ……

    ……

    2穷爸爸,富爸爸

    苦日子从那天起便开始了。

    当然,这么讲未免有点矫情。虽然莫茗想要的是个老婆而不是便宜女儿,但总归算是个心灵寄托。

    这女孩儿来历有点可疑,一开始莫茗是不敢告知村里人的。万一被发现是妖怪,说不定连带自己和小孩儿都得被村民用石头砸死。

    开始几天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不能把嗷嗷待哺的小孩子独自放在竹舍里去砍柴狩猎,但一直呆在家里照看孩子的话又不会有经济来源。

    另得莫茗目瞪口呆的是,在前两周勉强靠着微薄积蓄度日之后,小女孩竟长大了许多,模样已变得似乎三岁有余,已经慢慢可以学着走路了。

    这个发现让莫茗喜忧参半。

    喜的是如果小女孩能快速成长、变得懂事起来,那么他也不必每日只慌慌张张地出门伐竹然后迅速赶回家了。忧心的则是,幸好开始没告诉村民们孩子的事,否则被发现后定然要被当做妖怪打死了。

    接着对读书写字的教导更加让莫茗吃了一惊。

    虽然对自己的智商向来是抱以自信甚至是自负的,但莫茗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的老师。

    而小女孩在面对自己教导的五十音和片假名,只用教习一遍就能够记住,两遍则已经能握着树枝歪歪扭扭地写出来了。

    简直聪慧过头了,即使人类中最厉害的天才也不见得能做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莫茗想,这于其说是自己教导的,不如说是在自己的提醒下,让小女孩重新“回想”起了这些知识来的更加令人信服。

    总而言之,在莫茗自山野间捡回了这个妖怪少女,直到她能够与自己对话,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在只教习了一遍,就听到小女孩用清脆又流畅的发音称呼自己爸爸时,莫茗不禁感动地老泪纵横。

    数百年无谓的光阴在灰暗的视野下一笔划过,过往的东西已经变得怎样都好了。

    将他物映衬地毫无色彩,自竹子中诞生的妖怪女孩——辉夜,莫茗自此这样称呼这个孩子。

    ……

    ……

    夏日来临之时,辉夜便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莫茗的工作重心由教习读书识字转为教习少女防身术。

    这个时代的女子,其品德大多是要学习自东渡而来的三从四德,乃至贵族女子甚至要拔眉染齿,莫茗当然不会认同这些变.态的做法,小辉夜的品德课程自然不能拉下,但百年树人,品德的教习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在此之前要让这个女孩能够生存下去才行。

    一开始,在莫茗向小女孩比划了一通自己的半吊子格斗术后,让小女孩照着练,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接下来,在第一次实战演练时,莫茗直接被小女孩揍趴下了。

    少女的动作快的出奇,不论是身法还是出手,肉眼很难捕捉得到。

    吃了个大糗的莫茗在小辉夜笑嘻嘻的表情下爬起来,沉默地走去厨房做饭,自此再也不提防身术的事了。

    至于品德方面,莫茗并不打算教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少女也并非无主见之人,任其天性自然成长或许是最合适的做法。

    直到有一天。

    ……

    ……

    傍晚时分,莫茗例行敲响小辉夜的房门。

    “吃完了吗?我要洗盘子了。”

    少女有个习惯,从不和莫茗一起进食,而是把食物端进房间里。一开始莫茗对此很是不满,但小辉夜一再坚持,莫茗也就当做是妖怪的某种习性而接受了。

    直到今天,在敲门未获得回应,又碰巧发现门栓并未插上的莫茗,推门进去,看到了正在将盘中的食物从竹窗倒向外面的动作。

    少女慌张的回头,惊恐的目光与莫茗的双目对视了。

    莫茗沉默着退出屋子,从玄关绕到少女屋子的竹窗下,看到了平日里放在那的一个破旧的陶罐子。

    走过去,能够看到里面堆满了发霉的、却完好无缺的饭团等食物。

    身后,是慌张地追了出来的喘着气的少女的身姿。

    莫茗转过身去,看向忐忑不安的少女。

    突然想到,这女孩原本并非人类,那么是不是……

    “你……是不吃这些食物吗?”

    少女的眼神飘忽,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回答,但最终,似乎是被莫茗那沉默地目光所惹恼,终于答道:“没、没办法啊!这些脏东西怎么入口啊!太难吃了吧!”

    于是,莫茗彻底地沉静下来。

    小辉夜咽了口口水。

    虽然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但少女并未见过眼前的老爹发过飙。

    此刻,她明显地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所仰仗之人,确实地生气了。

    ……

    ……

    出于某种畏惧,小辉夜跑出了竹舍。

    她不敢回头看莫茗的表情,但是,身后的人仍然保持着沉默,目送着自己离开了。

    他没有开口挽留自己。

    小女孩感觉到无比的委屈。

    她无法向莫茗解释一些事情。但无论是精致可口的食物、或是富丽堂皇的居所,都已经成了融入她骨子里的某种习性了。

    就如同人类无法理解自己因为呼吸空气而受到指责一样,少女也无法理解自己所受的责难。

    好吧,事实上对方责难的话尚未出口,少女就已经跑开了。

    这也是因为少女知道,她受不了那样的训斥。

    她感觉到恐惧。

    自己其实并不是每天都要进食。

    如果这件事早早和他说了就好了吧。

    但是并没有。

    贪婪的少女眷顾着人间的亲情,她希望得到她所想要的关照。

    于是,即使知道那些粮食是这个年轻人辛辛苦苦积攒而来的珍品,她终于将之当做他对自己的关爱而收下了。

    继而,将这所谓的珍品本身,弃之如敝履。

    少女的心中是明辨是非的。

    但她既没有认错的勇气,也没有承认后果的胆量。

    所以她跑走了。

    并没有向山下,而是向着竹林跑去。

    一直以来被莫茗警告不要出门,这次是她头一次离家出走。

    为什么不去找村民求助呢?

    她很清楚,向人类求助要比走向山林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

    少女虽然年幼,但思维是很明晰的。

    但是,因为某种无法言明的心绪,这个选项自一开始便被抹去了。

    她知道如果自己那么做了,那么自己与老爹之间的羁绊将就此断开。

    那并不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但如今……该怎样在山林间过夜呢?

    自己又……为什么非要遭受这些呢?

    看着黄昏过后被黑暗笼罩的山林,远处隐隐传来的野兽鸣叫声让小辉夜陷入恐惧。

    太阳落下后的山林间气温骤然降低,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不能完全御寒,一阵冷风让她微微战栗起来。

    寒风袭来,竹林边上的草丛微微响动。

    少女惊喜地转过头去……

    却没有如愿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并没有……追过来啊……

    眼中的希冀之色最终也散去了。

    也是呢,做到那种地步,肯定是被讨厌了吧。这种贪得无厌果然已经不是任性层面的事情了吧,不被原谅也是当然的。

    感觉到寒冷的少女,蹲在了地上,缩成一团。

    ……

    ……

    莫茗当然是后脚便跟了出来的。

    但只是远远的缀着,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因为他认为,或许小辉夜应该独处反思一下自己做的事情。

    从与她目光的对视能够看出,她对自己浪费食物的事其实是很惶恐的。

    那么一来就好说了,只要抱有悔过的态度,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事。

    毕竟犯错误是孩子的特权嘛。

    本打算让小女孩独自一人好好反思一下的想法。

    也许小女孩是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转世,又或许是专吃一些更离奇古怪东西的鬼怪转世,但今生既然被自己所收养,就不应该浪费食物。

    无论如何,浪费食物这种事,在莫茗眼中即属原罪。

    小辉夜在走进竹林后停下了脚步。

    在原地站了一会,似是在迟疑,又似在发呆。又过了会,便蹲了下去。

    在看到她蹲在竹林里缩成一团的样子,莫茗刚刚下的决心便狠狠地动摇了。

    好吧,果然应该第一时间就追上去的,毕竟教导孩子的经验不足,自己还是做错了……

    老天保佑,希望别给小辉夜留下什么阴影吧。

    毕竟犯错误是孩子的特权,虽然成长的很快,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会任性也是当然的吧……只好之后再好好说教一番好了。

    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脱下粗布大衣披在女孩身上。

    也不说话,绕过女孩蹲到她身前,抄起腿弯便将小辉夜背了起来。

    一边说着话,一边径自往回走去。

    “乱跑啥,山里晚上很冷的,而且有时候有狼,还有很多陷阱,很危险……”

    背上并没有传来回应。

    “那啥……呃,最近手头比较紧,油盐酱醋都买不起,只能先吃些粗食忍忍……”

    背上的少女似乎抓紧了莫茗的脖颈。

    “之后我想办法做点其余的零工赚点外快,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会做不少高级料理的……”

    想了想,顾忌着女孩的玻璃心,果然还是先安抚吧,训斥的事之后找机会再说。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突然感觉脖颈间有些冰凉。

    “对不起……”

    耳旁传来如蚊蝇般的细小声音。

    少女的体重很轻,但奈何莫茗的体力本身也很一般,一路背着她从竹林走来用了不少力气。

    眼前总算能看到竹舍的烛火光了。

    听到背上的女孩在耳畔处传来的声音,莫茗笑了起来,同样报以低声地回答:“没关系,原谅你了。”

    ……

    ……

    自那日以后,小辉夜就不再一人在房间里吃饭了,而是每餐都会来到厅前一起吃。

    这令得莫茗十分满意。

    但奇异的事情接着便发生了。

    某天去伐竹之时从竹子中间的空隙中发现了填满了的金粒。

    回去问小辉夜,不明所以的无辜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但无论如何,这种事情是不能到处乱说的,所谓人为财死,被他人悉知的话难免要横生祸端。

    总归是笔横财,第一时间当然是去了趟平城京,给小辉夜买了很多好吃的来改善伙食。

    再接着,大概是可以考虑带着村里愿意念书的小孩子们去平城京看看情况了。

    在身体的成长已经没最初那么明显之时,辉夜终于被允许在闲着的时候去村子里转转了。

    莫茗突然多出的一个俏丽无比的女儿令得村里人羡慕不已,而辉夜本身具有的领导气质让她很快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此为后话。

    自从那日离家出走后,小辉夜的话语明显的多了起来。

    餐桌上、闲暇间,总不时会和莫茗拌嘴,有时甚至说的他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并每每偷着以此为乐。

    该不会小辉夜觉得自己没法再扮演乖孩子了,便开始展露本性了?

    莫茗不禁头疼起来。

    教育这条路真的不适合自己啊……不过所谓穷养儿富养女,适度的参考一下也是可以的。

    只要别太过蛮横无理,大体上还是可以接受的。

    被莫茗冠以适度骄纵的温柔,伴着小小的辉夜度过了第一年的夏秋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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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同在异乡为异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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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幻想乡的琐碎日常。以及迷之情报分析师的学生的故事。并且,还是未曾向他人道述过的,博丽巫女老师的故事。。女主是灵梦,但每个出场的女孩都会发出自己的光彩。莫茗,不会被谎言所欺骗程度的能力。【注】是有节操的灵梦、以及……有节操的幻想乡。幻想乡的琐碎日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幻想乡的琐碎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幻想乡的琐碎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