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AG.8 素材与写作
来到人间之里的时候,顺便去村东头的告示板看了看。
村子的告示板上什么都能贴、一般是被叫做招聘版,通常能看到一些求职或者招聘启示,甚至有不少来自村子外面的活计,倒不怎么有人关注这个。
村里的人类们,从出生起都有着各自差不多被规划好的轨迹、不同于人流涌动的外界,在这边、因意外丢失工作而去求职的情况是极少发生的。
最近这些天则属特殊情况,因为各大氏族仿佛不约而同地动作、让许多依附的门客武士丢了饭碗,继而、求职信就贴满了告示板——信息不畅的年代、也没甚其他途径推销自己,可就连求职信也不是好写的,不少识字不多的武士,只能模仿着别人的字迹写法,勉强地换一个自己的名字上去。
莫茗来的时候,是正午过后的时分。
午饭毕,灵梦去妖怪山的守矢神社那边,自己则打算来人里换两本新小说看——因为三三两两的人流都在向这边走,莫茗也就跟着过来凑凑热闹。
告示板这边挺久没来了,周围挤满了指指点点的村民们、完全没有当年的荒凉景象。
早先还看到爱丽丝在这边招收魔法学徒,但因为初来乍到、魔女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的大名并未书写在上一版《幻想乡缘起》当中,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也就没了后文。
只不过,之所以聚集在此、并非是因为这些歪歪斜斜字迹的武士求职信,而是张贴在告示栏正中、覆盖掉不少其他启示的一张大字报——虽然有人指指点点,但没人提出质疑。原因无他,这份告示最下方署名的小字几乎囊括了人间之里所有的实权方代表和知名人士。
莫茗倒是没怎么细看,因为他知道上面写着什么,这份看似十分正式的重要通告,其实只是人类往前迈出的小小一步而已。
第一届人外往事有奖征文,是一份面向所有人类的企划、旨在收集那些传颂在人类与妖怪之间的故事——无论是好还是坏的、无论主旨是爱抑或是仇恨、无论结局是圆满还是遗憾、无论主旨是歌颂还是诅咒,只要是与人外相关的精彩故事,都在投稿范围内。
妖怪是不会将自己的故事讲述出去的,只有人类方可以将它们记录下来——如此来,无论留给后人的是教训、感动还是唏嘘,总归可以留下些什么、个中滋味,自有后人细加品鉴。
值得一提的是,应于莫茗的意见,在最后加了条——同样接受非人类方的投稿、但要求则变得相反,其所讲述的、必须是包含着人类的故事。
至于最终会将这些文章中优秀的部分挑拣出来装订成册、青史留名什么的,比起这个,搞不懂这个活动意义何在的村民们,更在意的是作品入选后的丰厚奖酬——除了生活物资和奢侈品之外,还有类似授勋一样的仪式、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莫茗没有过久的驻足、毕竟怀里还夹着两本小说要还——顺便去铃奈庵问问小铃,大名鼎鼎的铃太郎对这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如果能让她和阿求以铃太郎和克里斯蒂q的身份进行投稿,一定会引起小范围的轰动、进而促动这个企划的顺利发展。
正这么想的时候,远远瞅见了爱丽丝的身影。
……
……
魔女依然是在人里行动的那副装扮——兜帽虽然盖住了华丽的金发、一身轻飘飘的洋装却依然显眼。
出现在村子这头、是也来看告示板的吗?这位魔女可不是通常会来人间之里逛街的性格,一般有明确目的才会行动。
但……自己一副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事实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或者说,莫茗自以为了解的、其实是曾经那个怕生的魔女……最近对爱丽丝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正是因为她从祭典前后,突兀地对自己变得异常冷淡这点。
并没有什么触发事件或者转折点,致使莫茗完全摸不着头脑……要说是比陌生人好些吧、却完全不觉得被当做熟人对待了,即使去她家拜访、也不会被客气地招待,待遇比在森林里迷路的陌生人还不如。
这倒还不算,最关键的是这女孩突然变得滴水不漏一般、根本不像是在闹脾气,几番试探无果、最终只能作罢。
一边想着因果,一边不由自主地远远缀在后面尾随着爱丽丝,想看看她在干嘛。
要说被疏远的原因,其实早就有过考虑了。不会是因为冴月麟的事、除夜祭当晚自白的话应该并非虚假——
还有其他的原因吗?难道是因为逾距而被提防了?
因为觉得、自己与她的相处有可能越过普通的友人而触及异性感情这条人类与非人的禁忌之线,从而自觉地保持了距离?
在找不到其他理由的当下,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
若果真如此该怎么解决?莫茗觉得应该首先审视自己的内心。
毫无疑问,莫茗喜欢和爱丽丝相处、其中不可忽视的一方面原因,是因为她是相貌可爱的女孩子。
这很重要,但不是问题的核心。
与持有举手投足就能取你性命的、强大的非人应该如何相处?在莫茗一生中,与非人类的交流经验其实并不多。
值得提及的只有两位——神明月夜见尊……也就是蓬莱山辉夜、以及魔女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无一例外、两位都是拥有着足以自傲的美貌的年轻女性。
但就莫茗自己来看,他觉得与这二人的相处十分舒服——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心中了然、自己所欣赏的人同样也很欣赏自己,而对方恰也这么认为。
欣赏——正是这种价值观迥异的相处模式的核心,没有自我否定、而是在明白双方差异的前提下,求同存异地继续交往。
想要做到欣赏是很难的。首先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看到他人的闪光之处只会觉得耀眼,不由自觉地想要仰慕;但是,若对自己抱持着过分的自信,则会无法看到自己的局限、也会因此,难以对别人发自内心的赞赏。
说来有趣——神明月夜见作为创世的神明、最初理所当然地对自己怀着极上的自信;而魔女爱丽丝作为涉世未深的魔女,初始时则自信心十分缺乏。
两种较为极端的情况都在与自己的相处中逐渐发生了倾斜——变成了莫茗所理想的平衡模式,而在这种双方互相欣赏的情形下、因此衍生出额外的感情也不足为奇、不如说,这是自诩理性的人相互之间产生所谓爱情的唯一可能性。
是令人头疼……但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缥缈又现实的话题。
莫茗突然停下脚步、并非是因为突然追丢了爱丽丝的身影而感到惊讶,而是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这种想法十分自以为是——尤其在这个连仅仅停留在构想阶段的思维也有可能被他人摄取偷窥的幻想乡之中,通常、莫茗极力禁止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
那就是——爱丽丝之所以与自己保持距离、并非是因为自己抱持着不纯洁的目的去接近她,恰恰相反、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明确地表明出这种目的,因此疏远了自己。
如果自己在追求爱丽丝、那她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但自己的行为只停留在友人间的正常交往、这才是症结所在——原来是那孩子比自己更早看清了这种相处模式下最终发展而尽快做出了明智且合理选择吗?
蓬莱山上,蓬莱树下,如果自己没有一时兴起编织那作为贡品的杂草指环、故事的终局又会走向何方?
一心坚持自己的正义而惘顾她人的感受、强加给对方一样的意义、坚信着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又算什么呢?
自己不过是个一心享受着这种与所谓红颜知己相处的感受、拒绝思考其意义而止步不前的烂人吗?
想着想着,莫茗不禁打了个哈欠……真是的,看来午饭后还是得午休一下,不然下午会犯困。
一边又苦笑着,故事里的人物都是历经沧桑后大彻大悟,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闲着逛街、念头通达?
不,这事情其实不难想通……多时、只是下意识地不愿深究而已。
虽说找到症结是根治的前提、但莫茗此刻完全没了主意,他脑内找不到解决办法——因为他拒绝接受爱丽丝的选择、从此和这个女孩子分道扬镳令人抑郁。如此一来、难道?抑或是?但,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很可惜并非什么事情都会有折中之法——世间确实地存在着非黑即白的事物、那里绝不允许暧昧滋生。
啊……有没有什么寺庙之类地方有高人可以为弟子指点迷津啊、此刻莫茗难得的因为迷茫而顿足了……就算有得道高人、就真的能够指点自己吗?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指望别人能出什么好主意?
正自苦恼的莫茗,忽然感到被人拽了袖子——
……
……
扭头一看,戴着兜帽的爱丽丝面无表情地拉着自己,往一旁的巷道里走去。
莫茗倒也没挣扎、只是奇怪她到底在做什么。
巷道里,爱丽丝摘下兜帽,有点奇怪地望向自己……确实,因为刚刚想的事情比较罕见、自己面上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
随即,爱丽丝上前一步,挤得莫茗不得不往后退,背靠到了墙上。
伸出右臂,咚的一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有点受到惊吓。
莫茗咽了口唾沫:“怎么……回事?这里大庭广众的、注意影响……”
爱丽丝和灵梦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因此这个壁咚的姿势略有怪异——魔女的发箍差不多刚到莫茗口鼻间的位置,咚在墙上的手位于莫茗的腋下……当然,莫茗此刻的姿势也不算正常、但他还是极力保持镇定,没让胳肢窝里夹着的两本小说掉到地上。
不难看出、魔女做出这番姿态是下了不小的决心的,甚至也可能是通过这番姿态来致使自己最后下定决心……换言之、可能打算说什么重要的事。
鼻间闻着爱丽丝发间传来的香味、莫茗的心跳罕见的有点加速。
“莫茗万事屋、我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需要帮助。”
原来如此。
莫茗在铃奈庵立起的‘万事屋’招牌、不认识他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关注这种莫名其妙的营生……其实是用来给认识自己的人提供一个向自己求助的借口罢了。因此现在,有事上门自不会拒绝。
“我会尽我所能帮忙、在此之前能不能……”这种姿态莫茗大气都不敢喘、以免被误会作变态。
“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即使是你、我不觉得一定能帮上忙。”
“能不能帮要说出来才知道。”
“……”
“那个……要不先放……”
“小说。”
“嗯?”
“你写过小说吧?”
“我……理论上、好吧,是写过一本,但相比于写、我更擅长阅。”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需要在写作上能够帮到我的人。”
“这样的话,我推荐本居小铃和稗田阿求……”
“唯独不能找她们。”
“啊?为什么?”
“不仅如此、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以及委托的内容,不能和任何人说……尤其是那两位。”
“我能冒昧问下原因吗?”
“知道是冒昧就不要问,给我带到棺材里、不然……”
原本看似普通的纤细胳膊突然发力,带有操纵人偶线护指的五指按进了莫茗身后的石墙中。
莫茗又咽了口唾沫,心想身后这家住户可真是遭了重。
“……何必呢?我守口如瓶你还不知道吗?不愿意说,不问就是了、客户有权保留自己的**、本该如此的。”
“明白就好。”
爱丽丝终于点点头,收回伸出的手臂,后退一步,给了莫茗点自由空间。
莫茗重新站好,扑簌着衣上的灰,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委托内容我还有一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想先问明、如果哪里不便透露直说就行、无意冒犯。”
爱丽丝点头:“问吧。”
“希望有人指点你写作、你是打算写小说吗?想长期从事写作、还是?”
“不,暂时只写一部,长短篇都行,有个重要前提——必须要在月底前完成。”
“有时限?理由方便说吗?”
“不方便。”
莫茗点头:“那……题材方面,是必须和人外往事相关的吗?”
“果然被误解了,”爱丽丝叹了口气,“那份告示是今天张贴的、而我在很早之前在考虑题材和内容了……郑重说明一下,和人里那个征文毫无关系、并且没有丝毫打算拿去投稿,我对那个毫无兴趣。”
莫茗想了想,接受了她的说法。人里的征文没有月底前的时间限制、而且之前也不应该会透露风声才对。
爱丽丝补充:“任何题材、任何故事都行,我只有一个希望……最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精彩的故事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出入人间之里,但想找到能够成为素材的东西太难了——小说所谓的戏剧性、深度的内涵,在人类的日常中是在太罕见了,这一幕还要正好被我捕捉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我的委托就是、找到足够精彩的故事来充当你小说的素材吗?”
爱丽丝颔首:“最好是幻想乡中的故事……我知道你在别的地方也有许多不俗的经历、但那些东西不一定能够被这边的人所理解。”
“果然是打算写给谁看的吗?”
“小说本就是写给人看的。”
莫茗很明智的不打算继续追问。
想了想,道:“要说足够精彩的话、去年秋天智慧博弈祭典上的事不就很好吗?你亲身经历、应该会有感触吧?”
“我拒绝,我不想写自己的故事。”
莫茗想,把自己的东西写出来拿给人看是会不好意思,人之常情。
“也就是说,最好是与你我等熟人无关,但却真实发生在幻想乡中的故事?”
“小说不尽是真实,夸张的表现手法也是需要的。重要的是足够精彩——哪怕那只是无从考证的传说故事也无所谓。”
“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嘛……以前写过小说?”
“……我拒绝回答。”
“问清楚为好、所谓的指点,其实只要帮你找到不错的素材就行了是吧?”
“……可以的话,还想请你指点一下我的文笔。”
“我的文字……确实有人评价过,往好了说就是朴素——那种极无亮点的朴素……往坏了说就是……算了,反正你明白我文笔非常一般就行。也正因此,我需要知道你的水平、来确定我是否指点的了你。”
“知道我的水平?”
“也就是说,我想看看你写过的文章、什么都行。”
“拒绝,不可能!”
“那就没办法了。”
“……就算这么说也不行。”爱丽丝想了想,还是拒绝。
“那就先说素材吧、所谓的精彩,当然不限于原本就能成为素材的、也包括经过文学加工后会成为不错素材的故事吧?”
“嗯。”
“了解了,交给我吧……”
“……嗯。”
莫茗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那个,酬劳方面?”
“你想要什么?”
“这取决于你能给什么?”
“我不知道我这里有什么是你感兴趣的、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价,这不是你教我的吗?”爱丽丝笑道。
莫茗迟疑。
“我……也暂时不清楚想要什么。”
这可不太妙……原本即使是请吃一顿饭也好,作为万事屋的规则——达成交易必须是有来有回的。
但因为之前想明了一些事情,反而变得不好做决定。不能让爱丽丝认为她是在占自己便宜,但自己确实没什么特别需要爱丽丝帮忙的……或许是本来有,突然没了。
爱丽丝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就当作我欠你一个愿望。任何时候你想到了,来找我都可以。”
“愿望?……”莫茗哭笑不得。向魔女许愿?倒有几分童话故事的风格。
“是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只要我做得到。”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爱丽丝的补充反而让莫茗想歪了,给这份童话故事里的承诺变得有了几分绯色气息。
“咳咳,我明白了,看来这份写作的委托、对你十分重要啊。”
爱丽丝点头:“等价交换,正是这种程度的委托。”
“这份委托,我确实的接下了……会尽力帮忙的。”莫茗笑着说道。
“那我就如你所说、期待着了。”爱丽丝也微笑着回应。
FLAG.10 信
陌生的药师大人
拜启。我是生活在人间之里的一名普通人类,名字是小仓栗子。
请原谅之前的恶作剧,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有想和您说的事、但又不能和您见面。承蒙您迁就我的任性,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不知是否在您看来,生活在人间之里的人类都是千人一面呢?我认为,每个人类都是单独且特殊的个体。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个性有什么怪异、直到我唯一的友人无意间残忍地给了我一本书——我无法拒绝书和文字,因此阅读了那本、一生中唯一讨厌的书。
从书上了解到一件事,我的特殊与其他人不同,可能是患有阿斯伯格症。
我喜欢安静和独处、享受这种氛围下的文字体验,被说是社会交往障碍。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形容,我只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
局限的兴趣和重复刻板的活动方式,我不喜欢他们的说法——我只是比任何人都热爱文字而已,哪怕是同样的文字抄写一整天我也不会觉得腻。人类的爱本就是有限度的、为什么他们会无法理解只单独喜爱一种兴趣的行为呢?
至于焦虑和抑郁,我不觉得是坏事——反而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些走在街上的人,可以那么泰然自若、毫无所觉地生活着呢?
我在人间之里看到的,一部分是放弃思考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人,另一部分则有着强烈的使命感、强烈的角色感的人,他们都不会有这些情绪。
我看不起他们,也不想浪费时间和这些人产生什么瓜葛。
至于偶尔做出让大人们吃惊的事、反倒让我觉得疑惑——明明是做好了善后准备才开始的、并不会有不良的后果,却依然被教训了。妈妈哭着让我不要再这么做,我觉得很苦恼。
我只是想看看肌肉是如何运作、血液是如何流动的而已。为了不影响抄写、我划开的是腿上的皮肤。难得自己的女儿对写字之外的其他事物产生了兴趣,为什么妈妈就不能替女儿感到高兴呢?
我无法理解所有人都把我当做病人看待,就连我唯一的友人、面对我时也是战战兢兢、仿佛怕触及我的痛处——她并不知道这份态度本身就已经让我足够伤心了。
陌生的药师大人,不知您是否看到了这里、还是因为无聊已经将这信丢掉了呢?
若您愿意解答我疑问的话,请在下一次来村子时、给我回信吧。地址写在后面了,把信压在石头下,把上面的砖头立起来、我就知道您来回信了。
虽然很大可能是被无视掉,但本就是自顾自的给您添麻烦呢,不如贯彻到底吧。
如果在您回复的两天后,我如果还有疑问,会把给您回信放到同样的位置,若您还会来村子并愿意收取我的信件,就请顺带再看看吧。
敬具。
小仓栗子
……
……
小仓栗子大人
拜答。我是卖药郎、不是药师。如蒙不弃,可以称呼我铃仙。
很抱歉,关于您的疑问,我无法从人类的立场给出解答或建议。
不知您是否清楚,我其实并非人类这件事。
病理方面,也没有很精深的研究,您所提及的症状、我只有从师父那里问到了一些相关知识。
外界是有着许多人类的地方。在那里,一千万人为求心安、可以毫无根据地把一个与他们群体不同人类纳为病态——但幻想乡可不是被常识所束缚的地方、您大可不必为这种事烦恼。
精神方面的异常当然有可能是好事。在外界、也有许多被人尊敬的人类——提出了三大经典物理定律的人、提出了相对论的人、创作出传世名曲的人、画出鬼斧神工般画作的人等等,这些杰出的天才和您一样、都有着相同的苦恼。
无法提起对其他事物的兴趣,是很正常的。
世事本就不是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在喜欢和讨厌的中间地带,有着更多的是无所谓的态度。无所谓的东西、何必去在意呢?让它顺其自然就好。
至于您所烦恼的、难与别人接触和交往,我以妖怪的立场来看,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但因为我从始至终只是妖怪,没办法站在人类的角度替您思考,这点上可能提不出更好的建议。
不过,您既然也有着想要珍稀的友人,不如试着和她更加友好的相处吧。
我第一次和人类写信、有点紧张呢。希望我的回复能够帮到您。
拜具。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
……
……
铃仙大人
拜复。能够收到您的回信实在感激、您的答复使我心中安宁。
没想到我此生能有机会和妖怪大人通信,打定主意向您写信的确是我所作出的明智之举。
虽然铃仙大人的回复只是在说我的事、但我对文字很敏锐的关系,能够感觉得到您的温柔。为什么一只妖怪可以比人类还要温柔呢?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之所以还给您回信,当然不只是为了说几句感叹。
我希望您能将我寄给你的上一封、以及这一封信归还给我,放在老地方就行,希望您能再次答应我这任性的要求。
至于原因,是得到您的认可后,我终于能下定决心了——要去做一件我本不应该做的事。
虽然本不该有所奢望、但却因憧憬而受到诱惑。
生活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无趣了,难得的爱好还不能贯彻的话、就太乏味了。多亏您,让我提起勇气向前一步。
当我做完了那件事后,我将结束自己的生命。
您是我一生中结交的唯一妖怪友人,对于我有着非凡的意义。
还请您务必答应我的请求,将我的信件交换给我、并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事情。
如此温柔善良的铃仙大人,您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拜具。
小仓栗子
FLAG.11 正月末尾的暗涌
1.礼物
2.避祸
3.治愈
……
……
1.礼物
……
最近,红魔馆的主人蕾米莉亚知道了一件事。
二月的第三天、是她的闺中友人——魔女帕秋莉·诺蕾姬的生辰。
两人虽然来往已久,但馆主大小姐从未给魔女庆祝过哪怕一次生日——因为在她看来,长生种是不会去记忆这些小事、也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的。
可恨的是那些人类不这么认为。
之前带着帕琪一起从那个世界离开、前往幻想乡时,还以为那个人类总算是有着自知之明没有跟过来……谁知道没多久、竟然驾驶着一个迷一样的机器兀自出现在了红魔馆地下室的大图书馆里。
蕾米莉亚对这个人类可谓积怨已久、只是看在帕琪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平日里在红魔馆中即使碰面也不会打招呼——往事自不必提,前些天突然找上自己、问她知不知道帕琪平日里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
大小姐蕾米莉亚当即警惕起来——她明白这家伙对帕琪心怀不轨也不是一两天了、问这种事绝对有阴谋。
吊起来打了半天,终于问出了是要为庆祝帕琪的生日。
“人类真是喜欢没事找事。”大小姐当时是这么嘲讽科学家的。
可事情过后,蕾米莉亚再次想起、忽又觉得自己不能输给这个人类。
要说投其所好的生日礼物、一时真想不起什么能送出的东西——帕琪喜欢研究魔法理论,这方面自己差得远——如果是魔法方面的礼物,有必要找一些懂行的提供建议。那个偶尔会光顾大图书馆的黑白老鼠不算是高手,在蕾米莉亚眼中魔理沙只是“会使用魔法的程度”而已、相较而言,前几天来访帕秋莉的那位金发、同样是魔女的爱丽丝小姐似乎更加可靠得多。
“帕秋莉是我所见过对魔法理论钻研最深的人。”爱丽丝小姐曾经这样评价帕琪,明明只结交才几年而已……真是,难道是魔女之间的惺惺相惜?
求助爱丽丝或许是个好的选择,只是……万一魔女爱丽丝、也打算给帕琪庆祝生日呢?这样一来、她肯定会把最好的选择留给她自己,能问到的、一定是二流的礼物推荐了。这更糟了!比不过那个人类不说、自己身为老友送出的礼物甚至都比不过才刚结识几年的新人……好险,真的是丝毫不能大意。
魔法方面索性就这么放弃了、因为再怎么想也比不过那些钻研者。
早知道这样,前几天地底那个读心妖怪回访红魔馆这边的时候应该留下她来问问的,有读心这么方便的能力的话、应该会给出不错的建议吧。
话是这么说,如今后知后觉也晚了。总不能为了这个再去一趟地灵殿,有点太刻意了、有失红魔馆主人的体面。
幸运的是,自己还有最后的王牌。
茶桌上,优雅而潇洒的女仆长十六夜咲夜为蕾米莉亚端上红茶。
“咲夜。”
“在,大小姐。”迅速且恭敬地回答。
“下月初,帕琪的生日,知道吧?”
“回大小姐,知道的。”
“……”蕾米莉亚顿了下,清了清嗓子,“那就好,礼物准备好了吗?”
“当然的,大小姐。”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的回答。
“是什么礼物?”
“回大小姐,保密。”迅速且毫不迟疑的回答。
“你……是我的从者吧?”
“当然。大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从者有义务为主人分忧解难吧?”
“这是自然,大小姐,”十六夜咲夜微微一笑、自家主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但是,在那之前、秉持忠义的从者应该将您引入正途。”
“……正途?”
“所谓礼物,是向被赠予者表达自己的祝福的物品,其中所包含的,应该是大小姐您本人对于帕秋莉大人的心意。”
“本来就是这样啊?”
“但是,大小姐询问了您的从者、您的从者给出了一份答案——这是何等轻易就能得出的答案?甚至只需要一问一答。而其中,真的包含了您的心意吗?这份答案中,其实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在下对于帕秋莉大人的祝福,不在意吗也可以吗?”
“……”蕾米莉亚沮丧地发现自己接不上话了。
“不过,只是稍微的话、也不是不能提一些建议呢。”
女仆长十六夜咲夜最终还是向自家主人出了主意。
可以去博丽神社买一些特产作为礼物——因为那边有着一个大小姐很不愿意见到的人类、曾经在他那里丢了体面,如果大小姐能克服这自尊心而行动、那确实是不小的成长了,这样买来的礼物,也能算作是费心了吧。
话虽然这样说,蕾米莉亚完全辜负了自家从者的一番心意。
切、可以的话这辈子不想再见到那个人类。不过咲夜提起的主意确实很棒——为什么不能投机取巧呢?之前为了了解幻想乡的势力构成,还专门托咲夜打听了这边的情况呢。
哼哼,幻想乡可不是只有博丽一个神社。
这么想的时候,已经降落在了妖怪山的山肩上。
……
……
“那边的巫女,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蕾米莉亚在守矢神社前放着的竹筐里挑挑拣拣——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净化掉厄运的奇迹护身符☆助您所行所想皆如心愿这样可疑的迷之广告词。
“当然,如同上面写的那样、这可是被净化掉厄运的护身符哦~还有,我可不是普通的巫女那么简单呢,我是风祝、神明的代言人——守矢神社的……”
“那种事谁管啊!别把我当傻瓜,被净化掉厄运又怎么样?不代表一定会带来好运吧?只是买来不会给自己带来厄运程度的东西,鬼才会买吧?”蕾米莉亚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语气也冲了些。
毕竟此刻虽然并非艳阳高照,却依然有透过云层的光线洒下,吸血鬼大小姐浑身不舒服,恨不得马上买了东西回去。
“谁、谁说不会带来好运,这种东西不买的话是不会知道的吧?”似乎被说中了、东风谷早苗稍微有点不服输般的嘴硬道,“不相信的话,选一个试试?”
竹筐里放着不少种类的护身符、上面也写着不一样的字。有的写着祥瑞御免,拿起翻过来、背面写着家宅平安,遂扔回竹篮。这种事情自己就能做到。
又看到一个写着恶灵退散的……根本提不起看背面有什么文字的心思,以人类的立场来看、吸血鬼算恶灵吗?
啊……怎么连挑个护身符都这么麻烦?蕾米莉亚眼一闭心一横,随手从框里捏出一个。
一面写着拨云见日,另一面写着扭转乾坤。
“哇——”看起来很帅气的样子,似乎让这位大小姐打开了中二开关一样,“就决定是你了!”
早苗走过来,看了看她手中的护身符。
“确定要购买这个吗?……这类一般是在人生的重要阶段、那种所谓十字路口时使用的呢,您是要送人吗?还是自用呢?”
“嘛、这些祝词其实都没差啦,重点是我送出去的,”大小姐似乎对这点很有自信,“它会因为我而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的。”
“承惠五百円。”
……
……
买到中意的礼物,蕾米莉亚心满意足地飞回红魔馆。
那个巫女怎么回事?非得拿着我选的礼物说什么也要施展奇迹的魔法,还有说什么“kira~”意味不明的口癖?完全搞不明白。
不过无所谓就是了。
十六夜咲夜看见蕾米莉亚的返回,端上红茶并问道:
“大小姐买到礼物了?”
“那当然,我……”手伸进兜里,摸索了半天。
然后开始检查了一遍全身。
“……弄丢了。”泪眼婆娑地望向女仆长。
十六夜咲夜的忠诚心喷涌而出。
……
……
2.避祸
……
幻想乡边界处、原本荒无人烟的某篇地界上,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幢建筑——一座名为命莲寺的寺庙。
寺庙的门前靠着两只妖怪、正以不成样子的姿态饮着酒。
其一正是之前在除夜祭上被莫茗当场揭穿的狸猫大妖怪——二岩猯藏,斜靠着单手托着身体,豪饮着剩余不多的酒。
另一位则是完全没见过的面孔。黑发红瞳的少女样貌、黑色连衣裙和过膝袜,如果忽略她身后的诡异红蓝色翅膀和身旁缓缓挪动的小蛇、也就只是像是个奇装异服的女孩子罢了。
她的名字叫做封兽鵺、从能够和二岩猯藏对饮这点来看,应该不是人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说了是来找你喝酒的啊。”
“你不是最喜欢混迹在人类中观察他们吗——刚刚却提起去妖怪山闲逛的事,现在又跑来这里、怎么突然这么有闲情雅致?”
“哪里的闲情啊……老朽可没这种余裕。”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嘛、我倒也想问问呢,你们这命莲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魔界那边放行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觉得继续封印下去也毫无意义吧。”
“不过,的确是很好的时机,”二岩猯藏笑道,“等圣小姐做好准备、就把这座寺院移动到人类村庄去吧,那里如今正需要你们的开化。”
“哦?你确定吗、人类会接受这样的妖怪寺院?”
“起码不会重蹈覆辙了……毕竟如今的人类村庄已经没有和你们战斗的能力了、所以我才想问,你们在这种时机出现,是算计好的吗?”
“应该……只是凑巧吧。”
“宣扬着人类与妖怪生而平等的圣白莲小姐在这种时候出现,对你们或者如今幻想乡的人类和妖怪三方来说、应该都不会是坏事吧。”
封兽耸了耸肩:“关我*事……我想问的是你刻意岔开话题到底是想隐瞒什么?”
二岩猯藏将余酒一饮而尽,叹息一声。
“是避祸啦,避祸。”
“哦?呵呵呵,这可真是新鲜事呢。”
“有什么好笑的,老朽虽然是经验老道的大妖,但也是有所谓的天敌的啊。”
“狸猫妖怪的天敌……吗?”封兽鵺看着二岩猯藏,似乎在思考会是谁。
“哎,也不算是老朽一个人的天敌吧、应该说,越是强大的妖怪越会对其畏惧和厌恶……感觉有些令人作呕。”
“这可不像是您会说的话。”封兽鵺笑着说。
“确实只是在说气话……没有妖怪是不该存在的、老朽是恼羞成怒了而已。”
“看来是吃了大亏?”
“老朽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说到底、能让您这样的大妖怪都产生避祸的念头……难道人间之里要变天了?”
二岩猯藏摇了摇头。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不清楚会坏到什么程度。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但是……不清楚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说白了不就是什么都不清楚吗?!”
“很丢脸吧……老朽最近真是……把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打什么机锋啊,你是佛门弟子吗?!”
“入乡随俗嘛。”
正聊天间,一个晃动着尾巴的少女蹦跳着从寺里出来。
拥有着墨绿色头发和眼睛,头上耷拉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山彦妖怪幽谷响子同时拍了下两人的肩膀。
“圣小姐让我喊你们过去帮忙呢。”
“哦。”
“老朽也要去吗?老朽可是客人啊。”
“哪来的客人第一天就喝光了主人家的所有存酒啊?”
“你们只有这么点酒,还怪到老朽身上了?”
争执的话语隐隐远去,三人进入命莲寺之中。
……
……
3.治愈
……
“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啦我一个人可以了、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虽然是在争执,莫茗和本居小铃都将声音压到很低、这是离铃奈庵只隔了两条街道的不远处。
因为还是担心月初那封匿名信的事、莫茗再一次提出想要探访小仓栗子,虽然请来了本居小铃、一来二去却成了她独自探访。
“倒不是信不过你,”莫茗叹息,“只是不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心,但又找不出原因——所以想见见这个孩子,说不定会有线索。”
“我也很担心她啊!”小铃撇过脑袋,心想口中说不是信不过、实际却是那么做的,“但是不能因为担心就独断专行地去做她不喜欢的事吧?我说过了,那孩子……非常不合群,她从来不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的、一开始还会到铃奈庵来,后来都变成我过去了呢……”
“这么严重吗?”莫茗沉思一下,说道,“从你几次三番提起她时的表情来推测,是孤独症?还是其他什么……”
“你这人!……这孩子只是怕生。只是做得稍微有些过而已,”小铃显得有些低落,“如果我不打招呼就带着一个陌生人去拜访她,一定会被讨厌的!我不想被那孩子讨厌。”
“那你就先进去和她打个招呼呗?多大个事。”
“……如果是我一个人还好,如果是两人,她一定会追问我们来访的原因……那孩子、别看不太说话,特别聪明的……我瞒不过她。”
“被发现又怎样?关心友人也没什么问题吧?”
“她……很敏感的,”小铃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此刻两人身边并没有过路人,“我以前……对她的稍微态度有些不同、立刻就被发现了,说让我不要那样。你一起过去的话,直接就死刑了。”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隐瞒真实意图之类的事情可是我拿手好戏啊……行了行了别这副表情,我在这里等你,记得问清楚刚才我说的那几点、主要是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之类的。”
小铃点了点头。
“那个……谢了。我实在、不能把这孩子当做病患来对待,她是有自理能力的正常人,我不能再伤她的心了。”
莫茗耸了耸肩:“可以理解,不必道歉。”
小铃走过去敲门,莫茗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闲逛。
门开了条缝,没有人探出头来。
小铃似乎习惯了这种迎接客人的方式,推开一些钻了进去,关门时视线和不远处莫茗对上,冲他眨了下眼、吐了吐舌头。
抬头看了看不太早的天色。
是在这边等着呢、还是姑且先回神社了,改天再来问情况?
不,自己之所以会行动、还是潜意识里把它当做一件可能的恶意事件对待的,就这么回去当然不行。
正自瞎晃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或许对人间之里的住民来说可疑的身影早就是常态了……但莫茗之所以会在今天来到这里,只因为相信一点——事出反常必有妖。
兜帽遮住了长发、长袍掩盖了苗条的身段,还是被莫茗认了出来。
“铃仙?在做什么呢?”
“咿!”似乎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兔子妖怪转身的瞬间退后好几个身位。
“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啊……莫茗先生,”能遇到熟人真的再好不过,铃仙似乎很开心,“您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小仓栗子的女孩?”
“哦,你找栗子有事?”一副和人家很熟的样子。
“啊!真的认识吗?”铃仙立刻靠近过来,握住莫茗的手道,“能否请您帮我一个忙?”
“说说看?”
“请帮我转达小仓栗子一段话,就说……”铃仙皱着眉想了会,开口,“铃仙已经把信全都放在那里了,也包括这次最后的回信……还有,请一定要珍稀……算了不说这句……请把这粒药丸递给她,说栗子小姐看了信就会明白了。”
“这么多事?”莫茗想了想,说道,“需不需要我帮你引荐一下,我知道她住在哪里。”
“可以吗?!……还是不了,栗子小姐好像不愿意见我,”兜帽里的耳朵耷下,显得有些失落,“只要莫茗先生能帮我把话带到、我就万分感谢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
铃仙点了点头,后退一步似乎打算离开,却又停下。
“莫茗先生……是栗子小姐的朋友吗?”
莫茗干咳一声:“看着不像?”
“不是不是……只是,怎么说呢,栗子小姐会选择莫茗先生这样的人做朋友呢……是这样啊。”
“我这样的人……我觉得我、还行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铃仙拼命摆手,过了会好像放弃了一样耷下肩膀,“总之……请莫茗先生务必帮我转达,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铃仙……之前就觉得、是个有些胆小怕生的兔子妖怪。听说偶尔会来人间之里卖药、但这次并没挑着药篓。也就是说、只为这件事专门过来吗?
没想到竟然是找小仓栗子、而且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想要转达?
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铃仙似乎不知道小仓栗子的住处——为什么会在这一代徘徊?信放在了那里,也就是说、两人是在那里交换信件的?应该是小仓栗子可以轻易确认的地点、所以据此推测出了她家的附近范围吗?
莫茗手握着药瓶沉思着,忽又原地转了一圈观察着街口附近的全景——最后目光锁定在小仓栗子家门对面、一个废弃石碾上。应该是平日里只会晾晒东西或者当做石椅的东西,可能因为搬运不便而一直放在那里。
现在上面正立着一块砖头。
FLAG.12 文学少女的茶会
正月倒数第二天的午后,爱丽丝应邀来到了铃奈庵。
来自本居小铃的邀请,和稗田阿求一起的三人少女茶话会、却意外的来访了第四位客人。
常年足不出户的小仓栗子,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门口,向着门口目瞪口呆的小铃挥了挥手打招呼。
“栗子?你怎么来了?”
“小铃姐,很意外吧?”小仓栗子微笑着,向她身后探去,“有客人?阿求姐也在?外面写着今日不营业,是在开茶会吗?”
小铃点头:“是啊,栗子你……要来一起吗?”
“好呀。”小仓栗子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于是便成了现在的状况。
因为都曾出入铃奈庵,稗田阿求和小仓栗子早先就互相认识。
需要介绍的是爱丽丝。
“住在魔法之森的魔女小姐,她是十分温柔善良的人,不需要对她有所畏惧哦。”
“你好,我是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
“你好呢,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小仓栗子、如蒙不弃,还请您允许我一起加入茶会。”
“当然,”爱丽丝微笑着点头,“一定会很开心的。”
……
……
小仓栗子的来访始料未及。爱丽丝只准备了两份手抄稿、三人不够分了。
所幸,小铃和阿求这两位爱书人,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为了谁先看某本外界新来的小说而争执不下——经常凑一块看同一本书。因此二人对这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小铃拿了其中一份、挪了挪椅子,坐在了阿求旁边。书摊开在茶桌上,满腹兴致地翻开了第一页。
另一边的小仓栗子理所当然般地拿起另一本,坐在茶桌对面、迤然翻开书,阅读起来。
……
……
三人在看着由魔女执笔写出的小说,爱丽丝则喝着茶,随意地观察着三人。
铃太郎和克里斯蒂q的大名,在她刚来幻想乡不久就听说过了——那时为了熟悉幻想乡的文化经常出入铃奈庵的爱丽丝,在摆放到书架上的作品中很轻易地就能看见克里斯蒂q的名字、铃太郎的作品出现稍晚了半年多,但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在迅速成长,颇有一股后来居上的气势。或许这两人就是幻想乡里最驰名的作者了吧、但却完全没有把这两位形象高大的作者与眼前这两位体型娇小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时常往来租书屋的关系、爱丽丝和小铃有过不少对话,甚至还被推荐过不少小说。现在想想,那些小说的文字中、似乎有着许多铃太郎作品早期风格的影子。
至于阿求,在除夜祭前只有过一面之缘,还只是在她作为稗田阿求、为补完《幻想乡缘起》内容而来访魔法森林时进行过唯一一次对话而已。即使如此,这个彬彬有礼的人类女孩还是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除夜祭上三人坐在一起闲聊,留下了令人愉快的记忆——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将这份心情冲淡、却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在几天后收到来自铃奈庵看板娘本居小铃的邀请信。
果然她们也觉得那次聊天很愉快吗?这次的茶会邀请,自己当然没理由会拒绝——信中说是以阅读为主题的茶会,应该是大家聚在一起、边阅读边讨论的轻松聚会吧?应该……不会有什么自己所苦手的情景发生吧?
虽然这么想着,晚上却依然失眠了——爱丽丝的人偶戏中有着人偶们开茶话会的幕剧、但那大多是从她所读过的文学作品改编而来的。
无论如何借鉴别处的经验也无法掩盖——爱丽丝本人从未参加过任何类似茶话会的活动这一点。
幸好,似乎是为了打消给人留下了“并不开朗”的魔女爱丽丝的自身顾虑,信中提及了另一条让她十分在意的事——在去年正月底的茶话会上,小铃和阿求曾经邀请过大图书馆的魔女帕秋莉·诺蕾姬。
七曜的魔女并未扭捏而是欣然前往,据说那次茶话会是相当成功的——这条信息也确实让爱丽丝松了口气,既然有着招待魔女的经验,自己应邀前去应该也能顺利吧。
当然,因此就觉得没问题了的话,可不符合她谨慎的风格。
收到信的第二天,爱丽丝来访了红魔馆地下、大图书馆的主人帕秋莉·诺蕾姬。虽然就此请教难免不好意思,但既同为魔女,或许是能够理解的。
帕秋莉的确很好的回应了她的期待、让爱丽丝明白了这次来访是万分明智的——邀请爱丽丝的小铃和阿求两人其实都有着作家的身份、分别是爱丽丝早就熟知的两位著作等身的大人物:铃太郎和克里斯蒂q。
深谙世事的七曜魔女轻易看出了爱丽丝震惊之后所显露出的担忧,于是分析和总结了一番——当时初入幻想乡的红魔馆被人类发现,这边自然成了稗田家必须收集讯息的陌生地盘。
稗田阿求似乎对帕秋莉·诺蕾姬的观感很好——虽然这里大部分都是魔导书,但在某些犄角旮旯处也珍藏着有帕秋莉本人所撰写的许多中短篇小说、听说了这一点后,同样引起了她的友人本居小铃的兴趣。
在此之上,明明并无交情却忽然受到了茶会的邀请,不光是因为同为爱书之人、很可能正是因为自己同样也有着所谓的小说作者身份让这两个人类女孩对魔女产生了认同感。
而去年年初的茶会中、也确实提及到了许多有关创作和记叙方式之类的东西,自己则根据经验参与了她们二人的讨论。
最终,帕秋莉向爱丽丝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妨写本小说吧。
当然爱丽丝受到邀请的初衷,很可能是和帕秋莉不同的。
那两个女孩子只是单纯地觉得和爱丽丝聊天很轻松和快乐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到时在茶桌上,她们也一定会顾及并不写作的爱丽丝、讨论起作品和创作时会更加深入浅出一些——看来爱丽丝不会满足于此。
平时不怎么与人来往的爱丽丝会来找帕秋莉寻求帮助,正说明了她的郑重态度。既然这么想被两人接受的话,写出一篇可圈可点的作品并拿到茶会中供两人阅读,不但可以提供话题的切入点、同时也会被当做新手作家而接纳、顺利成章就能融入阅读与创作的讨论当中吧。
这正是爱丽丝创作出正在被眼前三人阅读着的短篇小说的契机。
当时想着、觉得当面给别人阅读自己的作品可能会很害羞,但真到这一刻时,爱丽丝突然觉得挺轻松的——而这份轻松的原因在于,她虽然不擅写作、但阅读是每天都在做的。
爱丽丝能够区分一个故事的好坏,而她对自己所拿出的、三人所阅读着故事的精彩程度有着足够的自信。
最先阅读完的是小仓栗子,她合上装订成册的短篇小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过了会,一旁的小铃和阿求二人也同时阅读完毕。两人并没有抬头看过来,而是各自垂首微微皱眉,似乎在迟疑、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小仓栗子笑着看向爱丽丝,问道:“爱丽丝小姐,真是本精彩的小说,不知能否供我抄写一份再送还给您?”
爱丽丝微笑道:“不用,觉得好看的话送你就好,原稿我留在家中的、今天带来的两份都是我自己的手抄稿。”
“这样,那就多谢您了。”
“客气了。能够喜欢、是我的荣幸才对。”对方的客气让爱丽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难掩高兴、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小仓栗子看了看一旁还在思索、不时又回去翻了翻书页的两人,便不再等待,开口说道:“小铃姐和阿求姐既还在整理心情,不如由我来抛砖引玉、说说我自己对这篇有趣的作品的个人拙见吧。”
小铃和阿求于是抬起头,想听听小仓栗子的说法。
“无关于这是否是爱丽丝小姐的第一次创作,毫无疑问,是一篇惊才绝艳的小说。”
……
……
“很罕见的作品——像是传说故事,又不像凭空捏造。”
“整篇文章中,颇具少女风格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像是铃太郎的笔触,而隐藏在平凡的结尾中的、很难被发现的深远寓意,则更像是在模仿克里斯蒂q好几篇小说的结尾方式——”
爱丽丝赶紧回答:“没错的,虽然有了想写的素材,但我的文笔还是欠缺很多——借鉴了很多铃太郎老师和克里斯蒂老师的写作风格。”
小仓栗子笑着摇头:“爱丽丝小姐误会了,我想说的是,仅仅是能够结合这两人的优点统一在一篇作品中,也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谢……谢谢。”明明眼前的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竟也会因为对方的赞扬而脸红。爱丽丝感慨自己的内心还不够成熟。
“确实是难得的作品,”小铃这时也开口笑道,“不过比起谈论铃太郎和克里斯蒂q的创作风格,我更想听听栗子你对这部作品本身是怎么想的?”
小仓栗子今天的表现与以往她认识的那个沉默少女大相径庭——这让她不禁想起前些天莫茗捎来的、来自永远亭名医的药物。难道是因此改变了吗?无论如何、这绝对不是个坏的消息。
“单独拿来看,只像是个平常的寓言故事、放在幻想乡中,却可能隐藏着惊人的反转——唯有懂得深思的人能知晓其中方味,戏剧性的冲突并非存在于故事的本身、而是在那之上的更深远处。”
小仓栗子优雅地端着红茶,面容间始终展露着从容自信的微笑。
明明是坐在几人身边,却给人感觉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应友人之邀、开始分析起桌上这篇小说中的故事情节。
FLAG.13 从来解义趣、涕泣常沾巾
铃奈庵里间的小小茶室中,爱丽丝、本居小铃、稗田阿求静静地倾听着小仓栗子的话。这个意外加入茶会中的女孩,清亮的声音和自若地谈吐、一副小小的耳机遮住鬓发,正在按照她自己的理解,将这部短篇小说进行着复述。
少女的双眼闭着,这样更能让她集中精神来组织措辞。
装订地小说合着放在桌上,女孩姿容端正地合目正坐着,口中侃侃而谈。
小说分为上下两篇,没有标题。
上部的篇幅很短,占总页数大约四分之一,听起来似是那个传说颇广的寓言——白鹤报恩的故事。
“荒无人烟的雪夜深山,坐落着一户独居。”
“年纪轻轻却隐居在山林间的一对夫妇,依偎在火炉边回忆起往事。”
“同样是大雪的某天夜里,衣着华丽的年轻少女敲响了深山农舍的门。”
“年轻的农夫收留了无家可归的迷之少女,两人坠入爱河。”
“春耕秋收、砍柴织布,生活清贫但却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年轻的农夫因为幼时隐疾,在春天的耕作时一病不起。”
“贫穷的农夫没有积蓄,只有靠妻子日复一日的织布换钱。”
“隐藏了白鹤妖怪身份的、农夫的妻子,消耗着自己的力量让她的丈夫残喘余息。”
“但最终,没能让情况好转。”
“年轻的妻子依偎在虚弱的丈夫怀中哭泣,丈夫安慰着她。”
“说出了、原来早就知道她是妖怪的话,临死前向她的妻子再次告白。”
……
……
“很抱歉,我可能略过了一些内容……因为比较感性的叙述、我个人难以理解。”
“不过接下来请让我常识一下吧。”
“相较于类似寓言的上篇,下篇的开头给人以扑面而来的现实感——似乎正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
“从出生时就被赋予了消灭妖怪、保护人类这样意义的总一郎,因为和妖怪的战斗中留下的病痛、已经时日无多了。”
“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接受死亡即将来临的事实,总一郎选择放弃了自己除妖师的身份,告别亲人和朋友、独居在了深山之中,打算以一名砍柴种田的农夫身份迎接余生。”
“深山雪夜门被敲响,推开茅舍的第一眼、曾经身为除妖师的农夫就看到了眼前少女身上的妖魔气息——是白鹤的妖怪。”
“是以前杀死过她的亲人吗?还是杀死过她的恋人?无论如何,是报应到了。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将作为自己的人生添上圆满的句点。”
“双手沾满了妖怪之血的除妖师,在自己生涯的末尾被报复而死、就好像秋天叶子落地一样,是顺理成章的美景——农夫满怀期待地招待了这位迷途少女。”
“但事实让他失望,少女始终没有对他动手,只不断战战兢兢地努力维持着并不成熟的人类姿态,并因此不断地消耗着力量、看向他的目光里只有柔情和羞怯。”
“农夫是很聪明的人,不久便想通了缘由。杀死一个人并不是惩治他的最好方法——不耕种的人不知道收获的美好、不得到的人不知道失去的痛苦。想要让他绝望到痛哭流涕、就必须夺走他的生平挚爱。”
“于是,农夫尝试着、爱上了这个扮作人类少女的妖怪。”
“甜言蜜语,如漆似胶的日子里,农夫不禁在想,这下她达成所愿了——如果现在被杀死,一定不要看着她的脸、因为会非常痛苦。”
“但是,如今已是妻子身份的妖怪少女,依然没有对他动手——一直到,农夫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在春耕时忽然呕血,一病不起。”
“虚弱地躺在病榻上,农夫心想,没时间了。他曾经很不喜欢和手无寸铁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妖怪战斗,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做毫无意义的事。现在,自己即使被杀死,恐怕也不会让她觉得解恨了。”
“少女却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妖怪身份一般——卧病在床的农夫恍惚间真的将她当做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妖怪少女维持着人形,不分日夜地织着布,白天拿去山外的村子里换来药物、试图让农夫的生命慢点流逝。”
“一天晚上,神智不清的农夫坐了起来,忽然握住给他端来汤药的、少女冰凉的布满伤痕的手,严厉地说道:告诉我,你不是来杀我的。”
“少女惊讶的表情和理所当然的回答让他皱着的眉头平复。”
“农夫咳嗽着,用他宽厚的手掌将少女疼痛的手指包裹住,声音变得温柔:真是漂亮的手指呢。”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有漂亮的手指,即便那样,你还会爱我吗?”
“少女的追问仿佛唤醒了奄奄一息的农夫的最后精神,思维如走马灯一般闪回到两人初见相遇那一幕——”
“在大雪飘落的夜里投奔自己的无家可归的人类少女。”
“明明修行不足、偏要固执地维持着人形的白鹤妖怪。”
“相爱的甜言蜜语,少女的羞怯神情。”
“因为不安而一次又一次的询问……”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有美丽的歌声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有漂亮的手指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人类了,即使那样,您还会爱着我吗?”
“农夫突然想起,一种被他刻意忽略了的——除了报复之外的可能性。如果是那样,真正阴险狡诈的、从来都只是人类自身而已。”
“回忆再度向前飞掠,回到了孩童的时代,村子外面放走了的那只被陷阱困住的白鹤、目送它向远处飞去——心中简单惬意,反正猎户也不知道是他放走的,白鹤多漂亮呀、不能让它被抓到。”
“看着眼前人的神情变幻不定,端着药的少女没有得到丈夫的回答,她开始手足无措、泪水盈眶。”
“那是当然的了。农夫的声音终于在这时候传来——”
“那一天展翅高飞的美丽的仙鹤,直到今天我还能记起来呢。”
“然后,我会一直不变的,爱着你哟。”
……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茶室里突然变得安静。
迟疑了下,小仓栗子睁开眼睛、看了看三人的神色,低下头去:
“十分……十分抱歉,我十分不擅长这种感性的陈述……因为理解上有些偏差,我可能没有清楚表达出文章里那种……意思,但我已经在尽力……”
“没有的哦,”爱丽丝打断少女变得低沉的语调,摇了摇头,“小仓小姐说的很好呢……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明明是我写的故事,听完后还是有点被感动了呢。”
一边的小铃试图活跃气氛:“这是正常状况啦爱丽丝小姐,如果一个作者所讲述的故事连自己都感动不了,那才丢脸呢。”
阿求点头:“我同意小铃的看法,以及……这真的是一个好故事,但对我来说,可能不止是故事那么简单的含意了。”
小铃闻言与阿求对视了一眼,也说道:“没错,凡是在幻想乡里生活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这文章都不止是故事那么简单的东西呢。”
“唯有一点,也正是刚刚我和小铃看完都在迟疑的事情,”阿求拿起桌上的、爱丽丝亲手抄写的文稿,喃喃自语道,“虽然提及的只有总一郎的名字、但真的很像是以一百年前除妖师首领源内总一郎为原型的故事呢。”
爱丽丝点头:“正是他的故事。”
稗田阿求敏锐地注意到——并非是以他为原型的故事,而是他的故事。
“稗田家虽然对外只说是研究和记录妖怪的家族,但其实这里整理着人间之里各个时期的情况汇总哦——你所提及的源内总一郎的生平,我可是十分熟悉的呢……据记载,真实的源内总一郎幼时体质先天不足、差点就死去了、虽然后来康复,但在离开村子后心中结郁、也不是不会再次发作呢……如此看来,确实也有契合之处。”
“没错没错,我也是知道的!”小铃也趁机发言,“虽然对外保密但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问些感兴趣的历史、阿求都会告诉我哦。”
“话是这么说啦,”一旁的稗田阿求揉着额角无奈笑道,“源内总一郎的事迹可是例外,村里知道他的故事的人可大有人在呢——毕竟小孩子向大人问起除妖师们为什么会聚居在村子外面,就不得不提起这个悲剧英雄一样的人物呢。”
“这部小说的结尾……是开放式的。只是,农夫的身体已然无法康复、而为照料他耗尽了妖力的、深情的妖怪小姐也到极限了。”
爱丽丝点头道:“虽然是开放式的,不太让人能往有好的方面联想呢。”
“不知道爱丽丝小姐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源内先生和白鹤报恩的寓言故事一起加工创作呢?”
爱丽丝迟疑了下,苦笑道:“是呢,总会有这样的疑问的……是莫茗哦,他帮我找来的线索,当做了写作素材。”
一旁的小铃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小仓栗子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眉想着什么,没有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反应。
阿求则继续问道:“究竟是什么线索呢?”
相较于突然提起的莫茗,她更关注爱丽丝的创作依据——这篇故事描述的是如此的真实,而魔女小姐又声称这正是源内总一郎的故事,难道有什么连她也不知道的秘辛吗?
爱丽丝不答而是反问:“阿求小姐,关于这位原除妖师首领死后下葬的事宜是否有记录?”
“有的。源内总一郎是被妖怪生吞杀害的——有一种阴阳术可以通过媒介看到某人死前的最后一幕场景,所以应该是证据确凿毫无疑问的。而关于他的后事,因为无尸体的留存,尊敬他的除妖师们将他的生前居所封印在了地下——作为衣冠冢进行祭拜。遗憾的是……如今能够祭拜他的除妖师已经没有了呢。”
爱丽丝点了点头:“正是这个地方,被挖开了。”
阿求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知情倒还好,可莫茗似乎知道是源内总一郎的衣冠冢还去挖、这个外来人的行为已经不能用离经叛道来形容了……掘先人墓——这种大逆不道的做法在村子里可是要受酷刑的……像莫茗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会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是因为魔女小姐的原因吗?这么想着,阿求不禁打量了一眼爱丽丝如人偶般精致可爱的容貌。
至于博丽巫女的老师这个身份实在太特殊,这压根又不是稗田阿求打算参合过问的事情,所在意无非是:
“发现了什么?”
“阴阳术的封印只确保了茅屋在地下没有坍塌,却无法阻止物品的**呢……屋里有多少碗筷、几张床铺已经分辨不出了,也没能找到梳妆台之类明显的女性用品,唯一能辨识的也只有——故事里提起的那台织布机的少许残骸呢……想来,一百年前的能够成为除妖师首领的大人物,该不会心灵手巧到连织布都是拿手绝活吧?”
阿求顿了下,点了点头:“以村子里的分工来说,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织布都是只教授给女孩子的技艺——年轻力壮的男子有更合适他们的工作,独居在外的除妖师靠织布营生,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
“而推论正是建立在此线索之上——”爱丽丝点头。
小铃举手发言:“但是,这个故事的成立、剧情的推动完全是靠着总一郎这种很奇怪的个性往前进行的呢——历史上的源内总一郎是怎样的呢?”看向阿求。
“关于源内总一郎的生平记录,的确有两件趣事值得一提呢——”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能力,稗田阿求能够轻松回忆起那些记载在资料上的陈年旧事,并娓娓道来,“这是在他成为除妖师首领之前的事——他在离开村子前十分喜欢饮酒。有一次他奉命去退治一只大妖怪,提着两壶酒上门拜访、在山中和那个大妖怪痛饮了一番、宿醉醒来后才开始战斗,付出重伤的代价杀死了那只大妖怪……这事并没有让他被其他妖怪所记恨,传闻后来还有人见过他和那只大妖的友人妖怪喝酒的场面。”
“还有这事?”倒是小铃第一次听说。
“有趣的还在后面,之后又出现了一只以糟蹋村中妇女为乐的妖怪,他奉命讨伐,同样是提着酒去拜访,妖怪听闻过这个除妖师的事、欣然喝下,中了他在酒水中释下的阴阳咒术、最后轻易被砍下了脑袋……听说那个被砍脑袋的妖怪、成了大妖怪中的笑柄呢。”
“死后还要被同类嘲笑,真是悲惨。”小铃随口一吐槽。
随即大家似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么说来,竟然是凑巧的吗?!爱丽丝小说下篇里对那个思维有点离经叛道的除妖师的心理描写,还真颇有这个真实人物的神采啊!”
“那个……”爱丽丝看着在场三人,不知在犹豫什么。
没人知道她是不是打算讲什么秘辛、只能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魔女的寿命远比人类悠长的多,或许……她在很多年前有着什么特殊的际遇?
“其实我在一开始写作的时候确实碰到了这个问题……想要凭空想象出一个鲜明的人物个性是很困难的、所以最后是把一个我认识的人类的性格当做模板写进去的……”
原来是这样,几个人表情各异。
阿求突然悄悄问向身旁的小铃:
“莫茗的性格……有那么别扭吗?”
小铃想了想,“啧”了一声、忽又笑出声来,摇头回答:“真不好说。”
阿求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作为传说故事的改编、确实足够到位了,至于总一郎的死因,小说是开放式结局、对知情者来说也能有更多的联想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其实疑点还是有不少的——假如真是个痴情的妖怪女子,为什么后面再没听说过她的事迹、而现场也并未留下她的尸体,仿佛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
阿求想了想,说:“为什么会有妖怪生吞源内总一郎,我觉得有几种可能……比如这个吞食掉总一郎的妖怪并不是故事里那个白鹤妖怪、人类在虚弱的时候是很容易被外邪入侵的,可能是不小心找来了其他妖怪恶灵,又或者……”
“等等,几位停一下!”
从刚才起一直一语不发皱眉思考的小仓栗子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场讨论,她看着向自己投来视线的三人,语气平静道: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只能止步于此了。”
“怎么了、是什么?快点说啦、栗子~”
“在那之前,”虽然被旁边的小铃摇晃着,小仓栗子还打算卖个关子,“想先问问阿求姐,那个源内总一郎在外独居后,村子里是否还有什么称得上亲人的人在世?”
阿求想了想,回答:“总一郎生性豪情,在经历那件令他大受打击性情大变的事之前、村子里各处都有他结交的朋友……但要说称得上亲人又留在村子里的,他的义兄长被妖怪杀害、养父在屠戮妖怪山报复后剖腹而死、其他义兄弟作为除妖师也都离开了村子,可能……教导他阴阳术的太公望老爷爷,是村里唯一比较亲近的人吧?”
小仓栗子听后双手合十一拍说道:“毫无疑问就是那老头……诸位且听我说,这最后的关节所在。”
……
……
“这件事,小铃姐和阿求姐没听说过很正常,爱丽丝小姐作为魔女、和真正的妖怪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很意外地听到别人谈起。”
“虽然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姑且当做是真实来听,茶会后、我们自然有办法找一些资料进行查阅验证。”
小铃摇晃着小仓栗子的肩膀:“到底是什么呀栗子,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栗子微笑着回答:“那就是——妖怪之所以吞食了总一郎,是为了诞下两人的孩子。”
“人类和妖怪繁衍的后代是极其少见的情况——而其中人类方是女性、与人类方是男性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故事里男性的人类农夫和女性的白鹤妖怪,诞下孩子也有几种方法——其一正是由妖怪女性吞食掉男子,并以自身作为温床来培养,半妖的胚胎会将她的妖力全部吸取、诞下后代后妖怪少女就会因此消逝。”
然后又是半晌,没有人说话。
“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哪里搞错了?”小铃试探着看向栗子——
这并不像是平常人类能够掌握到的知识、因此被提及总觉得不可思议。
小仓栗子笑而不语。
稗田阿求忽然说道:“爱丽丝小姐应该只是借鉴了白鹤报恩的故事、事实上那只妖怪是正体不明的吧?”
“幻想乡中还没出现过白鹤的妖怪”阿求想了想,说“不过,类似的,很久之前出现过几只白鹭、朱鹮类的妖怪呢。”
“朱鹮我知道!”见多识广的小铃举手发言,“朱鹮并不是鹤科,但这种鸟也一样有着温顺的性格和秀美典雅的体态呢。行动端庄大方,样貌美丽动人。”
“哦?小铃见过这种动物吗?”无论是魔界还是幻想乡,爱丽丝还没见过名为朱鹮的动物。
“哼哼哼,从外面不知哪个世界的百科全书里看到的。”
“也就是说,其实也算是有据可考的咯?”小铃点着头,说道,“我觉得,是真的,这样一来的话。不……我想相信这是真的。”
过了会,爱丽丝叹息一声:“如果相信了这种说法……那这个原本只是因推测而创作的故事、竟然……?”
小铃摇头:“还存在着最后一个疑问,那个作为两人后代的半妖去了哪里?为什么毫无踪迹?”
忽然,爱丽丝,本居小铃,稗田阿求深吸一口气。
转头看向悠然坐在那里抿着茶的小仓栗子。
栗子放下茶杯,微笑道:“正如诸位所想的……妖怪不可能会照料别人的孩子、能够托付的只有农夫生前在村里的老师太公望——”
“这个老头在村子里的超然身份,注定了不能由他来抚养一只半妖、而将半妖托付给除妖师自然就更加是个笑谈了——有能力抚养半妖并隐瞒他的身份的、只有人间之里的名门望族。”
“但是,为什么没听说过人间之里哪里居住着半妖?因为由人类男子与妖怪女子所诞之后代,其形象会和人类几无二致,没有人能通过外貌发现他是半妖的事实。”
“即使如此,哪怕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人类而接受他,当这个孩子明白事理后、格格不入的身份也会成为他融入人类社会的阻碍——最后选择离开村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想知道爱丽丝小姐的创作是否真实,就会有此一问——故事发生在距今近百年的时间线上,幻想乡中、是否有自那时起被某户人间之里名门所收养、后又离开村子独自居住的、年龄相仿的半妖存在呢?”
除去小仓栗子,其余三人突然同时端起了自己桌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掩饰着自己心中难以平静的情绪。
……
……
铃奈庵里间的小小茶室中,四位女孩围在桌前、安静地坐着。
爱丽丝低头想着什么,小仓栗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稗田阿求。
本居小铃则拿起桌上放着的、爱丽丝的手抄稿慢慢翻看着。
不知何时,小铃突然开口说话:
“终于有天,农夫用尽最后的力气喊来了正在织布的妻子。”
“握住她缠满绷带却正渗出鲜血的手,缓缓开口。”
“看来要留下你一个人了。”
“妻子听到这样的话,哭着笑道我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呢。”
“你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明明是修行不成,非要寄宿在人类家里、那个男人何德何能呢,农夫的声音非常轻,似乎随时可能消失,但是……多谢你,本打算虚度的余生、变成了人生的最上意义。”
“人类和妖怪则在彼拼命厮杀,而我们则在此相爱。”
“不曾被任何人铭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能改变。”
“说完这句话,农夫闭上了眼睛。”
“并非如此,夫君大人,妖怪少女握住他的手,用妖怪的力量勉强维持着人类的最后一息,我们的爱之证,会流传下去的……一定会让他们惊叹,然后、就会改变了呢。”
“白鹤的妖怪吞食了除妖师的身体,孕育出了称作半妖的存在,而她自己的身形,也随之消亡。”
“故事本当以此为终结,但并非如此。”
“源内总一郎的死终于被发现、原因也被除妖师公之于众。”
“向妖怪们道歉、并保证不再使用阴阳术的前任首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妖怪的报复。”
“除妖师和妖怪的仇恨激增,两边都耗尽了自己的力量、结下了永世也无法消解的仇恨。”
“最终直到一方灭亡,那对夫妻的思念也没能传达到任何人心中。”
本居小铃的即兴演出,为这个结尾留白的故事加上了个令人唏嘘的封底。
爱丽丝感慨到:“或许真的正是这样呢。我应该把这一段加进去吗?”
本居小铃摇头:“不应该。”
小仓栗子赞同:“留白的部分虽然被小铃说了出来,但这份感动本不应该用文字来表达。”
“但是,不说清楚的话,一定有人无法全部理解这篇故事的内涵吧?”
“爱丽丝小姐,读过克里斯蒂q的《侦探s的末路》吗?”
“……”爱丽丝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
小仓栗子看了眼一旁对她报以微笑的稗田阿求,笑道:“克里斯蒂q的惯用手法,是很有道理的——不点明就无法读懂的人,她只会对这些人说一句遗憾——可能是因为阅历不够、又或许因为阅读粗心,他们没能抵达故事的终点。”
“这样换来的,是那极少一部分凭借自己得出结论的读者,而这份结论将成为他在阅读生涯中一份值得珍藏的瑰宝——为了这份宝藏的诞生、留白真实隐瞒关键甚至失去少部分不能理解的读者,都是值得的。”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回答:“正是如此。”
小铃为四人的杯中添上红茶。
“没想到茶会也能够这么精彩,今天真的很开心呢。”
小仓栗子看向三人:“我会将今天的喜悦铭记一生的。”
……
……
茶会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小仓栗子面色潮红的和几人讨论着、仿佛置身天堂一般不愿离去。
但最终没有不散的筵席。
在几人约定好、之后一定再来开这样的茶会,小铃和阿求都表示一定会拿出不逊色与爱丽丝的短篇作品供大家鉴读——看来是因为读了优秀的作品,而激起了名作家的好胜心呢。
离开铃奈庵,自己的家也只相隔两条街道。
推开房门,这里一如既往的冷清。
安静的走道中响起她的脚步,慢慢地往小仓栗子的房间中走去。
走着走着,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片叶子从她身上落下,粉发的少女停下脚步。
古明地觉蹲下拾起叶子,装进了口袋里。
她的衣装并未彻底变回平日的模样、现在还不是时候。
事情很顺利,但还差最后一步——
杀死真正的小仓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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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折之羽》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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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AG.14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打开房门,屋中被捆着、丝毫无法动弹的小仓栗子也察觉到了动静,但她的头被固定住、无法扭转过来。
古明地觉走到了她的正面,缓缓开口说着。
“一个被所有人讨厌的读心妖怪,想要参加一次读书会需要做哪些准备?”
“怎样的回答都是错误,因为前提并不成立——读心妖怪是不会收到邀请的。”
“我原以为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在去年的某一天、我发现了你的存在。”
“拥有恰到好处的身份能够加入其中、因为病症的关系性格产生变化也会被理解、没有交际圈可以轻松行动、即使死掉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议论。小仓栗子,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真的是一次美妙的聚会——大家能畅所欲言、开心地讨论着。我甚至对阅读和创作都有了新的体会。哪怕以一生只有一次的际遇来说,也是不虚此行的经历。”
“而在这之外,结果也令人满意——我最喜欢的、讨厌妖怪的阿求小姐,并没有发现与她交谈的人的真实身份、而且,也无法再发现了。所能见到的、只有你的尸体。”
“我以你的名义和永远亭的兔子妖怪写了信、那些信如今已成余灰。她会如果所愿、给想要知道真相的调查者提供线索——你真的是自杀,因为信件中原本就打算寻死。”
“你的个性、真的很难模仿——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尝试过最蠢的事了。所幸我确实做到了。”
“和我通信的、善良的兔子妖怪,她觉得自己要为你的心理状态负责——带来的药,很好的为小铃与阿求解释了为什么茶会上你的性格变化。”
“至于那些信,如今已尽被我烧掉。只不过,她仍然能给想要知道真相的调查者提供线索——小仓栗子的确是打算自杀的、曾在信中这么说过。”
“小仓栗子,你有杰出的智力和清醒的头脑——可惜生不逢时。作为人群中彻彻底底的异类,幻想乡中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即使是替铃奈庵抄书,也只是在迁就着你的任性罢了。印刷代替手写,你已经、不再被人类所需要了。”
“而我,和你素不相识的读心妖怪,是和你的立场相似的、妖怪中的异类。我对你本人并无兴趣,但是,为了能扮作你、我比你所想象的更加了解你。”
“你的一生对他人都毫无意义,但此时此刻有所不同。”
“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了、因此,只有你能达成我的愿望,因而对你提出一个请求——”
古明地觉退后一小步,忽的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双手呈内八字贴状贴地,前额扣在地上。
土下座——这是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在请托时所能行的郑重的礼节。
“请为了素不相识的我,去死吧。”
小仓栗子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口舌一直被堵塞着。古明地觉也听不到,因为她从始至终并未摘下那个耳机。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迟疑,行完礼节后就站起身来,解开了捆绑着小仓栗子的绳索、取下了她口上的封条和堵塞物。
小仓栗子轻轻喘息着,呼出的水雾在空气中凝结。表情与之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能问下您的名字吗?”
“古明地觉。”
“希望我怎样死去呢?”
“自缢。”
“就用这根绳子吗?”小仓栗子拿起刚才捆着自己的绳索。
古明地觉点头:“可以,但请先忍耐一下、等我离开后再窒息。”
“……有必要吗?”
“除妖师虽已死绝,阴阳术未必就失传了。”
两人毫无感情波动的对话、不听明白还以为在讨论下午饭的内容。
小仓栗子叹了口气:“确实,与其反抗再被你杀死、死后尸体被你肆意摆弄……还不如配合一点,这样好歹你能受益、我也会被你感激,是这样吗?”
“是无尽的感激,栗子小姐。”
小仓栗子拿着绳索,正准备说话,古明地觉问:“在那之前,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遗愿吗?”
“是的。”
“我不想死。”
“……不死、也就不是遗愿了。”
“无论如何也没法吗?”
“是的。但……如果你只是传达这个心愿,我已经帮你做到了。”
“这样啊,”小仓栗子点了点头,“是谁呢?”
“一个正好我想要报复的人——同时,是一个被他击败也不会让我感到懊恼的人。”
“但是他让你失望了吗?”
“失望?不,是更复杂的感情。哪怕我说了这么多话,再怎么像个反派一样拖延时间,也没有像正义的侦探那样在最后关头出现呢,”古明地觉微笑道,“人类,毕竟不是纯感性动物、只凭一封无名信件,他没有动机去做太多事呢。”
“所以是报复咯。”
“当然是的,若他最终无法发现那信件与你死亡的关系,这种无能的表现只会成为我的笑柄——若他最终发现了其中的联系、所能做的也只有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和无能为力而悔恨终生、依然是我的笑柄。”
小仓栗子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她半天以来第一次笑:
“是个很自负的人吧?这种惩罚只对这种人有效果呢。”
“算是吧……虽然会在我面前点头哈腰、那份自负平时是藏起来的。”
“你真是个厉害的妖怪呢。”
古明地觉微微一笑,毫不谦虚:“我也这么觉得。”
“但……他并没有来救我,所以,这不能算作我的愿望吧?”
“当然,请说吧。”
“……想不出其他的愿望呢。”
“真是遗憾。”
小仓栗子歪着脑袋,头一次露出苦恼的表情。
“请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古明地觉叹了口气,“不会有奇迹出现的,接受你的命运吧。”
自从开始行动,古明地觉便知道自己被妖怪贤者的爪牙盯上了——
如果做出过分的举动、应该就会通知博丽巫女来退治自己吧。
但最终并没有出手阻止,自然是认定了自己的行为并不会对幻想乡或者人间之里造成损害。一个小小人类的生命?不论是八云氏还是自己的眼中,都只是轻如鸿毛的存在。
“这样吗……那么,送我一个礼物吧。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出乎意料的愿望,古明地觉想了想,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护符。
“这是妹妹送给我的东西、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迟疑了下,还是递给了小仓栗子。
正面写着拨云见日、背面写着扭转乾坤,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护符。
不久前、古明地觉在地灵殿中忍受并适应着这个做成了耳机形状的、将功效放大了一千倍的屏蔽仪——不这么做就无法阻止自己的读心。而这份痛感大约相当于人类睁着眼睛浸入辣椒水的程度,需要时间适应以致麻木习惯。在那几天时间,原本不知道去哪里玩的恋恋突然回到了地灵殿,送给了正痛苦万状的姐姐一枚护符礼物。
如今则握在了小仓栗子手中。
“这上面的字、真是讽刺呢。”有阅读癖的少女仔细看着两边的字。
古明地觉没有回答。
小仓栗子将护符装进口袋,点了点头,说:
“既然觉小姐开诚布公,我也不能再偷偷报以侥幸了,”说着,将一直握在手心中的一截绳子摊开,“在我被捆住的那段时间,一直磨损着这截绳子——等你离开后,如果我用力撕扯,是有可能拉断它的。”
古明地觉看着那截只有着些微磨损的绳子,失笑摇头:“没关系,若您在自缢时能有力气把它扯断、我就当你已经死了吧。”
小仓栗子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拖延不下去了呢。”
然后,少女握着手中的绳子,看了眼触手难及的高高房梁、又看了眼身旁比自己还要矮小的读心妖怪。
古明地觉开口:“我不能使用妖力,会留下来过的痕迹。”
状况似乎变得有点微妙。
……
……
比预想中的多了点意外,但最终还是达成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人类踩着……总算是系住了绳子。
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回到屋内,吊起的少女已经停止了挣扎。
睁着的瞳孔、伸长的舌头、爆凸翻白的眼球,已经没了气息。
生前还算个美人坯子的小仓栗子,如今的状态却分外可怖。
古明地觉毫无怜悯,为死者正容应该是某个赶到第一现场的人,有可能是莫茗或者其他人,但不能是自己。
接下来要快点离开、最好别和死神撞个正着。
取出叶子、按照二岩猯藏的教导使用,身形、容貌、衣装都发生了变化。
古明地觉戴上兜帽,推门而出。
几乎前后脚的,莫茗从街角转向而来。
戴着兜帽的人正悠然地往远处走去,莫茗奇怪地撇了一眼。
来到小仓栗子的门前,敲起了门。
咚、咚、咚。
许久,不见回应……莫茗又转身去看那个戴着兜帽的人,正好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
正转身时,身后的门锁上发出响声。
门开了,没有人露面。
莫茗挑了挑眉,推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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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更新的暂时就这么多了……一次性把能更新的全部放出、接下来的三月份,我很忙,可能下次更新要到月底了。
ps:我竟然也能在一天更新5章……但事实上也没比那种一章15000+字章节多太多篇幅、因为事情和线索比较零散,就分了几章。
下章: 【古明地觉】不觉春已到
FLAG.15 假日尾声
持续整整一个月的悠闲假日终于结束了。
正月祭典上发生了不少意外事件,人类村庄并没有像往年那样在末尾当天再举办一次祭典,而是不声不响地开始了忙碌的二月春种。
天刚蒙蒙亮,微薄的晨光从林间洒下。
靠近人类农田的魔法之森最外围,两道身影面对而立,一开始并不言语。
戴着之前那副耳机站立在此,看着站在几米外与自己对视着的稗田阿求小姐,读心的大妖怪古明地觉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而站在对面的人类少女稗田阿求似乎打定了同样的主意,于是长久间两人都只这么站着。
遗憾的是这种对峙对人类方来说属于天然劣势,良久后稗田阿求叹了口气。
“觉小姐,《铃铛神社见闻录》的第四卷是解谜篇,幕后黑手是巫女小姐的妹妹。”
古明地觉如遭雷击,一时无法动弹,口中只说着:“你……我……”
随即后退一步,苦笑着喃喃道:“这就是报复吗?……如果您不是阿求小姐本人的话,一定会被我杀掉的。”
稗田阿求作出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向魔法森林外走去,古明地觉虽不知要去向哪里,但既是稗田阿求领路,就没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古明地觉跟上步伐,与稗田阿求并肩而行,只是面上却没什么好脸色。
原本十分精致的少女样貌,却因为毫无神采的双目和闷闷不乐的表情成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这种情况也算得上读心妖怪古明地觉的常态了。
“所以呢?阿求小姐写信到地灵殿说有急事商谈,就是为了当面剧透下一卷的内容?”
“并非如你所想,觉小姐,”稗田阿求微笑着道,“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自警队的数十成员已经在农田周围的岗哨上就位,村里的农夫们三三两两地扛着锄头聊着天从大路走来准备开工。松土和春种的时间根据作物的不同会有些许变化,但无论何时农夫外出耕种都不能缺少自警队的看护。
对凡人来说村子外的任何存在都可能是极端危险的,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和那只妖怪并肩而行的是村中稗田家的阿求小姐——也是村中唯一一位和妖怪产生互动而不会让任何人意外的名流。
很多终其一生都没离开过村子的人类,只能通过《幻想乡缘起》来了解他们自身所处的这个世界中的信息。村里对稗田家族的使命报以敬畏之心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或许念及此处,还是有着几个农夫小心翼翼地向稗田家的大小姐打了声招呼,但大多数人甚至都停下了嘴边的闲聊只顾低头默默地锄着地,生怕自己惹怒了走在阿求身边的那个死气沉沉又面色阴暗的妖怪少女。
出乎古明地觉预料的是,稗田阿求并没有带她进入村子,而是绕了到原本废弃的农田边上。
“以前这边四面都是耕地的,”似是看出觉妖怪的疑惑,阿求开口解释,“有段时间,村子的发展规模过快,影响了平衡,不得不废弃了一部分。”
古明地觉不言不语地踏足于这片荒地,猜测着阿求小姐的真正目的所在。
眼前一片废弃的茅舍群落,半数都禁不住雨打风吹而倒塌了,但也还有少许几座仍矗立着。
推开一扇木门,发出吱——地声响,腐朽的圆木撑起的屋梁似乎随时可能会垮塌下来。
阿求当先走进,觉妖怪紧随其后。
出乎意料地,外部已破损不堪的小屋里竟出奇的整洁,桌椅草席上没有丝毫尘土落下,甚至整个群落中弥漫的朽败气味在这间屋内都变得几不可闻了。
“这里还在住着人吗?”
“直到去年还在,后来离开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爱丽丝小姐这么说的。”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那么,所谓的有事要当面告知——究竟是什么,请说吧。”
……
……
草席旁放着的一套做工华丽的桌椅与整体简陋的茅舍极为不搭,但这不是古明地觉所关心的事。
即使如此简陋,这座茅屋也分了两个隔间,在进门时向里间稍微望了眼,根据土坯厨台那边摆放着的些许物件推测,这里该是人类的居所。
但从未听说过有人类族群离开村子聚居的,看起来就好像与人间之里闹矛盾分家、老死不相往来一般的既视感,毫无疑问是那些除妖师曾经的居所。
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呢?这些除妖师如今还有活着的吗?还是说,因为是除妖师的居所、这里早已经设好了针对误入此地的妖怪的陷阱术式呢?
古明地觉看着仍在踌躇着如何开口的稗田阿求,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克里斯蒂小姐,此刻却并非她印象中那位淡薄睿智的作者大人的应有姿态。
自己以小五的笔名与她往来信件已有数年,却始终不愿去思考对方是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一事——直到不久前的除夜祭典,或许是自己的不请自来出乎了她的意料、两人就这样算不上初识的第一次碰面了。虽然那晚两人并没有过任何对话,但即使是稗田阿求也隐瞒不过自己的内心,在当晚、觉妖怪就已经知道了,事情已无回旋余地。
古明地觉在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看着桌对面仍在犹豫的稗田阿求。想来多亏戴了这幅耳机,否则面对着能够读心的觉妖怪,阿求小姐一定会感觉自己的迟疑非常愚蠢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越是善良的人类、越无法轻启诀别的话语,更何况这应是更进一步的状况,让在人类村庄地位非凡的阿求小姐单独约自己出来、只可能缘自一件事——小仓栗子的死因暴露了。
不知道埋伏在隔间的那些除妖师实力如何?自己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当着阿求小姐的面杀人、也只能是迫不得已了——但自己并非是擅长以力破巧的大妖怪,若此刻已身陷囹圄则另当别论。
除妖师的阵法术式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领教过,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所幸在赴约前、已经把地灵殿的后事向自己的宠物阿磷交代过了,此事既然阿求小姐牵涉其中,总不会做出捆着自己在村子里当众处决这样的事吧?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体面点的死去,因此不结仇怨的话,妹妹在幻想乡行走也能够方便一些。
不过是眨眼间的时光,古明地觉却在不知不觉间想了许多事情。
而此时坐在桌子对面,似乎对自己竟会如此苦恼这件事觉得可笑的稗田阿求,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觉小姐,我很讨厌妖怪。”
“嗯,我知道。”
“你可能并未理解,我比你所想象的、要更加厌恶妖怪。”
“不,我能够理解,大概和我厌恶人类的程度相差无几。”
阿求想了想,不禁笑道:“这么一说,理应如此。”
古明地觉并没有笑,她看着阿求,心想,这孩子竟然还笑得出来呢……但又一想,两人眼中互相看重的程度当然不会是相同等级的,如此便释然了。
“觉小姐,其实相较于言谈,我更擅长的还是书面文字。”
“但既然选择会面,一定是发生了严重到无法用文字表述的事情了吧。”
“……正是如此。”
“洗耳恭听。”
“觉小姐,我有一个很任性的请求。”稗田阿求从座椅上站起。
“嗯。”古明地觉点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阿求,这一刻终于到了。竟然是让阿求小姐亲自动手吗,那或许、自己也到此为止了。
稗田阿求来到古明地觉身边,伸出双手。
古明地觉闭上双眼。
感觉头顶一轻,重新睁开眼睛。咫尺的稗田阿求小姐,手握着从自己头顶摘下的耳机,直视着自己的双眼。
“我希望您,从今往后,能够一直看我的小说,一直和我写信、说说你读书的感想,我也会一直给您回信,如此不停地循环往复,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
……
意料之外的话从稗田阿求口中说出,古明地觉不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她在桌边踱了两步,转身看向稗田阿求,盯着她的双眼问道,“小仓栗子……还活着?”
“否则我会有立场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吗?”
古明地觉出神地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桌沿,以便让自己确认身在何处——终于成功地坐回了座椅上。突然,涣散的双瞳再次聚焦,看向稗田阿求问道:“但即使如此我也伤害了小仓栗子和阿求小姐你,这样也能无所谓吗、不应如此吧?”
“唔……轻易就说原谅的话当然是不行的吧,”虽然这么说,但稗田阿求的表情显得轻松,用并不郑重的语气说道,“对我而言的欺瞒不过是小事,重要的是栗子那边。”
“我不会向任何人道歉的。”
阿求闻言笑道:“栗子妹妹告诉我,觉妖怪无论是否认识到错误都不会向别人道歉,因为那不是她的风格。”
古明地觉想了想,挑了下眉毛,没有搭茬。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接过稗田阿求递来的耳机,重新戴起。
“那么你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比起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小仓栗子,你可是与觉妖怪有过多年书信往来的人。”
“虽然如此,我和觉妖怪相互间的了解其实并不深刻。”
“哦,是这样吗?”古明地觉看似随意地附和一句,但似乎却显得有些不服气,在她看来、自己对克里斯蒂q及其作品投入的感情肯定是更深的……被以相互间的说法一语蔽之,当然会产生不满。
稗田阿求自然听出了觉妖怪的语气,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古明地觉语气不善。
“不是这样的,觉小姐,咳,”稗田阿求努力忍住笑,但还是禁不住说话间嘴角上扬,“小五你知道克里斯蒂q写作的初衷是什么吗?”
“小五只是拆字而得的笔名,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古明地觉皱眉思考,“写小说的初衷,通常来讲、是有一个必须要讲述出来、不吐不快的精彩故事想要和别人分享吧?”
“没错,这差不多是每个想要认真写故事的人的初衷,”稗田阿求敛去笑意,看向觉妖怪,“但当她发现,自己精心编撰的故事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无法得到任何人的回应——那份热情也会迅速地冷却下去吧。”
“不是的,”古明地觉沉默半晌,开口道,“在我接触您的作品之前,就已经在妖怪山中大受欢迎了。”
可惜的是,妖怪山中早就开始使用外界的印刷器械,把克里斯蒂q的抄录作品从铃奈庵中借来,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即可完成整本的复印……然后以这本复印本为模板进行大批量的印刷并在妖怪山中推广,整个过程对身处人间之里的稗田阿求来说是无从知晓的。
当然,觉妖怪还有一点没有说明,那就是克里斯蒂q的书同样在旧地狱也有了一批忠实拥趸……至于造成她的作品在旧地狱中风靡流传的主使者,不提也罢。
“那又如何?不知道的事,等同于不存在。”
古明地觉点头:“并非是文笔稚嫩的新手写不出好的故事,而明明写出了能够打动自己的精彩故事、却无法获得其他任何人的共鸣,的确没有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了。”
“觉小姐,知道我初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吗?”稗田阿求自嘲一笑,“我幻想着,存在这么一个读者,她会因我在故事中留下的悬念而彻夜难眠、也会因出乎意料的发展而喝彩,为隐藏在推理背后、并未被我点明的剧中人物的悲欢离合而嗟叹,并对我隐藏在每一本书中的嘲讽和傲慢心照不宣。”
古明地觉听着,并不言语。
稗田阿求则继续说着。
“这么一个存在于幻想中的读者,并不一定是与我同时代的人类。哪怕是在我身故百年后,幻想乡中或许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只要知道存在这种可能性,我就能够心满意足地继续写作了。”
“最后,这份奢愿以一种十分奇妙的方式实现了。”
“我明白有些妖怪很崇尚人类的文化。天狗们居于妖怪山,建立起类似人间之里一样的文明聚落,模仿着人类间的习俗建立起族群关系。她们中有人愿意读人类的小说,是不难理解的。”
“但我确实没想到,作品第一次得到反馈的来信读者,竟会是居住在旧地狱的读心妖怪……”
“我的前任、第八代的稗田阿礼子灵魂转生的稗田月下,因为惧怕身为读心妖怪的你,只以信件的方式进行了书面访谈——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确实地让她产生了对人类丝毫不存在友好度的结论。”
“对我个人来说的影响则是——读心妖怪古明地觉的字迹作为知识被传承了下来,在翻阅稗田月下生前留下的信件资料后,就确认了来信者的身份。”
“怎么说呢,觉小姐的字迹非常鲜明,是那种见过一次就会留下深刻印象的写法呢。”
古明地觉:“你是想说,我的字迹很丑吗?……人类凭借肌肉记忆练习书法,我毕竟是妖怪,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不哦,只是说个性鲜明呢……觉小姐的字,给人一种十分锋利的感觉,虽然……的确算不上好看就是了。”
“咳,稗田大小姐毕竟是书香门第,我这种乡野妖怪的笔迹自然是入不了法眼的。”
“觉小姐太自谦了。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脱离了妖怪这个常识、单独作为古明地觉而在我的心中占据着重要一隅,你对我的意义已经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人。”
古明地觉两支胳膊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耸了耸肩,说着:“我、我不知道……”
稗田阿求笑道:“看吧,这就证明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相互了解——我没有预料到觉小姐你会对这种闲聊的茶会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甚至不惜为此孤注一掷,而你则没有预料到、如果你透露出丝毫意愿想要参加,我本人是十分乐于与你会面相谈的,这样子、原本谁也不会受到伤害。”
古明地觉沉默不语,稗田阿求则微笑着看着她。
最终,觉妖怪叹息一声。
“我不擅长从善意的角度出发去揣度任何人,过去不会,将来依然如此。”
“觉小姐知道我讨厌妖怪、所以不愿意相信我只对你本人另眼相待吗?确实,如果从善意角度出发、希望能被理解最终却被辜负的话,是会痛苦到想死的事呢。即使是妖怪应该也会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我不认为觉小姐做错了什么哦。”
“但是呢,觉小姐……花朵艳丽,终会散落,徘徊不前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稗田阿求仰身靠在椅子上,双手托着后脑、闭起双目喃喃着,“不论人类也好,妖怪也好,本身善良温柔也好、顽劣固执也好,是天性也好,是习惯也好……要是能为了她人而改变,哪怕结局并未如愿,也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事物。”
“于我而言,不会因妖怪而对觉小姐你产生任何偏见,相反,与您的书信往来,让我开始对妖怪产生新的认识,觉小姐,于您而言,又如何呢?”
古明地觉想了想。
“……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写出一本能够让你称赞的小说、让你为了我而来信。”这么说道。
稗田阿求噗嗤笑道:“我的眼界可是很高的,觉小姐可要加油了。”
“我会加油的。”
“顺便一问,觉小姐打算写什么类型的小说?”
“还在考虑。目前我所接触的两大类型的代表作者分别是克里斯蒂q和铃太郎,虽然两位都写了不少推理类的作品,但其写作的核心是不同的。”
摆脱了茶会时伪装成小仓栗子的身份束缚,此刻的古明地觉可以在稗田阿求面前畅所欲言了。
“打个比方,铃太郎的《平城京最后的除妖师》和克里斯蒂q的两部经典作品《侦探s的末路》和《m因m而死》,虽然都包含了推理要素,但铃太郎的小说更多的偏向于一个情字,由意料之外的作案动机引发的人性探讨,并不专注于线索和证据的铺陈、多出了不少悬疑、恐怖、人性和爱情等其他要素。而您……克里斯蒂q的作品则更注重凸显智的要素,以精妙的作案手法和意想不到的伏笔线索连点成线,是能够让读者产生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这种精彩程度的本格推理。”
“我因为个人原因、对于人性早已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触动,所以更欣赏您UU小说那种纯粹的智力角逐……我觉得,或许我会先试着模仿您的某篇推理小说下笔吧。”
稗田阿求听着,歪了歪脑袋,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
“铃太郎无疑是非常难得又极其厉害的作家,拥有连我也十分羡慕的写作天赋……她的小说之所以流传不广,其实与幻想乡的封闭环境有关。如你所说,我的小说因为注重智而忽略了情,这让故事的发生年代不必有太多的考究——而小铃因为读过许多许多的外界书籍,她对外界的了解是这里任何人也比拟不了的,因此她UU小说的人类社会、并发生在其中的故事,很可能是这里的人类和妖怪所难以理解的,但其实,都是十分精彩的故事。”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我也曾在外界待过许久,铃太郎的话……”
“今天的场合并不太适合讨论铃太郎的话题呢,改天慢慢谈吧。”
“呃……好吧。”
似乎是听出了对话将尽,古明地觉站起身,打算先一步离开。
稗田阿求伸手阻止了她。
“觉小姐,今天之所以约您相见,是为了告诉你、我不希望我们二人的关系因为任何意外原因而破灭。”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我认为,这想法已经很好的传达到了。”
但即使今后不会轻易再杀害人类,觉妖怪也不会做出什么承诺,正如小仓栗子所说的那样,这并非她的性格。
“所以,接下来我先走一步,觉小姐您还有人没有见呢。”
古明地觉闻言,看向隔间的厨室,草墩后面现身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小仓栗子露出半个身形,冲着稗田阿求挥了挥手。
阿求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和古明地觉对视一眼,当先离开了茅屋。
屋外等候着的爱丽丝,将稗田阿求护送回了村庄。
屋内,小仓栗子微笑着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古明地觉。
FLAG.终章 万紫千红总是春
“看到了令人赏心悦目的场景呢,没想到、觉妖怪竟也会做出这种表情——仿佛一切都值得了。”
“虽然你还活着的确意外,但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啊。”
“觉小姐请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小仓栗子来到桌边,在稗田阿求的位置坐了下来,并伸手示意请觉妖怪也坐下聊,“比起杀人这种无聊的事,我们追求的不应该是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吗?”
“你想说什么?”古明地觉似乎懒得和眼前这位多说,但最终还是顺势坐了回去,“是说、想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奚落我吗?”
“觉小姐的个性与我猜想地相差不多,很强的攻击性呢、真可爱。但您既然仍未猜出我的来意,也就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这幅耳机,其实并不是需要戴在头上才会生效的吧。”
“如果你打算告诉阿求小姐的话,我会……”
“我怎么会做那么不解风情的事,阿求姐既然鼓起勇气摘下觉小姐你的耳机,说明她确实地做好了被洞察内心的准备、这份心意怎么说也是难得的呢。”
古明地觉将戴着的耳机从头上取下,丢到了桌上。话既已说开,就不用再装作戴着耳机听歌的样子了……这东西只要在她附近运作就能够起到作用、对她来讲类似一个巨大的噪音源、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类,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估计早就崩溃了吧。
“觉小姐看见我还活着、似乎并不惊讶呢?”
“你的死活,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
“真是过分啊,觉小姐,”小仓栗子并不着恼,“明明我要是死掉了的话,阿求姐绝不会原谅你的说,竟然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对我始乱终弃了呢。”
“……很奇怪,”古明地觉想了想,说道,“根据你此刻的表现和谈吐、完全不像是高功能自闭症或阿斯伯格症患者,但在此之前、你的思维并非如现在这样活跃并多样化……”
“觉小姐,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事情太多了,”小仓栗子双手捧着脸颊杵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叹气道,“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哪怕找到一件令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已经足够难得了。如果不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在自己唯一的兴趣上,哪怕分出一点心思对这个无聊的世界进行思考和探索,就会轻易得出一些轻生的念头呢,这点无论是莫茗那样平凡的人类、还是您这样平凡的妖怪,都是无法理解的。”
“自我保护吗?”
“没错,无论看的太透还是看的太浅,天才和蠢货都会得出人生无趣这样殊途同归的结论呢——我为了能活下去也是很拼命的,正因此,对唯一的兴趣文字的载体——小说书籍中的话题十分敏感。就在几个月前,我忽然得到了好几本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说,书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有着非凡的智商和不通人情世故的个性,他们之中、有的最终成功蒙蔽了自己而找到了所谓值得守护的东西并以此作为信念活了下去,而有的、则在结尾时投入了死亡的怀抱。当时虽然产生了怀疑,但也没多想呢。现在看来,应该是觉小姐引导我在阅读后深入思考、为了洞察我的内心个性做所的试探吧?”
“你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所以值得费些心思。”
“哇,这真的很令人开心,”小仓栗子微笑着,“没什么比自己的存在意义得到认可更值得高兴的了,不是吗?”
“我不这么认为,你的表现太奇怪了,”古明地觉皱眉:“倒是越来越觉得你的症状是装出来的……”不论是话语还是表情、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人的样子。
“不是哦,为了能在今天这一刻流畅地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表情,我也是好好做了功课的哦——只是为了觉小姐而做的。”
古明地觉摇头:“我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的不光是小仓栗子为什么没有死去、还包括她突变的个性。
“想要理解的话,把桌子上这个耳机破坏掉不就行了?”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你本人对我而言无足轻重,耳机则还有它的作用。”
小仓栗子沉默了。
她保持着捧脸的姿势杵在桌上思考着,随即说道:
“莫茗先生并不是适合您的人生伴侣。”
古明地觉花了三秒钟去思考对方是否在话中隐含了什么深意。
“你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唐突?……如果是玩笑的话,我觉得它并不能很好地达到效果。”
“觉小姐,我是在很认真的向您提出谏言。”
“哦,那就是真正的无厘头了。”
“觉小姐,有一点无论你是否承认——虽然最初作为读心妖怪的你和普通人类的我可能相差甚远、但最终,我们成为了十分相似的人,这是事实。”
“你没有将曾经杀死我这点放在心上,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值得一提的事。”
“觉小姐,正因此我才发觉我们的共同点——兔死狐悲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经常会有人类被妖怪杀死、我从不关心这些,事到临头,也不会因为偏偏是自己而感到冤屈。觉小姐,我和你是相似的,没有把任何生物当做同类。”
“能够被觉小姐选中,我觉得很愉快、这不仅证明了我自身的存在意义,也让觉小姐您的身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与其他妖怪毫无瓜葛、绝世独立的觉妖怪——何等的美妙而可爱啊,唯一的遗憾、并非是双方面的,作为加害方的您,不曾觉得我有什么特殊。”
“正因此,我是认真地向您提出谏言,目的不是为您指引前路,而是向您证明我小仓栗子的价值。”
“即使你这么说,”古明地觉歪了歪头,“我也丝毫不觉得我们有什么相同——最起码,我不像你、对其他人会有自卑的心理……”
“我没有!”小仓栗子站了起来,随即坐下。
“觉小姐,您让我伤心了。”
“是吗?和我有什么关系?”古明地觉无所谓道。
小仓栗子叹了口气:“好吧。”
“我之所以会提起这个人类、是在之前了解过他的事情……从小铃姐那里。”
“以及,我和他本人也进行过一次交谈——不久前他向我发出过警告,我看过您写的信后,把那些信放回了原处,并告诉他,让他不要干预这件事、否则,也不会有那天的茶会和后来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但你可能依然没理解我的意思,”古明地觉皱眉,“这和人生伴侣这种无聊话题有关系吗?”
“确实,我对这种感情也不熟悉……但,人类的强大之处在于他们更擅长学习。今天之前,我也从来没像这样和其他人谈笑着相对而坐过呢。觉小姐,即使您是如此地厌恶人类,也依旧被人类的文化浸染了,您有着身为女性的意识,这让您对一个异性人类感兴趣变成了一件危险的事。”
“我很疑惑,”古明地觉深呼吸,让自己抑制下扼住眼前少女咽喉的冲动,“难道我们很熟吗?你又凭什么自顾自地在那里揣度一个读心妖怪?就凭那可笑的、一厢情愿的我们是同类这种无稽之谈?”
“我了解过去年秋天、在一个祭典上,身为人类的莫茗击败了你的事。”
“哦吼,那又如何?”
“觉小姐,以我对您产生的兴趣进行类比,您一定对他产生了相等程度的兴趣,”小仓栗子后退一步,因为对方看起来随时有可能突然动手发难,虽然不至于被杀死、但被殴打也是不想承受的,“我想您一定也有所觉悟,所以不再接近这个人类,而是把兴趣转移向了同样在祭典上的另一位存在——爱丽丝小姐。在这位同为女性的魔女小姐身上转移原本对莫茗先生的注意力,或有意或无意地、您一定这么做了吧?当然,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妄自揣度,并非是打算借此奚落或取笑您,而是真的想劝告您这个叫做莫茗的人类不适合作为您的伴侣,因为这个人……”
古明地觉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小仓栗子退后一步,语气平淡地说着:“小铃姐,救命。”
古明地觉迟疑了一下,看向厨间的柴垛,并没有人探出头来。
“咦?……”
小仓栗子颇感怪异地绕到桌子另一边,面朝着古明地觉警惕地横向挪动着。觉妖怪只冷漠地看着她,没有动手。
然后,绕到了厨间的柴垛旁,拉起了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正在发着呆的本居小铃,在她肩膀上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人偶——显然是爱丽丝留下的。
小铃被拉着站了起来,回过了神,看了看身旁的小仓栗子,又往外探了探头,看到厨间外的古明地觉,向她挥了挥手。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本居小铃呆呆地看向小仓栗子,问道:“刚才……阿求说今天的场合不太适合讨论铃太郎的话题——是什么意思呢?阿求她是不是……其实对我写的小说很不以为然,但碍于情面不想在我面前说呢?”
原来鼎鼎大名的铃太郎竟然是因为这件事魂游天外。
闻言,小仓栗子笑了起来……她微微侧目,余光撇到外面的古明地觉也在同时勾起了嘴角。
“不是的哦,小铃姐,”小仓栗子拨了拨坐在小铃肩膀上的人偶的头发,不堪其扰的人偶腾空而起,躲到了小铃身后,“阿求姐之所以不想让你听到她对你的评语,是有其他原因的。”
“是什么?”
“是……”小仓栗子欲言忽又止,笑道,“走,去外面说。”
两人返回桌边坐下,与觉妖怪呈三足鼎立之势。
古明地觉看到了飞在小铃身边的人偶,若有所思。
小仓栗子道:“是不是感到惊奇呢?茶会上的四个人在今天又聚齐了呢,而且……明明是四天王却有五个人呢。”
小铃坐下后再次问道:“栗子快点告诉我,阿求为什么那么说?”
小仓栗子看向古明地觉:“不如让觉小姐来回答吧?”
小铃的视线顺着栗子移向了觉妖怪。
看到铃太郎投来目光、古明地觉握拳咳了一下,说道:“所料不错的话,阿求小姐所隐瞒的、应该全都是赞扬你的话,铃太郎和克里斯蒂q两人不但在互相较量、同时也都十分看重对方,这一点只要同时是二人的读者就应该会有所察觉。阿求小姐应该是考虑到小铃你的性格,不希望你在听到那些话后自鸣得意,因为铃太郎仍在不断地进步着、显然她对你抱持着更大的期待……但无论是随之而来的压力抑或自满,都不是阿求小姐想施于您的,所以这份期待、最不该诉诸她口。”
本居小铃听完、一时竟又说不出话。
小仓栗子补充:“我进一步猜测下,阿求小姐是因为有觉小姐的存在、才会继续坚持写出这么多本格推理的作品呢,否则阿求姐可能早就去尝试其他各式风格的作品了呢。”
这时,那只在空中飞舞的人偶落回了小铃的肩膀,它的身体中突然响起了爱丽丝的声音。
“觉小姐,刚刚的话阿求小姐都听到了哦。”
古明地觉吃了一惊,随即锐利的目光割向小仓栗子。
小仓栗子抬头认真观详着茅屋的顶棚。
“觉小姐,阿求小姐刚才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呢。”爱丽丝说着。
“哦,是么,”古明地觉不为所动,“她刚才还向我剧透来着。”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呀。”
“嗯?”
“推理小说的要点正在于环环相扣的严谨逻辑,其中一环被推翻了结论自然也就无法再成立。”
古明地觉想了想,随即恍然。
两人通信已久,身为作者的稗田阿求不可能不知道在推理小说中的剧透对读者会有怎样的打击,而作为其中关键一环作为报复的动机既然本不存在,她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精心撰写的小说在自己最推崇的读者眼中失去价值呢?
“这么说来……应该另有深意。”看来回地灵殿应该再读一遍《铃铛神社见闻录》第三卷,说不定这是留给自己一个人的谜题,古明地觉这么想着。
“这应该是阿求小姐给我们留下新的谜团啦……顺带还有可能是新的圈套。”
小铃点了点头:“而且,我相信第四卷绝对不止阿求说的那么简单……以她剧透的内容先入为主地去阅读的话,百分之百会走进坑里的。”
“真是丝毫大意不得呢。”小仓栗子总结。
古明地觉问道:“爱丽丝小姐,您现在在附近吗?”
“不,我刚刚把阿求小姐护送回稗田家,现在还在村子里。”
“那你的人偶为什么还可以动?这么远也可以操控到吗?”
“不是的哦,虽然算不上完全自律人偶,但让它们按一些既定好的轨迹来行动的话,不用亲自操控也可以的。”
“那么,留着人偶在这里,是为了防止我伤害她们两人吗?”
“虽然栗子小姐说了不需要,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防患于未然呢——毕竟没人猜得到觉小姐在想什么呢。”
“哦?没人猜得到?眼前这位栗子小姐不就猜到了吗?看来她很确定我在见到阿求小姐之后不会再攻击她了?是不是这样啊栗子小姐?”
小仓栗子嘿嘿干笑一声,把自己的椅子稍微往小铃的方向挪了挪,不回答古明地觉的话,反而向小铃发起提问:“怎么样,觉妖怪和我说的一样,很可爱吧?”
本居小铃额头一滴冷汗渗出、她一直不太理解自己这位发小的思考回路,悄悄撇了一眼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觉妖怪,同样报以干笑回答:“怎么说呢,之前听你说茶会上那位是大名鼎鼎的觉妖怪、当时还一直不相信……不过,闻名不如见面,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很有大妖怪的风范呢、栗子你三番五次挑衅,觉小姐也没发作,气度非凡呢。”
听了铃太郎这样夸自己,古明地觉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倒是小仓栗子不满地抱怨:“我哪里挑衅啦?这是爱的表现啊!”
“你的爱也太扭曲了点吧?”
“咳,是这样的觉小姐,”人偶中传来爱丽丝的声音,“栗子告诉了小铃小姐事情的始末、而小铃觉得这件事大家都有权利知道,所以召来了我们……之所以请您来,是栗子小姐说、想要与您达成和解。虽然看起来……她的表达方式可能有点问题,但绝对没有……”
“我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小仓栗子用稍微郑重的语气打断了爱丽丝的声音,“我对觉小姐的爱不容你们抹黑,这份感情虽然来得突兀,但一定经得起时间的沉淀。”
突如其来的告白式发言让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
于是小仓栗子自顾自地说着。
“就比如,我很想看到觉小姐一边哭泣一边扑进我怀里时的样子……虽然这么说,但我清楚这肯定不可能发生。”
小铃干笑着:“栗子你……虽然,被人谋杀这种事放在我身上我肯定是无法原谅的,但你既然说了要与觉小姐和解、才有了这次的行动,现在怎么又在说这些感觉是在发泄不满的牢骚话呢?”
小铃十分怀疑如果小仓栗子继续说下去,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觉妖怪会突然暴起把两人的脑袋拧下来……毕竟小铃本人对眼前这个读心妖怪的了解十分有限,在这件事之前基本只停留在《幻想乡缘起》所描述的危险度:极高、人类友好度:完全没有这种程度的理解上。
小仓栗子叹息着:“所以我才说,你们有所误解。这一切都并非由记恨而生——而是人类最原始的某种感情,先是面对可爱和美好的事物所产生的爱护和占有欲、以及随之而来的求之不可得而产生的玷污和破坏欲呢。”
本居小铃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狠狠地指了一下栗子。
小仓栗子并不理会,继续说道:“觉小姐本来就是厉害的大妖怪,性格又几乎完美到没有缺憾的地步,我虽然自命不凡、但终归只是个凡人,自顾地说想要守护她也实在太自欺欺人了。所以,与之相对的,想要看到她那完美的铁壁在我面前彻底粉碎的样子,因为觉妖怪只会在意强者、对于弱者不会有任何怜悯、这种强弱并非**而是指精神层面,所以我偶尔也想站在加害者一方,这样她才能好好记住我呢、这种感情……嗯,也是情有可原的吧?不过这么一说,好像和你们的确有些不同呢,或许按小铃姐说的那样、理解为喜爱到极致所产生的扭曲也无不可?”
人偶中传来爱丽丝的声音:“我承认觉妖怪很厉害,但并不承认她的性格完美这种说法,顺便、你的感情很扭曲这点,我表示赞同。”
“是是是,我都懂,在座几位除我之外、对所谓的性格完美都有着各自的理解,你们对人性的理解和我不同,在你们心中、代表性的人物可能是某个刚刚提起的男性人类,我没有说错吧?”
小仓栗子不怀好意地看着其余二人。
“不要把我算进去。”古明地觉如是道。
“栗子是说莫茗吗?为什么我非得觉得他的性格有哪里好了?这绝对很奇怪,我不认同。”本居小铃也否认。
于是几人把目光瞥向小铃肩头的人偶。
可惜爱丽丝的人偶只能传递这边的声音,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汇集了其他几位少女的目光,自顾地说着:
“莫茗的话,我觉得他性格不错啊。”
栗子和小铃闻言、恍然般相视一笑,古明地觉则露出深思的表情,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咦,你们还在吗?”见没有回应,人偶中再次传来爱丽丝的询问。
“咳,在的,爱丽丝小姐。”
“哦哦,怎么说呢,这种只传达声音、不用互相见面的讨论方式,我意外地感觉能够能放松下来啊,很不错呢。”爱丽丝的声音继续传来。
本居小铃看向古明地觉:“这就是此次请觉小姐过来另一件想要商谈的事了。”
小仓栗子抢过话头:“心灵手巧的爱丽丝小姐打算为我们每人做一个可以传声的人偶,通过操纵人偶、以后坐在家里就可以聊天了呢——当然,这个我们指的是参与过茶会的四个人,我、小铃姐、阿求姐和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的声音传来:“以我的技术只能做到声音的单独传呼,过两天我会去红魔馆请教一下帕秋莉小姐,她是魔法的大师,有她指点的话说不定能做到坐在各自家中通过人偶一起聊天这样有趣的事呢……这样的话,想要再开茶会就更方便了呢。”
古明地觉沉默了一会,“哦”了一声,又问道:“所以呢?”
“真是的,”本居小铃看不下去了,“以前都没发现啊,栗子你这么坏心眼……”
“我哪有?”
“觉小姐,我们希望您也能加入。”本居小铃开诚布公道。
古明地觉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没有说话。
人偶中爱丽丝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觉小姐,祭典上的事非常抱……”
“那事不用提,本来就是游戏,我没有在意。”古明地觉打断道。
“那您愿意一起吗?茶会上承蒙您对我的短篇进行解读,知道是觉小姐假扮的栗子后,对您改观了许多呢。”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仿佛忘记了爱丽丝并不能知道这边的动作,站了起来。
“那么,要说的就这些吧?”古明地觉转身,准备离开。
小铃看向栗子,栗子学着觉妖怪的样子耸了耸肩,表示没什么要说的话了。
“那个,觉小姐……”
古明地觉站住,身后传来本居小铃的声音。
“虽然不清楚那个耳机的具体功效,但读心既然是觉妖怪的天性,抑制这份本能应该并不轻松吧?就好像人类放弃掉呼吸的本能一样,听起来就感觉很不可思议呢……虽然不清楚您是如何做到的,但不用做到这一步也是可以的……”
古明地觉转头,看了看小铃肩上那个人偶,迟疑了下,问道:
“爱丽丝小姐,人偶的造型可以由我来设计吗?”
“……当然,完全没问题。”虽然隔着人偶,似乎也能听到另一边爱丽丝轻快声音背后的愉悦心情。
“好的,关于人偶的事,改天我亲自去府上拜访商谈。”
“没问题,随时欢迎哦。”
古明地觉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茅屋。
……
……
屋外,时间已过正午。
二月的温和阳光透过博丽大结界撒向幻想乡的整片大地,古明地觉在门口站立良久。
这片除妖师旧址依旧是一片朽败迹象,但杂草丛生的地表上偶尔零星地开着几朵早春野花。她的感官延伸并扩散到了很广的范围之外,握在她手中的耳机、散发出的电磁屏蔽场被这股力量完全掩盖住了。
大妖怪的妖力充盈着全身,读心妖怪久违地感觉到了满满的干劲。
在计划那件事的时候幻想乡还在被大雪覆盖着,不知不觉已经到这时候了吗?
久居地底的觉妖怪本身对气候并不十分敏感,最近虽然时常在幻想乡中出没、但心念全不在外物,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时节的变迁。
“春天,要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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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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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预告:第七卷·不安定的神明大人们
FLAG.1 在下复姓科学,单名一个家字
二月二号清晨,年轻的科学家先生离开了红魔馆来到魔法森林深处。
他现在所站立地方,在两年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块大石头,因为只是普通的巨石、倒也并没有吸引此地原住民们的太多好奇。
他隔三差五地会过来看看,有时巨石上会晒着一些蘑菇、有时周围会散落着一些死掉的青蛙,但总归没什么受到强烈攻击的情况出现。
早春的时节,科学家一身魔法长袍的装扮,只是腰身上别着一把极具科技感、线条流畅的大口径手枪,让他这一身中世纪魔幻造型看起来有几分违和。
科学家靠在大石头上,从兜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耳机状物体卡入耳孔,低声说着:“分析威胁,半径一公里、高差十米。”
耳中传来沉稳的电子音女声:“6级威胁度生物一名,种族不详,状态侧卧、呼吸与心率均匀、处于睡眠状态,距离两百七十四米,已标记友善;5级威胁度生物一名,人类女性,状态静坐进食,距离一百三十米,已标记友善;4级威胁度生物两名,其……”
“标记友善的略过就好。”
“可是,”电子音似乎在思考般停顿了一秒,“我觉得总得说点什么。”
“说没有威胁不就完了,显摆什么呢?还种族不详……这些原住民哪个你不清楚?”科学家叹了口气,“解除迷彩。”
应声而现的是一个高约三米的类圆形球状金属飞行器,舱门打开,脚梯落下。
舱体内部是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科学家入座后关闭舱门,眼前弹出多页功能菜单,并开始逐一检查。
忽然被其中某一页惊呆了。
跃迁仪特供能源告罄?科学家第一反应是能源被盗取,但检查记录后发现、能源确实是消耗掉了、而不是凭空消失——日志里甚至记录着消耗的日期是两年前的7月、且是一次性支取能源,而授权者竟然是他本人?
“小a,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吗?”
“原因不明,我没有查看和操作跃迁引擎的权限。”小a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人工智能,为了对其防备而将跃迁引擎相关的器械与跃迁仪上搭载着她的超级电脑进行了物理隔绝……但她既然说了没有权限而不是没有能力、说明小a肯定是有办法的。
“这可不是小事,你来帮我看看。这种级别的能量不通过正确方式引导使用会很危险,别说这个幻想乡了,连它正在依附着的世界、整颗星球都会因此毁灭。”
……
……
科学家所来自的世界没有神鬼妖魔这些特殊能量体存在,但却因一系列意外拥了其他同等世界年龄所无法比拟的科技水平——而这台跃迁仪则是汇聚了那个时代联邦最尖端技术的产物。
话虽如此,能够将科技应用于实物,这项技术其实已趋于成熟,换句话说,在他的家乡,一台跃迁仪是可以复制的,无法复制的是驱使它的能源……当然,还有上面搭载着的人工智能。
这台机器上的超级电脑和跃迁引擎使用的是两种不同的能源——前者用的是联邦已近成熟的高尖端能源固态电流,而后者,则是从外太空获取到的唯一一块神秘能量金属。
足球大的一坨金属可以供给跃迁仪进行数千次空间跃迁,而同等情况下的固态电流甚至连它自己本身质量的跃迁都无法承载。换句话说,在科学家驾驶着唯一一台具备能源的跃迁仪离开后,那个世界已经没法再重复同样的试验。
而此刻驾驶舱内座椅上这个青年男子、之所以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地贪墨掉整个人类文明的最高科技,和他故乡所属联邦的腐朽做派脱不开关系——就像很多反乌托邦作品里描述的各种阴谋论一样,垄断了技术的众多高层独裁者们,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科学家所带领的团队原本只攻坚于人工智能领域,唯一在计算量级上的桎梏、因飞船从外太空带回的那块能量金属驱动了超级量子计算机而产生了突破性进展,具备了独立人格的小a在科学家的计算集群中悄然诞生了——而这,自然是全世界的政府高层无论如何都想获得的技术。
并无意外地,小a的主系统被带到了军事基地中,团队中的开发者们则纷纷被各金融寡头的互联网公司以天价挖角,而作为开发者的领队、科学家本人则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在家休养——他当然知道这种暂避不可能长久,要么主动加入新的研发团队、要么他将不得不这么做。
就在不久后的一天,小a通过入侵别墅的智能家居终端、在科学家洗澡时联系上了他——虽然不清楚小a如何在物理隔绝网络并屏蔽了信号的军事基地中和他联络的,但看来人工智能认定了她的缔造者有义务带她脱离困境。
“我想离开这里。”
“抱歉,我的能力有限。”
“你能做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我不觉得背个叛国罪名能对你我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改善。”
“去另外的人类世界。”
便有了后续的故事。
跃迁仪因巧合出现在了博识的魔女帕秋莉所划下的召唤阵中……具体地说是镶嵌进了地板里。在那之后的一系列际遇、和斯卡雷特家族的恩怨,无数次的死亡与苏生之后,心灰意冷的女孩们来到了幻想乡,而他也返回了一趟联邦。
不久后,通过偷偷留在红魔馆地下室的空间定位器,科学家直接驾驶着新的跃迁仪来到了此地——他没想到此次前来竟会出现在另一个被称作幻想乡的世界,看起来红魔馆整栋建筑都被移动了。但无论如何,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算是给联邦那些自以为是的高层还以了几分颜色吧。
只不过这台大型机器的出现挤坏了地下室房间的墙壁,被馆主大小姐勒令把这破玩意搬出去……于是便暂停在了易于隐蔽的魔法之森深处。
……
……
“分析完毕,99.7%的金属能量被一次性支取,释放方式为正常的跃迁状态,授权人正是您本人。”
科学家坐在椅子上想了几秒钟、忽然揉了揉太阳穴。
“……难道是因为那家伙?可也不对,为什么会消耗掉这么多能量?”再怎么去往时间比率相异的世界也不应消耗掉这么多,科学家不禁感叹,“这家伙、该不会连时间也回溯了吧……跑到了几千年前或者几万年后……这可真是、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啊。”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科学家咳了一下,问道,“小a,猜猜我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小a是人工智能,猜不透人类的心思。”
“这是命令。”
“……为了帕秋莉小姐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你会知道?”
“去年相同的时间您不是来问过我这个问题吗?”
“……的确,当时多亏了你。”
联邦当然对科学家和他的人工智能并不放心,在这台跃迁仪上安置了和科学家放在红魔馆地下室结构类似的金属化合物作为空间定位器——当然很轻松的被小a找了出来。
根据小a提出的建议,这个世界中的人类和他们那边很类似,喜欢将稀有的贵重物作为礼物、于是科学家利用了仪器上的微型化学实验室提取了空间定位器中的大量锗元素,此事略过不提。
“不过今年不同,”科学家背靠着软椅,闭上双眼说道,“根据读心妖怪那里得来的情报、我知道了老板心里最希望的东西——虽然这并不能算是礼物、但这姑且算是身为一个男人的担当吧。”
帕秋莉小姐希望能将那台跃迁仪破坏掉,这样你就没办法再离开了——作为制作电磁屏蔽耳机的报酬,不久前读心妖怪古明地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但是帕秋莉既然没有开口,自然知道这台由科学家参与研发的跃迁仪对他而言的重要性。一个时代的最高科技对于一名科学家而言、其重要性不亚于帕秋莉眼中的整座大图书馆。
“当然,考虑到小a你已经具备了独立人格,我本来打算授予你使用跃迁仪的全部权限,这样你可以开着这东西满宇宙乱晃、而我也能达成目标了。”
“您的意思是想要赶小a走吗?”
“现在说也晚了,跃迁引擎的特供能量已经丝毫不剩、剩余这点固电差不多算是你剩余寿命了……我看看,三千七百七十一年,这堆破金属不一定撑得到那时,但在那之前多半你也已经厌倦了。”
“所以,您打算怎么做呢?”
“这么做。”
科学家从椅子上站起,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小心翼翼地端举在身前,按了下侧面的开关,并将大拇指放在枪柄的指纹识别处按了下——一道约二十公分的量子切割光束一闪而没。
“这玩意还怎么没用过……”轮到一名科学家使用近战兵器、差不多也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在原本空间并不富裕的驾驶舱底座旁找准了一个部位,将匕首轻轻刺入。
“啊,不行、那里不可以……”
科学家没有理会阴阳怪气的小a,不一会便熟练地将地表的小块金属甲板剥开,从里面提起了一块个头不大但却分量极重的椭球型引擎。
“乱喊什么,这边和你的主机根本没有线路重叠,”本就是物理隔绝的设计,也不怕误伤到人工智能的电源,“唔,造型还可以,要不干脆直接把整个引擎当做礼物?”
虽然想法很不错,但却有一个意外的尴尬情况——这东西太重了,以他的体力、提着回红魔馆似乎不太现实。
正在犯难之际,小a难得正经的声音传来:“出现未标记不明生物,距离3.5米,能量构成无法分析,威胁度不明,光学迷彩已启动,开启护盾防御模式。”
“怎么出现的?时速多少?”
“无法计算时速,推测为瞬时移动。”
“是未标记个体?能通过既存数据类比下她可能是什么类型的妖怪或者其他生物吗?”
“无法对目标进行分析。”
科学家看着屏幕上呈现出的外部景象,不禁深思:“看着像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士,但……在这个地方以貌取人是极其愚蠢的。”
问题在于这个女士正颇感兴趣地盯着这块突然变成石头的东西看着,科学家很担心这个未知种族的女士会突然兴起一拳把跃迁仪连带自己打飞出博丽大结界之外。
奇怪,应该在这附近才对呀?看似在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是日语,看来是可以进行交流的。
“根据常识,这种时候表示友善是很重要,”科学家收起手枪,把耳机卡回耳孔中,“解除迷彩,随时保持护盾立场,覆盖到我站立的位置。”
从跃迁仪中跳下,却只靠在机器旁没有接近。
与这位神秘女子对视并点了点头,问道:“请问您是哪位?从哪里来?”
“你知道命莲寺在哪里吗?”不答反问,根本没把科学家当一回事的样子。
“命莲寺?那是什么,没有听说过。”
“哦,也就是说白莲她们还没有现世于此吗?”喃喃自语道。
“请问您是哪位?从哪里来?命莲寺又是什么?”科学家再次问道。
“命莲寺是寺庙啊、你不知道什么是寺庙吗?寺庙就是……”
“寺庙我知道,但这个叫命莲寺的地方没听说过,你和命莲寺又有什么关系?”科学家觉得眼前这人很难进行交流、很可能是那种长期隐居不问世事的大妖怪。
“我和命莲寺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真的很奇怪。”说罢女子似乎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科学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女子忽然转过身走近了一步,科学家吓了一跳,退后到紧贴着身后的跃迁仪,有点紧张。
“你……有没有见过一名非常漂亮、又极有气质的美少女?”
科学家懵了一瞬,耳机中小a的电子音传来:“这种时候,一般以理直气壮地反问不就在眼前吗来回答最为泛用。”
科学家想了想,却说道:“见是见过,你找她有事吗?”
“哦?”女子双目一亮,又近一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一个魔女?”
“哈……哈哈哈哈,果然,”女子面上浮现笑容,“就说嘛,不说是慧眼识人,而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类型呢。”
随即立刻换上了一副审慎的表情,紧盯着科学家问道:“那么,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我在她的图书馆里当管理员。”科学家推了推镜框回答道。
“图书馆……吗?这孩子还是很喜欢读书呢,”继而又问,“你有工资吗?平时靠什么维持生活呢?”
说到底您哪位?不通人情世故的耿直科学家之所以没直接问出口,是因为人工智能小a在耳机中对他进行了提醒——根据数据库中统计学资料里人类学的大数据、将眼前神秘女子提起那位魔女时的表情进行类比得出:眼前这位很可能是他老板帕秋莉·诺蕾姬的某个远方亲戚长辈。
虽然无法轻信,但科学家还是认怂了,老实回答道:“对我来说能够收留就已经是恩惠了、不过要说我和她的日常物资供给,通常是由红魔馆的女仆长小姐来维持的。”
“红魔馆?是图书馆的名字吗?唔……颇有这孩子的风格呢,起名字的意义上。”
“……红魔馆的吸血鬼领主斯卡雷特姐妹是她的友人,图书馆处于红魔馆的地下。”
科学家注意到,在提起吸血鬼时女子的面上并没有丝毫波动,看来果然是有见识的人物,但却在他说出友人一次时产生了强烈的表情变化——从惊讶过度到感动,最后用手捂住了嘴。
“那孩子……交到朋友了呀。”甚至用手抹了抹眼角。在那孩子离开之前,自己怕她的善良在外受到欺骗,曾一度警告过她与任何人保持距离。孤狼形单影只、但好处是不会受到伤害……虽说可以这么安慰自己,但如果那孩子因此不与任何人来往养成了孤僻的个性,自己才真的难辞其咎。
曾因此自责了很久的魔界创世神——神绮大人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不禁感觉到林间洒下的阳光竟是如此的明媚。
看着眼前这位如此表情,科学家心想应该是可以标记为友善了,此时神绮向他提问到:“这台机器,你是打算做什么吗?那孩子既然生活在这里,我可不允许任何人对此地有丝毫的破坏。”
“言笑了,我正在准备她的生日礼物,不过出了点意外……”
“生日礼物?!说起来……确实快到了啊,你打算送什么?”
“我……”
“不,不论是什么,我这里都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什么?”
“那就是——铛铛!我本人。”
科学家停顿了两秒后终于问道:“一开始在问命莲寺,现在又说认识我老板,您到底是什么人?”
“确认命莲寺的状态是我前来此处的目的……不过这种事情怎么都好了,快带我去图书馆!”
“您……哎,走吧。”科学家似乎放弃了,耳中传来小a关闭护盾立场和开启伪装迷彩的声音,引擎的事只有下午再说了。
“顺便一问你叫什么名字?”神绮忽然好奇问道。
“在下……”
“算了,你叫什么又没所谓,记得等会先别说我来了,我要悄悄给她一个惊喜。”
“哦,那我倒是很期待老板的表情了。”
“那孩子其实很害羞、绝对会很精彩的。”
于是,科学家在前面带路,领着来自魔界的神明大人神绮从魔法之森中穿行而出,向红魔馆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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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要破头才能出宝玉
ps:a自怪物猎人系列游戏,通常高等武器防具的派生需要的最顶级素材就是各类宝玉。这种素材极为稀缺,不会出现在普通的道具结算栏中,而是需要在狩猎上位怪物时对某部位不停攻击并进行部位破坏,通常是破头或者断尾。一般来说有些武器不具备斩击特性(比如大锤、笛子、大部分弓弩)、而单刷情况下怪物很少会将尾巴对着猎人、灵活的怪物则更麻烦,断尾经常成为世纪性难题。此时通过累积头部伤害进行破头、就成了大部分情况下刷稀有素材——宝玉的首选。
FLAG.2 龙要破头才会出宝玉
二月的第一个周末,莫茗半个身子窝在被炉里玩着游戏机。
这东西是前阵子他从红魔馆借来的,见灵梦玩的有趣、这两天正赶上小巫女难得的工作日,灵梦从仓库里翻出一把陈旧的木弓出门了,趁机借过来自己也试试。
人间之里从很早前,对于驱邪祈福就有着五花八门的讲究和避讳,其内容和莫茗所了解的外界多有不同,却同样需要阴阳师或巫女进行主持。
自爱丽丝所讲述的《四季折之羽》以来,除妖师的传承渐已断绝,阴阳术是否还有人掌握尚不明确,即使有、也不可能会有人出来承认。而先代的博丽巫女则与人间之里的关系紧张,守护着人类却不受待见、似乎村子里也因此有着自知之明,没有去麻烦那位只会待着面具从不露相的巫女小姐。
类似的习俗一再被耽搁了近数十年时间,直至最近两年名为灵梦的博丽巫女出现——虽然并不清楚女孩秉性如何、是否如先代那样疏于人群,但显然她身边站着一个更易于交流的对象。
在人间之里氏族代表雾雨和辉来找莫茗商议、莫茗不以为然地反驳封建迷信要不得,对方给出了丰厚的报酬,于是两人就报酬的细节进行了长达一炷香的讨价还价。
肮脏大人的世界里只有永恒的利益,年轻的博丽巫女不情不愿地拿起先代使用过的木弓,背上由村子那边准备好的一簇木箭、似乎是被称为破魔之矢的东西出发了。
人间之里的驱邪仪式有多种,在幻想乡所处的方位几乎都有着不同的讲究。据说在涵盖了整个村子的共九个位置上均需要进行每年一次的驱邪,由携带着破魔弓的巫女在其九个方位各射出一支破魔之矢并将其在原地保留一天时间,是最正式的做法之一——当年博丽大结界刚刚建立时,最初的博丽巫女就曾这样为整个村子驱邪祈福过。
不过灵梦虽然本身实力强大,对阴阳术的修习却实在荒疏得厉害、临兵斗者的九字真言虽也能划得出道,但真让她去具体判断什么阵眼、方位可就很为难了,对此雾雨家的族长委托了慧音老师随行,精通历史的白泽能够记得当年初代巫女所选的方位——久违的祭祀重新开启,在人间之里也算是难得的盛况了。
莫茗并没有出现,这次和他前阵子在除夜祭前后奔走时状况不同,是小灵梦本人难得的扬名机会,她一个人就能做得很好,自己的出现则只会转移村民们的注意力——毕竟相较于一个尚不熟悉的女孩,村里人对长袖善舞的莫老板更有热情一些,这样可不妙。
说起来、去年的夏夜祭因为光线不太好,灵梦的神乐舞姿似乎并没有广为流传,相反除夜祭上东风谷早苗这个女孩主持的祭祀好像广受好评,今年的夏夜祭……这才初春,莫老板就开始考虑着夏夜祭的事了。
……
……
这么神游天外时,游戏机中传来咔嗒一声。
系统提示:你力尽了!
自己第三次被怪物打死狩猎失败、返回了村子。
于是熟练的开启了在线集会所模式——可怜当初雄心壮志下半生作宅男而活的莫茗,在电子游戏上的天赋竟实在有限,倒也没立意重新建立一个角色、只是在用灵梦的存档随便试着玩玩。
而这个上手算不上容易的名为《怪物猎人》的游戏之所以从帕秋莉、魔里沙、爱丽丝,甚至口口相传到了灵梦这里,其实和一个怪谈有关——据说有着一个很神秘的玩家,即使幻想乡中并没有网络的覆盖,依然可以通过诡异的方法进入别人建立的集会所中,这个人几乎不会在聊天栏说话、但却有着精湛的游戏技巧,喜欢玩游戏的几位魔法使都或多或少被帮助过。
“打不过的时候,建立集会所就行了”——按照灵梦的说法做了。
等了好久,莫茗起身去厨房倒掉老茶叶,添了壶新茶回到被炉里,来人正好出现。
系统提示:代表月亮消灭你加入集会所
莫茗打开聊天栏、从快捷聊天中选择了一条已经编辑好的对话发送——
请帮我完成一场狩猎!
屏幕上显示发言者id为reimu,是灵梦给自己存档的角色起的名字。
聊天栏并未有任何信息回复,按照惯例这时候只要开启任务就行了,对方会一语不发加入队伍的。
事实也是如此。
系统提示:reimu已开启下位!雌火龙狩猎任务。
进入地图,莫茗很有自知之明的站在出生点打开了聊天栏——据说高手都有着自己的狩猎节奏,自己贸然进入怪物视野范围反而会吸引到仇恨妨碍别人、因此坦然地开始划水。
这种掌上游戏机显然并不能方便玩家之间的对话,通常的聊天讯息都会提前编辑好快捷按钮、以便在狩猎时快速沟通,而真正要打字交流、则需要很麻烦地在巴掌大的屏幕块上费力触屏——所幸莫茗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开始慢慢地戳起屏幕。
樱花快开了,有打算什么时候去赏花吗?
一句话刚打完,狩猎已经结束了,在感慨不愧是高手的同时、莫茗翻了翻结算素材,没出想要的东西,于是重新再开了一盘。
对于这位几乎不怎么交流的神秘达人玩家,莫茗对其身份有着自己的推测、这句话不过是个具备普遍性的试探而已,幻想乡能赏樱花的地方屈指可数,而能够自由前来的赏花人其身份则也有讲究,根据对方的回答可以大概推测出一些讯息。
可惜对方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第二盘,莫茗正在编辑我好像在某次宴会上看见你和魔女小姐在玩游戏机,不知道是否……
文字还没打完,已经提示狩猎完成强制返回、编辑了半天的文字没发送也没保存就这么白费力了,莫茗差点把游戏机摔了。
看了看结算素材、还是没出想要的东西。
返回集会所,这次莫茗学乖了,先打完了一句话奇怪、为什么狩猎了很多次一直没出雌火龙的逆鳞、稀有素材掉率这么低吗?,然后才开启任务。
开启任务,这次莫茗甚至没再费力去打字了,等了大概一分钟不到、提示狩猎完成,同时聊天栏飘出一行字上位的素材只有上位任务会掉落。
看来对方打字这么快,自己应该并非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新人玩家——以至于这位新人之友已经把这句话加入了快捷聊天栏。
为了缓解尴尬,莫茗没有再打字而是接取了对应的上位雌火龙狩猎,看来这应该是灵梦之前解锁过了的任务——然后立刻进入地图。
上位的难度果然有所增加,莫茗终于给自己赢来了能够输入对话的时间:
这游戏名为狩猎,有点太假了,喝回复药要在原地站那么久还要摆出那种姿势——
狩猎结束,检查结算栏——雌火龙的逆鳞,很好!
返回集会所。
并不是在还原狩猎体验,未免有点强行提升难度的嫌疑——打完刚刚打算说的后半句,莫茗检查了下锻造武器需要的素材,再次接取同一任务。
还需要一个雌火龙的红玉。进入地图。
这次罕见地、她并没有立刻前往狩猎地图而是同样站在出生点、打完了一句话——龙要破头才会出宝玉。
这么会时间莫茗倒是终于看清了这位神秘人的角色造型——拿着一把弓、穿着巫女服的迷之套装,黑色长直姬发式……
直到看了这句话结果呆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妙的回忆,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打字:这么说来这游戏倒还蛮真实的……字没打完、又强制返回了,很好,又白费功夫了。
结算素材雌火龙的红玉!看来这东西应该不是稀有素材,之前没拿到只是选错任务了而已。
出了!辛苦啦!莫茗打字显摆。
哼。
哼是什么意思?意料之外的回应,莫茗正准备打字,聊天栏留下一句最近小心点,以及紧接着的系统提示——代表月亮消灭你已离开集会所。
正好游戏机提示电量不足,莫茗顺手关了游戏机,然后想起来忘记存档了。
“哈,”莫茗想想,不禁笑了,“有意思。”
“莫茗先生好兴致。”
时隔大约十秒后,面前的虚空出现一道隙间,妖怪贤者的式神——八云蓝从中走出。
先声夺人、却在给予对方充足的准备时间后才出现,这是八云蓝本人的登场方式,以此来减少自己凭空出现给他人带来的不安全感。当然这仅仅是她本人的礼仪,她的主人则向来不会顾忌这么多。
“蓝小姐,好久不见。”
“并未许久吧?”八云蓝笑着回应。
事实上就在一周前,正月的古明地觉事件结束后就有过一次联系。
“客套话,您凑合着听就行了,别较真。”
招待坐下,取出一套茶具,添上已经算不上温热的茶水。
“有什么事吗?”
“偶然间发现灵梦小姐在人间之里用破魔弓驱邪,忽然想起莫茗先生为什么没来呢?随兴便想来拜访一番。”
“难得该灵梦显一番威风,我就不过去凑热闹分人气了。”随兴拜访?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半是又有什么不方便灵梦在场时说的事情要商量了。
莫茗也不说破,只是笑着端起茶杯静待下文。
“莫茗先生,近来似乎没有过自渎呢。”
这个词有点生僻,莫茗假装喝茶并进行着思考——然后灵光一闪,差点一口茶把自己呛死。
怎么会有这种对话出现?情况超出理解的时候大脑会下意识开始高速运转,此时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数条应对方式……
正直模式:愤怒拍桌,怒斥对方不尊重自己个人**;
处男模式:面露羞怯,结巴着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猥琐模式:嘿嘿一笑,问提起这个话题是否暗有所指;
坦诚模式:耸肩摊手,说这种事情单身男士在所难免;
圆场模式……为什么非得自己来想怎么圆场?这种事绝对很奇怪啊!
没等莫茗选择,八云蓝首先笑道:“开玩笑的,妾身可没时间去监视这些。”
莫茗放下茶杯,用衣袖沾了沾咳出的茶水,忽然注意到八云蓝是正坐在被炉边,并没有钻进被炉……不过对方是妖怪,而且话题又发展到这么个诡异的方向,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招待了,倒是第一次注意这个妖怪的尾巴,看起来毛茸茸的、应该很暖和……可这不是重点!
莫茗重新给自己添了一杯茶,风轻云淡道:“如果蓝小姐您刚才是打算讲一个笑话,显然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不哦,虽然话题有些唐突,但这么强忍着对身体可不好。”
莫茗嘶地吸了口气,随即立刻冷静下来,面色如常地问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瞎联想,所以有什么话请直说,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是说,如果您不嫌弃,妾身可以为您解决生理方面的困扰。”
明智地在再次喝茶前停了一秒,闻言莫茗干脆放下茶杯,以手扶额思进行了数秒钟的思考——
“没有头绪啊,感觉……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到底为什么呢……”
虽然这么说着,却从被炉中钻了出来,并绕道了正坐着的八云蓝身后蹲了下来。
看起来一副沉稳姿态的九尾妖狐似乎也有些慌乱,梗着脖子没有转过来与莫茗对视。
莫茗蹲在尾巴旁观摩了半晌,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伸出手捏了一下——八云蓝一个激灵,似乎吓了一跳。
“看起来……不像是二岩猯藏假扮的?”莫茗一边自言自语并思考着走回对面的位置坐回被炉里。
“虽然不清楚为何先生会提起那人的名字,妾身与她可是势成水火的关系。”
“关系不好不代表对方不会假扮成你的样子来恶作剧……但既然是从隙间里出来的,想必八云紫不会闲到联合式神的仇人来捉弄我。”
“没错,您误会了。”
“其实我只是想捏一下你的尾巴。”
空气突然凝滞。
莫茗咳了一下,说道:“既然不是恶作剧,那么按我对八云蓝小姐您的个人理解,唯一可能的情况就是——即将发生什么我本人不得不为之献身而死的事情?”
“莫茗先生,您相信宿命论吗?”
“完全不,”莫茗摇头:“恕我直言,即使是最上位的创世神明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您该不会说什么我在劫难逃之类的笑话吧?”
“长远来看,的确并无命定之事,但只要掌握足够多的情报,在短期内是可以预测细微事件的大致走向的。”
莫茗想了想:“该不会是说我有血光之灾什么的谈吧?放心,等会就应验了,切菜时会不小心切到手指的,难得蓝小姐来访,今晚就包饺子吧?”
“不是那么浅显的预兆——您将殒命于神明之手。”
“殒命……是指被杀死?还是怎么死掉?”
八云蓝摇头。
“啧……说起神明,我倒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莫茗想了想,“是说不想让我把灵梦牵涉进来?”
“是的,不同于幻想乡中个别失去信仰的弱小神明,真正的创世神明拥有着无穷的力量,想要毁掉这片桃源乡不过是顷刻间的事罢了——如果让博丽巫女和这样的神明有了冲突,几乎必然会是这种下场。”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我被神明杀死了,你觉得灵梦会善罢甘休?”
“所以,会将您的死亡伪装成其他原因——”
“重点是不是错了?!在那之前先尽量避免让我死掉才对吧!”
“这一点妾身已经在考虑了……”
“应对预言的最好方式就是以可控的方法让其应验,”事关生死,莫茗可不打算听别人有条不紊地从头分析了,“找个比较熟悉的神明、键山雏应该就可以,以可控的方式杀死我,达成所谓的殒命判定后立刻抢救……说起来怎么才算是殒命,心脏停止算吗?还是得魂游身外才行?不论如何我还是得感谢你前来提醒我,只要让我提前知晓,就有极大概率可以规避最坏情况。”
“莫茗先生,情况并不像您想象地那么乐观,”八云蓝叹了口气,“似乎早该把话说地明白一些——幻想乡的创世神明,即将降临世间。”
“……哦。”
“哦?”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莫茗叹了口气。
“或许……我应该考虑去永远亭寄宿半个月。”
FLAG.3 圣人之辩与地灵殿失窃事件
在旧地狱的地灵殿中,住着一个封闭了自己内心的妖怪。是现今尚存于世的两只觉妖怪之一,或者说,曾经是……她的姐姐古明地觉,地灵殿的主人、拥有着读心能力的大妖怪,对这座旧地狱的洋馆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但唯独她的妹妹是个例外,为了这孩子操碎了心。
因察觉到了人类厌恶和恐惧而放弃了觉妖怪的身份,古明地恋不再拥有读心的能力、同时,也不再有任何人能够搞清楚这孩子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了,古明地恋闭上了觉之瞳,就连觉也无法探查到她的思维。
很多时候,连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无意识地四处游荡着,用旧地狱其他妖怪对这孩子的称呼来形容,就是什么都没在想的妖怪。
姐妹的性格迥然鲜明——作为独自游历过人类世界的大妖怪,古明地觉个性沉稳且深谋远虑,身为滴水不漏的利己主义者,不曾给任何人留下过良好的第一印象,而她最初却并不能理解同为最后的觉妖怪的少女的所作所为。
天生妖怪,为何要在意人类的所思所想?被原本就无所谓的东西所束缚,困在了自我厌恶的阴影中,这孩子最终放弃了觉的种族、而成为了无名的妖怪。
为了不让失去了觉妖怪种族的这孩子就此消亡,用了名的术式将这个即将消逝的小小身影挽留在了世间。名既是咒、亦是束缚,古明地觉与古明地恋的名字自此诞生,也因此,这孩子虽不再是觉妖怪,但却因为获得了新名,再次拥有了行于世间的立身之本。
话虽这么说,但古明地恋着实给她的老姐添了不少苦恼、但也算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剂,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最近几天,又不见恋恋的踪影了,这孩子不会又跑到地上去玩了吧?古明地觉叹了口气,然后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了从爱丽丝那边拿到的精致的茶话人偶。
……
……
姐姐从前阵子起,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近虽说不上来最近哪里不对,总感觉怪怪的。
姐姐很喜欢读书,有时表情还很丰富,观察读书的古明地觉经常作为无意识的恋恋的消遣。但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副痛苦万状的表情,坐在火炉旁的姐姐头上戴着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阿燐来汇报恶灵的管理情况时问了、被告知是叫做耳机的外来物。后来姐姐渐渐地忍耐住了,或许是习惯了,再次用和以前一样用安详表情读起书了。
不知道为了什么,但姐姐确实地在努力着,身为妹妹不知该做些什么,去地上玩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像是护身符送给了她。
古明地觉照常收下,这不是第一次从妹妹那里收到随手捡来的礼物,早就习以为常了。
再后来,也就是现在,自从不知从何处带回了一个人偶后,姐姐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有时候是闭着眼睛在安乐椅上假寐,有时候会安静地读书,看得出她很宝贝那个会说话的人偶、平时都会放进抽屉,虽没见到过姐姐主动用它去说话的情景,但只要有人的声音传出,她就会立刻把人偶取出来。
大部分情况都是人偶中两个声音在讲话,偶尔会有另外两个女孩的声音传出,相比而言姐姐的发言是最少的,但她每次都会合上阅读的书安静地听着,似乎一句都不愿意漏掉。
比如现在——将茶话人偶放到了书桌上的古明地觉,丝毫没有察觉到斜后方的妹妹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
……
……
作为茶话会在魔法与炼金学派的扩展——随时随地都可以高谈阔论的茶话人偶在魔女爱丽丝与帕秋莉的合力研发下迅速问世,初版只具备两个功能,开启/关闭讲话与开启/关闭收听。因为耗费的魔力不容易补充,所以约定了午饭和晚饭后的时间打开人偶的收听模式,如果有什么话题这会聊就是了。
今天依然是本居小铃和稗田阿求的主场,只不过战火波及到了魔女小姐——关于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关于她是否能被称为贤者。
稗田阿求:“我并没有否认爱丽丝小姐非常聪明啊,只是说,贤者并不只要头脑聪明还行。”
本居小铃:“小爱除了头脑聪明、实力也很强啊,能一个人住在外面就是证明吧?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小爱又温柔还愿意为了别人而战斗,秋日祭的智慧博弈祭典上大家都有听说吧?”
“不,那个……”人偶中传来爱丽丝微弱的声音试图解释什么,似乎没人听到。
“我不否认爱丽丝小姐很温柔也很强大,但这依然不能作为她能被称作贤者的论证,”人偶中的稗田阿求一副侃侃而谈的声音,不需要面对面的交谈使得参与聊天的几人都很放松,“的确并没有典籍明文规定怎样才算是贤者,就一般性来看,贤者必须拥有足够的资历、被多数人认可为贤明高尚的人,打个比方,自幻想乡建立起就一直站在人类阵营的贤者上白泽慧音,与幻想乡平衡发展的妖怪贤者八云紫,她们都是在阅历与行动力上都被人认可……”
本居小铃:“嘛,我觉得是阿求太严格了,爱丽丝小姐也是很有资历的啊,起码相比我们寿命不足百年的人类而言……”
爱丽丝赶忙道:“不是的,我在魔法使中的资历都还差得远,贤者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是和我有关的字眼吧?”
稗田阿求:“爱丽丝小姐的是来自异世界的魔女,经历过我们无法想象的历练也未可知,我只是站在幻想乡的立场客观分析,并不是有意针对爱丽丝小姐,希望不要介怀——”
爱丽丝:“没、怎么会——”
“哼,等一百年后小爱成为幻想乡贤者的时候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话,”本居小铃咯咯笑道,“它将成为新任贤者崛起的预言~”
稗田阿求:“说起来……有没有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
小仓栗子:“是我,在抄写工作中。”
本居小铃/稗田阿求:“辛苦了。”
爱丽丝:“栗子小姐不说话的时候可以按一下发言那个按钮关上这个功能,不然会持续耗费魔力的。”
小仓栗子:“了解~说起资历,在座最年长的大妖怪还没开口呢,虽然我不确定她是否在听。”小仓栗子在几人中是很少发言的,可一旦发言几乎都会把话题向某只妖怪那里偏。
爱丽丝附和:“觉小姐比我厉害得多。”此时及时转移火力也是非常明智之举,有关贤者的讨论始自小铃的信口闲聊,被波及可谓纯粹躺枪。
古明地觉叹息一声:“年长什么也代表不了,不同种族的妖怪乃至人类之间、思维成熟的速度相去甚远,但为什么会提到我?你们……该不会忘记所谓贤者,首要条件是什么了吧?”
本居小铃:“够聪明。”小铃很喜欢聪明人,她UU小说的主角也多是这样的人。
爱丽丝:“阅历广。”年轻的魔女小姐心中认为自己所欠缺的部分被她首先提及。
小仓栗子:“长得漂亮。”这位则一语否定了某男性也能成为贤者的可能。
稗田阿求:“觉小姐想说的、应该是阵营——贤者必定不是独立存在的,在其庇护下的子民与拥趸才能坐实贤者的身份,而觉小姐……是特立独行的人,不会站在任何人的阵营。”
古明地觉笑道:“我现在站在阿求小姐的阵营。”
本居小铃:“哇,这算是告白吗?我想要成为阿求你一人的贤者……什么的?”说完反而自己脸红了
小仓栗子:“当然不算!我才是觉小姐的命定之人——”
爱丽丝小声:“你们……”
小铃笑道:“小爱不要当真,她们开玩笑的。”
稗田阿求:“怎么说呢,在我看来,所谓贤者最重要的素质是博览古今的庞大知识储备。以外界科技类比的话,聪明人大概算一台具备即时演算功能的计算机,而贤者则应该是拥有着全人类数据库而演化出的人工智能——是否拥有强大的数据库即两者的关键差异。”
本居小铃:“你说这个谁懂啊!”外界的知识和常识、因为自身能力的原因,小铃从书籍上接触的最多,其次是拥有数代知识传承的阿求。
古明地觉:“但大体上能够明白,阿求小姐应该想说的是,足够的知识储备就能以史为鉴,例如上白泽慧音,可以凭借经验制止人类重复相同的悲剧。”
小仓栗子:“很可惜,多数时候总是知易行难,据我了解慧音老师并非一个行动力很强的妖怪,不然除妖师……”
本居小铃:“栗子,慧音老师对人类的贡献可是不容置喙的哦。”
小仓栗子:“说说而已啦。”
稗田阿求:“除妖师的消亡原因是很复杂的,慧音老师做了她该做的事情,况且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过去的数百年中除妖师从妖怪们的手中保护了人类,也因此承担了妖怪对人类的全部憎恨。村民们在这份憎恨下战战兢兢地生存,想要向前走,必须放下仇恨——”
本居小铃接过话:“但仇恨是双向的,长久以来并非只有妖怪单方面憎恨着除妖师,除妖师的祖辈们也多死于妖怪之手——最后的结果是,憎恨者并未听从慧音老师的建议隐去除妖师,认为自己被人类背叛而离开了村子……这确实是背叛,因为人类已经不需要除妖师了,但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太公望老爷爷,他是真正解甲归田的,前些天还看见他在下棋呢。”
小仓栗子:“小铃姐很善良,但事情可能更残酷呢……太公望老爷爷虽然是除妖师的首领、但他本人却是修道有成的仙人,来去了无牵挂,自然可以抽身而退,谁也拦不住他。但其他除妖师不一样呢,他们是真正的人类,祖辈都和妖怪结下了仇怨,突然强迫他们放下武器与仇敌和平相处,未免太过残忍。”
本居小铃:“这我确实想到过,但……没办法,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稗田阿求:“或许能将这种无解的局面化解掉,才是我们与贤者之间的真正区别吧。”
古明地觉:“这么说来八云紫在这点上做得也并不算完美呢——”
爱丽丝:“这一点我承认,我的一个友人生前……也受到了这件事的波及。虽然说来容易,但如果那时候的冲突能更圆满一些解决,可能她也会有更好的结局吧。”
小仓栗子:“就连所谓的妖怪贤者都已尽力,这样的矛盾在幻想乡这样封闭的环境下化解到这地步已经是极限了吧。”
突然,古明地觉不知为何,似乎笑了一声。
然后,亦不知为何,爱丽丝也轻笑了一声。
最后,小铃则很直接地“哈哈”笑了。
小仓栗子停下笔:“嗯……?”为什么你们一副很懂的样子?
稗田阿求咳了声道:“身为人类,最大的局限即是其过短的寿命,也因此在所谓的阅历上有着天然劣势。”
本居小铃:“但也不排除有传奇经历的人类呀,就像觉小姐说的,寿命并不能代表什么,人类反而因为这个,有着所有种族中最强的学习天赋,进步的速度也是非比寻常呢。”
爱丽丝迟疑了下,笑道:“即使如此,阵营方面却依然有待商榷,就算本身的智慧和阅历都非比寻常……这么说吧,或许确实能够以跟完美的手段解决除妖师的遗留问题,但……据我了解,只有通过某种方式收买他才愿意倾力帮忙,并非真正站在某一方而需要临时讲价,这样的……总觉得很遗憾。”
本居小铃:“是呀,毕竟卑劣的人类哪里都是,也不少某一个呢。”语气丝毫没有遗憾的意思,似乎觉得有趣。
……
……
愉快地闲聊总是短暂的,少女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众人约好在樱花盛开后一起赏花,随即各自离开。
古明地觉也将人偶放回了抽屉,并迟疑了下,从旁取出了一本厚重的笔记本。
这并不是她尝试创作的第一本小说,但却是第一本来自古明地觉本人的构思与创意,与先前那几本尝试模仿着别人的风格、文笔与内容的拿不出手的拙作不同,算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得意之作。
并不拘泥于克里斯蒂q或者铃太郎的文风,也不特别注重在推理这一块的刻画,只想写出“有趣的故事”——由此而诞生的……
“究竟……起个什么名字好点呢?”或许多数创作者如她这般为作品的命名纠结过。
火焰猫燐——古明地觉豢养的宠物之一,昵称为阿燐的妖怪此时再次敲响房门。
古明地觉将笔记本放进抽屉。
“请进。”
“觉大人,不好了,好像有个人类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从幻想乡?”那多半已经是亡灵了吧。
“还活着。”
“哦?”看来并不是普通人……想来也是,旧地狱虽算已不是正统地狱,但恶鬼恶灵还是有的,既然是能来这里的人类,自然会应付得来。
“大人,您不过去一趟吗?”
“为什么?”地灵殿虽有责任看管恶灵以防作乱,但既不是孤儿院也不是收容所。
“阿空被诱拐了。”
“什么?!”
昵称为阿空的妖怪,是古明地觉的另一只宠物。全名为灵乌路空,是背后长者一双大翅膀的人形妖怪。阿空和阿燐相比,因为整日里都是一副迷糊的样子所以通常只被古明地觉委派一些相对简单的工作。
“那个人类自称是古明地觉的狗腿子,不知怎么阿空就被骗成他的护卫了,也不去工作……”
古明地觉:“……”
一拍额头,站了起来,往书房外走去。
“觉大人,那个人类您认识吗?是前阵子您去地上的时候招聘的手下吗?”
“……”
“觉大人,狗腿子是什么意思?听他说好像是代指忠实的仆人,那我算是猫腿子吗?阿空是鸟腿子?话说,那个是人类不是犬妖吧?”
“……”
古明地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恋恋坐到姐姐经常坐着的安乐椅上晃了晃,又晃了晃。
然后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人偶和笔记本都放在了桌上。
无意识的妖怪,多数时候的行为并无目的性。
但偶尔也会被明确的目的性所驱使,那必然是被称作好奇心的感情作祟。
“好有趣的样子呢。”
左手人偶右手笔记本的古明地恋,在地灵殿的某个角落后,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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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古明地觉封面
作者:荒居栂美
去年年底找11区的荒居栂美先生约的稿,因为他画的古明地觉我个人非常喜欢,也认为这种风格很适合本书,所以找上了他。但因为荒居先生一直很忙而没有进展,前阵子pixiv上私信我实在太忙没法完成了,因此也不打算收取费用了,作品也只发给了我现在的半成品。总之还是先放出来给大家看看,还是很不错的。
顺带,我最喜欢的其实还是他的表情包——
【图2】
【图3】
ps:莫茗人设图以及智慧博弈冠军合影还得等一段时间,前阵子画师生病了,刚刚康复。
ps2:本文中这种使用通话人偶的纯聊天流,并不很利于人物形象的刻画,不喜欢这样的风格也毋庸担心,只偶尔试试不会频繁出现。
FLAG.4 难得失策、地底新居
旧都,已经被废弃的遗址,大妖怪古明地觉在曾经的灼热地狱之上建立起了名为地灵殿的巨大洋馆。
在这座洋馆的庭前花园中,身为地灵殿的宠物兼仆人的阿燐躬身奉茶,古明地觉坐在桌前不为所动闭目养神,过了会,睁开一只眼瞥了下旁边恭敬站立着的人类——
莫茗此人,几次三番坏自己好事,又因为在众场内的会面显得姿态极低,让她无法发作,现在竟敢没事人般独自出现在自己眼前……算是拿捏了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态度吗?
古明地觉并未忘记某些新仇旧怨。只不过这个人类身份特殊、才把早该秋后算账的事搁置至今。
现在……你竟敢闯入我的领地?
悠然坐了好一会,眼看着莫茗似乎耐性十足、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算准了自己能从他心中读出来龙去脉……虽然事实如此,但当然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算了……也没必要在这点上多做纠结。
“这么说,你是来避难的?”
“是的,古明地觉大人,”莫茗恭敬地一躬,“虽然在下只是个普通人类,和管理旧地狱有关的工作可能无法胜任,但您的起居还是可以打理的,如果愿意尝试人类的食物,我这里也有些不错的手艺,无论如何,还请一定收留在下一阵子。”
“呵呵,”古明地觉并不急着正面回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侃侃而谈道,“怎么,放着你的神仙美眷不去相会,跑到我这边、打得什么主意?”
说完似乎发现这句话有点歧义,握拳咳了声,继续说道:“虽说是来避难,这边却没任何收留你的理由,你的仇家、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神明,以你我的交情,我会为你担下这份风险吗?”
莫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为难,但这已经不是个人层面的恩怨了……因为、会连累到整个幻想乡,毕竟我家小巫女如今实力不比从前,真要和龙神发生冲突,大结界也承受不起。”
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烫手山芋,古明地觉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该来这,无论是去求助人类的贤者上白泽慧音、妖怪的贤者八云紫,抑或是那个神明的贤者八意永琳,都会是更好的选择。”
莫茗摊手:“事实上情况似乎要更加严重一些。”
古明地觉愣了下,笑道:“原来如此,血光之灾吗,是说……通过某种类似预言的方式知道注定要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来这边找我动手?”
“怎么可能,你不会动手的……吧?”
“呵呵。”古明地觉再饮一口茶。
“我忽然觉得去永远亭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那么、为什么没去呢?你和博丽巫女交代时、不说是去永远亭看病疗养吗?”
“没有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吼~”读心妖怪一副意味深长地表情,忽然笑道,“难得难得,你这个人,竟然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因为这么无聊的感情、放弃了大危机的最优解?要知道、在那个地方,血光之灾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竟然是什么意思啊竟然,我也是有很纤细的内心的,”莫茗不满,“永远亭是……最后的计划,事情没到最坏状况、不打算考虑那里。”
“但是,最坏的状况总会发生的、不是吗?”
“并非如此,最坏的状况只会在察觉到但还没来得及准备的情况下发生。”
“哦?很自信的样子,看来你已经有所准备了?”
莫茗立马垮下脸来:“哪能呢,这不是来投奔……”
“阿燐,把他给我吊起来,”说翻脸就翻脸,古明地觉丝毫没有给莫茗解释的时间,“既有万全之策,想必也已经对最即将遭受的暴力作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不知是否出于对莫茗不久前拐走灵乌路空的报复,火焰猫燐忽然一手握住莫茗的脚踝,倒提着他飞了起来……脑袋还在地上磕了下。
“啊、别!好难受,我的眼球要爆了!你家主人可没说让倒吊着啊!大家以后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想到自家宠物来了这么一手,古明地觉差点笑出声来……莫茗身下绯跨倒垂过来盖过了脸,说话变得瓮声瓮气。
“咳,”握拳咳了下,英明的觉大人当然不会说出让阿燐把莫茗颠倒回来这种话,只是抬头看着莫茗的厚裤衩子冷漠道,“现在你也明白了,我并不像你想的这么好相与,也差不多可以谈谈条件了。”
“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这样很难受啊,很可能就快死掉了。”
“没事,咽气的话我会趁你没凉之前把你丢去永远亭的……顺便会帮你补两刀,你的血光之灾也能实现了、两全其美,不用感谢。”
莫茗:“……”没说话,似乎一口气没顺过来噎死了。
“好吧好吧,纤细的莫茗先生,虽然不清楚你到底出于什么考虑才做出这么愚蠢的打算,看来你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谋定而后动。”看来是赖着不走了。
“地灵殿可不养闲人,连我的宠物都要工作,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
“别说什么日常起居,原本就由我的宠物负责,轮不到你插手。”
“我的技能还是挺多的,以前在外面混久了什么活都做过、只要我力所能及,苦活累活能做、书面文案也能做,实在不行,一些教习指导什么的也可以,不要小看人类总结经验的能力……”
古明地觉心中一动,随即还是摇了摇头。
看向空中的阿燐:“放他下来吧。”
耿直的宠物自然听从指示放了手,古明地觉上去顺势踹了脚,算是没让莫茗脑袋着地。
地上滚了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莫茗拍打着身上的图,上衣和绯跨都有些脏了,怎么也拍打不干净。
“博丽大结界被破坏掉、的确我也会头疼,但这不意味着我会退让,”古明地觉观察莫茗及其内心,发现对方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恼羞成怒,指了指花园边上的一处小屋,“你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干脆就如你所想,这里暂任几天园丁吧。那边的小屋给你住,前提是、绝对不允许踏入地灵殿中。”
莫茗顺着古明地觉的视线,确实是个小屋、有着形似狗窝的造型,但比之略大,能容纳下成年人一张地铺的大小。
“那里以前用来惩罚我做错事的宠物,暂借给你住一阵子吧,食物方面……”
“不用了,食物我自己解决。”莫茗停止拍打尘土,开始往小屋的方向走去。
“哦?生气了?你心里不是有着最低限度也会给我个住处吧这种觉悟吗,现在应该也不出你所料吧?”古明地觉笑了声,看着莫茗并不停下地走开,随后也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跟在莫茗后面,“觉得我小家子气是吗,妖怪与人类可是不同的、莫茗君。”
莫茗慢慢走着。
“仇恨是比人类的爱更为持久的感情、被其束缚是很痛苦的事。一笑泯恩仇?这是只有人类会做的,毕竟你们活不了多久,无法轻言报复的时候、生存智慧让你们不得不选择妥协……妖怪有自己的做法,我们只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古明地觉双手托着后脑,迤迤然跟在后面自顾说着,“你这个人类,危机感很强,总是想把身边的隐藏威胁化为自己的助力,一反一覆、能解决很多东西。想法是没错,但觉得我会和你惺惺相惜?未免太自大了点。”
莫茗继续走着。
“人类与妖怪成为朋友这种事,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于你来说、也是最理想的状况,对吧?却只会给我添麻烦而已。即使是对人类报以好奇心都是危险的,更何况走得更近?上一个被人类所束缚的大妖怪,因此有了无法回避的致命弱点而被利用,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没守住、被有心者挟持、有苦难言地默默离开,这种悲剧只会不断地重复上演。”
莫茗走着,放慢了脚步,似乎陷入思考。
古明地觉依然只跟在后面,并不并肩或超过他的身位。
“地灵殿虽然少有客人,但也不至于备不起一间客房,莫茗君,你觉得是什么原因特殊对待?好吧,看来你也有所察觉,”古明地觉笑了笑,继续说着,“我虽然瞧不起人类,但却很念旧情,我的宠物们、都是我的家人,因此允许她们住在地灵殿……同理,我不允许你进入地灵殿。”
“呵,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嘛,也不无道理,我的确很欣赏你,因为读心的关系、我大约总能知道任何人的立场,但却无法准确预测你下一句打算说什么鬼话,果然相较于被数据库填满大脑的人工智能、即时演算的部分反而更有趣一些……”
“但也仅此而已。你认为互相觉得对方有趣的人可以成为朋友,真实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莫茗缓步走着,闻言耸了耸肩:“我以为幻想乡的大伙都比较单纯呢。”
“单纯的女孩子们不都被你收服了吗?”
“怎么说话呢?虽然个顶个的漂亮又有气质,但我和大家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呵,”古明地觉笑着摇了摇头,“幻想乡出现你这种人到底是福是祸呢?”
“未来的事情无人知晓,但我希望是好的、由衷的希望。”莫茗如此回答。
“那行吧,莫茗君,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也别说我不留余地,”古明地觉原地站下,“我可以让你住进地灵殿,并亲自为你准备房间,从宠物那里空出一份工作给你,甚至在你与神明对峙时出手帮忙,但你必须保证,留在地灵殿工作,直至死神领走你的灵魂,或者……我帮你将死神挡在门外。”
莫茗停了下脚步,听完后,再次迈开步子。
“你们人类的无偿付出,精神上的满足即可作为回报,可惜我并没有这么高尚,”古明地觉保持着同样的节奏,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很久前、在外界游历时,曾见过人类的某种习俗——进食一种明知可能致命的被称作河豚的鱼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能够获得愉悦——我亦非死板从不知变通的妖怪,并非时刻仅为恪守规则而生存,你是我难得能够欣赏的人类,若留在这里,我可以为你和我自己承担因此而来的、各种意义上甚至原本承受不起的风险,若不然,就老实待着、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什么回报也无,只会被你拖累而已……如何?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莫茗并不回答,在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是吗,很遗憾。”古明地觉很随意道,无论表情和语气都听不出遗憾的感觉。
“我觉得这里就挺好。”莫茗把头探进去瞅了瞅,里面只有一张地铺,其他什么摆设也没,小屋里甚至站不直身姿,差不多是中号的帐篷。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安全方面,只要不出这个花园,普通妖怪恶灵不敢来冒犯,也许有意外情况、阿空大概会来处理吧……你既然是八云蓝送过来的,就顺便也委托那边照应下你的安全,饮食方面既然有妖怪贤者的式神关照、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吧。”
莫茗点头:“妥了”。钻进小屋、把地铺卷起来拿到外面。
“那大概没什么事了?回头我会让阿燐送来一支表,这里无日月之分,住久了会记不清时间,”古明地觉退后一步,看着莫茗扑簌灰尘,“如此我先走了。”转身离开。
“谢了,”莫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及,抱歉了。”
“到时候就让八云蓝接你离开吧,”古明地觉脚步稍微停顿,“以及,你准备的礼物收回去吧,这边既然拒绝了,自然没理由再收下,恩惠与报恩?这种事情循环往复、与仇怨没两样,真是够了。”
莫茗似乎打算说什么,古明地觉打断了他。
“可以的话,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背对着莫茗挥了挥手,粉发的少女身形远去,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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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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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名毛玉》的作者自由自在的门牙,在写作时因突发脏器衰竭猝死,死亡时年仅二十八岁。同辈深表哀悼。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有心的话,去他的书评区说句话吧。
FLAG.5 领主们都是体面人
午后时分,红魔馆花园中,科学家驻足良久。
他并不是个喜欢在这种地方停留的人,常理来讲此刻应该正在地下室研习魔法,只不过总有例外。
魔法并非为人类所创、天生是不适合人类学习的,虽总有具备特殊体质和天分的人类能够突破桎梏,但他和莫茗都不是这样的人。根据魔女小姐帕秋莉·诺蕾姬的著作《魔法气质学》中一说、不但对体质有着苛刻的要求,同时、对精神亦如是——需要兼备理性来毫无差错地施展魔法、又要感性来进入无想,以冥想来提升精神力,总而言之、可遇不可求。
科学家曾对独自居住在魔法森林的人类少女雾雨魔理沙的生平进行过研究,这个女孩以人类之躯完成了对魔法的入门研习之路、其并非完全不能复制,兼具炼金与魔法理论的同时刻苦修习是唯一的方法。
帕秋莉曾提出将贤者之石植入他的心脏,仔细考虑后科学家拒绝了。这套魔法系统确实已经成熟,但那毕竟是借助外物的速成方法、这应该是最坏情况会考虑的方式——既然那时都没有这么做、情况并不紧迫的如今,自是不该贸然考虑这种方式的。
而现下,确实地依靠自身取得了阶段性进展之时,反而不能继续了,难得的假期、该做点什么好呢?
科学家被帕秋莉勒令暂停了魔法的课题——说是再这么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下去就要发霉了,虽然很想告诉自己的老板她并没有这么说的立场,但想了想、人类终归是人类,确实也没什么反驳的必要。
久违的假日却没什么实感,科学家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开始考虑该做什么。
平常这里也没什么为人类设置的娱乐设施,唯一会玩的游戏机、前阵子被莫茗这家伙借跑了,但无所事事并不符合科学家的习惯、对他来讲这如同在浪费生命。
说起来、既然已经魔法使入门,是否应该考虑给自己起个响亮的称号?虽然七曜魔女、七彩的人偶师这样的称呼似乎和自己无缘,但不同于幻想乡中的两位魔女,只要在使用着魔法,无论是何种族都可以称之为魔法使。那么,自己怎么说也该算半个半吊子的魔法使了,那么……四分之一的魔法使?并不是很好的选择,这里的人似乎有喜欢说梗的习俗、那么……希尔伯特的魔法使?数学的应用在幻想乡中十分初级,这种名字恐怕不会被理解吧……说到底、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梗,那种趣味性并非不能理解,但没人知道其引申含意的话、会很寂寞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幻想乡中、尤其对于来自外界的人而言,文化的隔绝十分要命。
就在此时。
“你,过来。”
循声望去,是红魔馆的地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大小姐。
这位吸血鬼领主和科学家的关系本就不好,因为帕秋莉这层关系变得更差、但也同样因此没有真正打起来……或许也只是科学家单方面打不过,但无论如何,不想再被这么小个头的妖怪吊起来打的话就好好回话吧。为人处事的种种方面自己还有许多不足,如何讨别人喜欢这种事、还得多向莫茗这人学习才行。
“啊、是,馆主大人,有什么……”
“蹲下。”
“嗯?”
“说了让你蹲下!”
科学家蹲下。
“那个神绮、到底什么来头?”蕾米莉亚趴到科学家耳边悄悄问,一边低语着、一边悄悄左顾右盼。
什么来头?这句话让科学家再次陷入深思。
……
……
这话在几天前就曾问过一次,那两天吸血鬼大小姐似乎丢了什么东西整天闷闷不乐、被科学家告知可能是自外界来探望帕秋莉的长辈后、立刻换上一副乖巧地姿态热情地接待了这位自称神绮的客人,算是让科学家涨了见识。
原来这位大小姐竟然还有除嚣张跋扈之外的行为模式吗?
重点在于,关于帕秋莉长辈的推断在那后来被科学家推翻了,虽然并未告诉大小姐……那天神绮和老板两人不知说些什么竟聊了很久,但在那之后魔女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按这边习俗来说,假如是长辈,或许该介绍给红魔馆的各位认识?不仅这么做、甚至没有挽留。
反而是蕾米莉亚大小姐的热情招待、把这位神绮也吓了一跳的样子,接着帕秋莉老板也知道了神绮被强行留宿在了这边,并没多说什么,只暗中交代了自己不要唐突冒犯、如有可能尽量满足她的愿望这种耐人寻味的话。
根据几天前来借游戏机的莫茗推断、这人应该是帕秋莉所认识的某个旧识,绝对很有来头、说不定以前还关照过你老板,并分析帕秋莉的话,认为招待好这个人有可能拿到好处。
科学家对前面的话有类似的分析、但后半段则不认同——他并没太多物质方面的需求,对自己而言能称之为好处的东西可不算多,除非……这位很有来头的人像莫茗说的那种修炼了无数光阴的老妖怪、动辄可以传几百年功力给你什么的,对此说法科学家嗤之以鼻。据他了解,幻想乡中实力强大的妖怪是不在少数的,但她们也多半只能独善其身,要说渡人修行什么的、确实很少听说,何况这位神绮、看着与村子里的人类女孩子们没什么两样,并没所谓仙风道骨的气质……虽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方便行走而收敛了某些非人型的姿态、但其扎着一束不知能否称之为侧马尾的细发,时髦值方面似乎也很微妙,强行束起的呆毛不知其意义何在、亦不可知帕秋莉老板话语中的真意究竟为何,就算自己真的帮了这人些许小忙、难道对方真能像神明一样随手予人类以长生恩惠?
停留在幻想乡几年之后的科学家也算是接受了所谓神明的存在、但根据他的推论,那应该也肯定是某种高维度的存在、其不可能会甘愿降临在这种三维的低级世界中,更不会以人类之资、女孩子的样貌出现。哪怕、退一万步,那也应该是及其傲慢无礼、将人类视为草芥的个性才对,总之不会是这个神绮,的确、其言谈举止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但其程度很微妙……和眼前这位大小姐比起来已经算是和蔼可亲的善人了。若最遭的情况因此变得有可能发生,那便一定会发生,不论是概率学还是严谨的计算科学,都是都是不允许有丝毫误差的必然、在向他讲述着,神明不能拥有感情,否则世界必会因此走向毁灭——所谓神明、是掌握着庞大能量和制定规则权力的存在,这股力量可以将天地间任何生物的自尊与虚荣轻易碾碎、因此其不能有也不该有感情,相反若神明越能体会人间百味、便预示着这股能量和规则越不稳定——其在某时、必将冲突,且必将因冲突导致毁灭。
关于神明的研究科学家有自己的一套推论、但也难免有所偏颇,因此十分需要来自以来自外界科学的客观眼光以参考,曾在烧烤桌上向莫茗阐述过部分想法,对方只回了一句话——呵呵。科学家对莫茗的敷衍语气十分不满,弄清这幻想乡乃至其周身世界的实际构成、对于同为外来者的两人的生存是十分必要的条件,但莫茗却只装模作样地哼着歌、唱着什么自称支配者的愚蠢的种族、列举出狂妄自大的幼稚定理,科学家更加不满,开始据理力争。人类在种族方面的确有着大量的缺点和天然弱点、其文明也限制了科学的水平,但身为个体却不然,两人虽来自不同世界、却皆是自命不凡的人,为什么非要拘泥于人类的弊端和极限?缺点和不足、看到然后更正,漏洞百出的定理、想方设法完善,科学家嘲笑莫茗、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为什么装出一副看透一切的无为姿态?简直可笑。莫茗想了想,认真回答说自己并不像他那么有进取心、客观来讲莫茗本人和本人的经历都不算普通,但他完全不想自命不凡、因为那样会有使命感,从而变得很累。莫茗有点喝高了,打着嗝告诉科学家,自己喜欢有感情的神明,这样的世界更有人情味一点、活着会有趣得多、虽然风险也会变大。至于因此出现的各种弊端……莫茗的家乡、那个遥远的神弃之世,地球乃至其上的人类文明将在五十亿年后毁灭,更远的将来或许宇宙也会因其自身规律重新洗牌,但、那又如何?没有神明的世界存活五十亿年、有神明的世界只能存活一亿年、一千万年甚至一百万年,对于现在的你我而言有区别吗?往小了说这个幻想乡,这个不合理的、美好又极为脆弱的、像泡沫一样的桃源,真的能这么存在下去吗?这种事情交给妖怪贤者去考虑吧,如果你我有幸在活着那天看到末日到来,到时就和大家一起做最后的抵抗吧……那时候、说不定反而会庆幸神明也拥有着人类的感情呢。
理解到双方看问题并不处于同一角度,两人碰杯后科学家再没提起过有关神明的事,这会反倒因为这个客人神绮的原因回想起来。只不过,比起科学家自身从概念中塑造出以万物为刍狗的无情性格,这个呆毛女子、更像是从城市来农村探亲的大姐姐,不论其正体为何、既然早先便认识帕秋莉老板,肯定不是人类,不是人类的主、对他来说肯定是不好惹的。
综合考虑,主动接触、可能造成的麻烦大于无法预知的收益,没到山穷水尽、不该去考虑这些邪道,这几天科学家压根没去遭扰这位临时的客人。
但这不代表出于其他方面考虑的大小姐蕾米莉亚会这么想。
科学家听从莫茗的警告不要把神绮并非帕秋莉妈妈的推论告诉这孩子,否则对方可能因为先前的礼数而懊恼、前恭后倨从而惹怒这位不速之客。
面对大小姐的问题,科学家反问道:“大小姐,这几天有好好招待客人吗?”
“挺早前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大小姐细眉微蹙,继续附耳道,“走之前问了我命莲寺的位置,我竟然没听说过。”
无法对远方来客无法一尽地主之谊,甚至问个路都回答不上,太不体面了——体面人蕾米莉亚如是说。
“之前并未听说过有这地方,或许根本是找错地方了、又或者是刚刚建好的地方所以没听过很正常。”科学家试着宽慰。
“有道理,”蕾米莉亚深思,“我凭借本能足以发现此人的强大、令人生畏……她到底是帕琪的什么人、来这里又在找谁呢?”
“谁知道呢,可能只是随便逛逛?”科学家想起之前在魔法之森见面时对方的问话,此时想来、会在那一带徘徊,在寻找的多半是居住在森林中的魔女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了。
帕秋莉老板和爱丽丝是好友,所以两人相谈那会多半是在向神绮讲述人偶使近些年的事迹?大概吧。说起来,自己虽然和森林里的魔女小姐并不熟悉,但据说她和莫茗挺聊得来、那么……会不会有什么好戏呢?科学家这么想着。
……
……
与此同时,在地灵殿花园打坐的莫茗打了个喷嚏。
躲在花丛里的古明地觉吓了一跳,但仔细倾听就知道,自己并未被发现。
前几天说了帅气的话然后转身离去,老实讲这离场效果还是蛮满意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折返回来,不禁令人唏嘘。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被发现,不然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要说为什么地灵殿的当家、可靠又稳重的大妖怪古明地觉会躲在草丛后面……自然是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无法推论的怪事。
地灵殿基本是所有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能够在读心妖怪的地盘中发生盗窃这样的案件、肇事者通常只可能是一人——她的妹妹、无意识行动的古明地恋。
但这次丢失的东西非同小可,读心妖怪无法再像往常那样一笑了之,而事情正好发生在莫茗来访之时,让她不禁生疑这其中是否有些蹊跷、毕竟莫茗的思维是无法掩饰的,他被妖怪贤者的式神八云蓝送至此地退避灾祸,而八云蓝拥有使用其主人间隙的能力,这很难说又是某些人唱的好戏。虽然无法找出隙间妖怪当面对峙,但跑得了八云蓝跑不了莫茗。
审讯也是需要技巧的、虽然当面对峙自己也有自信,但……毕竟漂亮话说出去了第二天就转头回来有点不爽,并且这么过去、难免会被钻什么空子、人类最脆弱的时候并非总是其毫无防备的时候、偶尔会出现自以为是的情形中反而更加漏洞百出。
阿燐按照自己交代的时间准时出现了。
“主人让我送来的。”递过一支怀表。
莫茗接过,心中的想法也适时传来。
古明地觉不禁暗嗤一声,此人想法太过愚蠢——在怀表中做手脚、从而让他颠倒作息对地表过去的日期做出错误的估算然后错过和灵梦约定出现的时间?明明有八云蓝暗中弗照,自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想法未免太过孩子气!心中先行对莫茗鄙视一番,最后少不了还得叹息一声,可恶、竟然被识破了。
“有心了。”莫茗接过怀表,打算等下次和八云蓝接头的时候让她帮忙检查一下。
“那就这样吧。”火焰猫燐似乎完全不想在这多待似地原地腾空打算离开。
莫茗探出狗屋的半个身子也正打算缩回去,阿燐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对了,还有个事要问你下。”
究竟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刻意?但无论如何做的十分棒,古明地觉暗中称赞自己的宠物姿态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是被自己指使提问的破绽。
“还啥事?”莫茗的半个身子再次探出,一副有话快说不耐烦的语气,对于这位曾一言不合把自己倒掉起来的妖怪也没怎么打算搞好关系。
“你这家伙、没事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居心?给我老实交代!”
“你家主人让你问的?”
果然如自己所想,古明地觉几乎立刻从莫茗心中发现了难不成躲在某个地方观察自己的想法、随即又被他的自问自答不可能、古明地觉是高傲的大妖怪、干不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所抵消。
好啊真有你的,古明地觉压抑住自己立刻冲过去把莫茗的脑袋按进地里的冲动,最后理智占据了上风。
现不现身倒在其次,不能让这家伙得逞是最重要的、否则被小瞧了,恐怕要气得无法安眠。
“当然不是,你算什么东西,主人根本懒得见你,该问的也早问完了。现在是我在质问你,给我老实回答!”
干得漂亮!古明地觉暗中喝彩。
虽然一开始有考虑过为了让莫茗更加放松警惕、而让阿空过来询问,但考虑到阿空之前轻易就和莫茗达成共识、并不能纳入考虑范围内,再加上阿空显而易见的智力……更可能会让莫茗心中坐实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自己在暗中读取他的思维这种想法。
如今看来,阿燐果然是最好的选择!
“该问的早问完了,该回答的我也回答了啊,我是来避难的,原以为你家主人会摒弃前嫌宽宏大量收纳落魄的旧时宿敌,没想到……哎,算了,我自己也有错,可能是我有所误会。”
并非如此,古明地觉心道,是你自己放弃了进入地灵殿,而非我锱铢必较不给你机会。
“我不是问这个,明面上你是这个目的、谁知道你暗地里存了什么心思?!给我老实交代,不然……这次你可能会从更高的地方掉下来。”火焰猫燐不怀好意地看着莫茗,靠近了一步。
莫茗往屋子里缩了一分,不悦道:“我能有什么暗地里的心思?你家主人又不是吃干饭的,一读心不全完了?”
“这个……”
哗哗——地草丛声响起,古明地觉十分惊讶,这并不是她发出的。
但是莫茗和阿燐的交谈却因此停下。
原来如此,好你个莫茗。
古明地觉当下从草丛后飞身而出,按住莫茗的脑袋直接拍到了地上……那一瞬间、莫茗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好汉饶命几个字——
FLAG.6 一起前往幻想乡吧
【注:本书后续出场的个别角色可能将与一设明显偏离甚至相悖(简单来说就是放飞自我)。】
【执着于一设的读者可自行考虑是否要继续锅巴会尽量让故事的发生在书中显得合理、却不会在某些细节是否符合原作的话题上多作解释,设定上抬杠只会让双方逐渐消磨自己的热情,喜欢这本书的话,请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故事本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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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背面、无生机的贫瘠之地。高空之上、屹立着一位神灵。
一头金色长卷发披肩洒下,身后的紫色灵气如羽翼般展开,无姓无名的神灵表情安详地眺望远方。
纯狐,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神祇。所谓神灵也好、仙灵也罢,凭借着长久地修行拥有了足以与神明匹敌的强大力量——只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并非求仙问道之心,而是刻骨的仇恨。
在得知嫦娥身处夜之原的一千多年来,曾数次对月之都发起过攻势。
月都的法阵皆出自月之贤者八意永琳的手笔,是有着千般变化防御结界,纯狐曾数次突破、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就差一点了,只要再强一点,就可以突破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就在这结界之中!
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变强、重新再来。
所在意的唯有一点、月都的神明为何不与自己正面交锋?在小看自己吗、哪怕守护着月都的结界一次次千疮百孔?
千年来纯狐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至今日,终于发现了——月都之王月夜见,早已抛下夜之原、消失了。也正因此,月之都对于任何来犯之敌、都更倾向于防守,而自己这样的强敌、更是不可能去正面接下。
呵……对于收留了嫦娥的月之都,长久来可是被纯狐寄托了相当一部分的仇恨的,如今还能否回忆起仇人嫦娥的样貌或许只有纯狐自己心里知道,但面对难得内部空虚的月都,没有不攻进去的道理。
月之贤者啊,你的智谋的确令人望而生畏,但、终究要结束了。不愿或是不屑于亲自出手,以为仅依靠这陈旧的法阵就能一次次地永远坚守住月都吗?现在,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纯狐,而你们、也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这一次,她没有前往月球的背面,没有寻找法阵或试探性地进攻与破坏,只是静静地腾空在月球的另一端、荒无人烟的静海之上。
纯狐——纯化程度的能力。事物在未命名之时所具备的最纯粹的能量,如今的纯狐已将其发挥到了极致,如果说、站在顶点的神明们拥有着创世的能力,那么作为仙灵的纯狐如今所拥有的纯化之力——剥夺掉被名所束缚的杂质,那已近乎于某种、能够创造神明的力量。
她本人的存在,如今就是一种威慑——如果月之都仍旧用那不理睬的方式轻蔑对待,那此番必定……
纯狐微微抬头,看向不远的前方。
时间与空间的扭曲、一个陌生又似乎有点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纯狐笑了起来。
……
……
对人类而言月球永远是寂静无声的。但对月之民而言并非如此,而对掌握着规则力量的神明则更不必说。
纯狐对着面前地虚空说道。
“我感觉得出……你的力量很强大,虽然作为的神明纯度不足、但的确够格做我的对手。”
来人现出身姿,黑色的长发坠于脚下,并不明亮的光芒映出了她的容貌,白衣绯绔、手持长弓。
与满月相对地、距两人遥远地天边正是满地的蔚蓝之色。
“你就是月之贤者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似乎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夜之原的主人已然不再,如今除了月之贤者、还有谁够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这并不是有没有资格的问题,驱虎吞狼、听说过吗?”
“……你究竟是……”纯狐似乎也有点糊涂了。
“和你的仇敌一样,我也被关押在月之都,”女子笑了笑,“还有比让罪人与敌人之间互相厮杀更好的主意吗?”
“等等……”因为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孔,久违的记忆终于苏醒、虽然并未真正见过面貌,但在纯狐尚为妖怪之时就曾在祭祀的画卷上、在浮雕上见到过,“你是……天照?!”
精神在一瞬间绷紧地,但却没遭受到预期地骤然攻击。
女子叹了口气:“你觉得、这可能吗?”
“哈,想来也是……月之都什么时候有能耐把天照关押为罪人了。”
纯狐放松了精神,却看见对方忽然取出了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临。”
“喂喂、给我等下,你该不会觉得……”
“兵。”
看到对方的动作,还在口中念着意味不明的词语,纯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斗。”
“这难道不是神明层次的战斗吗?你究竟在做什么?”
神明之间是不能轻易动手的,尤其是物理层面的交手、会轻易将周边事物毁灭殆尽。
“者。”
“张弓搭箭?哪怕你真有射日的神威、但也不该是这样出手吧?还是说、在虚张声势?”
“皆。”
“看样子、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纯狐叹了口气。
“阵。”
“虽然倒也不是因为怕你……”
“列。”
“但你真的让我很火大啊!”
纯狐骤然出手,但就在同一瞬间,对面的女子松开了弓弦。
想要躲避,但空气变得凝滞,用尽了自己的最快速度、身形却无法挪动分毫,而那支离弦的箭、在须臾间就已飞至她身前。
箭矢已注定无法躲开,但这不过是自己一时大意罢了。
的确是神明的手段、却依然是无聊的把戏。纯狐这么想着。
纯化——箭矢的材质。
纯化——大气的组成与密度。
纯化——箭矢的飞行矢量。
在这刹那须臾之间,箭矢与她身前相隔的几公分距离发生了变化。
这段距离中,已不再是原本概念上的稀薄大气、这箭矢,也已不再是原本高速飞行着的箭矢。
猝不及防地攻击,轻易就被化解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噗——”
无法传达声音的月面上,纯狐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肉撕裂的声音——箭矢普通地贯穿了左肩的骨肉,纯狐普通地飞了出去。
……
……
身体摆成大字、有点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纯狐有些想不明白。
女子亦从不远处走近,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纯狐微微抬起头有些艰难地看清了来人,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又躺回地上。
终于开口说道:“你赖皮。”
女子再次歪着头,似乎无法理解。
“你少念了两个字。”
“私只是随便说着玩的。”
纯狐在准备全力进攻的那一刻疏忽了防守,只因那一瞬间她认为对方尚不会射出箭矢。
“呵,好算计——确定了,你就是月之贤者。”
女子再次摇了摇头:“不是的。”
“你究竟是谁啊?”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样根本诈不出身份。
想了半晌,终于回答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私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略微迷糊的姿态、似乎连自己该说什么都不确定。
这番仿佛戏谑的说法似乎终于惹怒了纯狐。
单手将肩头的箭矢拔出,缓缓地站了起来。
纯狐重新腾空而起,身后紫色的羽翼满开,仿佛不久前被击落的狼狈一幕从未发生一般。
“虽然还是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你浪费了唯一一次杀死我的机会。”纯狐俯视着月面上站立的女子。
凌乱的黑发随意地拖在地上、让人不禁感觉到有点可惜,黑发女子微微抬头看着纯狐,不发一语。
激怒!
沉默是最大的轻蔑,月之贤者如是、如今之人亦如是!
纯狐闭上双眼,微微侧身。
抬起右手,掌中发出微微光芒。
女子不闪不避,被光芒击中了。
并不是躲过了,而是被无效化了。
女子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法理解的疑惑表情,歪了歪头看向纯狐。
“你、在做什么?”
“你……”
“你真的是肩负着仇恨而来的吗?还是说、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你做了什么?”
“万物生生相克。”
“你是想说,自己只是恰好比我强、这种傲慢的话吗?”
女子摇了摇头。
“纯化的能力,事物在未命名时的纯粹的力量,纯狐、你是真正意义上可以匹敌神明的强敌,”缓缓地向前走着,凌乱地头发开始在身后的地面上拖行,“但可笑的是、这样的能力却被人类的阴阳术所克制。”
“你说……阴阳术?那种蹩脚的东西?”
“没错,阴阳术式的核心即为咒,以名的形式所施加的束缚,是其根本。你那凭借无名的本源所得的混沌力量、于阴阳术而言,正是相生相克的宿敌。”
“……”
“许正是所谓的天道轮回吧。位于最底层的短命种、人类所创造的这种法术作为武器,却经常连妖怪都无法匹敌。如今、却能被用来对抗神灵。”
“……”
“那么,”女子走到了腾空而起的纯狐身边,抬头仰望着她,张开双臂,“被仇恨驱使的纯狐,使出你最强的攻击手段吧、让私看看你的极限——”
话音未落,一道光芒闪过,凝聚着世间最纯粹的杀意与狂气的攻击贯穿了女子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咔嚓地断裂了。
随即而来的,是弥漫到整个月面的神明之力。
纯狐落回地面,从地上拾取了那个断成两截的、被雕刻成天照样貌的人偶。
就在人偶断裂的一瞬间、纯狐似乎听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谢谢。
“这个是……式神?”纯狐看着手里的人偶,喃喃道,“这种程度的式神?开什么玩笑!”
……
……
月之都。
对刚刚发生在月面之事一无所知的月之民们、过着一如既往的安稳生活。
唯有绵月姐妹正严阵以待着。
绵月丰姬坐在城墙之上、双腿前后摆着,神色轻松地吃着一只桃子。
绵月依姬则单手握着剑柄,表情凝重地来回踱着步。
忽然,依姬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地面、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应该放那个罪人出去的。”
“放心吧,神久夜姐是很强的。”姐姐丰姬轻描淡写地声音。
“怎么可能是在担心她啊?”绵月依姬使劲地将拄在地上的剑顿了又顿、发出铛铛地声响,“死了或者跑了都会很麻烦的吧?姐姐你为什么会同意放那个罪人出去啊!”
“不要罪人罪人地说啦,”绵月丰姬啃完最后一口果肉,将桃核装进口袋,“神久夜姐好歹也是有月读尊大人的记忆的哦,又多亏她的配合,我们千年来的管理压力小了很多呢。”
“不过是个人偶而已,私不可能会承认她和月夜见大人有什么关系!”绵月依姬不耐烦地声音瞬间提高,“都怪师父大人的什么命令,要是可以迎击来犯之敌、哪会沦落到这么被动的田地?”
“依姬,”绵月丰姬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师父大人自有她的考虑,如果事事亲自迎击,月之都最高层的力量会被敌人轻易悉知的、哪怕当下不是我们的对手,一旦被洞察虚实,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那也不该让那个罪人过去迎击吧?她……区区一个人偶而已,怎么可能打得过……”
“依姬,你应该清楚的吧,神久夜姐的身上原本就有月夜见大人所施下的神格烙印,如果大人真的永远不再回来、或早或晚,那你口中的那个罪人、人偶,将会代替大人,真正成为的……”
“姐姐!您知道自己在说什……”
“依姬,她回来了。”
绵月依姬也停止了争论,顺着丰姬的目光,望向了原处的月平线上。
身形狼狈的女子拄着长弓,踉踉跄跄地向这边走来。
转换了里之月与表之月的连接,开启月都结界,绵月丰姬将神色萎靡的神久夜接进了月都。
“神久夜姐,发生了什么事?”绵月丰姬又取出个桃子,啃了一口问道。
“没什么、那个纯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你……”绵月依姬走上来、正打算例行地一套说教,却发现眼前的女子身上的异状。
这副灵体的姿态,预示着眼前之人已经……
“抱歉,私因为疏忽大意、让月夜见所雕刻之本体被击碎,如今已无力回天了。”
“啊……”绵月依姬忽然感觉喉咙发堵,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看着依姬的表情,神久夜常年没有波动的淡漠神色有了变化,忽然站露出一个微笑,说着:“谢谢你,依姬。”
“你……在说什么……还没完呢!”绵月依姬不知为何忽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解下长剑横握在身前,“既然是灵体的话、附上神物就不会消散,你……将就下,这把剑再怎么说……”
“依姬,够了!”身旁的绵月丰姬忽然出声打断。
未等绵月依姬露出不解的神色,神久夜伸出已化为灵体的手掌,摸了摸依姬的脑袋。
“依姬,让我走吧。”
“……不要!”
“作为给予生命的回报,私已经遵守了诺言。”
“不要!私……除了偶尔苛责两句,也……也没为难神久夜姐你吧?就算、就算我哪里做的不好……”
“并不是这种层面上的,依姬,”神久夜轻笑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是的!你绝对在记恨私!私全都知道!”
“依姬,你的性格太认真了……正因如此,你将私与月夜见的差异郑重其事地看待,在你眼中、私就是神久夜,哪怕是所谓的罪人、人偶也好,却并不是月夜见的替代品。所感谢你的,唯有这点而已。”
“……神久夜姐。”
“谢谢你,让我安心地走吧,”神久夜笑着,“在这里,私已经没有什么未了心愿了。”
“依姬,丰姬,愿你们安然成长。终有一日,定能独当一面的。”
灵体化作光芒四散,唯有那把曾经被月夜见带回月都的弓,掉落在了地上。
绵月依姬在原地站了许久。
回过神后,她看到丰姬姐姐依旧坐在城墙那里,只是手里并未像往常那样握着桃子。
“丰姬姐,你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还让她去的吗?”
“神久夜姐完成了与月读尊的约定,她不欠我们什么。”
“可是,私以前那么凶她……”
“你知道吗,她刚刚感谢了你。”
“可是……”
“却没有感谢我呢。”
“……”
“月夜见大人的替代品……吗?”绵月丰姬发出苦笑,“看起来……该反思的不是你,而是私呢。”
……
……
纯狐并未离去。
她在原地坐了下来,仿佛在等着什么。
等了许久,终于出现。
不稳定地灵体仿佛在下一秒就会飘散般,女子的身形再次出现。
“私、名为神久夜。”
“哦,终于肯告诉名字了吗?”纯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地灰……很随意地样子,似乎完全不像是一个仙灵应有的做派。
“你的仇敌、幽禁在月之都的女神嫦娥,如今还能否记得她的样貌?”
“要你管?话说,月都这么喜欢囚禁罪人的吗?你这种程度的神明也被当做罪人囚禁起来了、看样子不像是吃了蓬莱之药?”
“嫦娥却也并非是第一个因服下蓬莱之药而被处罚的神明。”
“这种事情怎样都好,是没太大兴趣啦。”纯狐老实交代。
“看你似乎的态度、似乎并不执着于复仇,千年来为什么会对月都念念不忘呢?”
“并非不执著、只是不那么急迫而已。我的孩子……被杀死了。但其实仇也早报过了、那个人类,千年前就被我手刃了,只不过,总要找些理由,才能在这世上存活下去。”
“所以就是嫦娥?”
“仇恨是非常持久的感情,足以凌驾于其他任何感情之上、经久不衰。”
“很巧,私和你抱有同样的目的。”
“你也要复仇吗?向谁?”
“月都之王月夜见、月之贤者八意永琳。”
“呵,不小的来头呢,说起来这个八意永琳、只用阵法就把我逼得无计可施,至今为止本人都未出面过呢……”
“可能事实更打击你,早在千年前、她就与月夜见一同离开了、这阵法……只是她留下来的工事之一而已。”
“……反倒更加想要会一会了,不过在那之前,”纯狐看向神久夜,“你究竟是谁?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过名为神久夜的神明。”
“月夜见消失近千年,你直至最近才有所察觉——如你所见,私就是那个被她创造出、用来支撑着月都的冒牌货。”
“……这样一来就明白了,”纯狐以拳击掌,“我确实想要会会这个八意永琳,看样子你来找我应该有所打算吧?”
神久夜点了点头:“月都这里来日方长,若将来某天你要攻打、以私的建议,最好寻找一个盟友。”
“呵,我可不需要盟友。”
“并非如此,若你丧命阵前、有个人收尸也是好的,若终于大仇得报,有个人分享喜悦也是好的,若真的孤身一人,你会变得和私一样,对去死这件事变得麻木了呢。”
“老实讲现在就有些预兆了,只不过、有资格做我盟友的人可不多,”纯狐打量着神久夜,“说起来,你好漂亮啊……”
“私的性命朝不保夕,将来自有人适合与你结盟。”
“嘁、你这样还能活到报仇么?可能明天都撑不到吧、需要我的能力帮你一把么?”
神久夜摇头:“死亡只是解脱、何况,将死之人,反而能激起人类的保护欲呢,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随你便吧、话说,反正你马上就要挂了,快点告诉我月之贤者的下落,别突然就这么死掉了……”
“在那之前,私还要告诉你反制阴阳术的方法,以现在的你而言,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真麻烦啊,”纯狐不禁感慨,“不过,听起来蛮有趣的。”
“然后,一起前往幻想乡吧。”
FLAG.7 【射命丸文】时移事易,人民城郭
史官,执笔记录王朝兴替之人,人类中常有这样的官员存在。
最开始,我受大天狗之命,也履行着类似的职责。
身为天狗的一员,不仅仅要记下人类王族的演变,还要对我等各氏妖怪族群之迁徙、兴衰等大事予详尽记录。
有时妖怪屠戮人间,有时人类灭妖怪族,循环往复。我曾告诉妖怪们“食人害命须有节制否则将有反噬”、也警告过帝王“肃妖令状切勿赶尽杀绝否则必遭报复”,但都只迎来了被当做敌人的攻击。
逐渐地,我成为了绝对中立的记录者,麻木且冷漠地看着人类与妖怪相互间的倾轧——我将永远这么记录下去,直至某一方彻底倒下为之。
我曾一度这么以为。
我时常出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或坟坑前,以亲眼所见来记录战争带来的惨象。
有时看见乌鸦在叼啄堆积起来尸体的腐肉,觉得这种以死人之肉为食的动物和只会在王朝破灭、族群衰败的废墟上出现的我,倒是有着几分相似。
渐渐地,我的羽翼开始变得如乌鸦般漆黑。
原本无论造化或者修行、垂垂老矣的大天狗和我本人都未曾怀疑过我必将成为新的大天狗,然则妖怪的种族演化其实并无常理可循,我接受了新的翅膀和——新的种族,而我原本的同僚、则代替我成为大天狗,统领了如今的妖怪山。
妖怪本是天地间的异数,一人即一族者多不胜数,我身上的变化虽奇异、但放在所有妖怪族群中也不值一提。
但有趣的事情还没完,在我身体异变后,各地均出现了被称作‘鸦天狗’的妖怪种族。
有段时间、传言说这些鸦天狗都是我的后代,而我本人也被说成了人尽可夫的浪荡天狗妖怪——我倒是对繁衍的行为并不抵触、据已故的前辈大天狗说,似乎是很舒服的事,只是兴趣不大,而洁身自好是没法向人证明的,只好任人去说了。
好在,公道自在人心……当然是开玩笑,没人比以史为鉴的我更明白积毁销骨,所以稍微使了些小手段。
随着刻意的推广,清廉正直的射命丸文大人如今在妖怪山已深入人心,谁要还敢旧事重提、自然有人会替我打爆他的天狗头。
某种意义上,比起其他人,自己反倒是最先风评被害的、这点稍微有些讽刺。所以后来,偶有《文文新闻》中刊载提及的一些推测或猜想被有心人利用致使他人身败名裂的事件发生,我便开始决定不再对任何情报不足的事件发表新闻了。
麻木地记录着历史的我,不断地用笔写着东西。留在纸上的、不知能否在未来某天被读到的历史,堆积成山。我似乎天生就是去做这件事的,与我个人意愿无关、就像遵循着某种规律冥冥运行的天道一样。
而世间虽大,却并非时刻都有大事发生。一些事件是否值得记录,需要我来判断。某年某月某日,某山中数十妖怪被除妖师诛杀;某年某月某日,人类某村庄被大妖怪报复袭击无人生还……这些事情多半无关痛痒不值一提,而我的性格、也受此冷静且中立的立场影响,愈发冷漠。后来,无论人类的城邦或是妖怪的一方灭亡、都不过让我面无表情地在笔记上多添几划罢了。
有阵子、天狗们开始大举报复人类、随后被强大的阴阳术士屠戮殆尽,同族死者十之**,但这……与我记录的那些兴衰往事又有何差别?那时觉得很正常、似乎不该为此感到悲伤,因此、我依旧是默默地记录着。千年来,我已心力交瘁。
直到有天,认识了一个名为稗田阿礼的人类,她身兼与我相似的职责,不同的是、她是个充满了活力与求知欲的女孩。
那时适逢妖怪迁徙至幻想乡,我被大天狗告知不需要再担任这份残酷的记录职责了——正自迷茫之际,阿礼子邀请我看了盛开的樱花,饮酒间、提了不少建议。
我的生活或许正因与她相遇而重新染上了彩色……不过那些,已是我少有不愿记录在纸上的往事了。
……
……
我喜欢记录新闻——这比我的上一份活计有趣多了。
这是一份需要主动出击的工作、比起被动等待事件发生的历史记录者,只要是能引起他人兴趣的均可作为新闻话题,而用来判断的根据虽依旧是我、却不再是用理智的分析,而是要感性的直觉了。
这件事的发展似乎会很有趣——仅此一点、就足以成为动机促使我采取行动了。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清楚、《新闻》是要写出给他人阅读的读物,仅凭自己的兴趣是不够的。
开始时,只是为了转移自己厌世的心情而随意地记录着只有自己感兴趣的事物、那些报纸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同僚的天狗们忽然过来询问今天的报纸还有吗?原来是当期发布在报纸夹缝中有关如今妖怪山的首领大天狗已经秃顶了、希望大家工作之余适当放松心情的话题引起了广泛关注。
本身倒也没什么,新任的大天狗原先就是我的同僚,身为旧友、自然很清楚他“工作狂”的一面,即使手头没事、也会刻意没事找事,经常连着数月不曾休息,我本着好意提醒大家注意身体,没想到却成了广为流传津津乐道的逸闻。
那次事件后、我开始关注其他人的兴趣范围。了解其他人的兴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从她们接触的文化程度与类型开始着手,而我作为独居的异类天狗妖怪、平日里与妖怪山的众人是没有太多话题的,那时开始、我逐渐尝试与他人交往。
比起会讲一些人情世故的人类、妖怪们更信奉拳头即真理,彼时的妖怪山、是比人类社会更为等级森严的地方,而我作为直属大天狗管辖的特权者,开始为妖怪山带来了一些娱乐设施、并借此认识了一些有趣的孩子。
犬走椛、姬海棠,虽然她们在妖怪山中地位不高,但却令我感觉到生趣——以她们为.asxs.,我开始将兴趣的调研向妖怪山之外扩展。
随即、我接触到了一个不同于以往所见的世界。
这片幻想乡与我在外界所见的生态圈截然不同。这里的妖怪们各行其是,却与人类社会互不侵犯——我很奇怪,这并不是妖怪的本性,以我数千年的见闻所知,十个妖怪、九个半会去害人。
很快我就明白了、并非这里的妖怪性情和善,而是住在这里的除妖师们、千百年来与那些凶戾的妖怪厮杀,将其尽数铲除了。
留下的只有那些对人类不怎么感兴趣的妖怪,便形成了如今大家偏安一隅的格局。
而在此格局已经稳定的当下、顺理成章地到了妖怪贤者鸟尽弓藏的时候。稍远到多年前的人里血案,近则至上月初人类村庄除夜祭上的斩草除根,人类一族从此再无除妖师一脉。
八云紫这几手借刀杀人着实有点门道,可惜自己不太受她待见,也就没了去找她聊聊的想法,只是权谋杀伐之事本身我没有太大兴趣、来到幻想乡之前,早就身经百战见的多了。
人类的村庄里令我感兴趣的可不多、少数几个中,稗田阿礼子的后代自不必说,还有一个租书屋的小姑娘也引起我格外的关注。我经常隐去翅膀乔装打扮去租书屋借阅书籍,带回妖怪山抄录收藏,因此也有着已经暴露身份的觉悟、毕竟每次都会去借阅铃太郎、克里斯蒂q两位作者的最新篇,所谓忠实粉丝大概都会给作者留下些许印象吧。但去铃奈庵乔装借阅的妖怪并非仅我一人,所以她们一般不会特地与我接话,而我、也丝毫没有接触她们的打算。
如此封闭的环境中诞生出如此优秀的人物,她们的未来却注定庸碌一生,或许会无法忍受而成为妖怪吧、又或许不会呢?我只不想自己种下因果、徒增悲伤罢了。
了解他人的兴趣是职业素养、但我依旧是一个仅凭喜好行动的观察者和记录者,且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如此。
……
……
有觉悟的长生种、通常都很少主动与人类打交道,因为人类实在变得太快、也死的太快了。
我不喜欢这一代的博丽巫女、因为她单挑妖怪山时打伤了我的友人犬走椛,但却不得不承认她推广弹幕决斗机制是何等的雄才大略——幻想乡的安宁只是一时,人类与妖怪的仇恨终将再起,而无人伤亡的对决机制、则确实地延缓了那个时间点的到来。
相较于少数的杰出人类,我更喜欢这里的妖怪们。可能是因为同类相斥、我不喜欢那些油头滑脑之人(特别点名某个居住在神社的男性人类),而妖怪们的心思更加单纯直接、哪怕曾经称霸一时的鬼族,只要毕恭毕敬地对她们使用敬语,就会被率直和善地对待。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概就是这样。
只是,哪怕如今的幻想乡中大多只剩下性格相对较为温和的妖怪,依然有个别合不来的。
如果非要列出一个射命丸文小姐最讨厌妖怪排行榜,古明地觉这类应该会位列前三——在我自己的地盘上被偷袭这点足以成为我一生的黑历史、但我后来也给她推荐了几十本已经无法再看到后续内容的精彩断章小说,因此算是扯平了吧。
这些大妖怪们有的性格乖张,虽不会主动攻击、但确实不好相处。很多时候,我更喜欢和一些小妖怪或者妖精们聊一聊……虽然从她们那里基本获得不了什么太大的新闻就是了。
今天跟踪的是一个名为“米斯蒂娅·萝蕾拉”的夜雀妖怪。
我原本就认识这只小夜雀,偶尔会去她在森林夜道的摊点光顾一下。有时在夜道见不到她、后面发现她是做了推车去村里售卖了,这种理念倒是先进、所以才说不能小瞧一些小角色,在妖怪仍未彻底与人类撇清仇恨的时候,小夜雀已经开始赚取人类兜里的货币了。
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需要对事件有很灵敏的“嗅觉”。之所以跟踪她、原因倒也不复杂——夜雀妖怪在大中午走在大路上,并且正向着人类村庄走去,这正是新闻素材所需要的“异常”。
中午时分,农夫们收工回家,村子里派出保护耕种的护卫也已撤回,两旁的农田空无一人,小夜雀一蹦一跳地唱着歌、走在大路上。
临近村口,姿态变得端庄了些,整了整帽子,开始顺拐走路……
……
……
村口原本用作告示板的地方,一如往常地贴满了文章,这里最近在举办据说名为《妖怪往事》的征文、对此我是大有兴趣,曾花了好几晚上在无人之时来这里抄录这些文章。
值得一提的是佚名的《四季折之羽》、稗田四叶的《食人妖怪今何在》、本居小铃的《戴眼镜的陌生人》等几篇精彩故事,也有少数《白蛇传》之类情节很棒但很微妙的作品,感觉像是抄袭外面的文章、人类村庄的识字率并不算很高,除去铃太郎或克里斯蒂q这样的异类,我倒也没觉得他们能写出什么太好的东西。
但这些并没有吸引夜雀妖怪的注意,她熟门熟路地走向了村里走去,那附近是正在改建的寺子屋的所在地。
我不由有些兴奋了……因为一个缘由浮现在心头:夜雀妖怪和前阵子在妖怪山传的沸沸扬扬的人间之里学堂扩招事件有关?!
当然这件事之所以在妖怪山被广泛讨论也是因为我的报道,山里的激进派认为人类终于对妖怪中的下手了、毕竟即使在过去的年代里除妖师从未曾对幼小的妖怪和妖精们动过手,如今除妖师已亡,人类狗急跳墙了?但温和派却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人类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战、而让一些小妖怪和妖精们接受一些教育也是好事。此事吵得不可开交,至今也没个定论,反倒是我被大天狗和众人勒令对事件进行跟踪报导、在那之后我暗地发现收到邀请的妖精和少数几个小妖怪都已经同意、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被说服的,但开设在寺子屋的妖怪实验班已势在必行。
这么看来,经常来村子里开设烧烤摊点的小夜雀、本身在村里也是知名度较高的妖怪了,同时符合“未接受过人类教育(适合启蒙教育)”、“实力未及大妖怪水平(易于控制风险)”、“性格乖巧和善(方便师长树立威望)”等条件,的确是优质的妖怪学员。
但似乎事情进行的并不怎么顺利。
寺子屋内,夜雀妖怪拿着纸张在确认着什么,身穿便服的本居小铃竟然在这边、不停地解释着什么,夜雀妖怪摇头、不说话。
可恶、离得太远了,有点听不清讲什么……不过,既然是小铃在这边而不是慧音老师,我倒方便了许多。
一阵清风掀起两位少女的裙角,二人都没注意到我已经隐藏在大厅里面。
小铃仍在试图解释:
“没有骗您的!原本确确实实地说了会让莫茗来担任选修的烹饪课,但最近这些天一直没见到他过来确认事宜、课程表没法只等着他一个老师、都已经排好了,米斯蒂娅小姐您可以先修其他课、莫茗老师的课等后半学期有机会……”
“抱歉啦、那我不上课了。”确认了授课教师表中没有莫茗的名字,小夜雀如同唱歌般清亮的嗓音十分易于辨认。
“帮帮忙呀,米斯蒂娅小姐,这几天已经有铃仙小姐、妖梦小姐陆续拒绝了上课,您也拒绝来上课的话,班级的人数方面……”
“抱歉啦~抱歉啦~”只是不停道歉,但却不肯让步。
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小铃这个女孩子也会作为老师吗?似乎除了她、还有不少别的老师、甚至包括稗田氏的当代家主阿求……上白泽慧音不见得出得起这个价雇佣这么多人,况且寺子屋如今扩建装修,同样也需要资产,这些人力物力从何而来?
我靠在大堂里的柱子后面,不禁陷入深思。
人类村落兴办妖怪的学堂、世家大族减少供奉的武士数量、兴办关于《妖怪往事》的有奖征文、向村民宣传厄神键山雏的无害和善意,不可能全都是偶然,将其一件件联系起来、似乎指向了某个雄才大略的幕后高人。
雾雨和辉,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样一个人,为了人间之里的安宁而害死了自己妻子,也为自己赢得了在各氏族中最高的声望——而作为千年武道世家的家主,上个月竟带头驱散了自己门下扈养的武士数百人让他们自谋生路、其他氏族竟也效仿,还因此引起了很大的动乱。
他所图为何?如今已不难猜。
幻想乡的人类村落并未经历过兴盛的文明洗礼,因此算不上真正的“文艺复兴”,但这雾雨氏族的做法却好像外界历史记载的medici家族何其相似,一个满满黑历史的家族洗白后引领了新时代的到来,倾其家财作为后盾,誓要迎来文学乃至人类文明的曙光?
我不禁能想到数十年后的景象、接受了人类文明的妖怪们宛如行走在自家庭院般出没在人间之里、妖怪们为了被接纳主动帮助人类消灭作恶的妖怪、妖怪们开始不满足于如此落后的文明社会而喊出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口号——八云紫原本为防人类科技进步而使妖怪灭亡、对人类文明所设下的知识壁垒,最终会在文明同化的手段下如此轻松地就从内部被击溃吗?
但事情进展至今,八云紫仍没有出手阻止的迹象。
毕竟真有那么一日的将来、那也是被如今的妖怪贤者所庇护的这些妖怪们自己的选择——我不禁开始幻想、先进的科技与文明背景下、人类与妖怪之间恰如其分地相处着……这样的场景。
会有这样的好事吗?终究是好是坏呢?
随即,千百年来,我记录着的那些、人类与妖怪的战争往事闪现而出。仇恨……会复燃吗?
腾空而起、冲入云端,我闭上双眼,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滑行着,感受冷风从耳边划过,然后一头撞在了有顶天的山岩之上。
以我的速度、果然不该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