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你耍我?
沈牧之在屋子里一呆又是几个时辰,再出去时,外间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那片花海还是那副模样。
花香浓郁醉人,百花娇艳明媚。
沈牧之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等着那女子的出现。
许久,还是不见人影。
沈牧之略一琢磨后,便张嘴喊了一声:“姑娘……”
话音在这山谷之中飘荡,微风依旧,不见‘佳人’。
沈牧之顿了顿后,又喊了一声:“姑娘,若是听到了,可否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之后,沈牧之等了一会。就在他快要气馁的时候,屋前不远处微光闪过,窈窕身影悄然出现。
这姑娘还是那身淡黄色浣纱群的装扮。一层薄纱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精致凤目,眸中莹光流转,顾盼生辉。
可惜,无论这双眼睛多美,看向沈牧之之时,眸光光芒永远都是不带任何温度,冰冷之中,又藏着杀机。
“何事?”女子看了他一眼后,冷声问道。
沈牧之见她终于出来,忙将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姑娘之前与我说,这里乃是遗落之地。在下想请教姑娘,这遗落之地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子眉头微蹙,显然有了些不悦。
沈牧之怕其立马离开,见其眉头蹙起时,立马又说了一句:“姑娘是否想要离开这里?
这话一出口,女子眸光顿然幽深,这山谷中,本来煦煦微风瞬时就大了起来,花海之中百花震颤。
沈牧之更是感觉周身一冷,如坠冰窖。
不过,如此动静,反倒是让沈牧之心头稳了稳。这说明,他猜对了。
他今天在房中想了一天,想这女子为何能杀他也想杀他,却最终没有杀他。
他想了许久,才最终想到,或许是她想离开这里。
否则的话,她为何要执着于想要弄明白他是怎么来的这里的。
当然,这本是个猜测,可现在,沈牧之觉得,这应该就是最终答案。
女子的反应,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确定了这女子的目的,那么再周旋起来,他自然也有了把握。
沈牧之站在那里,坦然迎上女子幽冷目光,平静说道:“姑娘若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或许我能帮忙。”
女子瞳孔猛地一缩,谷中的风瞬间又大了起来,呜呜呼啸着。
花海之中,无数花瓣被风卷起,漫天狂舞。
美,却又透着几分危险。
“你真能帮忙?”片刻后,女子终于开口,沉声问道。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不信任,还透着威胁。
沈牧之点头:“如果我能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应该能帮忙。”
女子闻言,忽然冷哼一声:“你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帮我出去?”
沈牧之并不意外,微微一笑后,道:“这地方既然能进来,肯定也有办法能出去。姑娘不信我没关系,但是,试试也无妨不是吗?”
女子眼中闪过犹豫之色,显然沈牧之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心动了。
沈牧之也不着急,一撩衣摆在门槛上坐了下来,耐心等着。
片刻后,女子目光复杂地瞧着坐在门槛上的沈牧之,迟疑了一下后,道:“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不过若是最后你找不到办法让我离开这里,我会杀了你。”
沈牧之耸耸肩,道:“可以,而且我如今这个样子,姑娘要杀我,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姑娘大可放心一试。”说着,顿了顿后,又道:“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姑娘能答应。”
女子略一迟疑后,道:“你说。”
“若是我最终帮姑娘找到了离开的方法,希望姑娘能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有特殊意义,都很重要。”沈牧之说道。
女子微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后,反问:“我若是不还呢?”
沈牧之闻言,笑了一下:“姑娘若是不还,就只能不还了,反正我也打不过姑娘。”
女子看着他,暗色之中,眸光里似乎生出了些许异样。
“你若是真能让我离开这里,东西我定还你。”
沈牧之嘴角笑容蓦然扩大,而后扶着门框起身,朝着姑娘躬身揖礼:“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了。”
女子眸光里的异样,又多了一些。
接着,女子就跟沈牧之讲起了这遗落之地的由来。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那时候,这片大陆,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要更广阔。大陆上人妖两族,也不是如今这局面。那时候,人妖之间,势均力敌。
但,势均力敌的结果,往往都是势不两立。
人妖之间,互相仇视,常年战争不断,最后一场大战之后,人妖两族皆都损失严重,为了一劳永逸,人妖两族之中的强者最终共同决定,设下天地大阵,分割大陆。
人族居西,妖族居东。
从此后,互不干扰,各自发展。
而遗落之地,便是当时设下天地大阵时被大阵阵力所影响,被隔绝于世界之外的大陆碎片。
这些大陆碎片都在天地大阵的附近,因受大阵影响,外人看不到,也进不来。而当时那些未来得及撤离的人或者妖,也因此无法离开这里,直至死亡。
这些事情,沈牧之从未听说过,此刻听这姑娘说起这些,虽然言语简短,并无任何华丽描述,可沈牧之听着依然心中大感震撼。
若她所说是真,那这个世界其实还有另一片大陆,那片大陆上生活着很多的妖族。
而又是什么样的大阵,竟能分割大陆,隔绝天地,如此手段,可谓鬼斧神工,神仙是也。
良久,沈牧之才从这种震撼中回过神来。
冷静下来后,再细想姑娘说的这些关于遗落之地的描述,他忽然想到一事。
他们这一次的东岛行,本是要去一个秘境之中猎杀妖兽。这所谓的秘境,会不会就是这遗落之地呢?
那此遗落之地,会不会就是彼遗落之地?
也就是说,他无意中踩中的一个祭坛,直接将他传送到了他本就要去的那个秘境之中?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若还活着,是不是也到了这秘境之中?
想到此处,沈牧之心情蓦然激动了起来。
若是其他人也来了
此处,那他离开之事,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不远处的女子见他神情不断变化,略一皱眉后,冷声道:“关于遗落之地的由来我已与你说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该如何离开这里了?”
女子的声音,让正兀自激动中的沈牧之,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再次朝着姑娘躬身一揖,道:“此事姑娘莫急。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跟姑娘确认一下。”
女子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沈牧之见状,便问道:“姑娘可曾在这里有见过其他人?”
女子看着他,眸光幽深,沉默了片刻后,才答道:“以前见过,不过不是在这边。”
沈牧之一听,心情顿时又激动起来,忙追问:“那是在哪边?”
“在这片大陆的另一头。”女子回答。
“姑娘能够带我过去?”沈牧之忙又问道。
话音落下,女子眸光一寒,冷声拒绝:“不能!”
沈牧之一愣,旋即就冷静了下来。
“你想问的问完了吗?”女子大约是被沈牧之这几个问题给惹恼了,原本相对和善了一些的态度,一下子又变得冷漠起来。
沈牧之一边暗怪自己刚才没把控好情绪,一边答道:“暂时问完了。”
“那就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女子盯着沈牧之,冷冷说道。
沈牧之看了她一眼,稍一犹豫后,道:“离开的方法,就在这大陆的另一头。”
“什么意思?”女子眸光顿厉:“你耍我?”话音未落,身影微微一晃,便出现在了沈牧之跟前,纤手如闪电一般,猛地探出,一把就抓住了沈牧之的脖子。
五指成爪,慢慢收紧。
沈牧之伸长着脖子,脸色逐渐涨红,慢慢窒息。
“我……没……没耍你!”沈牧之吃力喊道:“真的!我……我现在的命……都在你手里……怎么敢……敢耍你!”
这一句话说完,沈牧之额头上都见了汗。两眼圆睁,满脸涨红。
女子冷冷盯着他,眸光冰冷,恍若在看一个死人。
但最终,她还是松了手。
沈牧之脚下一晃,慌忙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咳嗽了几声后,才缓过气来。
“姑娘请冷静些。我如今所有东西都在你手里,这条命也是任你宰割,又怎么会故意耍你?”沈牧之说着,又咳了两声,喘了几口气后,才又继续说道:“姑娘请听我跟你解释。我此次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参加门中活动,到此来探索一个秘境。刚听姑娘所言,我觉得我们此次本来要去的那个秘境,很有可能便是这个遗落之地。所以,我刚才才会问姑娘是否曾见过其他人。姑娘既见过,那说明,我的猜测应该是对的。这里应该就是我本来就要去的秘境。所以,若是我们想要离开,去另一边,是最稳妥的法子。那里,有进来的路子,肯定也有出去的路子。”说完,沈牧之又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姑娘的眼色,见她眉头微皱,似在考虑他所说的,便将原本还打算再说两句的念头给压了下来。
只是,片刻后,却听得女子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地方,不能过去。”
沈牧之一愣,皱眉追问:“为何?”
201 要杀便杀
沈牧之见女子如此毫不犹豫地否定,心中不由诧异。愣了一下后,追问为何。
可这女子却不肯再多说了,冷冷盯了沈牧之一眼后,扭身就消失了。
她走后,沈牧之琢磨着这姑娘刚才的反应,心头疑惑不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房间。
又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沈牧之出了房间,在屋外的空地上摆开了拳架,动作缓慢地开始打拳,也不避讳那姑娘。
那姑娘虽未现身,但沈牧之清楚,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瞧着,留意着。
不过,他不怕那姑娘盯着,就怕那姑娘不盯着。
那姑娘盯着,说明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若是不盯着了,这事情才不好办。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沈牧之就停了下来。这两日的休养虽然让他体内的伤势缓解了不少,可离痊愈还差着远呢。尤其是胸背处的那些骨裂,在没有药物的帮助下,更加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恢复的。刚才他打拳,尽管动作已经刻意放缓,幅度放小,却依然能明显感觉到胸背处被牵扯出来的疼痛,不是很剧烈,但沈牧之也不敢小觑。
所以,才片刻功夫,他就停下了。
不过,这么稍微一动后,他到底还是感觉气血畅通了不少,连带着脸色都好看了一些。
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微汗后,沈牧之正准备转身回屋谢谢,不料,一扭身就看到那姑娘就站在不远处,一双凤目,正冷冷瞧着他。
沈牧之一愣之后,心头微微惊喜。
她肯现身就好。
“姑娘,早。”沈牧之微笑着躬身揖礼,姿态得体,虽然身上那一袭白色长衫早已残破污损不堪,可依然难掩那股子世家贵公子的气度。
不远处的姑娘瞧见后,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其实,沈牧之之前虽然在沈府并不受大夫人待见,但因沈牧平对其疼爱,所以他在府中待遇其实还算可以。该有的,该学的,他基本也一样不落。
他也不是个愚笨的,小时候跟着沈牧平与那些京中的贵公子多有来往,耳濡目染之下,这礼仪姿态上,自然也不会比别人差了。
只不过,到了大剑门后,他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甚少与人接触。所以,除开何羡他们等这几个亲近之人外,倒是也很少有人能看到他这一面。
女子稍怔了一下后,就回过了神,目光中复又恢复幽冷,盯着沈牧之,问:“想到离开这里的法子了?”
沈牧之看了看她,道:“姑娘能否先与我说说,为何那边不能去?”
这那边是指哪边,女子自然清楚。她眉头一皱,眼中忽地有了些许愠怒之色。
沈牧之见状,忙又说道:“姑娘既然说不能去那边,总得要让在下明白这其中缘由。若是真不能去,那在下也好再想其他法子不是?”
女子闻言,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考沈牧之这话。少顷过后,女子开口道:“有天堑相隔,难以逾越。”
“可姑娘之前应该是到过那边,对吗?”沈牧之又迅速追问道。
这话大概是戳到了女子心中某些不愉快的回忆,眸中幽光一闪,杀机顿现。
“我再给你一日时间,明日此时,你若是还未能想到离开这里的法子,我会杀了你!”女子说完,微光一闪,便不见了。
沈牧之站在原地,无奈苦涩一笑后,迈步往屋中走去。
其实,若是不能去那边的话,沈牧之根本没有离开这里的法子。他当初是稀里糊涂地被送了进来,要不是那女子告诉他这里是遗落之地,他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有法子能离开这里。
所以,别说女子就给他一天时间,即使是十天,一个月,他也不太可能会找到办法离开。
但,沈牧之倒也不急。
现在既然大概肯定了,他本来要去的秘境就在这大陆的另一头,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说动这位姑娘,带着他去往这片大陆的另一头。
女子想离开,他何尝不想。
既然这里不能找到办法,那么就只能奔那边去了。
所以,他接下去这一天,主要想的还是怎么说服这姑娘。
沈牧之对于此事,把握不小。这姑娘几次三番想要动手杀他,最后都未能下手,这说明她是真的想要离开,而他应该是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希望。
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希望,她又怎么会轻易将其扼杀呢!
因此,沈牧之是真的不急。
傍晚时分,沈牧之披着霞光,又在屋前空地上练拳,还是那般缓悠悠的。一炷香时间左右,他便停了。
额头微汗,气血也畅快了一些,虽然不够酣畅淋漓,但眼下这副身体,能如此这般动动,他也已经满足了。
之后,他就坐在了门槛上,一边看着天色渐晚,一边等着那姑娘。
暮色渐浓,姑娘依旧未出现。
沈牧之便张嘴喊了一声:“姑娘可否出来一见,在下有一事想求。”
话音落下没多久,微风拂过山谷,淡黄色衣裙随风蹁跹,女子出现。
“何事?”女子看着他,眉眼间,全是刀枪难入的冷漠。
沈牧之起身,朝她行礼,道:“我这身上脏得难受,姑娘可否允我去前面的河中稍微洗洗?”
女子神色一变:“你要洗便洗,此事无需来告知我。”
沈牧之微笑:“在下只是怕无意中唐突了姑娘。”
女子哼了一声后,便消失了。
沈牧之笑了笑,而后迈步往河边走去。
一番盥洗之后,沈牧之将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也放在水中搓洗了一下,拧干之后,拿在手中,回了屋子。
他的衣服都在那扳指之中,扳指在那姑娘身上。若想从那扳指中取出衣服来,这扳指必须得回到他自己手中才行。
沈牧之不会去讨这没趣,所以刚才根本没开口跟这姑娘提衣服的事情。如今这件虽然破了一些,洗洗也不是不能将就。
回到屋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沈牧之将衣服挂在了门上,然后自己盘腿坐到了角落里,心无旁骛地开始打坐修行。
又是一夜。
天刚大亮,沈牧之便出了屋子,开始练拳。这一次,时间持续得比昨日长了一些。他刚结束,那姑娘便来了。
沈牧之躬身揖礼后,不等那姑娘开口,便直接说道:“法子只有那个,姑娘若是不愿意,要杀便杀吧!”说罢,沈牧之便闭了眼,等着女子动手。
等了片刻,未有丝毫动静传来,一睁眼,眼前已无女子身影。
再一瞧,她刚才站的地方,放着几
样东西。
香囊,玉簪,玉佩,还有扳指。
都是他的东西。
沈牧之愣了一下,原本心中那点赌赢了的喜悦顿时间变得复杂起来。
这姑娘,是打算放了他吗?
沈牧之略一犹豫后,便上前将这些东西都拿了起来,该收的收好,该戴的戴好。然后,又转身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又取了药服了。
一切都妥当之后,再出来,沈牧之一袭墨色长袍,头戴玉簪,腰悬玉佩,完完全全一副少年佳公子的模样。
屋外,并无姑娘出现。
沈牧之往她平常现身时站得地方瞧了一会,脑中思绪飞转。
这姑娘将东西还他这一举动,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此时,他最好的选择,应该便是趁着这姑娘没杀他,赶紧离开,免得这姑娘回头后悔。
可是,沈牧之这两天想了许多,他如今虽知道了这地方是什么地方,也知道了秘境就在这大陆的另一头但要想靠他自己离开这里,机会却依然十分渺茫。
先不说姑娘提到的天堑,光说这大陆上的那些妖兽,以沈牧之的实力,要想横穿这地方到另一头去,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他如果想要去那边,离开这个地方,最有希望成功的还是跟这姑娘合作。
犹豫再三后,沈牧之心中有了决定,深吸一口气后,开口喊道:“姑娘可否出来聊几句?”
毫无动静。
沈牧之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片刻过后,还是毫无动静。
沈牧之眉头紧锁,有些急躁,又思忖了一下后,大声喊道:“姑娘就真的不想离开这里了吗?”
果不其然,这离开一事便是这女子心头最在意的事。音落,她常站的地方上,就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在下感激姑娘愿意手下留情放我一马,可姑娘真的就打算这么放弃了?不再试试?”沈牧之盯着女子,沉声问道。
“如何试?”女子说着忽得一声冷笑,“你是想利用我,对吗?”
沈牧之被戳穿了心思,倒也不觉尴尬,反而是坦然一笑,道:“准确来说,我们是相互利用,不是吗?姑娘带我去那边,我帮姑娘离开这里,你我双方都能得偿所愿,有何不可呢?”
女子冷哼一声:“等到了那边,恐怕迎接我的就是万剑穿心,万劫不复吧!”
沈牧之闻言一愣,旋即忽然明白了女子为何一听要去那边便毫不犹豫地拒绝,最大的原因,恐怕不在于所谓的天堑难越,而是怕到了那边之后,根本没命出去。
突然之间明白症结所在的沈牧之并未感觉到任何欣喜,反倒是心情变得沉重了一些。
女子所顾虑的这一点,确实无法忽视。
女子身份,应该是妖无疑。沈牧之虽然不太能分辨得出,可不见得其他人不行。到时候到了那边之后,他若是想带着她离开秘境,十有**会碰上其他人,一旦女子身份被识破,迎来的必将是万重杀机。而他估计也会被牵涉其内。
如此一想,她确实是不能去那边。
可若是她不去,沈牧之一人又如何能穿越这片大陆,去到那个秘境之中?
这地方,他当初稀里糊涂进来,现如今根本没有头绪如何出去。若是出不去,岂不是要在这困上许久,或许便是一辈子?
202 邀月
沈牧之与这姑娘之间的谈判,因为一个被沈牧之忽略的情况,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之中。
沈牧之明白,若是他不能给出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来,这姑娘肯定是不会陪着他一道去往这片大陆另一头的秘境。
若是没她陪着,沈牧之自忖他是没这个实力能够去往那个秘境的。
这百花谷外猛兽横行,以他的实力,能走出多远,完全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沈牧之自认他没那么幸运,能让老天爷给他那么大的面子,助他一路安全无虞地去往秘境之中。
所以,说服这姑娘一道,是他唯一的选择。
可姑娘所顾虑之事,又该如何解决呢?
姑娘妖族的身份,一旦被识破,必然会引来攻击。就算到时候她能从那些入秘境试炼的弟子手中逃脱,她也没办法离开秘境。
秘境之外那些长老肯定会想办法阻止她出来的,甚至有可能会亲自进入秘境追杀她。
而他,若是被其他人得知他与这姑娘有关系,到时候下场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有人要借此事,趁着师父还有何羡哥他们不在,对他下杀手。
到时候,他们推说他是被妖兽所杀,神不知鬼不觉的,师父和何羡哥他们即使有所疑惑,也是无可奈何。
沈牧之越想,这心头越沉。
此事,若是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这秘境他还真去不得。
女子见他站在那神色凝重,沉默不语,眸中掠过些许鄙夷之后,道:“东西皆已还你,你滚吧!”
沈牧之闻言,本还想再拖延一下,可一抬眼见其神色冷漠,眉宇间的鄙夷更是浓重,他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拱手作揖,道:“姑娘大恩,牧之铭记于心。这几日,叨扰姑娘了。”说罢,他也不多纠缠,扭身就往谷外走。
女子见其如此痛快,倒是有些讶异。但也只是有些讶异而已。
沈牧之出了山谷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谷口附近找了一个僻静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
如今这百花谷中的姑娘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而且,这百花谷外,危险重重,以他实力,再加上这伤势未愈的身体,他可真没什么自信能活下来。
只不过,姑娘所顾虑的事情,他暂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姑娘情绪明显不佳,他只能暂避锋芒,先在这谷外安顿,一边养伤,一边仔细琢磨这离开一事。
这地方,就在百花谷谷口旁边,若是有猛兽出现,他也能迅速退进百花谷中,保得安全。
至于若是他真这么做了,会不会惹恼那姑娘,引来那姑娘的杀手,沈牧之倒是根本没想过。
这几日下来,那姑娘每每对着他时,虽然身上杀意从来不减,可沈牧之也渐渐看出来,这姑娘不会真的杀他。那些看似凶狠的手段和言语,就好像是那姑娘给自己设立的一层保护壳一样。
其实,回想当日初相见时,那姑娘虽然一见面就动了手,杀机之浓郁,仿佛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实际上,她似乎并未真的下杀手,否则那日沈牧之未必有机会能逃脱。
而后面,沈牧之与那头墨蛟拼命,昏迷之后,却被姑娘带回这百花谷。此事,稍微仔细想想,便能觉得这里面的古怪。
那会儿,他离百花谷已经很远。那姑娘是凑巧碰上了他吗?
沈牧之这两日想这件事的时候,觉得未必是凑巧。
再联系当日他突然被传送到百花谷遇上那姑娘,姑娘装作要杀他,却未下重手放他离开。之后,又将他救下。
沈牧之觉得,或许从初相见那天开始,这姑娘应该便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目的,自然是为了想从他口中得到离开这里的法子。
若她真是心狠手辣之辈,如今他已无利用价值,那她就该杀了他,而不是放了他。可她不仅没杀他,还将他
的东西都还给了他。
这也是沈牧之敢在这百花谷外附近安顿下来的原因之一。
这百花谷外,皆是山林。沈牧之砍了些木枝在那条从谷外流出的河旁搭了一个简易的木屋,住了进去。
百花谷内,一直都是一袭淡黄色浣纱群的女子,正坐在往常沈牧之常坐的门槛上,目光愣愣地瞧着不远处的那片花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眸光一动,转眸瞧向了谷口方向,眉头一蹙,略一沉吟后,微光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她就在沈牧之搭的那个木屋附近的一棵大树后,现了身形。
瞧着不远处的那个有些丑陋的木屋,女子眸中顿时掠过了许多古怪奇异之色。
沈牧之此时正在那木屋内,并未察觉到女子的到来。
女子站了一会后,微风拂过,身影顿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些许淡淡花香,盘旋原地。
……
……
邀月湖。
湖似弯月,水若碧玉。
湖旁,一侧是绿树成荫,一侧是矮崖秀丽。
矮崖上,有剑刻二字:邀月。也不知是何人何时所写,刻痕早已在风雨岁月中斑驳,可其上剑意却依然凌厉。
因有这矮崖上‘邀月’二字上残留的剑意威慑,所以此地附近,素来甚少有妖兽敢轻易靠近。
因此,在这遍地妖兽横行的秘境之中,这邀月湖算是少数的几个安全之地之一。
此时,这邀月湖旁,正蹲坐着三个身影,一个个皆都满身狼狈,鲜血沾身,沉默地各自掬水洗脸,气氛沉闷压抑。
四天前的夜里,他们从东岛祭坛被传送至这秘境之中。他们一个个虽都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知晓这秘境之中凶险得很,可谁也没料到,他们这刚被传送过来,这脚还没站稳呢,就被数头妖兽给围攻了。
那几头妖兽,一个个实力都不在神堂境之下,肉身更是强横无比。
他们这些人,好多都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又是被偷袭,仓皇失措之下,这么多人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他们这几人跟着白宇,一路逃窜。
白宇是他们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又曾来过这里一次,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领着他们一路往这邀月湖过来,途中几次遭遇妖兽,皆都化险为夷。
独独昨夜,众人都已疲惫至极,守夜的清凉峰弟子一不小心便睡着了,被那两头妖兽给钻了空子。
一场乱战之下,那位守夜的清凉峰弟子不幸丧命,赵和和另一位清凉峰弟子也不知所踪。白宇一人杀了一头妖兽后,又在附近搜寻了许久,始终不见赵和和那位清凉峰弟子身影,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他们这剩下的几人,连夜赶到了这邀月湖。
这邀月湖因有矮崖上邀月二字的震慑,并无什么妖兽敢于前来袭扰,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可多得休憩之所。
众人已经紧绷了四天的神经,才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不过,昨夜的事情,在他们心中都留下了一定阴影。尤其是那个清凉峰弟子被那两头妖兽给撕咬成了数段,那血腥场面,残忍无比,不忍直视。
所以,尽管现在安全了一些,可众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白宇蹲在湖边,心情更是凝重无比。
本来,这一次的秘境之行,他是不参加的。但无论是赵和还是沈牧之他们,都是没有来过这边的,峰主放心不下,才安排了他过来。
峰主信任他,才将守护师弟们的责任交给了他。可他先是弄丢了沈师弟和林姑娘,现在赵师弟又不知所踪,若是他们三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此番回去,他该如何向峰主交代?
白宇心头烦闷,掬了一把湖水扑在了脸上后,双手捂着脸,沉默地蹲在那,一动不动。
这时,先前去了矮崖后面换衣裳的黄真与玉和峰的罗月兰二人走了回来。
瞧见湖边的白宇后,黄真便与罗月兰分开,朝着白宇走了过来。
“白师兄,你的伤如何?”黄真走到白宇身后,目光有些怯怯地看着白宇背影,低声问道。
白宇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并未回头,淡淡答道:“没事。”
站在后面黄真听到声音,却是双目瞬间泛红,泪光盈起:“师兄是不是心里在怪我?”
背对着她的白宇眉头皱了一下,睁眼瞧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默了默后,答道:“没有。”说罢,一抹脸上水珠,长身而起。转过身时,目光扫过黄真那张泫然欲泣的脸,顿时间,眸底的不悦又浓了一些。
黄真见白宇转过身来,又说道:“师兄,当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吓坏了。”说着,黄真已经落下泪来。
这黄真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也算得上是美貌,美女落泪,本该是惹人心疼的才对,可白宇看在眼中,却只觉心烦。
只是,黄真到底是师妹,白宇暗自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烦躁之后,尽量柔声宽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怪你,你别多想,快去休息吧。”
黄真还想再说两句,白宇却已一句都不想多言,不等她开口,便已迈开步子,饶过她走开去了。
黄真站在那里,更觉伤心,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不小心便啜泣出声。这动静,立马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刚才那个与她一道去矮崖后换衣服的罗月兰朝着她瞧了两眼后,犹豫了一下,才迈步靠近过来,一边递了帕子给她,一边问道:“你怎么哭了?”
黄真只顾抹泪,并不答话。
这罗月兰见状,也不再多问,伸手在她背后抚了抚,等她情绪稍稳定些后,就又走开了。
她们本来也不太熟,又因为当初玉致的事情,玉和峰和正阳峰之间的关系更是紧张。若不是这一路上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共患难了,白宇也曾出手救过她一回,她刚才是不会过来送手帕出言宽慰的。
罗月兰回到原位重新坐了下来。
刚坐下,便有人凑了过来。
“她怎么了?”一身黑衣的齐木一边悄声询问,一边目光往湖边的黄真身上瞧着。
罗月兰瞪他一眼,道:“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问?”
齐木脸上微微一红,顿时讪讪。
“瞧你这胆小的样!”罗月兰说着,还鄙夷地嘁了一声。齐木被她这么一嘁,脸上更是涨得通红。
齐木闹了个没趣,悻悻地走开了。
罗月兰复又抬眼去瞧还站在湖边的黄真,神色不由有些冷然。
其实,黄真不说,她也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昨夜的事情,瞧见的人没几个,她恰好是其中之一。
那会儿,若不是黄真推了一把赵和,赵和和那个凌霄峰弟子应该不至于会落入险境,最终不知所踪。
这会儿黄真跑到白宇跟前哭,罗月兰作为一个旁观者瞧着,其实也挺烦的,也难怪白宇会不愿意搭理她。
想着,罗月兰就有些鄙夷地轻哼了一声,旋即收回目光,自顾自地闭上了眼,开始打坐。
黄真在那湖边又站了一会,才去洗了脸,而后兀自寻了一个角落,一人默默地坐着休息。
那个凌霄峰的齐木,几次偷偷打量,却又不敢靠近过去。
与他一道的凌霄峰师兄瞧出猫腻,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如今这般境遇,你竟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齐木被戳穿了心思,又闹了个红脸,低声驳斥:“师兄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心里有数。我警告你,这秘境之中凶险无比,这几日你也应该已经感受到了。你最好打起精神,别整天想些不该想的,免得到时候一不小心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别人!”师兄神色严肃,说得齐木更是不敢抬头,只敢诺诺称是。而他心里头的那点旖旎心思,此时也已经再不敢冒头了。
203 林中迷阵
一个多时辰后。
白宇将齐木的师兄叫到了一旁,低语了几句后,他又走去了黄真身旁。
“师兄……”黄真一见他过来,立马紧张地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神色忐忑。
白宇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后的,沉声道:“我要去找赵和他们,你跟着凌霄峰的元师兄他们好好待在这邀月湖,不要离开。最迟明早,我就会回来。记住了吗?”
黄真双手在身前绞动着,贝齿咬着红唇,片刻,才答道:“我知道了,师兄。”
白宇听后,没再多说一句,转身又与凌霄峰的元恪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邀月湖,钻入了周围茂密的山林之中。
沈牧之和林长缨的失踪,他可以不自责。可赵和的失踪,他作为师兄,却没办法心安理得。
而且,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这一次的秘境,危险更甚五年前他来的那次。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何而来。但他知道,如今的秘境,以赵和的实力,哪怕他身上有不少峰主给的保命的东西,恐怕也很难一个人单独活下来。
所以,他必须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白宇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身形飞快地穿梭丛林之中,朝着昨夜营地迅速赶去。
昨夜赵和是在那边失踪的,夜里漆黑,他虽在附近找了许久,但一直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再加上,还有其他人的安危要考虑,他不得不先暂时撤退。如今其他人已经安全,天也已经亮了,正好他可以再过去搜索一遍,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昨夜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今日白宇一人,半个时辰便到了。
营地之中,狼藉依旧。那被肆虐得不成样子的草地上,还能看到那个清凉峰弟子留下来的血迹和破碎肢体。
白宇扫过一眼,便不再多看,迅速循着昨夜赵和和那个清凉峰弟子最后消失的方向,开始仔细搜寻。
或许是上天感其心诚,没多久,白宇就在离营地大概两里地开外的地方,发现了一些衣服上扯下来碎布。那颜色,与赵和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很是相似。
这碎布上沾着血迹。
白宇很快在附近的地面上,也找到了血迹。
顺着血迹,一路往前,没多久,就到了一片松树林。
这松树林,大得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白宇看着那血迹往这松树林里去,心急赵和安危的他,想也没想,就一头冲了进去。这一进去,便觉得周围一股古怪气机一闪而过,心中顿感不对的他,慌忙想退,可已经来不及。
眼前风景乍变,白雾突起,再无松树林。
是迷阵!
白宇立马就知晓自己一不小心误入了迷阵,心中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这秘境之中的迷阵,基本都是天然迷阵,虽然不太容易破阵,但除了被困其中难以走出之外大多都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若是赵和也进了这迷阵之中,或许还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再被妖兽追杀,没了性命之忧。
这么一想后,白宇的心又定了一些。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后,他便试探着往前走去。
这一动,周围白雾更浓。
而且,雾中,似乎还多了一些东西。
白宇看不太清,但心中隐约多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莫非,这迷阵并非天然迷阵,而是后天打造的?
想着,这脚下就更谨慎了一些。
又走了一段后,他忽然就听得右边的白雾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听着像是有人在说话。
白宇下意识地觉得有可能是赵和,便喊了一声:“赵师弟,可是你?”
话音落下,便立马听得有人回应:“师兄,救我!”
白宇神色一变,连忙往声音传来处冲去。
还未走出两步,一道厉光突然破开白雾,迎面而来。
本该毫无防备的白宇,却是猛地一个扭身躲过了这道厉光,旋即大袖猛地往后一甩,数道剑光席卷而出,直接没入了后方白雾之中。
白雾涌动,隐约听得闷哼之声传出。
不过片刻,一切又归于平静。
白宇站在原地,神色凝重无比。
“师兄……救我……”刚才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又出现在了另一边。
白宇这回没动。
这声音虽然和赵和的声音有些像,但并非真的赵和的声音。这一点,刚才白宇就听出来了,只不过他一来想知道探探这东西的深浅,二来心中其实也抱着丝毫侥幸。
毕竟,赵和确实有很大可能
也是进了这迷阵了。
只是,这丝侥幸很快就没了,而这迷阵中的东西,杀心很重,赵和若在阵中,这会儿是否安危,很难说。
白宇一边警惕着四周变化,一边想着这些,心情沉重无比。
那藏在白雾中的东西,瞧见这声音迷惑不了白宇之后,周围白雾突然疯狂涌动。冰冰凉凉的白雾,裹挟着丝丝缕缕并不明显的杀机,朝着白宇汹涌而来。
一层白光突然出现在白宇身周,旋即大袖飞舞,无数剑光四散而去。
闷哼声,痛吼声,顿时响起。
白宇沉着脸,听着这些声音,忽然一步迈出,一剑直指前方某处。
噗地一声轻响,白雾散开,一道黑影出现眼前。只是不等白宇看清这到底是人还是妖,周围白雾突然化作一只巨手,朝着白宇兜头拍来。
而那黑影也是突然化作一蓬黑雾,迅速远遁,眨眼就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白宇见状,连忙想追,但那头顶巨掌已经落下,他只得举手相迎。
轰地一声,白宇身躯往下沉了沉后,眼中光芒一闪,无数剑光忽然出现四周,纷纷刺入巨掌之中,一番搅动之后,巨掌消散。
白宇脸上一红,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抹了一把嘴角血迹,又取了一颗丹药服下后,立即朝着刚才那黑影远遁的方向追了过去。
……
……
赵和确实就在这松树林中。
只是,他的松树林中,并无白雾。
只有无数状若松果一般的巨石。
这些巨石错落在这松树林的各处,看似无序,实则暗有章法。一股神秘之力,流转其中,将误入其中的赵和,牢牢困守其中,难以脱身。
赵和已经在其中转了一个多时辰了,却始终就在原地打转。身受重伤的他,如今早已感觉十分疲惫,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不去想着破阵一事,安心坐在了一块巨石旁,盘腿疗伤。
时间慢慢过去。
他这巨石林中,也渐渐有了变化。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这些状若松果一般的巨石中慢慢释放而出。这些黑雾,大部分都悄无声息地散入了周围树林之中,而有一小部分,却随着赵和的呼吸吐纳,被其吸收到了体内。对此,赵和毫无察觉。
204 崖上字与湖中月
入夜。
天空逐渐昏沉,不见明月升起。
可,这邀月湖中,却逐渐明亮,而后一轮弯月悄然浮现其中。灼灼月华,将这碧青湖水照得透亮。
偶有群鱼嬉戏而过,有若空中掠过飞鸟。
这等奇异景象,顿时吸引了湖边几人的注意,惊讶的同时,也纷纷心中生出不安。
他们这几日一直都在被妖兽追杀,早已都成了惊弓之鸟。这邀月湖是白宇带着他们来的,当时他说这边安全,今天这一天下来,确实也没有妖兽过来袭扰。可此刻白宇不在,这邀月湖中又现出这等异象,他们几人心中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罗月兰一脸警惕盯着那邀月湖中的弯月瞧了几眼后,迈步走到凌霄峰的元恪身旁。
如今他们四人当中,元恪年纪最大,实力也最强。
“元师兄能看出点什么吗?”罗月兰轻声问道。
神色透着凝重的元恪闻言,摇了摇头。
罗月兰转头看了看四周,此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周围的山林中,更是一片漆黑。昨夜的场景,蓦然掠过心头,顿时让其心尖一颤。一张俏脸,瞬时白了几分。
“怎么了?”元恪见其脸色不对,便问了一句。
罗月兰摇摇头,表示无事,旋即略一沉吟后,又道:“先前我与黄师妹去矮崖后面时发现那边有个可以容人的山洞。这湖中突然显出这等异象,总觉得不安,不如我们去矮崖后面的山洞将就一晚?元师兄觉得如何?”
元恪闻言,考虑了一下后,点头同意了:“就依罗师妹所言吧。”
“那我去跟黄师妹说。”罗月兰见他应下,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元恪扫过一眼,眼中神光略晃了晃后,又迅速定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看着罗月兰转身后,又去了附近山林中取了几根树枝给白宇在湖边留了个记号后,去喊了齐木,准备绕去矮崖后面那个罗月兰说的山洞。
黄真听说要离开这里,想起早上白宇离开时嘱咐过让他们不要离开这里,心里便有些不情愿。
但再看看那湖中的弯月,她心中也有不安,稍一示意后,便将心中那点不情愿给压了下来,随着元恪他们一路往矮崖后面走去。
这片矮崖占地不小,而罗月兰所说的山洞,其实只是一个凹陷,形成了一个岩廊一般的地方。
面积倒是不小,足够他们四人待进去。
元恪与齐木二人先进去稍微拾掇了一下后,罗月兰和黄真才走进去,而后又生了个小火堆。这火光一亮起,众人心里头的那点不安,也随之不见了。
齐木性格活泼,眼下心中安定下来后,便生出了聊天的心思。一屁股在元恪身旁坐下后,就开口问道:“元师兄,你说白师兄能找到赵和他们吗?”
一旁的黄真,一听到这话,身子顿时一颤。
齐木并未发现。
元恪也未留意。
他想了想,答道:“白师兄来过一回,对这里的情况比我们都熟悉,想来应该是能找得到赵和他们的。”
齐木听后,忽又叹了一声:“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东
岛行每五年一次,都办了这么多次了,从来都没出过事。怎么就这么巧,让我们遇上了呢?”
元恪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齐木年纪小,性子直,这心里藏不住事,有些话,不适合跟他说。
不过,他不说,齐木却未就此停下。
只听得他又说道:“我之前听人说,那天夜里营地出事之前,那个林长缨一个人偷偷离开了营地,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元恪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起,沉声呵斥道:“这些没证据的话,你也敢乱说!”
齐木被元恪这么一呵斥,不由吓了一跳,正要委屈,一抬眼见到元恪满脸严肃,心中一愣之后,不由心虚,原本到了嘴边的辩驳之语,也吞了回去。
只是,齐木虽不再说话,可刚才他那话,还是让罗月兰和黄真都听在了耳朵里。
罗月兰转头去瞧了一眼黄真,见她脸色透着几分苍白,心底暗哼了一声,就冷冷收回了目光。
元恪转头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叹了一声后,又回头瞪了齐木一眼,呵斥道:“还不赶紧去休息?待会后半夜来换我!”
齐木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听元恪说完后,低着头哦了一声,就起身走开了。
元恪一人坐在火堆旁,手中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身前的火堆,火星不断地被火舌卷着四散开来,随风消逝在黑暗中。
元恪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齐木说的那句话。那个事情,他当时也听到了一嘴。
那天夜里,营地突然被袭击,此事确实是有些奇怪。就像齐木说的,这么多年多没出过事,为何独独这次出事了?
而且还那么巧,林长缨一个人偷偷出营,然后这营地就出了事。
真是巧合吗?
还是说,其中有些什么联系呢?
元恪心中其实也偏向后者,只是,这念头也只能在心中转转,是万不能说出口的。这种事情,牵涉太大,不是他们这些做弟子的能随意置喙的。
元恪想着,又想到齐木,心中暗暗自忖:回头一定得好好叮嘱一下这小子,务必要让他将自己那嘴巴给关严实了,类似刚才的那种话,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说了。
否则,万一惹出个什么事情来,正阳峰那位峰主可不是好易与的。
元恪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的,矮崖另一边的邀月湖,忽然生出了些许异动。
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生出了波澜。
圈圈涟漪,一波跟着一波地涌向湖岸。粼粼波光,随波荡漾。湖下,那轮弯月,也随着涟漪起了褶皱。
只是,那散开的月华,却愈发的明亮炽人。
这邀月湖中,都被这明亮光华,照得通透无比。
忽然间,那轮弯月似乎微微摇晃了一下。
满是涟漪的湖面,突然间就起了波浪,哗啦水声顿时响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就在这时,那矮崖上剑刻的‘邀月’二字上,蓦然亮起微光。
无数细光,从中射出,如一道道的光剑,眨眼就没入了波浪迭起的邀月湖中,直奔那轮正在摇晃的弯月。
随着摇晃,弯月似乎圆满了一
些。
那一大波光剑还未靠近弯月,就融入了周围灼灼月华之中。
隐约中,似乎有金铁交击之声不断传出。
湖面波浪越发的大了,湖水激烈地拍打着湖面,发出哗哗声响。
矮崖上,‘邀月’二字上的光芒,也愈发明亮。缕缕剑气从其中散发而出,掠过黑夜,没入湖水之中。这一道道的剑气,肉眼可见,犹如悬丝垂钓,钓的就是这湖中弯月。
矮崖后方,守夜的元恪早已察觉这边的动静,迟疑良久后,还是决定前去看个究竟,也好心中有个底。
跟另外三人说了一下后,三人都不太同意他一个人前去,元恪又劝了几句,才总算说服了他们,然后一人独自悄悄往邀月湖靠近了过去。
此时,湖中水浪已经掀起了足有半丈高。
大浪拍岸,水花四溅。
湖中弯月已经半圆,灼灼月华,染的那湖水都变成了银色。
矮崖上那邀月二字似乎都活了过来一般,其上光华流淌,凌厉剑意,犹如那渔夫手中已经钓住了鱼的鱼线,一头连着邀月二字,一头垂入水中,绷得笔直。
元恪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的是这一幕。
他是四岁的时候,被其师父接入大剑门中的,这些年,也经常会跟着师父出去云游一番,虽然没怎么正儿八经地跟人交过手,可也见过不少奇异之事。可眼下面前这一幕,还是惊得他瞪大了眼睛,震撼不已。
他没敢太靠近过去,躲在了矮崖边的一个角落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一幕。
突然,湖中弯月猛地光芒大放,只听得啪地一声,一根‘鱼线’突然绷断。这声音还未落下,紧接着又是啪啪啪数声,一多半的‘鱼线’接连绷断。
湖中已经变成了大半个圆的明月,迅速往下沉去。
所剩不多的鱼线,被这么用力一扯,不由尽数绷断。
邀月之上,剑意猛然大涨。耀眼光华突然凝聚,化作一柄大剑,如闪电一般掠过夜空,猛地扎入了湖水之中,直追那轮明月而去。
满湖湖水此刻尽数沸腾。
元恪早已看傻了眼。
崖上二字,和这湖中弯月,莫不成都成了精不成?
尤其是那崖上‘邀月’二字,刚才那一剑,即使元恪隔着不短距离,却依然感受到了那股浓郁剑意所透出来的凌厉和强横。
元恪暗暗自忖,若是他对上这一剑,只怕是要当场毙命。
如此一想,他便不太敢再在这停留下去了。免得到时候被发现,招来祸端。
于是,他压下心中好奇,又悄悄回了那矮崖后面的山洞。
齐木他们三人正等得焦急,见他出现,齐木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问:“师兄,什么情况?”
元恪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后面的罗月兰和黄真,略一迟疑后,答道:“我也不太清楚,那湖中有点古怪,我担心有问题,没敢太靠近。”
齐木对元恪很是信任,不疑有他,听后,便也没再多问。
黄真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听后,也是没有多想。
唯有罗月兰看了元恪一眼,眼底有些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205 白费心思
那崖上字与湖中月的对战,最后到底输赢如何,谁也不知道。
元恪虽然心中好奇,可也不敢再贸然过去查看。
一夜幽幽而过。
本来承诺最迟在一夜过后定会回来的白宇,迟迟未见现身。黄真心中焦急,看着天光逐渐大亮,越发坐不住了,便与元恪商量了过后,四人又回了那邀月湖畔。
一切都已恢复了原样。
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境一般,什么痕迹都未能留下。
元恪朝矮崖上刻的‘邀月’二字不断打量,也未能瞧出个明显端倪,只隐约觉得那刻字上的剑意,似乎淡了少许。
走在一旁的罗月兰见他不住往那崖刻二字上打量,也揣着疑惑打量了几眼,但是同样未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想着昨夜元恪来过这边再回山洞时那明显有所隐瞒地模样,罗月兰犹豫了一下后,便开口问元恪:“元师兄,这邀月二字可是有什么问题?”
元恪闻声,转头看向罗月兰,对上那目光之时,顿时便察觉到了那目光中藏得并不太好的探究之意,想起昨夜自己的隐瞒,元恪略觉讪讪,道:“这邀月二字剑意浓厚,不知师妹可有看出来?”
罗月兰闻言点头:“倒是能察觉到一二。”
元恪便笑言:“我就是在想,到底是谁在这矮崖上刻下了这二字,会不会是我们大剑门的某位前辈呢?”
罗月兰听着,便也转头打量了一下那邀月二字,道:“很有可能。”
“看这二字上残留的剑意,当初刻下这二字之人,定然境界十分高深,或许已经迈入上境也未可知。”元恪又笑着说道。
罗月兰惊讶地挑了挑眉,再看那崖上二字时,目光不由得认真了许多。
元恪没再与她多言,转身去查看附近有无人来过的痕迹。一圈下来,并未看到什么痕迹。想来,白宇应该还未回来过。
看来,他这趟出去寻人,并不顺利。
元恪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白宇迟迟未归,这邀月湖如今又出现了昨夜这等异象,他也不放心继续在这边停留下去,可若白宇不回来,他一个人带着齐木他们三个离开这里,万一遇上前天
夜里这等情况,恐怕很难保全所有人。
一时间,是去是留,元恪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过,此时拿不定主意的不止元恪一人,还有百花谷外的沈牧之。
想了一天一夜的沈牧之,终于在今晨快天亮时想到了一个计策。只是,并非完全之策,风险依然很大。
而且这计策,对于那位姑娘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沈牧之觉得那姑娘多半不会答应,可这计策又是目前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若是不试试,再拖下去,说不得那秘境也要关闭了。
若秘境关闭,等再开启,就要五年后了。
想到要在这里再挣扎五年,沈牧之便感觉浑身一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在简易木屋外,顺着河岸来来回回地打了好几趟拳,终于做了决定。
无论如何,先去试试再说。
若是实在不能说服那姑娘,那就再继续想办法。
若是实在想不到办法,五年便也只能五年了。
想着,沈牧之便又去了百花谷口。站在谷口处,迎面而来的风中,花香馥郁。
沈牧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后,大声喊道:“姑娘可否出来一见,沈某想到法子了!”
话音落下,沈牧之有些忐忑地等着,翘首以待。
片刻之后,微风卷着几片花瓣打着旋在他身前不远处落下,而后一袭黄裙出现眼前。
沈牧之顿时一喜。
“沈牧之见过姑娘。”沈牧之连忙拱手揖礼。
女子还是那袭淡黄色的浣纱群,飘逸淡雅。
“你最好是真有什么有用的法子,否则我定不饶你!”女子眸光冷漠。
沈牧之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问:“姑娘可否听说过契约一事?”话音一落,沈牧之顿觉周围一寒,如坠冰窖。
“怎么?你想让我跟你签订契约?”女子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已然带上了浓重杀机。
沈牧之虽然觉得女子不太可能会真的动手杀他,可依然忍不住心头微颤,硬着头皮点头道:“沈某是这个意思不假。不过,姑娘放心,等离开了这里,沈某定然会第一时间解契,绝不用契约牵制姑娘。”
女子默然不语,眼中眸光闪动,显然这主意还是让这姑娘产生了考虑的心思。
沈牧之见她不做声,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瞧出了她的意动之后,不由得心头微松。于是,又说道:“若是姑娘不放心,沈某可以起誓。”
女子闻言,眸中光芒一闪,略一沉吟后,问:“你我签了契约,便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对我出手了吗?”
沈牧之心中其实并无把握,可此时若是过于诚实,那他多半要在这里等上五年了。以他实力,能不能捱过这五年真的很难说。
所以,沈牧之虽不愿意欺瞒这姑娘,可此时也已无路好走,只得昧着良心,含糊道:“这个姑娘放心,只要你我签了契约,你便是我的侍从,他们自然不会再对你动手。等到离开了秘境之后,我在找个合适时机解除契约,你便可自由了。”说着,沈牧之顿了顿后,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道:“只不过,等到了外面,还望姑娘能够保持善良秉性,不要擅动杀心。”
女子盯着他看了两眼,片刻沉默后,难得口吻不是那么冷漠地说道:“想要到那里,还有天堑相隔,即便是我,也是非九死一生不能过。你实力低微,想要越过,估计十死无生。你我若签订契约,你死我也死,想要越过天堑,希望万分渺茫。所以,即便我答应你,也是无用的。”
沈牧之闻言,不由愣住了。
若她所说是真,那他这几天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岂非是白费这一番心思了?
女子见他愣住,眸光一动,一个扭身,便消失了。
沈牧之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后,垂着头丧着气地回了自己那木屋。在木屋前的河岸上坐下来后,怔怔愣愣地看着那河水从眼前奔流而过。
许久,他才好不容易从刚才那失落的心境中拔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便起身回了木屋。
看着那简陋的木屋,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难不成,他真要在这木屋中再捱五年不成?
若是百花谷那位姑娘接下去五年里都不赶他离开,再捱五年,或许问题不大。
他不怕孤独,也不怕艰苦。
可,他是真的不甘心。
206 怀疑
午后,天色阴沉,看上去似乎大雨将至。
邀月湖旁,元恪他们四人左等右等不见白宇归来,心中早已焦急万分。
尤其是黄真,心情更是不安。
若是白宇不回来,那她在这个四人小团体之中,位置就会十分尴尬。
他们四人,元恪与罗月兰同为神堂境,但元恪实力要更强一些。齐木虽与黄真一样都只是风府境,但齐木胆子更大些,面对危险时,比她要镇定许多。而且,齐木还有元恪照顾。罗月兰虽与黄真同是女性,可玉和峰和正阳峰之间的矛盾摆在那里,这几天下来,罗月兰对黄真的态度,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显然若是有个什么情况,她也不会怎么照顾她。所以,一旦白宇要是回不来,那么黄真作为四人中实力最低的,接下去这日子就会很不好过了。
黄真虽然胆小,可却不笨。这形势,她十分清楚。
眼见着元恪与罗月兰已经没什么耐心继续等下去了,黄真心中更加着急。
大概是见她脸色不好,齐木突然靠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轻声宽慰:“白师兄实力那么强,他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你别太担心。”
黄真转头看他,目光掠过他那闪烁着不敢与她对视的眼神,还有耳朵尖上忽然染上的绯红,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谢谢。”黄真低下头,轻轻柔柔地答了一句。
这轻柔中又带着几许悲伤的声音,让齐木的心头微颤,再看黄真低着头那乖巧柔顺的模样,目光顿时更加温柔,满是倾慕之意。
一旁的元恪抬眼时正好瞧见齐木跟黄真站在一块,尤其是齐木看着黄真的眼神,温柔得都能挤出水来了。当下,眉头顿时一皱,张口就喊道:“齐木,你过来一下。”
齐木被元恪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对上元恪的目光,心头顿时想起之前元恪的警告,顿时心慌,忙撇下黄真,朝着元恪走了过来。
“你去附近林子里做几个记号,然后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里。”元恪面无表情地盯着齐木,冷声吩咐道。幽深的眼神里,满是警告之意。
齐木心虚,只敢讷讷应下。
不远处的黄真,听得元恪说要离开这里,忙也走了过来。
“元师兄,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吗?”黄真看着元恪,神情怯懦中带着焦急,就好像是那娇娇弱弱的邻家小妹,惹人怜惜。
只可惜,元恪是个不太解风情的,亦或者是不太愿意解这种风情的。瞧着黄真这副神态,眼底的不耐更多了一些,脸上也更冷了一些:“是的。”
“可是……我师兄还没回来!”黄真焦急起来,目光瞧着元恪,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元恪看到这,眼底的不耐的更是浓了。
只是,想到白宇这一路过来对他们的帮助,元恪还是将心底的不耐压了压,尽量平和地解释了一句:“这邀月湖有些古怪,我们再继续留在这边,可能不太安全。你放心,我让齐木去附近林中做记号了,到时候若是白师兄回来,看到记号,会追上来的。”
黄真闻言,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可也清楚,离不离开这事她反对也没什么用,除非她有胆子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自然是没这个胆子的。
元恪见她不再说话,就转身去了林中,和齐木一道去做记号了。
黄真站在原地,眼眶微红,眼中满是委屈和忧虑。
不远处,罗月兰冷冷瞧了她一眼,低哼了一声后,又自顾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齐木和元恪去了好一会才回来,然后招呼了一声罗月兰黄真就准备离开。刚要动身,突然间林中传来了动静。
四人顿时如临大敌。
元恪与罗月兰对视一眼后,沉声道:“你们留在此处,我去看看。”说罢,身影一晃,便去了林中。
罗月兰目光警惕扫视四周,而后低声叮嘱齐木和黄真:“待会若是打起来,你们就往矮崖那边跑。不用管我们!”
齐木闻言,立马反驳道:“不行!罗师姐,待会你带着黄真先走,我和师兄留下来!”
罗月兰不由惊讶地看了一眼齐木,旋即又斥道:“别胡闹!你留下来又帮不上你师兄,说不得还得连累他分心来照顾你!”
她这话音刚落,林中突然闪出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便是刚才入林查看情况的元恪,而他身后跟着的却是前天夜里不知所踪的赵和。
三人见到赵和,皆是一愣。
尤其黄真,更是脸色瞬间苍白。
“赵师弟,你怎么一个人?你师兄呢?”罗月兰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朝着赵和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和面露迷茫:“我师兄?师姐是说白师兄吗?他不是跟你们一道吗?”
罗月兰皱眉:“他昨天早上把我们送到这里后就返回营地那边找你去了。你没碰上他吗?”
赵和惊讶道:“白师兄去找我了?可是我没碰到他啊!”
罗月兰和一旁的元恪,听到这话,心中都微微咯噔了一下。
白宇走时与他们说好,若是找不到人,他今日一早必定会回来这边。可是他没回来,赵和却先来了。
这说明,白宇此刻情况定然不妙,否则的话,他没找到人,这会儿应该回来了才对。
罗月兰问元恪:“怎么办?”
元恪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忽问赵和:“你是怎么找到这边的?”
赵和回答:“我之前听白师兄说过这地方,前天夜里出事之前,师兄也提过大概的方向,我猜着你们可能回来这边,就找了过来。还好,你们果然在这里。”说着,便苦笑了一下。
“那清凉峰的凌师弟呢?”元恪又问。
赵和闻言,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那天夜里我们就跑散了,我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元恪叹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一下,而后又道:“你这一路寻过来,肯定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赵和点头后,抬头瞧向湖边。目光触及黄真之时,微微一冷,旋即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黄真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眶微红,眼中满是羞愧之意。
接着,赵和像是不认识黄真一般,走去另一边,随意寻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来休息。他刚坐下,齐木就满脸惊喜地凑了上去。
不远处地罗月兰瞧了赵和两眼后,忽然朝元恪示意了一下。
元恪会意,两人先后去了旁边的林中。
一进林中,天光就昏暗了下来。
“怎么了?”元恪低头看向罗月兰,问。
罗月兰微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后,忽问:“你觉不觉得这赵师弟有些古怪?”
元恪皱眉,疑惑地看着罗月兰,不知她这话何意。
罗月兰解释道:“这赵师弟刚听说白师兄去找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竟然丝毫没有着急但有的意思,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罗月兰这么一说,元恪认真想了想后,点头道:“好像是有那么点奇怪。”说完,抿着嘴略一琢磨后,忽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关系一般也未可知。毕竟这赵和是赵峰主的弟子,而白师兄是于长老的弟子。”
罗月兰却摇头:“我觉得不像!这白师兄对赵和的关心爱护,这几天我们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这赵和虽然话不多,但之前几天,有时候白师兄受伤,他的担心,也是看得出来的。可今天就不一样了,这赵和听说白师兄去找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脸上是一丝担忧之色都看不出来的。”
元恪听后,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后,道:“也有可能他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毕竟年纪还小,这两天应该也承受了不少,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也是有可能的。
罗月兰对这话,并不是很认同,不过拧着眉头,想了想后,还是没再多说了。
两人又回到了湖边。
不远处,齐木坐在赵和的旁边,正一脸笑意地跟他聊着。只不过,赵和并不热情,闭着眼睛,有些爱答不理。
元恪瞧见这一幕后,忽然就想起了刚才罗月兰说的话,心中忽然微微沉了沉。
他与赵和原先在门中并未有什么交集,不过这次到了秘境之中,因为正好一路,便也就有了些了解。
这赵和原先那几天里,虽然一直也表现得不太爱说话,但也只是性格腼腆,该有的礼貌和礼节一样不少。别人与他说话时,他总是笑着仔细倾听,而不像此刻,不耐而又冷漠。
似乎一天两夜的消失,这赵和再出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元恪本来并不怎么将罗月兰的怀疑放在心头,可此刻,这份怀疑却在他心里头默默扎了根,发了芽!
略一沉吟后,他出声将有些缺心眼看不出赵和的不待见的齐木给叫了过来。
“赵师弟很累,你别打扰他休息。”元恪沉声呵斥着齐木。
齐木撇撇嘴,有些委屈。
他只是对赵和平安归来,很是高兴罢了。
元恪看出了他的委屈,却也不好将实话说出,心头一阵无奈。
207 师兄多虑了
赵和突然出现,元恪原本打算立马离开邀月湖的计划,只好往后推推了。
元恪又与罗月兰商量了一番,决定今夜再在昨夜那个山洞里将就一晚,明日一早若是白宇还未回来,那就再离开。
决定下来后,元恪与罗月兰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黄真坐在离着赵和大约几丈开外的地方,虽然闭着眼睛,可心思其实都在几张开外的赵和身上。
她想去道歉,可没有勇气。
而赵和先前一见到她便假装不认识她一般的态度,更是让她心虚,不敢靠近过去。
眨眼,又到了日暮时分。
白宇还是没有回来。
元恪担心入夜后,这邀月湖又出古怪,于是便又带着其他几人去了矮崖后面的山洞。
霞光在山洞外渐渐沉寂。
暮色袭来,山林寂静。
山洞中,火光亮起,将逐渐侵袭而来的黑夜拒在了山洞之外。
元恪坐在火堆旁,隔着跳跃的火焰,看着对面坐在角落里的赵和,目光幽深。
突然,赵和似是有所感应,蓦地睁眼,朝着元恪望了过来。
那漆黑的眼睛里,冷若寒冰。
元恪心中一跳,旋即朝着赵和大方一笑,而后起身,朝着赵和走了过去。
赵和见他过来,漆黑双眸之中,有幽光悄然闪动了一下。
“怎么样?身体有好些了吗?”元恪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问道。
赵和点头:“多谢元师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元恪说着,微微一顿,而后又道:“对了,那天夜里你从营地走散后,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赵和沉默了一下,淡淡答道:“危险……谈不上。不过就是遇上了两头妖兽,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无碍了。”
元恪略有惊讶地瞧了他一眼,旋即,想了想后,声音略沉,问:“你是不是在怪我们?”
赵和眼中幽光闪动:“元师兄多虑了。”
“你怪我们,我们也能理解的。”元恪看着他,留意着他脸上任何细小的变化。
赵和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道:“我不怪你们。”
元恪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后,解释道:“当时白师兄斩杀了一头妖兽,但还有另一头妖兽一直在追着我们。我和你白师兄都受了伤,所以一时间就没顾上你,对不住。”
“元师兄不必解释的。”赵和接过话,声音还是平淡得让人觉得冷漠。
元恪
见他如此,苦笑了笑,而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后,就起身回了火堆旁。
他今日下午想了一下午,想赵和的这种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到最后,他觉得,赵和是在怪他们那天夜里没有人去找他,所以才会如此。
此刻与赵和这一番对话下来,他更觉得如此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
赵和不过风府境,独自一人在这随时都有可能遇上妖兽的山林之中逃了一天两夜,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有所怨恨也是正常的。
他想着,这种怨恨,只要给够了时间,应该便能慢慢淡去的。
夜,逐渐深沉。
昨夜的动静,似乎并未再出现。
元恪坐在火堆旁,看着那时明时暗的火焰,渐渐的,生出了些许倦意。
眼皮慢慢往下耷拉,最终合上。
仿佛只是一瞬间。
突然,耳边传来啪地一声轻响,正昏沉中的元恪猛然惊醒,一睁眼,慌忙往山洞外瞧去。漆黑之中,一片寂静,似乎并无什么危险靠近,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只是,当他回过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赵和坐的那个位置,一片空荡,眼皮顿时一跳。
赵和人呢?
他猛然起身,动作不小,惊动了一旁的罗月兰。
“怎么了?”罗月兰皱眉紧张问道。
元恪朝着赵和的位置示意了一下,罗月兰转头看去,发现赵和不在,顿时脸色也沉了下来。
元恪略一沉吟,朝罗月兰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说罢,扭身就走。
罗月兰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住他,沉声叮嘱:“小心些。”
元恪一愣,他看出了罗月兰眼中的意有所指。
罗月兰并未解释什么,元恪迟疑了一下后,转身没入了洞外的黑暗之中。
他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邀月湖边传来的细微动静。
似水声,又不似水声。
元恪心中一动,便悄悄往哪边摸了过去。
很快,他就到了昨夜他藏身的那个位置,隐身其中后,打眼往邀月湖边瞧去。
崖上字还是普通的字,没有光华,没有剑意。
湖水一片幽深,偶尔风吹过,才会泛起些许晦暗的光泽。
昨夜发生的那一幕,恍若梦境。
元恪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又瞧了两眼矮崖和邀月湖后,目光便往其他地方扫去。
一圈下来,并未发现赵和
的身影。
那刚才的声音是什么呢?
元恪心中存疑,眉头紧皱。
又等了一会后,还是没什么发现的元恪,转身离开了那藏身之地,打算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刚走没多久,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有了波动,而后一个脑袋突然浮出水面,朝着刚才元恪藏身的地方飞快瞧了一眼后,突然哗啦一声,身影破水而出,一个扭身,便飞落到了岸边。
不是赵和,又是谁。
一炷香后,将附近都找了一遍,也未见到赵和的元恪,心情有些沉重地往山洞走去。
刚走到山洞门口,便瞧见山洞外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影。
他一惊之后,仔细一瞧,竟是赵和。
元恪心中不由生出些许怒气,眉头一拧,抬脚就朝着赵和走了过去。
“你刚去哪了?”因为生气,元恪的语气便显得不太好。
赵和抬眼看了他一眼后,长身而起,抬眼平视元恪,淡淡答道:“没去哪,有些闷,去矮崖上待了一会。”
矮崖上?
元恪拧着眉头,心头有些不太相信,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和,掠过他鬓边的头发时,目光突然一凝:“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赵和闻言,面露讶异之色,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然后答道:“可能是哪沾的露水吧。”
有露水吗?
元恪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的。
“师兄刚去哪了?”赵和忽然反问了一句。
“刚突然发现你不在,出去找你了。”元恪盯着他,沉声回答。
赵和闻言,也未见有愧疚之意,神情依旧透着淡漠:“我只是出去走走,元师兄不必担心。”
“这夜里不安全,你若是真觉得闷,也别走远。”元恪盯着他,又说道。
赵和点头应下:“好。”
元恪又看了看他,总觉得今夜这事有些古怪,可赵和身上也无什么破绽,只好将心头那点疑惑压下,转身进了山洞。
赵和还是在洞外坐下了。
元恪回到洞内,与罗月兰对视了一眼后,以心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
罗月兰暗暗摇了摇头。
其实,若不是元恪刚才回来在洞外发现了赵和跟他说话时的声音惊动了罗月兰,罗月兰根本不知道赵和回来了。
元恪见后,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更盛了一些。
这一夜,元恪比昨夜过得更是不安心。
208 放我出去
第二日,白宇还是没回来。
元恪与罗月兰商量过后,决定不再等下去,于是,喊来了赵和和黄真,跟他们说了要离开邀月湖去往别处的打算。
黄真没有说话。
赵和略一沉吟后,却开口说道:“元师兄,我想留在这边继续等白师兄回来。”
元恪听闻这话,略有意外地看了赵和一眼。
昨天,他与罗月兰都觉得赵和对白宇不关心,没想到一夜过后,赵和却突然对白宇上了心。
经过昨夜之事后,元恪心中对赵和存了不少的不满和猜忌。但此时听赵和主动说要留下来等白师兄,心头的那点不满和猜忌,顿时就少了许多。
昨天赵和所表现出来对白宇的漠不关心,或许正如他之前所猜测的,是因为对他们之前抛下他离开了营地的事情而心生怨恨。不过,得知白宇将他们送来这里后就立马又返身回去找他了,心里头这点怨恨经过一夜的调整后,就渐渐放下了。
元恪觉得自己猜想得很对,再看赵和,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略一斟酌后,就朝着赵和说道:“这邀月湖有些古怪,我们若继续留在这里,未必安全。你放心,待会走的时候,一路上我都会留下记号,若是白师兄回来,看到记号之后,就能循着记号来找我们的。而且,白师兄实力不俗,又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他不会有事的。”
赵和却摇头:“我还是想留在这边等师兄。元师兄可以先带着黄真他们先走。等我汇合了师兄之后,再一起去找你们。”
元恪见赵和执意留下,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
进到这秘境后的这几天里,白宇对他们都十分照顾,几次危急时刻,皆有出手相助。若是此时,他将这赵和一人留在了此处,要是一直无事则还好,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回头等白宇回来,他又该如何面对白宇?
元恪心中一下子犯了难。
这邀月湖的古怪,实在也让他安不下心。
可要是就这么将赵和一人留下,他也于心不安。
元恪进退两难,看着垂眉敛目的赵和,迟疑了一下后,还想再劝两句,可话还未出口,赵和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就抢先将他的话堵在了口中:“元师兄,你不用再劝。师兄是为了我才迟迟未归,我若是现在就这么离开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是定要在这里等师兄的。”
“可是,这里不安全啊……”元恪满是无奈地叹了一句。
赵和抬眸朝他笑了一下,道:“元师兄不必担心我,你尽管带着黄真他们先走。我身上也还有一些我师父给的保命之物,再留一两日,问题不大。”
元恪知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沉默了一会后,道:“那要不这样,我们都留下,再多等一日。若是明早白师兄还未回来,我们就一道离开。到时候,我们路上慢一些,若是白师兄回来看到记号,也能早点追上我们,你觉得如何?”
赵和却摇头:“元师兄不必陪着我一起等。这秘境之中多凶险,邀月湖虽说相对安全,可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停留得时间太长,难免会引起附近的一些妖兽的注意。到时候,我们这么多人,反倒不容易脱困。所以,元师兄还是先和罗师姐他们离开吧。我一人留在这边,一来目标小,好藏身。二来,真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我一人逃起来,也方便一
些。”说着,他又是苦笑一声:“就是如此一来,黄真就要多麻烦元师兄照顾了。黄真胆小,还望元师兄能多担待。”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赵和又成了原先那个谦逊有礼的赵和,昨日那个冷漠无情的赵和仿若只是错觉。
元恪看着他,仔细思虑了好一会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要一人留在这边?”
赵和毫不犹豫地点头:“元师兄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元恪闻言,不再犹豫,道:“行,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一人留在这边,一定要小心。待会我一路上都会留记号,若是遇到什么情况,你一定要来找我们。”
“好。”赵和应下。
元恪又盯着赵和看了两眼后,才转身去找罗月兰和齐木他们了。
黄真一直不敢靠近赵和,所以并不知元恪与赵和具体聊了什么,直到要走的时候,看到赵和站在那边朝他们挥手,才若有所悟地皱眉问身旁罗月兰:“罗师姐,赵和他不跟我们一道走吗?”
“他要留在这等白师兄。”罗月兰回答。
黄真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赵和一眼后,心中不由得纠结起来。
“走吧!”罗月兰淡淡招呼了一声后,就扭身往林中走去。
走了两步,没见黄真跟上,扭头看去,见她还站在原地,不由得蹙了眉头,有些不耐地问道:“你也不走了吗?”
黄真恍然回神,略一迟疑,就摇头道:“走的。”说罢,最后看了一眼赵和,就扭身跟上了罗月兰。
“跟紧些!”罗月兰冷冷扔下了一句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林中。
黄真咬了咬嘴唇,忍着心中泛起的委屈,连忙追了上去。
湖边,赵和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四人的身影,一个个都消失在了林中后,嘴角忽然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微风拂过,云雾翻卷。
白宇已经被困在这迷阵中,两天两夜了。
那抹黑影,几次被他打伤,却始终盘桓附近,时不时地就来骚扰一下。虽然这样的骚扰暂时还不能对他造成什么致命伤害,可时间一长,难免精神疲惫。若是一直这么下去,白宇迟早会被这黑影寻到破绽,然后一击得手。
而这样的结局,如果白宇还不能找到破阵之法,只怕已经不远了。
两天两夜下来,白宇的精神已经很是疲惫了。
白宇眼窝深陷,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周围翻卷的云雾,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摸出了一个玉瓶,从中倒了一粒补气丹出来,扔进了口中。
补气丹服下后没多久,他就感觉到体内本来已经损耗了一半的灵力,又恢复了不少。只可惜,这补气丹只能恢复灵力,却没办法扫除精神上的疲惫。
等得这补气丹的药力基本炼化后,白宇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闭上眼,感应了一会后,便迈步往右边走去。
没走多远,身后白雾突然无声汇拢,化作一个人形,手握长剑,举剑就往白宇背后刺来。
白宇恍若未觉,脚下步伐丝毫不乱,快慢依旧。
眼见着那柄白雾凝作的长剑就要刺上白宇的后背,就在这时,他膝盖忽然微微一弯,身体小幅度地往下沉了一下。
就这一沉,原本对着后心刺过来的长剑,却是猛地刺进了白宇的右肩。
白雾凝作的长剑,竟是如此锋利,剑尖直接透过了右肩,鲜血顿时浸润而出。
白宇闷哼一声的同时,左手猛然往后甩去。大袖扫过,一道明亮剑光,顿时将那白雾凝成的人形,划成了两半。
人形顿时消散,化作缕缕白雾,迅速融入了周围翻卷的云雾之中。
可白宇却突然扭身,猛地伸手往前一抓。
一抹微弱的幽光,就这么被白宇抓在了手心之中。
不远处的云雾之中,似乎传来了一道短促的尖锐之声。
白宇朝着那瞧了一眼,眼中冷光闪过,被紧握手中的微弱幽光顿时又黯淡了几分。
云雾之中,又有一道尖锐之声响起。
“放我出去!”白宇冷喝,攥着那抹幽光的手心中,有剑光悄然亮起。
周围白雾瞬间汹涌。
“放我出去!”白宇再度沉喝一声,手心之中,剑光陡盛,那一抹微弱幽光被剑光围困其中,瑟瑟发抖,光芒更是黯淡,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白雾翻滚不已,却丝毫没有要放白宇出去的意思。
白宇脸上神色愈发冰寒。
就在此时,一抹黑影突然从一旁翻滚的云雾之中扑出,凌厉黑光如利剑一般,朝着白宇脑部交错而来。
还未靠近,便已嗅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白宇却是嘴角一勾,扯出些许不屑笑容。
一抹白光,蓦然闪现,将白宇整个笼罩在内。那数道凌厉黑光撞上之时,白光一颤,与黑光一道,同时化作无数碎片,瞬间消散于周围云雾之中。
而就在此时,一柄长剑悄然出现于黑影身后,一剑落下,炽目剑光乍然亮起,不等那黑影反应过来,便已将其整个吞噬。
“啊——”尖锐惨烈的叫声,喊到一半便戛然而至。
剑光倏忽而回,大袖一卷,便消失空中。
刚才黑影所站之地,只剩下两个半截的尸体。似人,又不似人。浑身黑毛,腿粗手长,双手之上,利爪更是犹如一根根黑色钢钉,泛着幽幽黑芒,摄人心魄。
白宇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朝着周围翻滚愈加剧烈的云雾喊道:“放我出去!”
手中幽光,已经黯淡到犹如将灭不灭的烛火。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云雾无声翻卷,仿佛在宣示着它的愤怒。
白宇眯起眼睛,眸中寒光一闪,正准备彻底掐灭手中那抹幽光之时,周围云雾突然平静了下来,而后又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松树林还是那片松树林。
白宇就站在离松树林边缘不远的地方。
他这两天两夜里在白雾之中一直在移动,可如今白雾退去,他却像是从未离开过原地一般。
他抬眸看了一眼松树林深处,而后,就这么面朝着松树林深处,一步一步往外退去。
很快,他就退到了松树林外,略一犹豫后,手中剑光一收,然后松开了手。
那抹黯淡幽光迅速闪出了手心,眨眼便消失在了林中。
白宇又看了一眼林中深处,然后扭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松树林边缘处,双脚一蹬,黑影犹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白宇背影扑去。
209 你有什么
山林中,茂密的枝丫遮住了整个天空,只余下了些许缝隙,漏下细碎的天光。
昏暗光线中,一行人脚步警惕而又快速地穿梭着。
“师兄,那赵和一人留在邀月湖,不会出什么事吧?”一身锦衣长袍的齐木跟在元恪的身后,微皱着眉头,担忧问道。
元恪目光留意着四周,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回答:“赵师弟胆大心细,身上也有赵师叔给的保命之物,他不会有事的。”
齐木听后,点了点头,略一沉默后,却又问道:“那你说白师兄他……会不会……”
“不会的!”不等他说完,元恪就瞪了他一眼,厉声打断了他。
齐木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跟着罗月兰和黄真。
黄真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没注意,脚下被一根露出地面的树根给绊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往前扑去。惊慌之下,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其余三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罗月兰扭头时,正好看到黄真往前扑倒,她本是来得及伸手拉她一把的,可藏在袖中的手略微动了一下,就停住了。
砰地一声,黄真砸入了地上那厚厚的落叶腐泥之中。
倒是不疼,只是太糗。糗得她趴在地上,都不敢起来。
“怎么了?”元恪紧张回头,看到黄真趴在地上,愣了一下后,皱眉问道。
罗月兰这才矮身去扶黄真,一边扶,一边答道:“没事,她绊了一下。”
黄真被扶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前头的元恪和齐木二人。
元恪看着她,有些不满,沉声道:“小心些。”
黄真涨红了脸,嗯了一声。话音刚落,这眼中已有泪珠掉了下来。
元恪并未发现。
不过,一瞬不瞬正盯着她的齐木却发现了。
齐木心头一颤,便想上前安抚一下,脚刚一动,旁边元恪却突然出声喊他:“齐木,去做记号!”
齐木的脚边顿住了,抬眼看向师兄,见他目光凌厉,顿时心中一怵,忙应声去做记好了。
“先休息一下吧。”元恪看着齐木走开后,又扭头朝着罗月兰和黄真说道。
“好。”罗月兰应下后,就径自走到一旁去休息了。
黄真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尴尬而又委屈。
元恪看了她一眼后,便心烦地扭开了目光。
他就是看不惯黄真这动不动就委屈落泪的模样。不过是摔了一跤,又不是小孩子,这地上也无石头硬物,都是落叶,摔一跤,也疼不到哪里去!有啥好哭的?
而且也是她自己不小心,这哭给谁看?委屈给谁看?
也就齐木那傻小子,会被她这眼泪给煽动了。
想到齐木那小子对这黄真的心思,元恪心头就更烦了。
烦得他恨不得立马将这黄真赶回邀月湖去!
元恪越想越烦,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头这股郁气给压了下来。
齐木很快就做好了记号回来了,瞧见黄真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坐在一棵大树旁,便想凑过去慰问几句。
只是,他这还没动呢,就又被元恪叫了过去。
元恪盯着他,严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猛地响起:“我警告你,把你心里那点心思都给我收收!”
再次被元恪戳穿他的心思,齐木脸上泛起些许羞红,口中嘴硬道:
“我没有!”
元恪却是冷哼一声:“我不瞎!”
齐木又羞又恼,却又慑于自家师兄的威严,最终只能低了头,地在一旁坐了下来,一个人生闷气。
元恪也不搭理他,只要齐木不靠近那黄真就好,至于齐木会不会生他气,他不在乎。
这秘境之中危险无比,稍微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这黄真明明也是风府境修士,入秘境都这么多天了,面对危险,却还是手足无措,连自保都做不到。若是齐木真跟她走近了,日后遇到危险,必然要受其连累,弄得不好,还要为其搭上性命。
元恪不想自家师弟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只能将此事掐灭在苗头上,就算齐木心中怪他也无所谓,只要能让齐木回头能安全地跟着他离开这秘境就行。
想着,元恪又往黄真那瞧了一眼,见她此时一人独自坐在那树旁,抱着双膝,脑袋埋在膝间,肩膀正微微地颤抖着,大概还在哭。元恪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有啥好哭的,她到底在委屈什么?
难道,该委屈的不是他们这些被她连累的人吗?
元恪一口气闷在胸口,实在是郁结得很,恨不得大吼几声。
想着接下去,这黄真估计还要跟着他们许久,元恪斟酌再三,起身将罗月兰叫到了一旁。
“元师兄想说什么?”罗月兰话虽如此问,但心中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只是,这知心大姐姐的身份,她并不太愿意去扮演。
元恪见她神色疏离,心中也有明悟,但,这事也只能让罗月兰帮忙。他是个男的,总不好去找黄真贪心,而且他也不是擅长谈心的。至于齐木,他更是不敢让他靠近她了。
所以,只能是罗月兰。
元恪深吸了一口气,诚恳道:“有一事,想请罗师妹帮个忙。”
罗月兰看了看他,随后叹了一声:“师兄是想让我去找黄师妹谈谈是吗?”
元恪点头:“我知道这事有些勉强你,只不过,我和齐木都是男的,总是不方便。所以,只能是拜托师妹你了。”
“我知道了。”罗月兰冷着脸应下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蜷缩着坐在树下的黄真,脸上顿时掠过许多鄙夷和厌烦。
元恪见罗月兰应下,心头轻松了几分,而后又说了几句感谢之词,见罗月兰面露不耐烦之后,才忙止了声。
接着,罗月兰就朝黄真走了过去。
元恪看了一眼后,就走去将齐木叫了起来,说要去检查一下他之前坐下的记号,让他一道。
齐木还在生闷气,一声不响地起了身后,就跟着元恪走远了。
片刻后,等他们回来时,罗月兰似乎刚和黄真谈完。黄真一张俏脸苍白,眼圈通红,脸上泪痕犹在。
齐木看在眼中,心疼不已,不满地瞪了一眼罗月兰后,就想上前去安慰黄真。可他这脚步刚迈出去,脑海中便响起了元恪的声音:“你敢去试试!”
齐木顿时僵住。
回头瞪了一眼元恪,满是恼意。
元恪视若无睹,转头就朝着罗月兰喊道:“动身吧!”说完,又看向黄真,声音略冷地道了一句:“黄师妹待会这脚下要注意些,别再摔了!”
黄真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更白了一些。
“我知道了。”她嘶哑着声音,应了一声。
齐木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四人再度启程。
这一回,一路上比之前要沉默了许多。
齐木动不动就想放慢脚步,等黄真赶上来。只是,元恪盯他牢得很,一个凌厉眼神过来,齐木这脚步就不敢再继续慢下去了。
罗月兰走在元恪师兄二人和黄真他们中间,黄真走在最后。
不知先前罗月兰与她说了些什么,她这一路上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不过,倒是没敢再像之前那般心不在焉,这精神集中了许多,也开始留意四周。
一路走走停停,倒也顺利,很快,暮色来袭。
这本来就昏暗的林中,愈发地暗了。
四人在完全黑下来之前,寻到了一条山溪旁。溪旁有片空地,也有大石嶙峋。
元恪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危险,便打算今夜便在这山溪旁栖身一晚,于是便带了齐木去附近林中捡拾一些柴火,准备待会生火。
而罗月兰则和黄真留在了这山溪旁。
罗月兰自顾自地蹲在山溪旁,伸手掬水洗脸。
黄真站在她背后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忽然,她往前了一步。
背对着她的罗月兰正洗脸的动作一顿。
黄真似乎是察觉到了罗月兰的警惕,脚下立马停了下来,旋即,幽声问道:“你之前对我说那番话,是因为沈牧之对不对?”
背对着她的罗月兰,眸中顿时掠过一丝冷意,而后,她扭过身,目光冰冷而又凌厉:“不!相比较于你,我会更愿意此刻跟着我们的是沈牧之!”
黄真身躯猛地一颤,瞪圆了眼睛,看着罗月兰,脸上满是惊讶和不敢置信之色。
罗月兰又冷笑了一声:“我虽恨沈牧之害死了玉致不假。可沈牧之为了自己的妹妹,敢于一个人独闯我们玉和峰,至少他是个有勇气的!而你,你有什么?眼泪吗?黄真,这眼泪在大剑门中可能好用,可在这秘境之中,是救不了你的命的!之前是你白师兄在,他与你同出一峰,不得不护着你!可如今不同了,若是再有危险,你要是自己不争气一点,我和元师兄绝对不会出手帮你!你不想活着,我们可都想活着!”
黄真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眼中泪水盈眶,泫然欲泣。
罗月兰看在眼中,脸上的嫌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把你这眼泪收起来!看着让人恶心!”罗月兰又是一句毫不留情的叱责,黄真身子一颤,这眼泪顿时就滚落了下来。不过,她马上就扭头跑开了。
罗月兰厌恶地哼了一声后,又转身继续洗脸去了。
不多会儿,齐木和元恪回来了。齐木一过来,就发现黄真不在,立马急声问道:“黄师妹呢?”
罗月兰冷冷瞧他一眼,淡淡回答:“我不知道。”
元恪看了他一眼,罗月兰丝毫不惧地迎上目光。
“师兄,我去找找黄师妹。”齐木扔下柴火,就要去找人。
可元恪哪里敢放心让他去找黄真,连忙拉住了他。
齐木急了:“这天都黑了,林中又不安全,黄师妹又胆小,万一……”
元恪瞪他一眼,喝道:“你急什么!她肯定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你留在这生火,我去找。”
说罢,不等齐木反对,就立马寻人去了。
齐木心中有气,见着元恪走远后,蹲下身摆弄那些柴火的时候,将那些木棍弄得梆梆响。
罗月兰皱着眉头,烦躁地看了一眼齐木,想呵斥两句,话到了嘴边后,略一犹豫,还是刹住了。
210 相遇
元恪离开营地没多久,林中就传来了大动静。
齐木和罗月兰二人听到声音后,脸色顿变。
齐木拔腿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出去,罗月兰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没冲出去多远,就瞧见前方黑暗之中,有一人正迎面飞奔而来。那一身浅蓝色的长袍上,胸口多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裳。
跑在前面的齐木一看到这画面,顿时就红了眼眶:“师兄,你……”话未说完,就被元恪打断:“快跑!”
声嘶力竭的吼声,还未落下,他背后忽有一道黑光突袭而至,噗地一声,就没入了元恪的背后,又从腹部穿透而出。
鲜血飞溅之中,元恪原本前冲的脚步蓦然顿住。
嘴巴一张,便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不断涌出,将他的声音尽数淹没。
齐木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拔腿就要上前去接住元恪的身子,可他刚动,就被追上来的罗月兰一把拉住了。
“你放开我!”齐木怒吼,话音未落,罗月兰一掌拍在了他的脖子里,将其拍晕了过去。
“带他走!”微弱含糊的声音从元恪的口中无力传出,话刚说完,他突然一个扭身,撑着这最后一口气,朝着身后的黑暗冲了进去。
罗月兰神色复杂地看了他的背影最后一眼,而后扛起齐木,将手中符箓往身上一贴,身影顿时化作一道光影,迅速消失于黑暗之中。
……
夜色幽幽。
邀月湖上,湖面寂静无波。
一袭黑衣的赵和长身立在湖旁,紧盯着湖面。
时间慢慢过去,这湖面上,突然就漾出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从中心处往周围蔓延开来。
此时,并无风掠过。
赵和看到这湖面上生出的波澜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却蓦然有了喜色。而后,毫不犹豫,纵身一跃,便噗通一声,一头扎入了湖中。
水声哗啦一阵响后,夜又归于沉寂。
崖上邀月二字,有淡淡光华微微流转,但片刻后,又黯淡了下去。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后,赵和还未从邀月湖中出来。
周围林中,漆黑寂静。
忽然,一抹身影,从漆黑林中,踉跄而出。身上那件月白色长衫上,前前后后都是从里浸透而出的血迹。
刚到湖边,他便有些支撑不住,连忙盘腿坐了下来,取了丹药就服了下去。而后,又一把扯开了身上的衣服,咬着牙,给身上的伤口,都抹了药粉。
刚处理完这些,还未来得及换上一身衣服,平静无波的邀月湖中,忽然有涟漪漾起。
岸上之人,有所察觉,抬眸看去,只见幽深湖面之下,有黑影一闪而过。顿时,眉头一皱,警惕了起来。
手中微光一闪,便多了一样东西,随时准备捏碎。
就在这时,这湖面又是一动,而后哗啦一声,一个脑袋从水下漏了出来。
“师兄?”
“赵师弟?”
两道惊疑的声音同时响起,而后各自一愣后,赵和从水中窜出,飞身落在了岸上。而白宇取了一身
衣服简单裹在了身上后,看向了走到近前的赵和。
目光上下一打量,发现他看着并无任何伤势的样子,心头一松。接着,想到刚才赵和从湖中出来之事,心头又生出疑惑,只是,两人才刚见面,白宇心中略一斟酌后,便将这些许疑惑先压了下来,问起了其他事:“你什么时候到的这边?其他人呢?”
赵和回答:“我昨天到的。元师兄他们先走了。”
白宇听到元恪他们先走了,皱了一下眉头、稍一沉默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赵和,见他气色正常,又问道:“这几天,没受伤吧?”
赵和摇摇头表示没有。
白宇见状,心头愧疚顿时少了许多,接着微微一笑道:“没受伤就好。”说完,略一停顿,又问他:“刚怎么到这湖里去了?”
赵和回答:“身上有些脏,就下去洗了洗。没想到下去之后,发现这湖底有些东西。”说这话时,赵和看着白宇的目光,蓦然就深邃了起来。
而白宇对于赵和说这湖底有东西一事,也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反而神色中还多了几分凝重,忧声问道:“那东西,你没动吧?”
赵和眼底幽光微不可查地闪了一下,口中平静回答:“没动。”
白宇脸上表情明显一松,道:“没动就好。”
接着,又斟酌着说道:“这邀月湖在秘境之中,虽说还算安全,但其实这里也有很多神秘之处。我们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嗯。”赵和点头应下,略微垂下的眼睑中,眸光已然幽深无比。
不过白宇并未留意到,他之前身受重伤,能强撑着赶到这里,已经是幸运了。此刻又见到了赵和平安无事地出现在眼前,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浓浓疲惫顿时席卷而来,此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又与赵和说了两句后,他便昏睡了过去。
赵和在他身边待了一会,确定他是真的昏睡了过去后,伸手从胸前衣襟中摸出一物。那是一个荔枝大小的圆球,一半晶莹剔透,一半乌黑若石。
赵和拿着这东西端详了一会后,又将其收回了胸前衣襟之中。
黑夜冷寂无比。
周围漆黑的山林,就好像是那蛰伏的巨兽,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罗月兰带着齐木是凌晨快天亮的时候出现的。
白宇还在昏睡之中,赵和盘腿坐在一旁,正闭目打坐,头发上,身上,皆沾染了不少露水。
听得林中传出动静,赵和猛地睁眼,眸底黑芒一闪,一挥手,便是一道凌厉剑光射出,朝着林中传出动静的方向飞射而去。
“是我!”罗月兰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
赵和眸中幽光闪了闪后,一身凌厉气息顿时敛起。
接着,一身狼狈的罗月兰,扛着还在昏迷之中的齐木从林中走了出来。看到湖边的赵和还有他身旁躺着的白宇,不由得愣了一下。
“罗师姐,你们这是怎么了?”赵和的声音,将罗月兰从怔愣中拉回了神。罗月兰神色一沉,将齐木往地上一扔后,微微喘着粗气答道:“夜里突然遇袭,元师兄没了。我带着齐木逃了出来。”
地上的齐木,被这么一扔,发出了一声呻吟后,幽幽醒转。
刚睁眼,就大喊着师兄,起身就要往林中冲。
罗月兰一个闪身拦在了他跟前。
“你让开!”齐木见其挡路,伸手就要去推,急怒之下,动作也十分粗鲁。
罗月兰皱着眉头,十分不爽,但想到之前元恪转身扑向黑暗的那个画面,又忍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温和地朝着齐木说道:“齐木,你先冷静一下!”
齐木盯着她,片刻过后,突然蹲了下来,抱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罗月兰看着他这模样,神色无比复杂。犹豫了一下后,也跟着蹲了下来,伸手将他抱住。谁料,刚抱住,齐木却突然一个用力,将她推了开去。
罗月兰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往后摔到了地上。
刚压下的怒火,又窜了起来。
但,没等她发火呢,就又听得齐木朝着罗月兰怒吼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把黄真赶走,师兄就不会因为去找黄真遇害了!都是你害死了师兄!”
齐木满脸泪水,盯着罗月兰的眼神里,满是仇恨。
罗月兰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从齐木这番话中回过神,旋即就冷笑了起来。她讥讽地看了齐木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冷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掸了掸衣裙上的灰尘,便走开了。
没有解释,只有不屑。
齐木蹲在那里,哭得浑身颤抖。
赵和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目光中并无什么波动。
齐木哭了许久,不哭之后,便一个人坐在了角落里发呆。
白宇是天大亮的时候醒的,醒来之后,看到罗月兰和齐木在,惊讶了一下。一问之后,得知元恪已经身亡,亦是怔愣许久。
回过神来后,又得知黄真失踪。白宇得知这消息后,却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心头情绪也是复杂居多,并无多少悲伤或者担忧。
其实,对于白宇来说,这样的结局不意外。或者说,早有预见。
自从入秘境以来,黄真的表现,着实是让人失望不已。元恪还有罗月兰他们对黄真的厌烦,白宇也是一直看在眼中的。
这也是之前白宇离开邀月湖去找赵和的时候,特意叮嘱了黄真让她切勿离开邀月湖的原因。
没有他在,危急时刻,其他人不会愿意不顾自身安危地去保护一个明明是风府境修为却连一剑都出不了的修士的。
只是,黄真没有听他的,跟着元恪他们离开了这里。
这大概也是命吧。
以她的表现,如今一人落单在这山林之中,一旦遇上危险,结果可想而知。
白宇沉默了一会后,没有问罗月兰这件事的细节。
他不问,罗月兰也不想多说。
黄真的失踪,虽不是她刻意所为,可多少也与她有点关系。当然,她并不自责。那会儿,她也只不过就是说了实话而已。
只是,这些若是都细细说给了白宇知道后,难保白宇不会因此而责怪她。如今她还需要白宇,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少些负面的东西影响便少些为好。
211 是林长缨
时间距离营地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了八天了。
沈牧之误入这遗落之地也已经七天了。
这七天里,前面两天一直在各种逃窜。
后面四天,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说服那姑娘跟着他一起离开这遗落之地。
如今,终于说服了。
亦或者说,是她自己突然改变了主意。
沈牧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令她改变了主意,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她愿意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便好。
否则的话,他就真的要在这里起码熬上五年时间。
耳旁,风声呼啸。
沈牧之眯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女子,忽然想到一事——他还不知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于是,便开口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闻言转过了头。此时两人靠得很近,沈牧之清晰看到了那层薄薄面纱之下,细腻的肌肤,挺翘的琼鼻,红润的双唇,一切都很美,美得没有任何瑕疵。
沈牧之自小见过不少美貌女子,但都不如她这般美得处处都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青果倒也是生得极标致的,可青果一直都是个小女孩的模样,虽十分标致,可到底还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稚嫩。
而眼前女子,却不同于青果的稚嫩。那精致的面容,虽然神情冷清,但无论是蹙眉还是瞥目,都有一种天然风情,自在眉梢,娇娇媚媚,勾人心魄。
沈牧之一时间,也看呆了眼。
女子立马注意到了沈牧之的目光,白皙的脸颊上,瞬间绯红。
就连那小巧娇嫩的耳朵尖上,都染上了绯红之色,显得愈发的娇艳旖旎,令人心旌神摇。
沈牧之看在眼中,眸光愈发惊艳。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一声冷哼,旋即无数花瓣扑面而来。
沈牧之避之不及,蒙蒙白光顿时涌现,将这些花瓣尽数拦下,可他还是被随之而来的大力给从半空中推落了下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整个人栽进了浓密的树叶当中,然后就砰砰砰地连着数声闷响。最后,沈牧之躺在地上,浑身酸疼不已。
旁边微光一闪,女子身影悄然出现。
沈牧之揉着酸疼的背部,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掉下来的过程中,他已想明白这是为何了。这会儿,不由得有些不敢抬头与女子对视。
他其实并无任何旖旎心思,纯碎只觉得她好看。可是男女有别,他这般直视,到底还是有些唐突了。
正准备要道歉,却听得女子突然开口:“苏华。”
沈牧之愣了一下。
“你可以叫我苏华。”女子又说了一遍。
沈牧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给女子行了一个礼:“沈牧之见过苏姑娘。”
女子看着他,眸中有清清光辉,悠悠流转。
片刻,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转身往后走去。
沈牧之连忙跟了上去。
“苏姑娘,我刚刚不是有意唐突的。”沈牧之跟上后,心头斟酌过后,决定还是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苏华姑娘面纱下的脸,就又红了。
只不过这回,沈牧之担心自己再唐突,没敢转头看她的脸,所以并未瞧见。
苏华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认真
,眼中又有些许清辉闪亮了一下。
“嗯。”她又轻声应了一句。
这简短的声音里,似乎已经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只是,沈牧之不知。
苏华,不知是否可知。
头顶枝叶繁茂,将明媚阳光,割得支离破碎。两人并肩走在这斑驳光影中,谁也没再继续说话,可莫名地,似乎两人都心情不错。
许久过后,苏华突然抬手,无数花瓣从其袖中涌出,裹住沈牧之后,就带着他,冲天而起,穿过了浓密枝叶,又回到了半空之中。
这一回,两人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
东岛。
原本只覆盖了一半东岛的白雾,如今雾线却往西推移了不少,而且,一到夜间,便有黑雾从四面八方地涌出,弥漫整个东岛之上的所有山林。
当初出事后没多久,这消息便都已传回了各自门中。如今,此次来东岛的四大门派,皆都已派人前来支援。
其中,以大剑门的支援声势最大。
不仅正阳峰峰主赵正光亲自带队前来,九华峰的峰主陶华也跟了过来。两人带着七八个长老,还有十余个弟子,队伍浩浩荡荡。
二十几道各色剑光划空而过,即便是炽目的阳光,也遮掩不住那绚烂的光华。
其实,这边出事的消息传入门中后,赵正光与乐山商量之后,是打算他一人带队过来的。可临走之时,陶华却突然去了剑首峰在乐山跟前,主动请缨,要求一同前往。
陶华与赵正光早已不和,这事情乐山也知道。
现在他主动请缨,难免让人多疑。
可乐山同意了。
乐山点了头,赵正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乐山是掌门,也是师兄,赵正光虽不惧他,却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一行人赶到此处后,赵正光忙于安排人处理营地的那些尸体,陶华却是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于正等人得知他们过来后,留了两人在那边看着祭坛,其余人也都过来营地这边帮忙。
于正趁着空隙,与赵正光仔细说了一下那日的情况,着重提到了林长缨在出事前便离开了营地一事。
此事,于正也是那天夜里送那些弟子进秘境之前,无意中听到一个九华峰的弟子说的。
当时他便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虽不认为林长缨会与那天夜里营地发生的事情有关,可林长缨本就身份尴尬,再加上如今正阳峰又是风口浪尖,难保不会有人会利用此事对付正阳峰,对付赵正光。
而且,最关键的是,不仅林长缨失踪,沈牧之和玄诚也失踪了。
沈牧之与林长缨同住小梅园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不少弟子都已经知道。而当初沈牧之第一次到大剑门,便是林长缨所救,那会儿就有人诬陷沈牧之是林长缨故意放进来的奸细。虽然这些话后来被压了下去。
可如今出了这事,肯定有人会重新提起。
而玄诚与沈牧之又是关系甚好,这件事也不是秘密。玄诚又是何羡举荐进来的,何羡又与赵正光亲厚……
清凉峰上早已有人看不惯何羡那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手段,更不满于他明明是个晚辈却要爬在他们头上管理着清凉峰上的大小事宜……
所以,此次若是不能查清楚那天夜里营地发生变故的真相,不仅正阳峰的日子不
好过,何羡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在于正看来,这样的形势下,沈牧之和林长缨还有玄诚他们三人的安危倒已经是其次了。
于正的这些心思,虽没有在言语中明白提及,可多少也有暗示。
赵正光当时听着,脸色阴沉,没有作声。
于正清楚赵正光的脾气,也不敢说得太直白,点到为止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去帮着其他人处理营地上的事情。
赵正光一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后,突然点了几人,然后带着就进了山林之中。
这一去,便没了音讯。
五天过后。
一来到这边就不见了踪影的陶华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九华峰的长老。
九华峰长老手中抱着一具用衣服裹着的尸体。
之前营地的尸体,如今都已被运到海滩上。海滩上搭建了一个大的木棚。木棚下,又布下了阵法,以阵法之力汲取周围水汽,隔绝这盛夏高温,营造冰窖的效果,尽量保存着那些从营地匀出来的尸体。
于正已经回了祭坛那边。留在此地是随着赵正光一道过来的正阳峰吴长老。
陶华带着人过来,一看到吴长老,就张口问道:“赵正光呢?”
陶华与赵正光不和这事已经众人皆知,这陶华也就索性不再遮掩,即使对着吴长老,也是直呼其名,语气不善。
吴长老也已见怪不怪,神情平静地答道:“峰主带人去林中寻人了。陶峰主有事?”
陶华闻言后,抬手朝着身后那位九华峰长老示意了一下。
身后长老立马上前,将手中抱着的尸体,往吴长老跟前一扔。
“你看看,这尸体是不是就是那个林长缨的。”
吴长老闻言,神色不由微变,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原本被裹得严实的尸体,刚才被这么一扔,这裹在上面的衣衫扯了开来,露出了里面被啃得面目全非,残破不堪的尸体。不过,这尸体虽然残破,却还是能看得出来,确实是个女的。
吴长老太阳穴不由得跳了跳,稳着心神,不露声色地答道:“这个,还真不好确认!”
陶华却道:“目前统计出来的失踪人员,共六人。这六人中,只有林长缨一人是个女的。有什么不好确认的?”
吴长老抬眸看向陶华,道:“失踪六人当中只有林长缨一人是女的这确实不假。可那天夜里有弟子失踪的并非只有我们一家,还有其他三家,亦有弟子失踪。其中正一门就有两名女弟子失踪,风息宗也有一名女弟子失踪。元阳宗倒是不清楚。”
“发现这尸体的位置,不太可能是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陶华又说道。
吴长老眸光一闪,问:“陶峰主何出此言?”
陶华却忽地一摆手,冷声道:“与你说也没用。你先把这尸体保存起来,其他的等赵正光回来了,我亲自与他说。”说完,他就带着人扭身走了。
吴长老看着两人背影,想着刚才陶华说的那句有关发现尸体位置的那句话,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心头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这陶华明明与赵正光不和,此次却主动跟随前来,若说心中没藏着点什么心思,吴长老是怎么都不信的。
如今他弄了一具勉强只能看出是个女的的尸体来,说是林长缨,还提及发现尸体的位置,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耐人寻味。
212 你来动手
吴长老心中不安,将那具尸体交给手下人安置后,就匆匆去了祭坛处寻于正。
见到于正后,将陶华这事跟于正一说,于正顿时也皱了眉头。
“那尸体现在在何处?”于正沉吟了一下后,问吴长老。
吴长老回答:“在海滩上。”
“先去看看。”于正说完,就与吴长老二人往海滩赶去。
到了海滩上后,那句尸体已经被安置在木棚之中,于正进去察看了一番后,微微舒了口气,道:“这不是林长缨。”
吴长老不由惊讶,问于正:“你如何确定的?”
于正却没解释,转身与吴长老走出了木棚后,又沉声叮嘱道:“这事,先别让陶华知道,就让他以为林长缨已经死了。另外,你再暗中联系一下其他三家,让他们都派人过来认认这个女子是谁家的弟子。若是认了出来,先别让他们将尸体带回去,暂留几日。”
吴长老一一应下后,略一思忖,疑惑道:“你说,陶华是凭什么认为这尸体就是林长缨那丫头的呢?”
于正摇头,旋即又问:“你之前说他说过这尸体发现的位置,不太可能是其他几家的弟子会出现的地方?”
吴长老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过一句。我本想问个清楚,但他不肯与我多解释,扔下这尸体就走了。我心中觉得此事蹊跷,峰主又还没回来,所以就去找了你。”
于正拧着眉头,沉吟着。眉宇间,多是凝重忧思。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吴长老见其神色格外凝重,不由也担心问道。
于正迟疑了一下后,道:“当初营地出事之后,剑首峰的沈奇峰带人去林子里寻人的时候,发现雾谷附近有人的痕迹。当时,便有人怀疑是林长缨去过那边。”
吴长老闻言,蓦然变色:“真有此事?”
于正回答:“雾谷附近却有人的痕迹,但是否是林长缨那丫头去过那边,当时并不能确定。不过,有弟子亲眼看见,当时营地出事之前,林长缨独自一人悄悄出了营地,之后再没回来过。所以说,现在所有人都在怀疑那天出现在雾谷附近的人是林长缨。而且,进雾谷的令牌,当初林青峰也有。林青峰死后,那块令牌就消失了,有人怀疑,那令牌就在林长缨手中……”说到此处,于正微微顿了顿,而后声音又是一沉,道:“他们觉得,那天晚上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便是林长缨去了雾谷所导致的。他们认为,林长缨这是对大剑门所有人怀恨在心,所以故意为之,想要报仇!”
吴长老闻言,震惊不已,看着于正,片刻才将这些消息一一消化。
他刚缓过神来,开口欲言的时候,于正又说道:“陶华应该是也是知道这些的。他可能正是想利用这次的事情,坐实林长缨夜闯雾谷擅动大阵引来灾祸的罪名,所以才会特意跟来这边。他刚才与你提到发现这具尸体的位置,很有可能便是在雾谷附近。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他若是想坐实林长缨的罪名,为何又要将尸体带回来,留在那边,引其他人去发现不是更好吗?”说完,于正便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吴长老也随即苦思起来。
这陶华将尸体带了回来,就算这尸体真是林长缨的,他到时候说这尸体是在雾谷附近发现,也无人证明。到时候他们大可说陶华是故意栽赃。
吴长老想了片刻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陶华觉得,只要他说了,其他人就会信。到时候,就算我们不信,也没什么用。”
于正苦笑了一下,道:“这事他若是说了,其他人倒确实是毫不犹豫地会相信。”
吴长老闻言也苦笑了一下。
这事,确实是如此。这林长缨本就在门中不受
待见,尤其是峰主利用之前仙来峰张长老被毒杀身亡一事将林长缨从霖栖岛给放了出来安排到正阳峰后,就更是有很多人整天就等着寻林长缨的把柄,好将她再次赶回霖栖岛,甚至最好是永绝后患。如今,那些人本就都已经在怀疑了,陶华一说,他们肯定是毫不犹豫地相信。
只不过,峰主的脾气,又岂会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这一点,不仅吴长老和于正清楚,其他那些人还有陶华应该也清楚。
所以,于正觉得,陶华所倚仗的并非只是这一点。
而且,陶华就那么笃定这具尸体真的就是林长缨的吗?
他就不怕赵正光将人找了回来吗?
于正越想,这心中疑点便越多。疑点越多,这心头便越是凝重不安。
他总觉得陶华这次来,像是憋着大招的。
于正沉吟良久,忽而神色一变,扭身就走。
“你去哪?”吴长老见其突然如此,下意识地便追问道。
“我去找峰主。”于正说完,人影一闪,便已到了山林边缘。不等吴长老再问,他就已经冲进了林中。
一入林,他就直奔雾谷方向。
雾谷所在,便在那雾线附近。
于正对这东岛环境也算熟悉,一路上尽量避开了一些危险之地。只是,才赶到半路,突然间,于正就感觉整座东岛似乎微微颤了一下,而后一股磅礴凝重气势突然从东岛深处弥漫而出,于正顿时感觉像是一座大山突然压下,瞬间,他连体内灵力都有些运转不顺了。
于正脸色大变,顾不上停下来适应一下这股突然出现的磅礴凝重气势,就提了速度,朝着雾谷方向疯狂赶去。
此时,雾谷之外,那些终年覆盖着雾谷外一里范围内的薄雾,正迅速褪去。
雾谷的谷口处,一座横亘谷口上的白玉堤坝上,此时正有数道身影正站在堤坝上,对峙着。
“陶华,你疯了吗?”赵正光盯着对面的陶华,面色铁青。
陶华冷笑一声,反驳道:“疯的是你!你不是一直相信那林长缨是无辜的吗?那你现在好好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说着,陶华就伸手朝着那谷中大湖指去。
只见那填满了整个山谷的大湖之中,有七座白玉祭台正从湖水之中缓缓升起。其中离得堤坝最近的一座白玉祭台上,有一身影正躺在其上。
一身黑衣劲装,一头乌发散在那白玉祭台上,如此的显眼。
赵正光只瞥了一眼,瞳孔便猛地缩了一下。
“赵正光,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陶华站在对面,盯着脸色大变的赵正光,神色得意至极。
他话音刚落,赵正光突然飞身而起,直奔那座祭台。
陶华见状,也不拦阻,他身后之人倒是有些着急,刚欲上前,就被陶华伸手给拦住了。
“让他去!不看清些,怎么让他死心?”陶华说着,嘴角一勾,阴冷狠辣。
身后之人闻言,看了他一眼后,眼底掠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听了他的,没有动。
赵正光一落到祭台上,便迅速将上面昏迷着的女子给抱了起来,一番察探后,确认她只是并无性命之忧后,微微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却并未能松到底。
这地方,不该是她会出现的地方。
赵正光想着几天前于正跟他说的那些话,此时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这整件事,恐怕都是陶华布下的一个局。
只是,陶华此人勇猛有余,智谋却不足。这样的阴谋,不太像是他能想出来的。
赵正光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后,抱着林长缨就往堤坝飞了回去。
刚落地,陶华就
走了过来。
“人可死了?”陶华瞄了一眼他手里抱着的林长缨,冷声问道。
赵正光没接话,转身将林长缨交给了身后跟着的一位正阳峰长老,叮嘱道:“你先带她出去。”
“不行!”陶华立马反驳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赵峰主恐怕难辞其咎。这林长缨,怕是不便再让赵峰主的人带着,还是交给我吧。”说罢,抬手示意了一下,他身后跟着一道来的其中一人,立马上前,准备从赵正光身后那位长老手中接过林长缨。
“你带着她走!”赵正光突然沉喝了一声。
“谁敢!”陶华大喝一声,接着,突然取出一物,举到了众人面前:“我有掌门令牌,这林长缨擅闯雾谷,破坏大阵,罪不可恕!掌门有令,此事由我全权负责处理!赵正光,难不成你连掌门师兄的话都要违抗了吗?”陶华盯着赵正光,眼中满是挑衅之色。
他此时,其实很是希望赵正光违抗一下。
最好是他能直接动手,伤个几个人。如此的话,他也好有理由,借着这次的机会,彻底将赵正光给扳倒,让其永无翻身可能。
赵正光盯着他手中的那块令牌,脸色阴沉至极。
他忽然明白了,此事背后,怕是也有掌门师兄的意思。
心头苦涩顿时泛起。
“峰主……”身后长老见其不做声,轻声提醒了一句。
赵正光回过神,盯着陶华,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陶华见赵正光似乎打算退一步,不由得有些失望。但,想到他从前在自己面前,总是无比强势,明明是师弟,却总不把他这个师兄放在眼中,如今能看到他退一步,心情也是大好。
他得意地笑了一下,道:“林长缨所犯之罪,大家有目共睹,不杀她,难以告慰那些死去弟子的在天之灵。我觉得,也不必再将她带回去了,就在这处置了吧!赵师弟,你是正阳峰峰主,这事就由你来动手吧!”
赵正光眼中,有火焰燃起,跳跃了一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不知这林长缨到底犯下了何罪,可否请师兄仔细说说?”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犯了何罪,你不是都瞧见了吗?这雾谷,是她一个弟子能擅自进来的吗?擅闯也就罢了,还动了这里面的大阵,使得这岛上突生变故,害死了那么多弟子!这事情,如今已是证据确凿,莫非师弟还要帮这叛徒之女推脱不成?”陶华盯着赵正光,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解气之极。
前短时间,他在赵正光这里受的那些气,憋在他肚子里已经憋了许久了,今日终于能舒畅一些了。
“呵呵……”赵正光突然就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陶华皱眉呵斥,目光与他的目光一触之后,顿时如被他那眸中跳跃火焰灼了一般,迅速就移开了。
心虚一下子就从心底冒了起来。想到从前他那些手段,陶华心中,更是多了些忐忑不安。
这时,跟着陶华一块过来的一个剑首峰长老,忽然站了起来,朝着赵正光说道:“赵峰主,我们都知你是重情义之人,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若是不杀她,难以交代。所以,还请赵峰主配合一些,您若是觉得下不了手,可以让老夫来。”
赵正光闻言,目光一动,就盯向了这位剑首峰长老。
这位长老被赵正光这么一盯,心中一跳,脸上神色顿时白了一下。
“二位真是好口才,三言两语就给长缨定了个死罪的名头。只是,我有些地方想不明白,还请二位帮我解个惑!”赵正光说这话时,目光幽幽从长老的脸上掠到陶华脸上,看着二人眼底掠过的那一丝不太明显的心虚后,心头更是冷了几分。
213 多此一举
剑首峰长老与陶华对视一眼后,沉声说道:“赵峰主有何不明白的,请说。”
赵正光又看了陶华一眼,才开口说道:“你们刚说几天前营地出事,是长缨所为,可有证据?”
剑首峰长老闻言,不由沉吟。
要说证据,除了有人看到她在营地出事前独自离开了营地之外,并无其他确凿证据。
这时,陶华冷笑道:“她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吗?你还想要有什么证据?”
赵正光呵呵笑了一声,道:“今日距离营地出事已经过去七八天了。我记得,陶师兄头一天到东岛的时候,就来这雾谷检查过,当时你可有在这雾谷里面发现她?”
陶华原本淡定的神色,顿时一滞。
“当时我没仔细查看,说不定她就在这里面哪个地方躲着呢!”陶华愣了一下后,拔声反驳道。
赵正光冷笑:“陶师兄当时没仔细查看,所以不知道她是否在这雾谷里面,怎么今日一到这雾谷,就想着要仔细查看,好像当时就知道了长缨就在这雾谷里面一般?”
陶华一听这话,神色再度大变,指着赵正光就怒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兄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赵正光冷笑着盯着他,镇定得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镇定,落在陶华眼中,更是让他感觉烦躁抓狂。
他凭什么这么镇定?
如今林长缨在雾谷被发现,这本该是无可辩驳,板上钉钉的罪证,可偏偏赵正光几句话,就说得他不知如何反驳。
尤其是,那眼神,仿佛像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有的阴谋诡计一般。
陶华心中又恨又有不安,当下就不愿再与这赵正光纠缠下去,脚下一动,就往赵正光身后那个抱着林长缨的正阳峰长老冲了过去,想要强行将林长缨抢过来!
赵正光见其一动,抬手就是一掌拍出,顿时间,风起云涌。一股强横气势,如山一般扑向陶华,更有几缕强横剑气紧随其后,直取陶华身上的几处要害位置。
陶华虽也是紫宫境高手,可对上赵正光,却还是毫无胜算。而且,这赵正光一出手,他便察觉到了其中那股杀意。
他是真的会杀他!
陶华心中一颤,顿时再无想要强抢林长缨的心思,脚下连动,连忙闪退了开去,避过了那几缕强横剑气。
砰砰几声,那几缕剑气,尽数落在了远处的白玉堤坝上,完整无暇的白宇堤坝上顿时多了数道裂痕。
整个白玉堤坝,光华顿起,片刻功夫,那数道裂痕便消失无踪。
“事情弄清楚,若真是长缨的错,我自会将她交由你们处置。但事情弄清楚之前,你们若是想要强行做点什么,那就别怪我不念多年同门情谊!”赵正光盯着对面脸色阴沉的数人,抢在那剑首峰长老前面,沉声说道。
剑首峰长老到了嘴边的话,便卡在了那里,沉沉看了赵正光一眼后,忍着心惊和怒火,将那话又给咽了回去。
“你还想怎么弄清楚?”陶华脸色铁青,“事实都已经摆在你眼前了,你非要不肯承认,执意要袒护这个孽障,还要我们怎么弄清楚这个事情?”
赵正光扫了陶华一眼,道:“陶师兄所谓的事实,不过是我们今日瞧见了长缨晕倒在这祭台之上。可这能证明什么?是能证明她是当日营地之事的背后凶手?还是能证明她是自己进来的这雾谷?”
“当年林青峰那块令牌不是一直没找到吗?说不定就在她手里!”陶华立即说道。
赵正光又冷笑一声,盯着陶华的目光里顿时多了许多轻蔑之色:“师兄莫要忘了,当初送长缨去霖栖岛的时候,所有带过去的东西,都是由你亲自检查过的。难道说,当时师兄也是没检查仔细,所以将林青峰的那块令牌也一并送去了霖栖岛?”
陶华闻言,脸色又是一变,羞恼不已的他,想也未想,脱口就反驳道:“这些年谁不知道你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地给她送东西,林青峰那块令牌,说不定也是你给她的!”
他这话音刚落,剑首峰长老便盯了他一眼,沉喝了一声:“陶峰主……”
赵正光脸色愈发冰冷:“师兄这话的意思是,这次营地出事,是我暗中指使长缨做的了?”
陶华其实话刚出口的时候,便意识到自
己那话说得有些不合适。这次的事情,说是林长缨做的,那算是有理有据。可若说是赵正光背后指使,即便现如今大剑门中很多人都对赵正光不满,可这话传出去,还是不太会有人信的。只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而陶华更是不想在这赵正光面前露了怯,于是便强撑着点头道:“是又如何?”
赵正光看着他,片刻,忽地冷声一笑:“那师兄尽管去找证据,只要师兄能找到确凿证据,那我赵某人任由师兄处置!”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到时候别后悔!”陶华立马大声喊道。
“我赵正光素来说话算话!”赵正光说完,就不再看陶华,转头对着那剑首峰长老说道:“人我先送去海滩边,俞长老若是不放心,可派一人过去一起盯着。不过,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能动她,俞长老可同意?”
“不行……”陶华立马就要反对,但他的话,却无人搭理。俞长老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俞长老,你什么意思?”陶华见俞长老竟然也不听他的,顿时怒极,拉着俞长老就质问起来。
“陶峰主,此事先就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俞长老看着陶华,以心声说了一句后,又示意另一位跟着他一道过来此处的剑首峰长老,让他跟着赵正光的人一道送林长缨去海滩。
赵正光也转头吩咐了几句那位正抱着林长缨的正阳峰长老,随后看着他和俞长老的人离开了之后,又朝着陶华和俞长老说道:“我现在要带人去水下检查阵枢,二位谁随着我一同前往?”
陶华没有理会。
俞长老想了想,吩咐了另一人跟着赵正光他们同去。
等他们入水之后,这堤坝上边只剩了他们二人,俞长老看着陶华,拧着眉头,面露不满地说道:“陶峰主刚才那话,说过了。”
陶华本就因为刚才俞长老擅自同意让赵正光的人将林长缨送走一事而心中不满,此刻听到于长老竟然又敢指责他刚才话说过了,顿时间怒火高涨,盯着俞长老就质问道:“俞长老到底是哪边的人?”
“老夫自然是掌门的人。”俞长老看着他,不卑不亢,淡淡说道。
掌门二字,让陶华心头一震,满腔怒火顿时少了不少,人也冷静了一些。但,冷静归冷静,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
陶华哼了一声。
“赵正光乃是聪明之人,行事又不拘一格,我们若是与其硬碰硬,逼得他太紧,到时候弄出点什么事来,我们未必能讨得了好!陶峰主切莫忘了,出来之前,掌门曾与你嘱咐了什么!”俞长老看着他,眼底有些许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被俞长老这么一说后,陶华脸上神色不断变化,片刻后,他开了口,问:“那俞长老觉得接下去该怎么做?”
俞长老沉吟了一下,问:“有几件事,老夫想先跟陶峰主确认一下。”
“什么事?”陶华拧着眉头,略有些不耐。
“第一件,这林长缨是如何出现在这雾谷之中的?”俞长老一开口,便是一个关键问题。
陶华眸光微微闪了闪,然后回答道:“自然是她自己进来的,俞长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峰主这话可是实话?”俞长老盯着他,又问了一句。
陶华面露怒色:“俞长老这是怀疑我吗?”
俞长老盯着他,不说话。意思很明显,显然是不太信他。
陶华更怒,喝道:“我若是早知道这林长缨会出现在这雾谷之中,之前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将那具尸体送去海滩,说是林长缨的尸体。”
“可林长缨是怎么进的雾谷呢?”俞长老却依然不信,“她手中是不可能有林青峰的那块令牌!”
陶华闻言一愣,盯着俞长老,心中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如此肯定她手中不可能有林青峰的那块令牌?”
俞长老忽地笑了一下,道:“因为那块令牌早就毁了!”
“你……”陶华惊疑不已。
“这事是掌门说的。”俞长老说道:“所以,林长缨是不可能自己进雾谷的。她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肯定是有人送她进去的。如今岛上,能有令牌打开雾谷外大阵的,只有你和赵正光。这事总不可能是赵正光做的,所以……”俞长老没再往下说,但意思已经摆在了那里。
陶华脸上一
阵青白不定,可还是说道:“人确实不是我送进来的。我本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将那具尸体当作林长缨送去了海滩交给了赵正光的人。至于这林长缨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我是真不清楚,只能说,天助我也!可能上天也看不下去这等叛徒之女还苟活于世吧!”
俞长老听着这话不太像是假话,心中略有诧异,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后,又道:“陶峰主心中所想,老夫清楚,掌门也清楚。掌门之所以会允你前来,而且给你令牌,这其中之意,想必陶峰主应该也能领会的吧?”俞长老看着陶华,眸光之中满是深意。
陶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陶峰主明白就好,既然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那么烦请陶峰主对老夫稍微坦诚些,只有我知道了陶峰主做了些什么,才好相帮不是?”俞长老又道。
“俞长老想要什么样的坦诚?我说了实话,可俞长老不信,那我又有什么办法?”陶华冷笑道。
俞长老闻言,笑了一下:“老夫并非不信,只是想谨慎一些。”说着,便揭过了这第一件事,说起了第二件事:“当初营地出事之前,林长缨独自离开营地,可与陶峰主有关?”
陶华眼中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有震惊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又阴沉下脸,喝问:“俞长老这是怀疑营地出事也是我陶某人所为?”
俞长老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心头正琢磨他这话的真假各有几分,不等他琢磨过来,陶华又怒声喊道:“我陶某人确实有些时候行事冲动,也确实是视那林长缨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马除掉,可这等将众人门中弟子性命置于危险之中的事情,我陶某人还做不出来!”
“是老夫误会了!”俞长老说着便躬身给陶华作了一揖,道歉道:“老夫也只是想确定一下,并非是真的怀疑陶峰主,这言语之上的冒犯之处,还望陶峰主不要往心里去。”
陶华哼了一声,很是不满。
“还有一事,之前那具尸体,确实是陶峰主在这雾谷附近发现的吗?”俞长老又问道。
陶华刚要开口回答,俞长老却又突然沉声说道:“这事很关键,还请陶峰主切勿有所隐瞒。”
陶华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犹豫之色涌起又沉下,而后摇了摇头。
“那那具女尸,确实是在这林中发现的吗?”俞长老又问。
陶华迟疑了一下后,再度摇头。
俞长老见状,苦笑了一下,朝着陶华,道:“陶峰主此事办得有些糊涂。”
陶华闻言,顿时生恼:“我这不是以为她已经死了吗?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进了雾谷!”
“就算林长缨真的死了,而且死不见尸,那具尸体也是不可能瞒骗过赵正光的。”俞长老叹声道。
陶华一愣,问:“为何?”
”赵正光是何等精明之人,又对林长缨如此上心,他不可能认不出来的。”俞长老的话,看似回答了,实则却未解释为何那具尸体骗不过赵正光。似乎是担心陶华再追问,他又连忙说道:“那具尸体,还得想个办法从海滩那边弄走才是,否则要是让赵正光知道这具尸体乃是你从其他地方弄来故意嫁祸林长缨的,这事就不好办了。”
“这个简单,我回头找个借口将那具尸体要出来便是。”陶华不以为意。
俞长老却摇头:“此事现在赵正光还不知道,若是这具尸体回头不明不白地不见了,他一旦得知,必然会怀疑。”说着,他便沉吟起来,片刻后,道:“这样,回头我去一趟正一门,让他们派人将这具尸体给认回去。”
陶华一听正一门三个字,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立马朝俞长老说道:“你说,若是让正一门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或许跟林长缨擅闯雾谷有关,他们会不会上门来找赵正光要人?”
俞长老闻言,神色大变,立即沉声喝道:“此等想法,陶峰主最好是有都不要有!”
陶华一怔之后,神色顿时讪讪。
“正一门此次损失惨重,来东岛的几十个弟子,死伤过半。若是这话传到了他们耳朵里,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不是交出一个林长缨就能解决的事情了。”俞长老看着陶华,眼中隐有失望之色。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陶华避开俞长老目光,讪讪说道。
俞长老看着他,暗自摇头叹气。
214 初一十五
于正急匆匆地赶到雾谷的时候,正好看到剑首峰的俞长老和陶华在那堤坝上说话。见他出现,二人顿时便止住了话头。
“于长老不再祭坛那边守着,怎么到这来了?”陶华目光在于正身上一扫之后,阴阳怪气地问道。
于正瞧了他一眼,敷衍地拱了拱手,神情冷淡地答道:“刚察觉到这边大阵似乎有些出了点问题,过来看看。”说着,目光便四下一瞧,问:“我家峰主呢?”
剑首峰的俞长老接过话:“他下水去检查阵枢了。”
于正闻言,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俞长老怎么没一道下去?这雾谷之中的阵枢可是关系甚大,俞长老不担心吗?”
俞长老讪讪一笑,道:“赵峰主办事向来可靠,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而且,这水下情况复杂,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我就不去添乱了。”说着,不等于正接话,就立马又说道:“我还有事,既然于长老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若是这边有什么情况需要帮忙的,于长老发信号就行,我肯定立马赶到!”
于正也没拦他,他走后,陶华也立马就走了。
于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谷外,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刚才过来的路上,他遇上了带着林长缨去海滩的老黄和俞长老手下的瞿汉,虽然碍着瞿汉,说话不方便,但简短几句,便足以让于正大概弄清楚之前这雾谷里发生了什么。
那林长缨是不可能凭着她自己进到这雾谷之中的,只有可能是陶华将她弄进去的。
只是,既然那陶华有手段能将林长缨弄到了雾谷里,那为何他还要多此一举,弄一具尸体来冒充林长缨呢?
他是故意呢?还是只是巧合?
于正一人站在堤坝上,琢磨这事良久,总觉得以陶华的心机,弄什么连环计之类的可能性不太高,所以这事很大可能应该只是巧合。
赵正光手中有林长缨命牌的事情,除开他之外,连林长缨自己都不知道,这陶华应该也是不知道的。所以连着这么多天都未能搜寻到林长缨的踪迹,便觉得她多半已经死了,于是就寻了一具女尸,谎称是在雾谷发现的,这样一来,就可坐实林长缨擅闯雾谷意图谋害同门的罪名了。其他那些人本就已经在怀疑林长缨了,如今只要陶华这么一说,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事情当中是否有疑点,只会顺水推舟地相信,然后再顺势谴责赵正光。
一箭双雕!
不过,陶华没想到,他将那具女尸送去海滩不久,就遇上了真正的林长缨。于是,就下手将她弄晕后送到了雾谷之中,再引着赵正光过去雾谷亲眼看着林长缨出现雾谷之中,如此一来,赵正光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是无可辩驳了。
赵正光若是到时候执意要维护林长缨,只会让他本就已经不太好的声誉更加一落千丈!要是赵正光再一时冲动,做出一些过激之事,那么正阳峰峰主易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那具女尸,到时候陶华只要说自己认错了就行,不会有人去深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于正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
可这若真是真相,那这事,就真的不太妙了。
这东岛上,林长缨可以随便出现在哪里,或者一直不被找到也行,但就是不能出现在这雾谷之中。
她只要出现在这雾谷之中,那就是坐实了那些人想要按在她头上的罪名。
这些年,即便林长缨一直住在霖栖岛从未踏足主岛半步,可依然让很多人‘念念不忘’,时不时地就想要找点什么借口将她弄死了去。
如今,这么大罪名压下来,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无法证明林长缨的清白,那林长缨的下场肯定只有以死谢罪这一条路了。
而以赵正光对林长缨的维护和疼爱,他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结果发生。
可想要证明林长缨的清白,又何其困难。
如今距离营地出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了,营地也已被烧成灰烬,想要找到什么有利于林长缨的线索,基本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那些人心中早已认定林长缨就是真凶,除非他们能找到另一个真凶送到他们面前去,再摆出确凿证据,否则这些人根本不可能会就此放过林长缨。
这事情,如今已经算是彻底走到了绝境之中。
想要绝地反击,即便赵正光素来聪明,手段过人,也很难很难!
更直白点说,除非赵正光跟大剑门决裂,带着林长缨远走高飞,否则想要保下林长缨,已是不太可能了。
于正清楚赵正光的脾性,若事情到最后真的无路可走,赵正光很有可能真的会选择跟大剑门决裂。
当年林青峰出事,林长缨被送去霖栖岛,那件事一直都是赵正光心中的一个疙瘩。
他一直不相信林青峰会是那种叛变的人,更何况,还是为了妖族。
可当年,那几个幸存的人,一口咬定就是林青峰二人叛变,引来妖族攻击了他们,才导致他们死伤惨重,仅余数人逃出。
那会儿赵正光性格还不似现在这般强硬,他虽不相信那几个幸存者所言,但最终却也只能妥协。
可那事过后,他的性格就慢慢变了。他行事渐渐就多了几分狠辣和不折手段。只要他认定了的结果,那么他不在乎过程是怎么样的。
之前张长老被毒杀一事便是如此。
人确实是胡广元下的手不错,可胡广元的丹房里,怎么可能有炼制蝰毒的药渣?
那一次,赵正光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将林长缨从霖栖岛接回了正阳峰。
那是他期盼了多年的事情。
这一次,让林长缨参加东岛行,他虽知道肯定会有人看不惯,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为的就是想让门中之人渐渐习惯林长缨在门中的存在,然后接受。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弄成这样。
赵正光这些天心中定然十分自责,肯定会觉得若不是他太过于急切地想要让门中上下承认林长缨的存在,不让她来参加这次的东岛行,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一次出事的,不仅是林长缨,还有至今还未寻到的沈牧之。
赵正光手中虽有沈牧之的命牌,可那块命牌如今也看不出沈牧之是生是死,像是给隔绝了气机感应一般。
要是沈牧之一直找不到,又找不到证据给林长缨洗脱冤屈,这双重打击之下,赵正光肯定会走极端的!
于正想到这,心头烦闷急躁之下,也多了几分自责。
若是当时营地出事的时候,他没有去管其他人,而是先将沈牧之还有白宇他们几人护住,沈牧之就不会失踪了。
他当时也是看到玄诚过来,才会去其他地方帮忙。
本以为那玄诚也是幽门境的高手,护住沈牧之他们应该不成问题,谁能想到,最后他和沈牧之竟一起失踪了。
是他大意了!
若是当时沈牧之没失踪,现在安危无虞的话,一旦接下去林长缨之事再无转圜可能,赵正光或许还会顾及着沈牧之接下去的处境,暂时不会选择跟大剑门决裂。
可现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不该出现的人先出现了,该出现的人却没出现。
于正想着,便又长叹了一声。
上天还真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啊!
就在于正沉思着这些的时候,去了水下的赵正光突然出现在湖中七座祭台的其中一座上。一转头,看到堤坝上站着的于正,眉头顿时一皱,旋即就飞了过来,在于正对面落下,沉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于正已经将心头那些烦忧都压了下去,躬身行礼后,便先将之前陶华给
吴长老送去一具女尸说是林长缨的事情说了一下。
赵正光听后,冷笑了一声,道:“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稀奇。”话落,他话题一转,问起了祭坛的情况:“这几天,祭坛那边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于正摇头,旋即疑惑问道:“怎么了?”
赵正光没有解释,只是沉吟了一下后,嘱咐于正:“你回头去其他三家跑一趟,问问他们负责的阵枢可有什么问题没有。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其他三家负责的阵枢,应该都出现了跟我们一样的问题。若真是这样的话,恐怕这次出事的不仅仅只是东岛。秘境之中,应该也有影响。”
于正闻言,顿时变色:“如此说来,那岂不是……”
赵正光脸色也不太好看,朝着于正微微点头,道:“这一次的伤亡恐怕会很重,做好心理准备吧!”
于正不由的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追问:“怎么会这样的?”
“我不知道其他三家什么情况,但是我们这,确实是有人为的痕迹。”赵正光说这话时,脸色顿时阴沉,眸中更有厉光闪过。
于正心中惊骇无比,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悄声问赵正光:“峰主可知道是谁?”
赵正光摇头。
于正见状,迟疑了一下后,问:“会不会是陶……”
他话未说完,赵正光就冷冷盯了他一眼。于正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没这个胆子!”赵正光见他不再往下说后,又冷冷说道。
于正闻言,目光悄悄在赵正光脸上打了个转,心思也在心中打了转,略一迟疑后,就说道:“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前段时间您将林芳菲关进了地牢,您也是清楚陶华对林芳菲的心思的,他恨极之下,做出一些冲动之事,也不是没可能。而且,这一次营地出事之前,林姑娘一人离开营地这事也很蹊跷。我怀疑,很有可能当时就是有人故意引林姑娘离开,然后等出事之后,就可以将罪名栽赃给林姑娘了!”
赵正光皱了皱眉头,没有作声。
于正想了一下,忽以心声与赵正光说了一句:“此事若真与陶华有关,那林姑娘的嫌疑便可洗清了。”
赵正光一听,看着于正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幽深无比。
于正低头,避过了他的目光。
片刻寂静后,赵正光忽道:“这次肯定不止我们一家的阵枢出事,陶华就算有胆子做出这事情,可也顶多只能破坏这里的阵枢,其他几家的呢?以他的实力,想要悄无声息地闯过大阵,对其他几家的阵枢动手脚,不可能!”
“这东岛上的四处阵枢,都是一气相连的,一家出问题,这阴阳失衡之后,其他三家跟着出问题,也是正常的。”于正轻声道。
赵正光微微眯起眼睛,瞧着他。
“这么说来,这里的阵枢,就是他动的手脚了?”
于正点头:“只能是他。”
赵正光再度沉默,目光之中,幽光不断闪烁,显然心头还是有些挣扎。好一会儿后,目光之中所有的挣扎,尽数消去,只剩一片冰冷。
“你刚才说他之前送了一具女尸给吴长老是吗?”赵正光淡淡问道。
于正一愣,旋即点头:“是的,他还说发现那女尸的地方,只有可能是林姑娘才会去的。”
赵正光闻言,略一沉吟,然后道:“你去告诉吴长老,女尸务必保存好,我没回去之前,不得让任何人带走。”
于正听后,略一想,便明白了赵正光这话的用意,心情不由得顿时大好,之前那些烦忧顿时一扫而空,看着赵正光微微一笑应下后,便躬身告退。
赵正光转过身,看向那平静无波的碧蓝湖面,心中亦如这湖面一般,平静无波。
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
师兄,抱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