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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峻兮     欲九流txt下载     欲九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啃鸡说媒又丢车

    张金凤见张三疯死乞白赖跟白露套近乎,更加不屑于他的为老不尊,甩个冷脸撇嘴骂道:

    “哼,油嘴滑舌不知羞臊!就这骚包样,还想吃馄饨?告诉你,老梁婆想吃我白送,你想吃花钱也没有!”

    白露见张金凤凶巴巴的样子,不解地问:“婶,咋了,他欺负你啦?要真是那样,我给您削他!”

    “呸,他也得有那本事!”

    张金凤冒着无名火,可是又怕白露真动手,有些抹不开脸尴笑道:“其实……这坏蛋也不算很坏,刚刚还帮了我忙……”

    “对对,他不坏,a?good?man!”这时紫雪也上前帮张三疯说好话。

    “咦,她是?”白露见紫雪装束怪异,疑惑地问张金凤。

    “嗐,一个老疯子,一个小狼贩子,甭理他们!”张金凤给白露下着馄饨头也不抬地说。

    “哼!”紫雪听了气得一扭头,对张三疯说道:“馄饨有什么好吃的,回头我请你吃肯德基!”

    “呃,啃个鸡?好好,咱就好这一口……”张三疯咪溜着嘴唇口水差点掉下来,灿烂地笑开了。

    白露好奇地望望二人,摇头好笑:这俩人搭配在一起,不伦不类,倒是新奇!

    张金凤抬头见白露脸上挂着笑意,也怜爱地一笑:

    “你这丫头呀咋看咋俊,哪天婶儿给你介绍个高/干/子弟,人家年纪轻轻可开着大工厂呢,专门生产那种光油油的大板砖,听说还是华驰的董事呢,可了不得嘞!”

    “婶,你说啥呢……”白露羞得脸一红,嗔道:“我还小,再说正在加紧自学,还准备考大学呢!”

    “嘿嘿,婶知道你有出息!”张金凤边搅和锅边解释:

    “可,这不是我以前丝织厂的一个下岗姐妹现在攀上人家关系了嘛,在到处张罗着给他相亲。人家说了,家里钱有的是,啥条件也没有,只要人长得好心眼好就可以见面!”

    “噫,先看长相,这还叫没条件?”白露淡淡一笑,并不感兴趣。

    “也是……”张金凤琢磨一下,叹道:

    “这男人哪有不在乎外貌的,自古英雄爱美人么!嘿嘿,就你这小身板小模样,婶保准他见了心里一定会痒痒……”

    “婶,你再乱说我可不理你了……”白露羞地满脸飞霞,娇嗔着装出生气的模样。

    “好好,不说了……”张金凤笑笑,好像想起什么来,沉吟一下嘱咐道:

    “白露啊,回头跟你爸说一声,以后甭给捎钱了,上面有补贴我也能挣,再说他……”

    张金凤说着说着轻轻低下了头。

    白露见了,脸上偷偷一笑坏坏地说:“嘻嘻,还他呀他的,他就是个榆木疙瘩!”

    张金凤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翻个白眼:“去,没大没小,哪能这样说自己老子呢……”

    白露和张金凤两人正聊着,张三疯窸窸窣窣又凑上来,直拿眼睛瞧白露,口里喃喃自语:“甭说,还真的好像在哪见过……”

    白露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后退两步。

    张金凤见了气得发起泼来,一伸手抓起抹布“啪”摔在了张三疯脸上,破口骂道:“去你个没脸没皮的腌臜货,不给你点颜色还没完了?”

    “呜……”张三疯脸上粘着抹布呜啦几声,一边扯一边顺手擦脸,露出一脸油水来,口中抱怨:

    “你说你急啥,这不被一抹布给拍忘了!好像是……姓啥嘞?对对对,姓甘……”

    “吔?”张三疯话还没说完,白露忍不住惊呼一声。

    她听得真真切切,心想姓甘的除了甘甜甜还能有谁?心中迷雾再度升起,不由问道:“你是说甘甜甜?”

    “啊,对!好哇……原来你逃到这里啦!”

    张三疯兴奋地叫起来,不过他立马又沮丧地拉下脸来,摇摇头:“不对,给我托梦的那个不是你……”

    张三疯正嘟囔着,突然街上响起紫雪的惊叫声来:“啊呀!我的车不见啦!”

    只见紫雪立在之前摩托车停放的地方一脸着急。原来她光顾着凑热闹了,一回头这才发现摩托车连带装着白狼的皮箱不见了。

    “**!**!**!”紫雪急得连连跺脚一个劲儿恨骂。

    张三疯见了也顾不得白露还是甘甜甜了,凑上前与紫雪大眼瞪小眼着急道:“乖乖,丢车事小,那白毛兽可实在难得呀!”

    “hateful thief!darestealsnow wolf?实在可恶……”

    紫雪气急败坏,眼泪都急出来了。

    “snow wolf……雪狼?”白露听到女孩讲得是英语,脸上不由一愣惊道:“你还真是狼贩子啊!”

    紫雪见白露懂英语,忙解释:“对对对,是雪狼!可我不是狼贩子,我是wfpa!”

    “wfpa?世界动物保护……联盟?”

    虽然名词有些生僻,但白露还是翻译了出来。不过,她却很难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会是这样一个重要的国际组织的成员。

    紫雪见白露懂得挺多,一下子把她当作了救命稻草,上前扯着胳膊央求起来:

    “姐姐,请你帮帮我,一定帮我找回雪狼!我是归国华侨,我有护照也有wfpa证件,你看……”

    紫雪边央求边从身上的背包中掏出证件给白露看。

    白露看罢确信眼前的女孩没说谎,可是也略带不满,责备道:

    “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也不该大白天弄一匹狼在街上乱转,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ok,ok!i will pay attentionit later!”紫雪连声保证。

    白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想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眼下最紧迫的就是尽快找到车和雪狼,只好无奈地说道:

    “好吧,希望不会出乱子!不过,既然是在中国,你还是讲汉语比较好!更需要遵守中国的法律!”

    “好,好,我保证……”紫雪连声回答。

    白露来不及过多盘问,转身观察一下来往的行人并无可疑,见一家香油铺门前有位年纪很大的老婆婆一直坐在那里朝这边看,就走上前去询问。

    老婆婆没有牙说话很吃力,用拐棍指指南边:“黄……黄头发……”

    “哦!”白露有了线索道声谢,赶紧跨上小白鸽就往南追去。紫雪一怔也慌忙迈开大步追上去。

    “哎——白露,馄饨!哎呀,你可小心点呀……”

    张金凤见白露跑了,提着馄饨担心地喊,可是白露早跑没影了。

    “姥姥的,邪门不……”张三疯望着白露追去的方向直挠头,喃喃痴语:“她不是她,她只是像她,她是另一个她……”

    张三疯正发着傻,张金凤把馄饨重新盛在碗中,唠叨:“老梁婆还等着吃馄饨呢,这倒好,看来要糗成粥了……”

    “嘿嘿!”这时张三疯凑过来,两眼冒着绿光盯着碗,油脸上堆满癞笑:

    “嘿嘿,要不……俺帮帮忙?好歹别浪费喽……”

    “呸,她俩抓贼去了你咋不帮忙?”张金凤撇嘴骂着,“呼啦”把馄饨倒回了锅里。

    “唉……”张三疯失望地叹息一声,垂头丧气拣起地上的羊腿骨,蹲在一旁边用破毛巾擦了又擦,边撇撇嘴笑道:

    “山人敢保证,你瞧吧,她俩准得鸭子孵小鸡 ——白忙活一场!”

    “切,癞蛤蟆插鸡毛掸子,你个疯剃头匠充啥大尾巴狼!”

    张金凤边奚落边把锅盖一扣,讥讽道:“事后诸葛亮!这会儿倒吹能了,丢车的时侯咋不给算算?”

    “呃……”张三疯脸一红,尴尬搪塞:“这个么……灵感这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第四十六章 追贼惊遇同貌人

    却说白露和紫雪一前一后追出很远,眼见出了安良街来到大公路也没追上偷车贼。

    此处车来车往更加繁华,再想找到偷车贼无异于/大海捞针。

    紫雪“呼哧呼哧”喘着大气追上来,望望车流穿梭的路口顿时傻眼了,垂头丧气往路边一蹲抹开了眼泪。

    “我们得立即报警。”白露大声说道。

    听说报警,紫雪一下子站起身来:“no!不能报警!”

    “为什么?”白露不解。

    “因为……因为……”紫雪吞吞吐吐闪烁其词。

    “嗯?”白露本就对她持有怀疑,见其支支吾吾不说实话,生气道:“你不老老实实说个明白,我更得报警了!”

    “哎呀,哎哟哟……”就在这时紫雪突然一捂肚子叫起来,“我肚子疼,想……想……use the bathroom!”

    “上厕所?哼,少耍花招,想溜是吧?”方白露冷冷一笑喝问:

    “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比丢了车还重要?不交待清楚,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别……别,我是真的尿急……”紫雪捂着肚子额上冒出汗来,一副内急的样子。

    “……”白露打量打量还真不像装的,只好指指旁边一个百货商场说:“里面有洗手间,不过你要是跑了我可真报警!”

    “哎呀,我还需要你帮忙找车呢,往哪跑呀……”

    紫雪说着急不可待匆匆进了商场。

    “呵,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白露把小白鸽在路边一点守住商场门口,暗道:“量你也溜不掉……”

    她正沉吟着,忽然商场门内闪身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光头小伙。

    小伙上身穿一件黑皮夹克,眉目俊秀,皮肤挺白,不过神色略显慌张,似乎很怕被人认出。

    “呀!”白露这不看则已,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他……他他……”

    小伙的长相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简直就像自己的双包胎兄弟,那眉眼五官就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差不多。

    白露惊愣着,不过小伙并没注意到她,混在行人中快步溜进了安良街。

    “哎呀呀,怪事可真多……”白露见那人行迹可疑回过神来,不及多想赶紧骑车悄悄尾随上去。

    小伙很警觉,不时四顾张望,在安良街上走了不远一闪身转进一个岔路口,钻进一条人流混杂的胡同。

    胡同两侧以各色小吃和生熟副食为主,到处飘香流油,泔水满地。

    胡同里人多路窄骑车不便,眼看要跟丢,白露撒眼见旁边一个小炒摊老板正摆桌子准备

    开张,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把车一放拜托一声:

    “大哥我有急事,把车寄放一下啊……”

    老板人不错,应一声:“行啊,你去吧!”

    可是等白露放好车再去追时,那小伙儿早不见了,她只好在附近大街小巷里搜寻。

    这一片上紧挨火车站,虽然人流密集嘈闹喧杂,但是很多小区由于老旧都面临拆迁,路上虽然繁华里面却已废弃,成了鱼龙混杂的蛇鼠之窝。

    白露小心地行走在星罗棋布鳞次栉比的断墙残垣间。破门残窗里偶尔探出各式的脑袋和各色的眼神,有小偷恶棍,有懒汉酒鬼,有吸/毒的,有卖/淫/的,有贩卖/枪/支假/币的,有男不男女不女/搞/同/性/恋卖春药的……

    白露虽然胆大,可是被那些迷离怪异的眼神盯着,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心慌意乱起来,赶紧撤身离开了。

    “哼,估计他就藏在这里,肯定还会现身的!”

    白露心有不甘,可是的确不敢独自冒险,再加上还要去弄清楚那个紫雪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匆匆返回。

    小炒摊的老板见她回来,很热心地将自行车推出来,悄声问:

    “姑娘想赚钱不?你盘子亮条/子正波又挺,我给你介绍几个有钱的,我四你六!”

    白露开始没听明白,待她猛然间领会过来,顿时火冒三丈了:“你个拉皮/条的,找抽是吧?”

    “嘿,爱干不干,装啥正经啊!早晚不是也得被人搞……”老板骂骂咧咧走开不理她了。

    白露鼻子都气歪了,本想发作,可是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骑上车窝着一肚子火离去。

    等她来到百货商场再找紫雪时,却是左右不见人,去里面楼上楼下洗手间各个柜台寻了个遍也没有踪影。

    “唉,做事虎头蛇尾,真是一团乱麻!”白露一路抱怨着自己,无奈地骑车返回馄饨摊。

    张金凤见她回来,担心地问:“咋样,没出事吧?车找到了?”

    白露沮丧地摇摇头,看看天色叹口气:“算了,看来奶奶只能吃中午饭了……”

    张金凤见她没事放下心来,笑道:“刚才下的那一碗糗坏了,给那剃头的吃了,就当喂狼了!我又给你下了两碗,你那碗放了胡椒了!嘿嘿,回来的正好!”

    张金凤早已盛好两兜馄饨,一边给白露挂在车把上一边嘱咐:

    “不是婶儿多嘴,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凡事得多个心眼,别动不动就风驰电掣的,还真跟你爸说的那样是个小哪吒啊?”

    白露并没专心听她唠叨,而是四下张望寻找张三疯:“咦,你说的那个剃头匠呢?”

    “走了,吃完馄饨就

    被我撵走啦!”张金凤说着催促白露,“行啦,还真想让老梁婆等着吃午饭啊,快走吧!抽空我去医院看她!”

    白露忙从口袋里掏钱,张金凤把脸一沉嗔道:

    “都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广告词是:张婶馄饨,家的味道!咋,一家人还用收钱?”

    “嗯,那好,我代奶奶谢谢你!”白露强作轻松调皮一笑,摆摆手走了。

    张金凤望着她走远,这才回到锅前哼着小调包起馄饨来。然而她却不知道,此刻角落里早有两双眼睛窥视了她们半天了……

    等白露回到医院,杌子和梁奶奶早就等急了。杌子一直在病房外焦急等待,一见到她总算放下心来,说道:

    “你总算回来了,奶奶可一直担心呢,说不该让你去买馄饨!还真怕你又遇上那些假公安!”

    “我没事!”白露匆匆进了病房。

    梁奶奶见她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深深自责:“俺就不该馋啥馄饨啊,要是再把你丢了……俺的罪过可就是下二十层地狱都赎不回来啊……”

    白露忙安慰:“奶奶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还有,这次张婶又没收钱,还……还多给下了一碗!”

    “唉……”梁奶奶听了感叹道:“她一个人养家带口的也不容易,总这样可不行,等俺好了得把钱还她!”

    白露把馄饨盛在碗中端在她面前,用勺子舀起放在嘴前边吹凉边说:“没事,张婶又不是外人,不用还!来,我喂您!”

    梁奶奶倚着枕头微微摇一摇头:

    “俺不饿,吃不下,正好你俩一人一碗快吃了!这也快中午了,一会儿给俺买俩馒头,还是那个嚼着香,抗饿!”

    白露知道她是不舍得吃,笑笑说:“我已经在张婶那儿吃过一大碗了,要不能回来晚了!”

    她说着指指另一碗瞅瞅杌子说:“那一碗是给他下的,张婶还特意加了胡椒呢!”

    “嘿嘿,俺不吃那玩意儿,滑溜溜地像吃蛤蟆皮……”

    杌子一旁摆摆手笑道,喉节却忍不住上下咽动,腹中也不争气地“咕噜噜”一阵乱叫。

    “嘿嘿……最近吃那啥吃多了不消化,有些胀气!”杌子忙尴尬掩饰。

    白露瞧着他拿捏作态的样子,佯装生气瞪他一眼:“少装模作样!你吃了,奶奶一定也会吃!”

    “真的?”杌子望向梁奶奶。

    “嗯……”梁奶奶轻轻点点头。

    杌子见了顿时眼睛放亮,捧起碗来“呼啦呼啦”三五口就吃了个底朝天。

    “嗝!”他打个饱嗝,意犹未尽抹抹嘴,冲白露和奶奶憨笑:“俺娘包的也是这个味,不过,就是没肉……”

第四十七章 出院回家疑云多

    白露见杌子把一碗馄饨吃完,忙催促梁奶奶吃。可是梁奶奶把白露手中的碗一推说道:

    “这么多,俺吃不动!你先吃半碗,剩下的俺吃,不然一看就饱了!”

    白露知道奶奶的脾气,只好吃了几只,梁奶奶这才吃起来。

    吃过饭,白露取出方天来留下的现金点了几张塞给杌子,嘱咐:“你身上也带一点,你和奶奶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别不舍得。”

    “嗯……”杌子感激地望望她,心中蛮不是滋味:自己有手有脚一把子力气,却要靠别人接济……

    接下来几天杌子表现地特勤快,什么事都抢着干,白露反倒成了个闲人,只能陪着梁奶奶说话。

    其间,张金凤和几个老邻居也来探望过梁奶奶。梁奶奶见了老街坊,乐地有说有笑心情大好,经过几天治疗病情好转,于是嚷着要出院。

    白露不同意,奶奶却实在沉不住气了,着急道:“俺快好利索了,总赖在医院好吃好喝还得有人伺候,那街不扫了?万一街道上换了人,以后再找这样的活可就难啰……”

    杌子想想说:“要不晚上俺抽些时间去扫?”

    “不行,那俺也得回去!”梁奶奶执拗起来,铁了心要出院。

    最终白露不得不去询问医生,医生摇摇头叹道:“老人家这病目前是根治不了的,就怕在家养护不好一旦复发可就不好办了……”

    梁奶奶知道不让走后,开始不配合治疗了,不打针不输液甚至要绝食。

    最后医生也无奈了,只好说:“非要出院的话,可一定要保证休息,千万别再干活累着!记得,必须按时吃药,必须定期来检查!”

    就这样梁奶奶出了院,等回到安良街上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和物,老人家欢喜不胜百感交集,不住口地感叹:

    “落叶归根,落叶归根……比比那些连根也找不到的,俺老婆子就算死在这安良街上也没啥好遗憾的了……”

    经过张婶馄饨摊时,她特意上前去感谢,张金凤见她好多了也挺高兴,嘱咐道:“以后每天一碗馄饨,我包了!”

    “嘿嘿,那哪行,俺可没那么金贵……”梁奶奶正说着,一打眼瞧见角落里有个男子正伏在桌上吃馄饨。

    她望着男子背影不由一怔:吔,咋像是在哪儿见过?

    男子

    只顾埋头吃谁也不理,梁奶奶也就没多在意,乐呵呵地和张金凤告辞在白露搀扶下离开了。

    杌子拱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走出不远,眉头一皱猛然回过头来。就见那男子已经快速地付了钱闪身消失在了人丛中。

    “怪,难道又看花眼了?”杌子揉揉眼自言自语。

    等回到家稍微安顿一下,望望四处透风撒气的窝棚,白露思量思量悄悄把杌子叫到外面说道: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要不我回家收拾一下,让奶奶搬去方家堰住吧?”

    “好好好,那感情好!”杌子连连点头,一万个同意。

    “不过你不能去!”白露紧跟上一句。

    “为……为啥呀?”杌子一愣,满脸的老大不高兴。

    白露大眼睛盯着他,一潭冰冷的秋水:“为啥?男女授受不亲!”

    “呃……”杌子听了又是一怔,赶紧对天发誓:“你也别把俺看扁了,俺不会那么下流的,保证不偷偷亲你!”

    不料白露一下子就火了,破口骂道:“吔,你这彪子,怎么就那么不正经呢?”

    “咋了……不是你说男女偷偷不亲的吗?”杌子委屈地反问。

    “你你……你就装吧!”白露生气地指着他,冷声道:

    “为了一个甘甜甜你瞒着我和奶奶引来多少事?到现在还油嘴滑舌装嘲卖傻,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白露说完到里面跟梁奶奶打个招呼,气嘟嘟地骑上小白鸽走了,留下杌子立在院中呆若木鸡。

    此刻,安良街上小旅馆的二楼房间里。杨家兴正立在窗前默默望着街道上往来穿梭的人流,神情有些复杂。

    躺在床上看小人书的杨二贵边舔舌头捻纸,边不满地冷冷一笑:“六哥,你当我不知道你刚刚干啥去了?”

    “唔,我干什么了?”杨家兴一怔反问。

    “哼哼,”杨二贵把小人书一合,如抓奸在床一般底气十足,提起嗓门嚷道:

    “你贼猫儿偷腥,你吃小灶!六哥喂,你当俺没看到啊,你一个人去偷偷吃馄饨了!哼哼,咋样,偷食的感觉爽不?”

    杨二贵被杨家兴放了单很窝火,坐在床上牢骚满腹。

    不过杨家兴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出去探探情况,那个

    小臭蛋又勾搭上了个假甘甜甜,你不觉得离奇?哼,想不到这小子还真他妈有能耐……”

    杨二贵听了眨巴眨巴眼,口中“切!”一声,吹道:

    “那也不能不带上我,论当细作搜摸情况我也不比你赖,他们的老巢那个破烂窝棚还不是我跟踪到的?哼,吃东西的时候倒把我撂了!”

    杨二贵喋喋不休,杨家兴有些不耐烦了瞪他一眼说道:“行了行了,就一碗馄饨你至于吗?”

    不过他转脸一回味,不觉沉吟起来:“别说,这个张婶馄饨倒是真的味道不错,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杨家兴正回味着,一打眼恰巧瞧见从下面经过的方白露,赶紧聚起眼神盯住她。

    “咋了?”杨二贵见杨家兴一惊一乍的样子问道。

    杨家兴没理他,直到白露消失在街头不见了,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

    “要说这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可是他们去户籍科查过了,这丫头还真不是甘甜甜!你说怪不怪……”

    “嗯……也说不定甘甜甜和这个什么什么白露了的是一对双胞胎呢!嘿嘿,名字起得真好,白露……”

    杨二贵眯起眼一脸色笑,满眼里左一个右一个都成了白嫩嫩鼓翘翘的小胸脯。

    却说白露骑车穿行在安良街上,一边走一边四处留意,她还在为昨天那个小伙儿心中犯疑,可是始终也没再见到他的人影。

    “也不知道那个小狼女咋样了?”白露来到街口处望见百货商场,又挂念起紫雪来,“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希望别再出意外!唉……”

    白露想到这几天的经历,感觉出奇的杂乱,不由叹息一声无奈地骑上车回方家堰了。

    等她回家一番收拾腾出两个房间来,第二天一早换成三轮车去接梁奶奶时,却发现胡同里有个五十几岁穿黑风衣的高个男人正在窝棚外可疑地转来转去。

    “咦,你是谁?”白露警惕地喝问。

    “呵呵,走错地方了!”男子微微一笑与她擦身而过匆匆离去。

    白露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猜疑:这人鬼鬼祟祟,却又不失冷静,还有股子杜飞大哥的那种正气,难不成是个便衣警察?

    白露疑云满面,愈发觉得梁奶奶的小窝棚不可久住了,赶紧进了小院去劝说奶奶离开。

第四十八章 飞锨救人退恶犬

    “不去,俺还得扫街!”梁奶奶听说要搬自己去方家堰住,一口拒绝。

    白露劝了一通没用,只好给杌子使个眼色。杌子赶紧跟着劝:“您放心去,这街俺来扫!”

    梁奶奶还是老态度,一下子眼泪汪汪苦起脸来:“俺说了,俺哪也不去!俺知道白露是好意,可窝棚是根啊,没了根,落叶就永远飘不回家了……”

    白露和杌子互相望望,谁也不敢再劝了,最后只好跟梁奶奶约法三章:

    一扫街由杌子暂替;二家务由白露打理;三身体不能硬抗,有问题必须马上去医院。

    “唉,俺这把老骨头是欠你俩的……”梁奶奶也只有无奈地答应。

    于是,杌子就临时扫起街来。不成想,这一扫却继承了梁奶奶的“光荣事业”,还被街道上签了合约。

    起初杌子并不乐意,他觉得这活又脏又累还让人瞧不起。可是,后来他竟然坚持下来了,每天早出晚归扫街捡废品,而且乐此不疲。

    杌子第一次体验到了劳动的快乐。

    他发现扫街也挺好,到了时侯就给发钱,捡废品随手卖了就是钱,钱虽然不多,可是靠自己劳动得来心里踏实。

    再者,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开始兑现诺言了,他要奋斗,要让梁奶奶尽快过上好日子。

    当然,杌子能坚持下来,更关键的是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白露面前腰板直了有尊严了,甚至有时候白露还会给他个甜甜的笑脸。

    其实,杌子的刮心事儿还有很多。比如说,去扫街他可以每天晚上经过那个贴着“理发按x”的小屋,只要里面透着灯光,他心里就觉得踏实。

    不过,他再也没有趴到门缝上去偷瞧过,他觉得脑后总有两只眼睛在盯着自己,像甘甜甜,更像方白露。

    总之,杌子一下子成了一个快乐的人。他的心底里仿佛盛开着一万朵鲜花,芬芳透了自己的全部世界。

    每天扫街时,从不唱歌的他也哼起了小曲儿:

    “学习白露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好好扫街馍馍香……”

    这一日清晨,星星月亮还未落尽,杌子早早地来扫街。

    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凉凉的夜风。不过杌子并没感到冷,他最近总是觉得浑身有劲,就是脑子里总胡思乱想,于是又唱起来:

    “明明白白我的心

    渴望一份真感情

    曾经为爱伤透了心

    但愿马杌子的梦不要醒

    你有一双刀子般的眼晴

    你有不解人意的心灵

    如果你愿意请让我靠近

    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心

    星光灿烂扫帚轻

    最是寂寞杌子心

    告别旧日恋情

    把那大街扫净

    不再

    垃圾到处飞……”

    杌子边扫街边低声唱,唱得很投入,不知不觉经过大姐的按摩店,里面熄着灯静悄悄的。

    “大姐终于睡下了,唉……”杌子望着那扇门,脸上升起无限怜惜和无奈。

    就在这时从一侧的黑胡同里忽然窜出两条大黑狗,“汪汪”吠着与他擦身而过往南跑去。

    杌子吓了一跳,心说:看来往后还得备根打狗棍!

    他这样想着,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竖耳细听,远远的西南方向隐隐传来一片狗叫声。

    那些叫声好像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某个地方,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如临大敌。

    “不正常……难不成城里进了狗熊?”杌子猜测,接着又摇头自嘲:“切,你个傻缺,净琢磨这些不走脑子的哩个愣!”

    他本待不再理会,可是那狗吠声此起彼伏越来越疯狂,杌子心中又好奇起来,担忧道:“莫非真有狗熊,或者是狼?”

    他不知道到底聚了多少狗,但是知道能引起那么多狗一呼百应疯狂齐聚的绝非偷鸡摸狗的小偷小摸或寻常动物。

    “到底咋回事……”

    杌子也怕狗,可是又莫名担心,万一要真是个贼失了手脚被狗困住,岂不是要被撕个粉碎丢了性命。

    “不行,不管是贼是盗好歹也是条人命,俺得管管!”

    好奇害死猫,杌子决心去看个究竟。于是,心一横从车上取下铁锨循声而去。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原本要放亮的天色刹时又伸手不见五指了。

    杌子遁着夜色走了大约一二百米的距离,狗吠声已经清晰可辨,引得一些居民开窗叫骂:“哪来的野狗,扰得睡不好觉!”

    随着天色渐亮,杌子依稀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些早起晨练的人正远远围观着什么,而狗吠声正来自于那里。

    杌子抓着铁锨跑上去询问:“咋了这是?”

    “嗐,完了!狗疯了人也疯了!”一位老汉指指前方,担心地直摇头。

    杌子借着昏暗的天光顺着老汉所指方向瞧去,就见在不远处的一个胡同口竟然黑鸦鸦聚了一大群恶狗,足有一二十条之多,都吡着牙冲胡同里狂吠恶叫。

    可是,那些狗虽然看起来上窜下跳十分凶恶,却又似乎十分忌惮,谁也不敢挑头上前。

    难道胡同里有啥大家伙?杌子猜测着,可是胡同口黑洞洞的根本瞧不清。

    此时又陆续从不同方向赶来几只狗加入狗群,狗群力量又壮大了,它们胆子也更大起来,开始低啸着齐头并进逼向黑胡同。

    众人也都屏息凝视,紧张地同那些狗一样。

    “好么,看来真有大家伙……”杌子也紧张地握紧铁锨,大气都不敢出。

    眼见狗群离胡同口越来越近,群狗的兽性积聚到了极致,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可就在这时,狗群突然一阵骚动,竟然开始夹住尾巴缓缓后退起来。

    “妈的……真是吊胃口!”有人忍不住骂。

    “嘘,这是动物攻击前的预备动作!”有人压着声音解释。

    可出人意料的是,狗群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持续地缓缓后退,仿佛被什么强大的气势压制住了一般。

    随着天光放亮,人们惊奇地看到随着狗群后退,胡同里缓缓爬出一个黑东西来。

    那东西通身漆黑,四脚伏地,屁股撅起,果真像只狗熊。口中正“呜啊——呜啊——”沉嘶着,一步步逼向狗群。

    “噫,还真是狗熊,不会是动物园跑出来的吧?”杌子见了惊叹不已。

    先前的老汉瞅他一眼:“啥狗熊,那是个人!”

    “人?!”杌子不由一愣,待他定晴细瞧果然是个人,只不过那人四肢着地身上披了件黑袍辨不太清。

    “吔,果然是个人!”杌子不由惊呼起来。

    那黑影听到呼声,似乎一怔分了神,就见狗群又重新嚣狂起来,“呜呜”嘶吼着重新反逼,双方的对峙立马变成了黑影节节退守!

    “完了,这下那疯子可真钉不住了!”有人摇头惋惜起来。

    “是啊,非被撕碎了不可!”有人担心地直拿急。

    “那那……快救人啊!”杌子着急喊道。

    “对,救人!”众人这才惊醒过来连声响应,一时间纷纷咋呼吼叫跺脚扔砖头。

    那些狗原本没有在乎众人的存在,甚至还有些狗仗人势的意思,乍一听到叫喊颇为意外,显然被震慑了,顿时锐气大减,甚至几只胆小的调头想跑。

    不过领头的几条大狗并不怕人,眼中射着凶光呲着獠牙紧紧前逼,大有恶虎扑食之势。

    这一切杌子瞧在眼中急在心里,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然“嗷——嚎!”大吼一声跳出人群。

    这一声长嘶犹如平地惊雷猝不及防,不光狗群一阵惊乱,连人群也“哎吔妈呀!”惊地愕然失色。

    此刻的杌子便如神兵天降,厉吼如雷瘸腿飞腾,“咚咚咚”几步冲在阵前,“啊呀嗐!”大喝一声手中铁锨高高抡起。

    “嘭——嚓!”随着一声霹雳,铁锨奋力拍下应声而断,锨头迸射着火星高高弹起“呜呜呜——嗖!”斜飞向狗群。

    “吱哟哟……”狗群顿时吓得四散逃窜,围观众人也都本能地捂头缩脖子慌张躲避。

    “咣当!”铁锨头飞旋着掉落下来,正插在胡同口黑衣人的眼前。

    那人趴在地上瞪眼望着锨头愣了半天,许久才长出一口气抬头骂道:“姥姥个头,山人没被狗撕喽,感情是要被你这铁榔头铲喽啊!”

    “吔……”杌子听了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跑上前俯身去瞧,原来地上趴着的是个叫花子,不是别人正是老臭鼬张三疯!

第四十九章 虎狼神兽天下哓

    其实张三疯早听出了杌子的声音,见他帮自己吓跑狗群这才从地上爬起,一抬胳膊抖掉身上的黑蓬布哈哈大笑起来:

    “嗐嗐好哇好哇,你个活祖宗诶,老天爷派你来的真够及时啊!”

    “老臭鼬,咋是你?!”

    杌子见是张三疯先是大吃一惊,继尔欣喜若狂起来:“哈哈!你还真是神仙咋滴,竟然寻俺寻到省城来啦!”

    “寻你?”张三疯略带尴尬,笑道:“嘿嘿,山人素来灵犀,巧了巧了!”

    “是巧,巧的好!无巧不成书嘛……”

    杌子最近心情好,见了张三疯更是兴奋。可是他正兴奋着,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一下子像见了鬼似的望着张三疯身后惊叫起来:

    “你……你……后面!你后面……”

    他惊恐万分瞠目结舌,分明看到就在张三疯身后黑胡同里竟然悚然立着一头白毛怪兽,那东西毛茸茸的似狗非狗似熊非熊,全身通白,白的亮眼,令人一望就不寒而栗。

    “呃……”张三疯见杌子惊骇,微微扭头望一眼身后却并不在意,“嘿嘿,是俺滴神兽,捡的!”

    “神兽?”杌子听了更是惊疑,抓着半截锨柄挡在身前,结巴了半天吼道:“少少少……少唬人!说,是不是老残和白毛山羊的那个啥……”

    “嘿,这和老残有啥关系?”张三疯一愣,随即乐了:“呵呵,我说你这脑子里琢磨啥呢,比俺还龌龊!”

    “不是……”杌子还想说什么,就见那白毛兽忽然对着自己“呜噜噜……”低吼起来,样子比狗凶起来可怕多了。

    他刚才是救人心切勇不可当才吓跑群狗,眼下与这白毛怪兽面对面一对眼,猛然明白了啥叫实力悬殊,不由吓得颤着瘸腿慌不迭向张三疯求起救来:

    “老臭鼬呀,不带这么玩的!赶紧的,快拴起来哇……”

    杌子的声音跟哭差不多,就差喊娘了。

    白毛兽见杌子手持家伙对着自己挤鼻子弄眼一副怪相,眼中射着幽蓝瞳光也紧紧盯着杌子,呲着獠牙张着血口一动不动,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

    张三疯见了杌子怂相,忍不住偷笑,不紧不慢转回身瞪一眼白毛兽喝道:“你这货,现在倒来了厉害了?是自己人!”

    白毛兽像是能听懂他的话,瞅瞅他又瞅瞅杌子“啁啾啾”腹中低鸣几声退到了后面。

    杌子见它退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想不到张三疯却幸灾乐祸起来:“嘿嘿咋样,你小爷也有害怕的时侯?想想平时你耀武扬威,山人可没少恭维你!就连当年在杜仙斋面前你也没低过头吧?今日个,反倒败给了一只兽!”

    杌子见他取笑自己,抹一把额上的冷汗骂道:“你个老东西,亏了俺刚才还救你一命?原来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吔,咱狼心狗

    肺?”不料张三疯一听这话急了,挑着眉嚷道:“俺要是狼心狗肺,还能跑到省里来求人救老残?”

    “啥,救老残?你说你要救老残!”

    不料杌子比张三疯还急,立马急红了眼破口大骂起来:

    “好哇好哇,俺真是瞎了这双眼,啥时候你俩竟然穿一条裤筒放屁了?你俩这是红杏那个啥……出墙!你和老残都是乌龟王八蛋!”

    张三疯被一通臭骂给骂懵了,支支吾吾道:“谁……谁裤筒里放屁了,谁红……红杏出墙了?”

    他知道杌子和老残因为奸/杀案之事嫌隙更大了,只好赶紧否认:“其实……咱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那个缺德老鬼,明明自己家伙早就残废了,还背后跟人说他比老子尿得远!冲这,咱能救他?姥姥的,依山人看枪毙了活该!”

    杌子听了这话,脸上的怒气终于消散开:“这话还算中听,对于恶人就不能心软!”

    张三疯见他消了气,缓和着声劝道:“你说你也是,属炸药包的一点就着,臭脾气不改,早晚还得吃亏!”

    杌子想想也觉得自己刚才言语有些过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嗯,俺以后注意!嘻嘻,既然你够朋友,走,到俺家去,管你大白馍馍吃!”

    杌子说着,热情地去扯张三疯胳膊。

    “吔,慢着!”

    这下轮到张三疯愣眼了,上下打量打量杌子问道:“咋,你说啥,你在城里还有家?我的天,你跟牛没仇吧?”

    杌子一愣:“你这话问的,俺跟牛能有啥仇,老残又不养牛!”

    “跟牛没仇,那你干嘛非得吹牛/逼啊?”张三疯翻着白眼嘲问。

    “呃……”杌子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张三疯是不信自己能混出个家来,不由拍着胸脯显摆起来:

    “嗐嗐,你还真别把小爷瞧扁了,我现在不光有家,还有奶奶,嘿嘿还有个仙女一样的媳妇儿嘞!”

    “吔……”张三疯瞧着杌子美得要冒鼻涕泡的样子,一时无语了。

    他了解杌子,看这样子能有百分之五十一的可能是真的,要知道对于杌子的话百分之五十一已经是极高的可信度了。

    他思量一下,反正正好无处可去,哪怕是个破烂窝棚也是好的,于是点点头:“呃……好吧,有鱼无鱼去搂一网看看,不过……山人得把神兽带上!”

    杌子一皱眉:“这玩意到底是个啥?俺怕吓到人!”

    “是个啥?”张三疯笑笑,“俺说是狼你信不?”

    杌子摇摇头:“不信。”

    “其实咱也不太信。”张三疯瞅瞅胡同里一直静静望着二人的白毛兽,解释道:

    “《山海经》有云,号山往北二百里,有座盂山,状如钵盂。山的阴面多铁矿阳面多铜矿,生存有一种白虎和白狼。虎狼同窝育

    出的后代凶恶无比,人称血狼。因为通体雪白,又称雪狼王。据山人推断,这应该就是雪狼!”

    “乖乖,那岂不是更危险吗?”

    杌子吃惊地重新审视白毛兽,半信半疑:“怪不得个头那么大,原来它爹是老虎啊!”

    “唉……”

    这时张三疯却似乎颇为遗憾地叹起气来:“只不过实在可惜,书中记载的那种神兽早就不再纯种,都是些串串啦!”

    “串串,啥意思?”杌子不解。

    “就是串种了!”张三疯一脸失落。

    杌子不屑一笑:“你说的,虎狼同窝嘛,本来就是杂种,还在乎啥纯不纯串不串的!”

    张三疯巴巴地望着白毛兽,苦着脸道:“你不懂,咱的意思是它家世太乱,毁了!估计它爸或者它妈是个二哈,忒怂包了!刚才见了那些狗只知道躲,连个忙都不帮……”

    张三疯撇撇嘴冲雪狼直翻白眼,雪狼竟然像人一样也冲他愣着白眼一脸无辜。

    “嘿嘿,你这么一说看来它比狗还怂啊,俺倒觉得它有点可爱啦!”

    杌子望望这所谓的雪狼,见它可怜巴巴的样子,竟然透着几分憨傻可爱。

    “好好,是你说可爱的!”张三疯一下子抓住杌子话柄,嘿嘿一乐回身招呼雪狼:“喂,大白走啦,吃大白馍馍去!”

    白毛兽像是能感应到语言里有关食物的那种特殊韵味,立马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凑过来了,还特意在杌子身上蹭一下,吓得杌子尖叫一声赶紧跳开。

    杌子边去拣锨头边埋怨:“大白大白的真难听,一顿还不得吃一锅馒头,俺家可管不起!”

    “呵,难听?难听你给起个好听的,好不?”张三疯料定杌子没那本事,挑弄死人上吊。

    “呃……俺俺可不行!”杌子连连摆手,“俺上学净偷瓜掏鸟蛋了,可没这本事!”

    不过他又不甘认输,于是托起下巴思忖:“那么白……要不叫白雪?”

    结果紧接着又摇起头来:“哎呀不行不行,那不和白露一个辈份了吗!”

    “要不……叫新狼?不行不行也不行,它又没新娘!唉,老臭鼬尽拿这破事儿刁难人,破……破……”

    杌子几番思索,点头摇头摇头点头,引得一旁张三疯腹中饥肠辘辘直着急,不禁望望天色摇头催道:

    “破啥……破鞋?破货?哈哈算啦,听听鸡都叫过三遍啦,走吧去你家吃大白馍馍啰!”

    他说完冲雪狼一招手,推着杌子就走:“哎呀呀,金鸡一唱天下晓,大白馍馍吃个饱……”

    “破……破……啊对,破晓!就叫破晓!”杌子突然灵光一闪喊起来。

    “噫,这名字好!响亮,有意境……”

    张三疯也是眼睛一亮,可是他正叫着好,一旁的雪狼却突然变了样……

第五十章 渡狼搭背欲断喉

    杌子口中“破晓”一出,就见雪狼仿佛得到战报一样,猛然挺身立起一下扑在了杌子背上,两爪搭肩一动不动了。

    “啊呀!”这一下可把杌子吓坏了,扯着嗓子求救:“不好啦,狼吃人啦……”

    张三疯见了也是惊惶失色,慌忙喊道:“千万别回头!这是狼搭背,一回头喉咙就被咬断了!”

    杌子一听立马绝望了,他清晰地感受到脖梗子上“呼哧呼哧”的气息,口中哭丧起来:“……娘啊……姥姥啊……”,同时“哗啦啦”裤腿角流下一种能反映脑神经紧张程度的液体来……

    杌子肝胆欲裂即将崩溃,雪狼已经张着血口探在了他的耳侧,“呜噜噜”一阵低鸣。

    “千万别回头!”张三疯一个劲儿急叫。

    “俺……俺不回头,可它自己找上门儿来啦……”

    杌子第一次感觉到喉咙露在外面不只凉快,而且快凉了。他想跑,可是身上像是背着个千斤的大麻袋,那条瘸腿也湿漉漉的直灌凉风,哪里还能挪得动脚!终于双眼一闭,彻底绝望了……

    “哧溜,哧啦!”绝望中的杌子开始感到脸上一道一道的麻木。

    也许是雪狼进入了开饭的程序,伸出长舌头在他腮帮子上一下一下地舔/起来,口水黏乎乎的顺着脖子直往下流。

    杌子就像上了断头台,毫无反抗的意识了,反倒冷静地嘟囔起来:“有口吃的就行了,甭那么讲究!俺这天天扫街天天洗脖子,不脏……”

    他已经不存任何侥幸心理,心中叹道:“算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从遇到奶奶遇到白露,自己这段日子活得够本了,今日才报,已是老天爷留情了……”

    他没有扎挣,没有反抗,只希望一切尽快结束。

    可是雪狼似乎并不心急,舔完左腮又换过来舔右腮,舌上的肉刺“哧楞哧楞”挺下灰。

    “嘿嘿,呵呵,哈哈!”就在杌子认为自己即将丧身狼口之时,一旁的张三疯却突然怪笑起来。

    “唉!真是危难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啊……下辈子俺要托生做老残,叫你当羊!”

    杌子见张三疯不光见死不救,而且幸灾乐祸,心中恨恨暗骂。

    这时张三疯止住笑呼叫杌子:

    “喂,小爷别害怕啦,看样子神兽是逗你玩呐!”

    “呃……”杌子不信,可是雪狼好像真对自己喉咙没兴趣,只是一个劲儿舔脸,而且那感觉湿漉漉热乎乎的,虽然膈应人,却似乎并没恶意。

    “咦,好像是真的诶!”

    杌子心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小心翼翼睁开眼用余光瞅瞅雪狼,不成想雪狼仿佛舔累了,竟然将头搭在他肩膀上不动了,像个婴儿一样眨巴眨巴眼

    睛昏昏欲睡,腹中“呜噜噜”像撒娇,脑袋毛茸茸像棉花。

    “呵,这咋像没长大的狗娃……”

    杌子苦笑着,虽然不似先前害怕了,但是依旧不敢动,不过身上这分量实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只好压着声骂张三疯:

    “老臭鼬,你姥姥的就会看热闹!你不是神仙吗?赶快念个咒把它收啰!”

    “嘿嘿,好嘞!”就见张三疯应一声,后退三步撸撸袖子提提裤,冲雪狼喝叫一声:“大白,下来!去吃大白馍馍喽!”

    他刚喊罢,就见雪狼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唿”地一下从杌子背上跃下,然后瞪着眼睛兴奋地围着杌子蹭来蹭去直摇尾巴。

    一旁被晾开的张三疯气地大骂:“你个吃货真给狼丢脸,还学上哈巴狗摇起尾巴来了!”

    “嘿嘿,嗨嗨……”这下杌子乐了,壮着胆子蹲下身来,轻轻抚抚雪狼雪白无瑕的背毛欣喜不已,完全忘了裤裆里还钻着凉风呢。

    其实说到这里,大家肯定早就猜出来了。张三疯的这匹神兽正是紫雪丢失的雪狼。

    他之所以自称是捡来的,原因很简单。一个嘛,是他真得很喜欢这东西,打第一眼见了就想拥有,所以既然是那个小洋人妹子已经把它丢了,自己理所当然就是它的新主人。

    二一个嘛,张三疯也的确是捡来的,而且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话说起来,那个小洋人紫雪乃是一名加拿大籍混血华人,她母亲是一名加拿大动物保护志愿者,父亲是华人留学生。

    自小随父母在加拿大长大的她,受环境影响对动物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对犬科狼族的研究有着与生俱来的热爱。

    不仅如此,她还有一种天赋,那就是有着比常人更加明显的与犬科动物沟通的能力。也正因此,小小年纪的紫雪已经成为世界犬科物种保护研究协会的会员。

    一年前,加拿大纽芬兰动物保护组织在当地山中发现了一只被遗弃的小雪狼。而这只雪狼的种系特征极其接近中国雪狼,可是又存在着许多未知的物种信息。后来,专家们越研究越糊涂,甚至都无法确定它到底是狼还是狗了。

    因为无法界定身份,当地动物保护组织不得不寄希望于由专业人士来收养。而紫雪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紫雪更愿意把它定义为狼。

    小雪狼在紫雪照料下一天天长大,紫雪对它的身世也更加好奇。在当时基因技术还很不成熟的情况下,她决心带雪狼到中国来寻根。

    可是通关时遇到了问题,海关因为无法确定动物确切种系和身份禁止她携带入境。紫雪百般无奈之下,只好通过偷渡团伙将雪狼带进了大陆。

    因此当她丢失摩托车和雪狼,方白露要报警

    时,紫雪非常紧张伺机溜了。

    而那偷车贼不是别人,正是小黄毛。小黄毛是个车迷,当时一见到紫雪的摩托车便起了贼心,于是趁人不备将其偷走。

    自然他对皮箱里的大白狗不光不感兴趣,而且是十分忌惮和厌恶的,就找了个僻静之处丢在了垃圾堆里。

    而张三疯死乞白赖从张金凤那里混了一碗馄饨吃,就开始在附近几条街上瞎遛达,不到中午又饿了。

    人饿急了啥都能吃,他就到处去翻垃圾箱找吃的。说来也巧,那盛着雪狼的皮箱在又脏又臭的垃圾堆里放了半天楞是没人理会,偏偏就让张三疯发现了。

    “咦,这东西瞅着忒眼熟,也不知道能吃不?”张三疯饿得眼睛直发绿,趴上去颤颤巍巍将拉链拉开,嚯,里面窜出只大狗头来!

    “咦?”张三疯反应慢就没害怕,与那狗头对视了半天摇摇头,“还真是俺那个混血小妹子的狼!你说狗非狗狼非狼不是茬了种是啥?嘿嘿,混血狼!”

    雪狼见张三疯有一搭无一搭不拿自己当盘菜,就想使个厉害吓唬吓唬他,于是喉咙里“呜噜”一声张开大口露出一嘴獠牙来。

    “吔!你这畜生要干啥?你那小洋人奥特曼跟俺是朋友,怎么滴你也得叫咱一声大哥!”张三疯不吃那一套,跟它楞起眼来。

    雪狼正要发作,忽然嗅到张三疯胳膊上主人的味道,那是紫雪留下的。于是还真就没好意思下口。

    可就在这时,张三疯身后传来个声音:“哟这狗不错,咋,你还知道奥特曼?”

    张三疯回头一看,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额前长了一大片白癣,一看就是个小叫花子。

    “喂老头,见一面分一半,这狗归你,那箱子归我。”男孩人不大口气却不小。

    张三疯斜眼瞅他一下,不屑道:“黄毛小子有眼无珠,我看狗屎归你差不多!”

    “嗐,你这老头懂规矩不,咋滴想造反啊?”男孩瞪眼喝问。

    “嘿嘿,小子诶,山人面前切勿逞强,一切规矩皆为狗……啊屁!”张三疯起身与男孩较狠,说到最后突然打了个喷嚏,喷了男孩一脸花黄粘涎。

    “哇靠……”男孩被熏得恶心了半天,一抹脸冲空中打起了尖锐的胡哨,随后冷冷一笑像念经一样口中咕咕囔囔起来:

    “进穷棚,抬穷头,穷家祖师供穷楼。穷家也讲三纲论,穷家也讲三教共九流。穷家鞭竿传天下,穷家的褡子四海游,穷家的沙玑子垂耳度春秋……”

    男孩这一嘟囔不打紧,张三疯却着实吃了一惊:“咦,你……你会背《十穷书》!”

    “哼,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孩像红孩儿一样挡在张三疯面前,轻蔑冷哼。

第五十一章 祸不单行遇双妖

    张三疯见小花子装神弄鬼,心中还真有点吃不透,可是嘴上并不露怯:

    “切,都啥年代了,你们还有花子帮?论起来咱也是要饭的,你喊人咱也不怕……”

    花子帮即丐帮,解放后丐帮曾一度在中国大陆绝迹,但是在二十世纪后期随着经济开放再度兴起。他们有严密的组织严格的帮规,介于黑白两道之间,势力宠大极不好惹。

    张三疯本不以为然,可是他“怕”字还未说完,就听得从四面八方或远或近传来十几道长长短短的胡哨声,显然是在回应男孩。

    “坏啦!”张三疯心头一惊暗叫不好,知道这回是假孙二娘碰上真母夜叉了,也顾不得皮箱里的雪狼挑起剃头挑子夺路就跑。

    雪狼见他跑,挣扎几下从皮箱里钻出来拔腿就追。男孩见大白狗气势吓人就没敢拦,只顾捡起皮箱看值不值钱。

    却说张三疯撒腿如飞,一副挑子在他肩头竟像翅膀一样轻巧。雪狼在后狂追,不即不离锲而不舍。

    一人一兽一路奔跑逃到一处偏僻地方再也跑不动了,眼看雪狼一张嘴抵在自己屁股上,张三疯一激动就本能地释放了一个带着馄饨味实则更为复杂的臭屁。

    臭屁一出,雪狼立马就狼狈了,翻个白眼噎得又打喷嚏又甩脑袋。张三疯则两腿一软,摞开挑子躺在地上虚脱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凑过来一男一女。男的肥头大脸像个猪妖,女的描眉画眼似个狐狸精。

    就见猪妖瞅瞅张三疯,再瞧瞧那副挑子,欣喜道:

    “一个要饭老头,看样子是快饿死了,不过这副挑子倒像有些来头!”

    “切,一个臭要饭的能有啥好东西?”狐狸精轻佻地扭扭腰肢盯上了雪狼,眼中冒出贪婪的凶光来:

    “嘻嘻,倒是这条大白狗不错,扒了皮能炖两大锅肉,这身好皮毛晒巴晒巴做件裘皮大衣正好过年!”

    张三疯半死不活虚脱着,躺在地上使劲抬起眼皮看看他们,心中疑惑:这么狠,是俩妖精变了人啊,还是俩人成了精啊……

    他还在疑惑着,猪妖已经开始“窸窸窣窣”翻弄挑子了,边翻边骂连带惊喜不断:

    “还真他妈有好东西,嗯,这剃刀不错!哟,铜脸盆,嘿嘿还有九龙纹!”

    狐狸精则冲他翻个白眼,各说各的:“嗯,得回去拿个网

    子来,还有镰钩和杀猪刀,不能叫这畜生逃了!”

    她边盘算边扬起脖子冲不远处一个铁丝网围成的大院子里咋呼:“小三小四赶紧的,拿家伙套狗!”

    这时猪妖男惊喜地转回头来:“嘿嘿,小心肝,你看这根宝贝儿咋样?又黑又亮!嘿嘿,一看就是上了年岁的老料!”

    只见他手中捧着张三疯的那条扁担如获至宝,乐地肥下巴真颤。

    “哟,老娘还以为你说的那种宝贝呢!原来是条破扁担!”狐狸精浪声浪气,毫不入眼。

    张三疯眼见他们把自己当死人,再也忍无可忍了,卯足劲一伸手将扁担抓住,喝道:“姥姥的俩妖孽,干啥嘞?山人还没死呢就分赃!”

    猪妖男和狐狸精都被吓了一跳。男人边往回夺扁担边瞪眼骂道:“妈的,咋还没死利索!”

    狐狸精则恶狠狠叉起腰尖着嗓子喝问:“你个要饭的穷鬼,骂谁是妖孽?”

    “呃……你们不是妖精?”

    张三疯这才定睛看真切,原来是俩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女人。

    他这辈子怕人怕惯了,尤其是既像人又像妖的人,最难对付!

    可是剃头挑子是谋生的行头,万万不能丢的,于是壮着胆儿也较着劲往回夺扁担:“是……是人也得讲道理,这挑子是俺的!”

    “屁!什么你的我的,你死在我们家门口就是我的!”狐狸精叉腰怒骂。

    “对,旁边那个废品站就是我开的,你这是私闯禁地!东西不留下,就打断你的狗腿!”

    胖猪头也狠狠叫骂,他比张三疯有劲,一使蛮力将扁担夺在手中,扬起来就要下手。

    “呜——呜噜!”一旁被臭屁熏得一直犯晕的雪狼见猪妖男要攻击张三疯,晃晃脑袋转个圈低声咆哮起来。

    张三疯见雪狼给自己助阵,胆儿又壮起来,从地上爬起身大声道:

    “嗐,你个猪妖敢动手试试,山人这可是匹神兽,小心咬掉你的小雀雀叫那狐狸精当寡妇!”

    然后转回头冲雪狼命令一声:“来,吼一个让他们听听,一呼百应的那种!”

    雪狼见张三疯来了精神,还真就冲两人狂吠起来:“汪,汪汪,汪!”

    “吔,真他姥姥掉价!”张三疯见雪狼学得是狗叫,气得左右直咧嘴。

    哈哈哈哈!”狐狸精乐了,叉腰大笑,然后猛地吐口唾沫:“啊呸,还神兽?我看就是条奶狗!今天老娘非得扒了这身狗皮不可!”

    “汪汪汪!”雪狼见瘦女人牙尖嘴利直冲自己打主意,叫得更凶了。

    “诶,夫人呐,要不就算了?跟一个要饭的和一条狗计较,万一真咬了去,犯不着!”猪妖男有些怯场,劝狐狸精。

    “不行,今天他必须把东西留下!”狐狸精煞气满面寸步不让。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急匆匆跑来两个小青年,一个提着网绳,一个手持镰钩,杀气腾腾。

    这种网绳像打渔的鱼网,抛出去能网住兔子,逮野猫野狗也很好用。而镰钩则是一种削树的利器,长长的柄上既有锋利的镰头,也有能穿透骨头的倒钩,更是猎物的克星!

    两个小青年“呼哧呼哧”往前一站,各执家伙严阵以待:“老板娘,要活的死的?”

    狐狸精冷笑一声尖着嗓子发话:“活的死的不管,那身毛皮别剐花了就行!”

    “妈吔,这是碰上女阎罗了!”张三疯知道要吃亏,慌忙告饶:

    “要……要不俺把挑子抵给你,就……就放过俺爷俩吧?”

    胖男人听了正中下怀,连忙说:“行,那成,你把挑子留下!说好了,以后就不是你的了!”

    “哎,哎,是你的……”张三疯苦着脸答应,满腹辛酸苦水。

    他本以为破财消灾,事情就这样过去吧。可是正当他转身要招呼雪狼离开时,就听狐狸精厉喝一声:“想走?想得美,把狗皮给老娘留下!给我上!”

    狐狸精冲俩小青年一声招呼,两个伙计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听到命令二话不说,左右配合前后夹攻直逼雪狼。

    雪狼才一岁大小,按说还未成年,哪见过这般阵势,一惊慌就中了招被网住了,一时间左冲右突嗷嗷直叫。

    不成想它越是挣扎网缠得就越紧,最后一点都不能动弹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流着泪水绝望地望着张三疯。

    “姥姥的头!”张三疯急了,大骂着冲上去,不料却被那个持镰钩的小青年用镰头逼住了。

    “你动动试试,只要老板一声令下立马扯你二斤肉!”小青年凶巴巴恶叫。

    “扯,现在就扯!”狐狸精一旁瞪眼叫嚣,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恶。

第五十二章 馄饨西施断头饭

    “哎,别别!”猪妖男见俩伙计真要动手,忙使个眼色走上前来,阴森着脸对张三疯说道:

    “要饭的,你还看不透事儿咋滴?我家这娘们可啥事都做得出来,再不走甭说一条狗,连你也的皮也扒喽!”

    “俺……俺……”张三疯见到网中雪狼的可怜样子流下泪来,苦苦央求:“俺求求你们啦,那可是个活物啊!放了它吧……”

    “嘿嘿,其实放了也行!”猪妖男不阴不阳冷冷一笑,“我那口子不过就是想要件大衣,你有本事就回去凑一千块钱,拿钱来领狗!否则……”

    “啥?一千块!……”张三疯立马傻了。

    狐狸精见他迟迟不应口,一跺脚狠声道:“老东西,你想要命就留下东西乖乖走人!哼哼,你要是……小心这荒郊野外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是俺实在没那么多钱啊……您就行行好吧……”张三疯哭着跪下来。

    “行你娘的狗臭屁!”狐狸精恶狠狠骂道,抬脚就要去踢张三疯。

    “诶,消消气,消消气!”猪妖胖子赶紧拦住,然后转回身来对张三疯训斥道:“就这么定了,狗我先养着,等你拿一千元来赎!快滚蛋!”

    落日凄凉,秋叶萧萧。张三疯“呜呜呜”地哭着走了……

    狐狸精捅一把男人,气咻咻地埋怨:“你咋还答应给他养着这畜生?再说他能有一千块钱?”

    男人眯眼阴笑:“嘿嘿,夫人呐,你夫君这是使的缓兵之计和激将法!您想啊,拆了他骨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他不就知难而退了嘛!再说这狗说给他养着,养个屁,转头宰了不就完了么!”

    “那……那万一他真拿了钱来呢?”狐狸精不放心地问。

    “嘿嘿!”猪妖男眼中射出贪婪凶光:“真拿来倒好了,连钱加狗都是咱的!”

    “噢,原来如此!还是你手段妙!嘻嘻……”狐狸精恍然大悟,冲猪妖男飞个媚眼。

    “嘿嘿嘿嘿,”猪妖男被狐狸精电得一流哈喇子,满脸淫相:“你男人手段多的是呢,嘿嘿,尤其对你……”

    猪妖男色笑着,也不顾俩伙计偷看,一把拧住了狐狸精的屁股……

    却说张三疯失了行头和雪狼,呜呜咽咽离开收废站,走一阵哭一阵,哭一阵笑一阵,他又疯了,边走边唱:

    “张家少爷叫惜才吖,

    遭了**又天灾吖,

    如今成了杨白劳哇,

    碰见一窝黄世仁呐。

    剃头挑子俺的命哟,

    咋说改名就换姓呢?

    大白雪狼通人性吖,

    咋能扒皮又吃肉呐!

    可怜俺是下九流哇,

    凄凄惨惨穷苦命啊!

    若是给俺三个胆哟,

    大火烧尽不公平吖……”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唱,漫无目的溜达了老半天,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安良街上。他实在太饿了,想去找那个馄饨摊再讨口吃的。

    卖馄饨的张金凤正出夜摊,刚好有人吃完离去。她收完钱一抬头见张三疯迎面瑟立,不由一愣:“哟,咋又来了?瞅我好说话是不?要饭也得换个主啊,你老逮着一个要……”

    “就一碗!”不等张金凤说完,张三疯深沉着脸带着不可商量的语气霸道要求。

    “豁,还装酷?”

    张金凤撇撇嘴奚落:“你冲我一个寡妇使啥能,有本事找那些楞茬去要,看人家不削你二斤肉下来!呃……当然,你这皮包骨头的还真不够削!”

    张三疯被猪妖和狐狸精逼疯了,眼下再加上饿疯,已经带了俩疯,对啥都不管不顾了,一屁股在小桌前坐下来耍赖:

    “少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给不给吧?山人保证,吃了这碗断头饭立马走人,今生今世永无瓜葛!”

    “哟,还断头饭?说得这样吓人,要给我坏了招牌怎的,这里是张婶馄饨,五福续命的!”张金凤不满地责怨。

    张三疯这一路上下了一百回决心,是想吃一顿饱饭然后去收废站拼命。

    可是最后一顿断头饭不能不讲究啊,既要主家心肠好肯施舍,还得味道好能解馋,最好老板是个女的临死也能养养眼,饱暖加那个淫那个欲就算都有了……

    于是他就鬼使神差又来到了馄饨摊。可是想想自己这辈子窝囊总是讨饭吃了,又想讨得体面一些,于是就装了一副冷酷相。

    怎奈张金凤根本不吃这一套,只顾擦灶台包馄饨下馄饨。

    张三疯黑着脸皮干?了半天,只好又低声下气起来,起身躹了个躬,诺诺道:

    “小大姐,你就发发善

    心,咱真的只吃最后一回,下辈子俺学会了变戏法还你一百碗!”

    “哼,你先把这辈子的还了,再说下辈子……”张金凤冷冷地翻个白眼,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递在他的眼前。

    “唔!哦!豁……”张三疯一愣,黑脸立马兴奋异常了,眼珠子冒出“哆唻咪发骚拉稀”的七彩光茫,被热气氤氲着一隐一现仿佛是那降龙罗汉投胎的道济活佛济颠!

    “发啥愣?吃吧!”张金凤不冷不热淡淡地说。

    讲良心,这一碗馄饨足足有两碗的量。

    “……”张三疯双手捧着大瓷碗烫得心里暖烘烘的,直想喊妈。

    不过还没喊出来,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坐下来,一把抓过调味盒儿酱油、醋、辣椒面、胡椒粉、鸡精、味精、芝麻盐乱放了一通,然后搅腾搅腾碗“呼啦呼啦”两大口,先把汤喝下去大半碗。

    “嗐嗐,过瘾,酸爽!”他边大声赞叹边回头笑笑:“嘿嘿,再加点汤行不?”

    “切,也不嫌烫!”张金凤撇撇嘴去臽汤。

    “嘿嘿,俺就知道你是那馄饨西施现世,早晚会被玉皇大帝封为馄饨娘娘……”

    张三疯屁颠屁颠地搜肚刮肠找好话奉承张金凤,边说着转回头一抬眼却“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只见在馄饨桌的对面探过一只笸箩大的狗熊头来,又黑又大正抵着自己鼻尖“呼哧呼哧”喘粗气……

    “妈呀!”张三疯惊叫一声,差点把碗打翻了。

    张金凤被他这声尖叫吓了一跳,待回身看时也是大吃一惊:“咦……这不是白天那大白狗吗,咋跟变色龙似的换了颜色?”

    张三疯听她这样说,慌忙定定心神细瞧,果然眼前的不是黑熊而是被猪妖手下擒住的雪狼,不知怎得成了黑毛。

    “哎哟哟俺滴大白诶!你可想死个山人啦……”张三疯一激动抱住雪狼的黑头哭起来,“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俺滴个神兽哇……”

    雪狼伏在他怀中任由他抱着,也“巴唧巴唧”一动一动地仿佛在哭。

    “咦,不对啊……”张三疯感觉不对劲忙松开胳膊去瞧,原来雪狼正趴在碗上大口朵颐,一碗馄饨已经见底了!

    雪狼吃完意犹未尽,又把大碗里里外外舔了个遍,然后长舌头在嘴上转一圈,露出一圈白毛来。

第五十三章 明镜石开现异象

    张三疯当然不知道雪狼是怎么逃回来的。不过他那句“若是给俺三个胆哟,大火烧尽不公平吖!”的唱词还真就灵验了。

    他被逼走后,猪妖男便开始招呼伙计架起大铁锅烧水,准备把雪狼扒皮焯腥炖肉。

    伙计见大白狗缠在网中奄奄一息,就没太在意,结果网绳解开一半雪狼“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众人就拿着家伙追,雪狼就拖着网绳围着柴火炉跑。三跑两跑网绳把炉子剐倒了,大铁锅翻倒一边烫得猪妖男“嗷嗷”直学猪叫。

    那网绳是尼龙做的,见火就着。雪狼见身后网绳起了火吓得四处逃窜,一头钻进了收废站的库房。

    库房里到处是挑拣出来归好类的旧货废品。其中最多的就是旧衣物,准备浆染翻新以次充好流入市场。

    雪狼拖着火绳在里面一阵乱钻,整个库房顿时浓烟滚滚成了一片火海。眼见就要葬身火海,雪狼也不傻“扑嗵”一头扎进了染色池子,待再出来时一身白毛整个染成了藏青!

    它回头瞅瞅猪妖男等人又哭又叫慌乱救火,忍不住无辜地呲牙而笑,借着一身保护色遁在夜幕中溜走了……

    当然,不光张三疯饿,雪狼也饿,于是它也溜溜达达到了安良街,恰巧与张三疯重逢。

    张三疯见雪狼把馄饨吃光了,只好苦着脸再求张金凤:“您……您好人做到底再赏一碗,俺还没吃呢!”

    “唉!我这也是小本买卖,啥材料都得靠钱进货是有本钱的……”

    张金凤叹口气,从摊子底下拿出俩馒头递给他:“呶,这是我的晚饭,给你吧!赶紧走,到别处吃去!”

    “哎,嘿嘿,嘿嘿……”张三疯抓着馒头边吃边笑,乐呵呵地招呼雪狼走了。

    吃过馒头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接下来住在哪里又成了大问题。正好街边有个公厕,张三疯决定与雪狼在公厕的角落里凑和一夜。

    “嗐嗐,咱爷俩今晚也住住小别墅!”

    张三疯从未进过城里这种造型别致的公共厕所,心中还蛮兴奋。

    他本以为里面能遮风避雨很不错,可是谁成想那味儿太醇烈了,用手指堵了鼻子,嗓子眼又齁得慌,不到半个钟头就开始有一种要升仙的感觉了。

    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接二连三人来人往,厕坑里高山流水地雷炸弹,一刻也不消停。

    “唉!咱算是明白说书的那句‘枪林弹雨屁滚尿流’是何等的意境了……”张三疯瞅瞅蜷在一旁的雪狼叹道。

    狼浑身通黑,在角落里如隐身了一般,以至于那些来如厕的出恭客竟然无人察觉。

    雪狼见张三疯冲自己说话,只顾用腿埋住鼻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唯有两只眼睛茫然地盯着各色动静的客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最后张三疯实在受不了,站起身来拧开水龙头洗把脸清醒清醒,无奈地招呼雪狼:“喂,趁着有水,把你这身夜行衣更了吧!”

    还好猪妖男的染料是劣质品,见水就褪色。张三疯捧着冲粪池的水桶三弄两弄,雪狼沐浴更衣又成了白毛。就见它探探脖子下下身“呼啦啦”一阵狂抖,顿时一阵狂风骤雨,甩了张三疯一头一脸贵妃出浴汤。

    没办法,公厕里口味太重,这一人一兽爷两个只好在街头溜达露宿,乞讨为生。他们从城南到城北流落好多天,最终还是回到了安良街。

    可是已经初冬,夜里实在太冷,张三疯带着雪狼辗转好几处街旮旯都被冻醒。这一日,眼看就要天亮了,他们才在一条黑胡同里找到一个废弃的大门洞。

    “嘿嘿,这地方好,避风!”张三疯乐呵呵地往里走。不过,雪狼却停住不动了。

    “咋,还嫌脏?不比那茅房里僻静多了!”

    张三疯不满地瞅瞅雪狼自顾自往门洞里一蜷,恰好旁边还有块破篷布,一把扯过盖在身上,美美叹道:

    “山中方一日,地上已千年!待山人睡他个七彩八盏吞云吐雾琉璃玲珑觉,等日头一升,就能还了阳了……”

    可是他“了”字还未落地,两眼就愣住了,只见在门洞另一侧的暗影里,竟然有一公一母两只野狗屁股对屁股在做好事!

    “吔,姥姥的头,狗吊秧子瞎偷情!”张三疯惊喝一声。

    那两只野狗也许是惊到了,任凭怎么使劲都分不开,既恐惧又不满地盯着张三疯直呲牙。

    张三疯坏坏一笑,幸灾乐祸冲俩狗挤眉弄眼:“没事,你情我愿自由恋爱,咱又不是捉奸的!别停,继续继续……”

    他边客气边歪起脑袋看好戏,口中还哼起了淫调儿:

    “风花月夜任交/合,

    狗吊秧子暗推磨。

    菜花戏蝶吮香髓,

    恋蜜狂蜂入蜜窠……”

    可是他越是这样盯着两只狗看,两只狗就越没了兴致。最后公狗先暴躁了,猛然一用力“啵”的一声从母狗身体里出来,冲着张三疯呲起牙使开了狠。

    “吔,不识抬举!老子又没棒打鸳鸯,你还反咬一口咋

    地?”

    张三疯最不吃这一套,随手从屁股底下摸起块砖头扔了出去,“梆当”正敲在狗头上。

    “吱哟哟……”公狗痛地落荒而逃。不想那母狗却不干了,“汪汪汪!”目露凶光跟张三疯撒起了泼。

    张三疯再想去摸砖头可是没有了,忙向一旁的雪狼求救:“兄弟,快快,这只母的还有几分姿色,让给你了!”

    雪狼个头虽大,可是终究还未成年,远远瞧着母狗分不出对方是什么品种。

    母狗乍一见雪狼不由一愣,也许觉得对方“白高帅”也就叫得不是那么凶了。这样一来就招致了逃在胡同口的那只公狗醋意十足的极度不满。

    “呜……汪汪汪!”公狗开始引颈长啸起来,“呜……汪汪汪!呜……汪汪汪!”

    啸声凛厉,响彻夜空,好比防空警报一样打破了破晓前的城市梦境,顿时引起一片狗吠……

    附近的流浪狗听到警报如临大敌,空前团结一致对外,谁也不敢懈怠立即火速响应。于是,就有了前面张三疯和一群恶狗对峙的场面。

    张三疯边走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向杌子讲述一遍。

    杌子扭头瞧瞧雪狼,见它跟屁虫一样一直馋巴巴地跟在自己身后,不由怀疑道:“老臭鼬,它连狗都害怕,你确定是头狼?”

    “可不咋滴!”张三疯撇撇嘴翻个白眼:“你还别瞧不起人,俺可告诉你,黄鼠狼也是狼!”

    “行行,俺不跟你犟!”杌子转个话头问道:“不过……你实话告诉俺,你到底是为了啥来省城?”

    “呃,这个嘛……”张三疯还真不愿意说实话,万一再惹怒小臭蛋恐怕大白馍馍就泡汤了,于是眼珠子一转岔开了话题:

    “你这一问,山人倒想起个事来!前段时间大青山发生地震了你知道不?”

    “地震?”杌子一愣,“不是说咱那里地底下全是石头,石板一块结实的很吗?”

    “可不是,据说从元朝起大青山就再没有过地震记录,这一次倒是奇了怪了!”张三疯凝着眉头,是真觉得怪。

    杌子苦苦一笑,自嘲道:“地不地震跟俺没关系,那个伤心地儿早就没有马杌子这号人了……”

    “咋没关系?”张三疯突然停住不走了,瞪大眼睛道:

    “你知道不?山上的明镜石震断了!俺可看到那断面上有个大大的‘馬’字嘞!俺还以为这是老天爷叫俺马上去救老残呢,如今想来这桩异事也与你一定少不了干系……”

第五十四章 杌子大战张三疯

    “你说啥?明镜石断啦!啊——吖吖吖……”

    杌子听到张三疯的话,近乎是惊叫起来,一下子想起自己做的梦来,天呐,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他伸手摸摸口袋里的弹弓和那枚乌铁珠,实实在在无比真实,铁疙瘩还在!

    他,不由惊呆了……

    “啊,是断啦!”张三疯见他不信,应一声继续解释:

    “那两日山人正忙着捉猫妖呢,就闻得天地间一声巨响如那孙猴子出世一般,山也摇地也动脚下滚雷轰隆隆,待俺回到神仙窝这搭眼一瞧,哎呀呀不好了,就见那石大夫拦腰而断身首异处也!”

    张三疯像说书一样,在当街围着杌子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乱飞。他这一绘声绘色,杌子反倒不信了,斥问道:

    “去,啥猫妖孙猴子的!你糊弄鬼呢?”

    “不是……没糊弄鬼啊,是真的!”张三疯有些委屈。

    但是杌子不愿相信,他觉得自己目前的安定生活来之不易,不想被什么搅乱。可是,他也担心张三疯此前说漏嘴的话,总觉得不踏实,于是进一步追问:

    “你少乱扯瞎话,赶紧老实交待,你这次来省城是不是真的为了救老残?”

    “呃,这个……老残么,还真不太好救……”张三疯支吾踌躇,不知如何回答。

    “哼哼,果然如此!”杌子冷冷一笑,咬牙切齿骂道:

    “小爷早就该知道,你是个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的家伙!也不想想老残是啥人,杀人犯呐!你竟然和他老鼠跟蛇一窝!哼,就凭你一个剃头的疯子还想救人?笑话,实在可笑!”

    张三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也的确对老残的事情着急。

    自打来到省城寻李擎危不着,他就只好跟随李神探的那位学生安良街街道派出所长林正枫来了安良街上。

    林所长像审犯人一样对青山村的事情问了个明明白白,嘱咐他沉住气等消息,就把他送了出来。

    张三疯从派出所出来无处落脚安身,只好在街头遛达,本想给人剃头挣个块儿八毛买个馍吃,可是满大街的脑袋愣是没人愿意让他剃。

    无奈,他只有四处讨饭等林所长的消息。可是此后,老残的事儿就像断了线一样不明不白再无下文。期间他也多次去派出所询问过,每次的答复都是沉住气回家等消息。

    可是他哪有家啊,老残的刑期也日益临近,张三疯急得火烧火燎。所以后来碰到朱五能在馄饨摊滋事,本不好事的他却管起闲事来。

    又到后来遇到雪狼,再被收废站猪妖讹去挑子,再到战恶狗与杌子相逢,这一路坎坷遭遇对他来说虽算不得大风大浪,却也充满辛酸。

    如今被杌子一顿臭骂,他心里能不憋屈吗?于是就

    想与杌子挣个理儿,忿忿地嘟囔:

    “是不假,老残是跟咱俩有仇!可是这老家伙这不是沾上倒霉事了嘛,再大的仇恨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呸,他倒霉?你可拉倒吧,他杀了人那叫活该,枪毙一万回都不多!”杌子见张三疯替老残说话更加来气了,气咻咻大骂。

    “诶,可不能这么说,据俺分析老残并不是凶手!事情是有疑点的……”

    张三疯连忙劝解,就把汪水妮遇害那几日老残的行踪一五一十跟杌子细述一遍。

    杌子听完,一拍脑袋心中凉了大半截:坏啦,坏啦……难不成凶手还真是甘甜甜……

    他不放心,就又问一遍:“你……你还真认为老残是……被冤枉的?”

    “对,真被冤枉了!饿狗抢屎十分啃腚,一百个肯定!”张三疯一口咬定。

    杌子见张三疯言之凿凿,脑袋“嗡”地一下更加没了主意。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如果汪水妮不是老残杀的,那……那就只能赖在甘甜甜头上了!不行,不行……老残死有余辜,他必须得冤枉!

    杌子冒着冷汗,暗暗咬牙,死死盯住张三疯:“你不能去找李神探,你不能救老残,他……他死不足惜!”

    “吔,他死不足惜?”张三疯一听也来气了,反问:“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谁死就足惜了?马杌子,以前我看你还讲点义气,想不到你骨头里竟然全是草菅人命的凶狠戾气!”

    “啥?你才操贱人的命!”杌子也是真急了,把破锨一扔,猛地推了张三疯一把:“就是不准救那个老不死的狗臭蛋!”

    张三疯打个趔趄差点摔倒,不等站稳也急红了眼上前猛推杌子一把,怒道:“姥姥个头!山人还就把话撂这里了,不救出老残我就不叫张惜才!”

    杌子“呼哧呼哧”冒着光火,大吼:“你敢救你试试,老子跟你绝交!”

    “绝交?你这不开窍的东西,跟谁稀罕似的,绝交就绝交!”张三疯也跳着脚冷骂。

    杌子更是一蹦二尺高(腿不瘸能超过三尺的标准高度)跳脚大骂:

    “你个满嘴喷粪放屁自己吃的臭鼬獾子,白要了老子的三个鸹鸹蛋了,白吃了老子的羊腿啦?今天小爷也把话撂这里,你要是敢帮老残,你……你打一辈子光棍!找个老婆三条腿!生个孩子没屁/眼!被窝里放屁往里灌,下辈子还剃头……”

    “靠!老子叫你骂……”张三疯气飚了,一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根**的羊腿骨“嗖”扔了过去,“还你姥姥的羊腿!”

    杌子见一道黑亮东西照着面门袭来,慌忙闪身躲开,低头一看辨不清是铁头还是棒槌,气地大骂:“老东西,还敢暗器伤人!”

    “我呸!”张三疯见没砸到

    他,叉起腰在当街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啦!青山村大恶棍,马杌子不是人,坑蒙拐骗掘人坟,撵跑亲娘没良心,偷人奶罩真下贱,藏在被窝暗发/春,不属人来不属狗,屎壳郎脚下团团滚,偷鸡摸狗耍流氓,货真价实丧门神……”

    此刻天已放亮,街上行人多了起来。张三疯这一唱广告效应特别强,立马就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面对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杌子第一次意识到了名誉危机,真担心这段时间自己在安良街上辛辛苦苦扫街扫出来的那点名声就此回到从前。

    可是张三疯一张臭嘴像上过了弦,变着花样又吆喝又唱,人越聚越多,杌子也越来越下不来台,最后恼羞成怒冲上前去,一把扯住张三疯领口抡起拳头就要下手:“我揍死你个老畜生……”

    “好哇,你小子还真动手啊!”

    张三疯也毫不含糊,迎面兜住杌子双臂往上一冲,两人头顶头撑起黄瓜架来。

    “操!今天小爷非跟你见个公母……”杌子额头爆着青筋与他角力。

    他虽然年轻,可是独腿发力终究打折扣,一心想着出其不意使个别腿,可那条瘸腿楞不配合,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张三疯虽然上了些年纪,可是两条腿稳当,就死死防守。二人也算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

    这时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跟着起哄起来:

    “这俩家伙,大清早上就开戏!”

    “不对,像是真打吧?”

    “真打啥,没看放慢动作嘛,人家这是晨练!”

    “对,踢!踢他!”

    “别光顶牛啊,诓他!别他!扭他……”

    “嗐,干打雷不下雨!来点真格的,咬他……”

    杌子和张三疯你来我往你退我进扭斗着,时而像斗鸡时而像斗牛,引得众人哗叫不止。

    杌子拼力较劲,心中暗暗感叹:姥姥的,没想到这老臭鼬还蛮有劲!以前总在老子面前装怂,原来他妈的留着后手呢!

    张三疯也浑身冒汗,暗下决心:小臭蛋,这回也叫你看看俺半仙的能耐,免得以后再小瞧咱!

    两人的较量好比太极阴阳八卦转,看似丝丝又绵绵,实则都已使出了洪荒之力。不多时,二人就都气喘吁吁汗流颊背腰酸腿软了,慢动作更加慢了。

    杌子没了招,喘着粗气冲张三疯呲牙:“把老子逼急了……俺可咬人!”

    “谁怕谁……你咬俺也咬!”张三疯也呲着牙回敬。

    一旁的雪狼起初只以为两人是闹着玩,还在兴奋地坐地观看。后来见他俩呲开了牙,心中纳闷起来,这明明是我们犬科动物决一死战的标志性动作,这俩货咋用上了……

第五十五章 斗转星移话冷暖

    杌子和张三疯正僵持着,人群里有人认出了马杌子:“吔,这不是老梁婆收的孙子那个扫街的小瘸巴吗?哪来的要饭的竟然欺负一个残疾人!”

    “对,想起来了,是那个教训坏蛋的小马!”有人也认出来,一旁指责张三疯:“喂,你这疯子,不能欺负残疾人!”

    也有人给杌子打气:“小马,使出你那天咬王二子的本事来,狠狠叫训这老叫驴……”

    更有人招呼:“大家伙儿,小马帮老梁婆扫街是咱们自己人,给他加油!”

    “对,小马加油!老叫驴加醋!小马加油,老叫驴加醋……”

    一时间众人都成了马杌子的亲友团啦啦队。杌子第一回打架有人给自己助威,不由精神抖擞斗志昂场起来。

    张三疯本就饿了好几天了,饥寒交迫一夜潦困,这会儿见众人齐声为杌子呐喊,心中一慌自乱分寸立马落了下风,被杌子瘸腿一别摔倒在地。

    “好!好!摔得好!”众人齐声欢呼。

    杌子见张三疯倒地,不给他喘息机会一纵身骑在了张三疯身上,气喘吁吁举起拳头喝问:“咋样……服不服?”

    “哼!”不料张三疯冷笑一声并不屈服,反倒将头一扭视死如归了。

    “吔,你还不服!你……”杌子举着拳头晃了几下僵住了,发浑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

    是啊……俺让他服啥?一个剃头的穷哥们,在这千里迢迢的外乡遇见本该是生死相怜,可是自己却……

    这一战,表面上杌子赢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输得一无所有……

    张三疯一把推开他,爬起身默默地走了。雪狼跟在他身后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杌子呆呆立在街头,望着张三疯羸瘦单薄的背影,心中无限凄凉……

    张三疯一路远去,心中同样无限伤感,本来是想疯疯癫癫再唱一通歌的,可是他唱不出来,一路走一路感叹:

    “罢了,罢了啊……

    装疯卖傻本无意,

    郁郁心结终有期。

    而今迈步从头跃,

    敢立潮头弄潮汐……”

    与杌子分道扬镳后他没有再在安良街上徘徊,而是下定决心再次去了省公安厅……

    说来话长,斗转星移日升月落,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

    下过几场小雪,天越来越冷。

    好在杌子又费了不少劲将窝棚

    修缮一番,外面裹了一圈旧棉毡,白露还送来个小蜂窝煤炉。日子总算还能过得去。

    梁奶奶病情好了些,这几天在白露的帮助下赶做了两床大棉被,还准备给杌子做一件棉袄。

    梁奶奶把袄片都剪好了,与白露一起铺好棉花,最后由白露缝口收尾。

    杌子扫街回来,窝棚里暖烘烘的,不由感叹:“有家的感觉,真好!”

    白露瞅他一眼,继续埋头穿针缝线:“晚饭做好了,忙着做袄呢没给你盛。”

    “嘿嘿,咱又不是富家少爷,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杌子心满意足搓着手嘿嘿而笑。

    梁奶奶一边整理新被子,一边心中不安地问:“回来的时候没见到有啥鬼鬼祟祟的人吧?俺老不放心,怕上次抓白露的那些人再回来……”

    “没有,那帮家伙既然知道抓错了人,就不会再来了!”杌子现在十分确定白露不是甘甜甜,因此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是啊,奶奶您放心吧!杜飞大哥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他亲自调查过了,说那伙人是煤山保安队的,抓偷矿的逃工认错人了,已经批评处理了!”

    白露也宽慰梁奶奶,悄悄瞥一眼杌子,奚落道:“原来那个姓甘的是个逃工啊!”

    “唔……”杌子尴尬而立,双口紧闭。

    “好了,完成啦!”这时白露把棉祆上的线头一剪,前后平整一下递给杌子,“穿上试试,以后扫街就不冷了。”

    棉袄厚敦敦的,杌子接过来穿在身上浑身热乎,忍不住望着白露咧嘴傻笑:“嘿嘿,暖和!暖和……”

    梁奶奶瞅他一眼,说道:“知道暖和就好,还不多亏了丫头呀!”

    “嗯,”杌子憨憨笑着:“俺……知道感恩!就……就是这嘴不如以前会说哄人的话了……”

    白露听了脸一红,粉面佯嗔翻个白眼:“谁要你哄,那么大一个人了该想想怎么干点正事了!”

    “俺这不扫街嘛,这不就是正事嘛……”杌子听了不免带了点小委屈,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扫街当然是正事!”

    白露肯定道,然后正正神色与他面对面,杌子也赶紧正正神色与她面对面,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样子,其实更想借机好好欣赏一下白露俊俏的小鼻子小嘴。

    白露见杌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声道:

    “我的意思是说,扫街当然很好,清

    洁环境还大家一个健康美好的家园,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可是一个人总要不断提高自己的,比如说怎样把街扫得更好,我可听说人家有位环卫模范创新出了六步扫街法,一防二洒三清四净五杀六和!”

    “呃……”杌子摸摸脑袋直眨眼,“扫个街还有这么多学问?”

    “这不叫学问,是责任!”

    白露忽闪忽闪大眼睛,继续说:“再比如说你现在有棉祆穿,也该想想那些仍在挨饿受冻的人吧?现在全世界每年饿死的人数上千万,每5秒钟就有一个儿童饿死,难道我们不该尽可能多的做点什么吗?”

    “这个……”杌子嗅着白露吐气如兰,脑中空白无言以对。

    这时梁奶奶瞥他一眼,也叹息起来:“是啊……这世上有冷就有暖,有暖自然就有冷!这会儿,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街头受冻呢……”

    正浑身暖融融的杌子不由一冷,心中一下子挂念起张三疯来,脱口道:“呀,老臭鼬可别冻死了!”

    “切,说了半天白说了,倒关心起一只黄鼠狼来了!”

    白露见他听此言它,生气地一瞪眼,起身对梁奶奶说:“奶奶我得走了,晚上还得上夜校呢!”

    梁奶奶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说:“白露啊,这段时间俺身体好多了,再说天也冷了你还得加紧复习,以后就别天天跑了!”

    白露一拉脸,嗔声道:

    “那哪行,上次去检查医生还说得继续安心静养呢,万一你再偷偷跑出去干活出个好歹我可不放心!”

    “嘿嘿嘿,你放心,俺老婆子知道轻重,保证不让你们的苦心白费了!要是有啥事,俺让杌子去叫你!”

    梁奶奶真怕耽误白露复习,也真有些担心时间久了杌子使坏招哄骗人,所以一心想把白露支走。

    白露也为复习的事情焦头烂额,只好答应。最后好生嘱咐一番,这才骑上小白鸽离去。

    白露走了,杌子一脸失落。

    梁奶奶瞪瞪他,叹道:“孩子啊,别总是老盯着人家打主意!不是俺瞧不起你,门不当户不对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

    杌子闻言愣愣,尴笑:“不是……俺没那意思!俺是琢磨她讲的道理呢,嘿嘿,一套儿一套儿的懂得真多!”

    他一下子又想起张三疯来,恰好找个借口说道:“奶奶,您在家好好待着,俺出去寻个人,一会儿就回来!”

    杌子说完匆匆出了门……

第五十六章 夜闯贼窝仙姑庙

    此刻,外面已是天色渐暗。杌子来到街上,到处遛达寻找张三疯。

    “嘿嘿,六步扫街法……”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白露的话,觉得白露的确比甘甜甜懂事多,有一种甘甜甜所没有的刚强和自立。

    “一防!二洒!三清!四净!五杀!六和……”他走着走着开始不自觉得左一拳右一腿揣摩招式,心说一个扫街的不务正业创了一套狗屁拳法,却得到白露的赞扬,还是个模范,这世道没文化真没法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乐了:“对,白露不是说了么,这不叫学问,是责任!嗯,俺也得有责任,不能叫她小瞧咱!”

    杌子这样想着又有了劲头,不过也觉得压力挺大,默默嘀咕:

    “不过,全世界每5秒钟就饿死一个人,好像有点吹……俺这六步法还没打完的工夫岂不是已经死了好几个?乖乖,这要是打扫起来工作量可不小!”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起张三疯来,赶紧/合十默念:“菩萨保佑,俺可无心拿死人的事儿开玩笑,希望老臭鼬能多坚持几秒钟……”

    杌子边祷告边加快脚步四处寻找张三疯,可是他哪里知道,张三疯早已经离开了安良街。

    他转来转去天色早就落黑,整条街上到处都没有张三疯的人影。最后他只好来到了初来省城时被朱五能骗吃骗喝的小街上寻找。

    杌子远远瞅一眼那个小吃摊,灯火辉煌下老板正在忙来忙去,几个食客边喝酒边划拳,吆五喝六,酒兴升腾。

    他想去讨回背包,可是又不敢。只好半遮了脸闪身而过。

    再往前走一段,店铺人烟渐渐稀少,路灯也不亮了。又走一会儿,眼前竟然出现了大片大片黑洞洞的废墟。

    此处正是那日白露追寻跟自己相貌极其相似的小伙子的地方。

    夜晚的这里比白日更加隐秘恐怖。每一道胡同每一个角落都出奇的幽深静谧,静的可怕却又影影绰绰,待仔细去瞧又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深不可测,令人悚然……

    杌子走夜路惯了,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心说万一老臭鼬在里面呢,怎么着也得进去找找,于是迈步进了这些七纵八横的黑胡同。

    “嘻嘻,帅哥要不要玩玩,三十块随便搞,双龙毒钻冰火两重天,丝袜口足一招十八式,保证活好!”

    杌子才走了几步,一个门洞里面现出个妖冶的女人来。女人叼着烟,伸身抓起杌子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放。

    “吔!”杌子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口中吆喝:“俺可没钱,再说俺还是处男呢!”

    “屁,光毛鸭子,没钱来这里转悠啥,滚!”女人恶狠狠驱赶。

    杌子不再理她,循着夜路继续往前走,两侧黑屋子里接二连三有女人吹着胡哨招手,淫/声浪笑不断。杌子镇定自若全然不理会。

    “大哥,来这里!”突然黑暗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嘿嘿,母的玩腻了,要不试试后/洞?小弟紧着呢……”

    男子拿捏着公鸭嗓音做着挑逗姿势现出身来,一头黄毛格外亮眼。

    “咦,是你?”杌子认出来,竟是跟随朱五能去窝棚挑事的那个小黄毛。

    小黄毛也认出他来,略带吃惊问道:“怎么,哥们也是同道中人?”

    “去,谁跟你同道,俺是来找人的!”

    杌子见他男不男女不女还涂了口红,直犯恶心,没好气地问:“你可见过一个领着一条大白狗的疯子?”

    “大白狗?”小黄毛一惊,心中担心偷摩托车的事情败露,就使个坏说道:

    “有啊,刚刚还看到,一个疯子是吧还牵着条挺大的白狗是吧?往前走了,这条胡同到头右转不远再左拐是仙姑巷,里头有个破庙叫仙姑庙,你去那里看看!”

    “破庙?”杌子一愣,“老话不是说宁宿荒坟不住破庙么?嗯,有可能还真是老臭鼬,人冻急了还管那些个……”

    他正寻思着,忽然从后面闪过一道人影与他擦身而过,顺手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咦?”杌子心中“咯噔”一下,“是个小绺!”

    他本能地快速闪身护住口袋,低头看时弹弓把已露出了一半。

    “小绺”是黑话,即小贼。俗话说行行有行行的门道,杌子也曾是贼门中人,一瞧那黑影迈的是贼步带的是贼风走的是贼道就明白了。

    小贼见失手,微微一惊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杌子不由心中暗道:“看来此处是个龙蛇混杂的黑黄窝子,可得多些小心!”

    不过他也有些逞强,冷冷一笑:“小蟊贼敢冲撞贼爷爷,看我不收拾你!”话毕已经遁入夜色追踪而去。

    杌子一路跟踪,发现小贼三转两拐最后钻进了一道偏僻的小巷。小巷弯弯曲曲黑灯瞎火,两侧都是待拆的废弃民窟。

    “难道这就是仙姑巷?”杌子不及细想,紧跟其后来到巷子深处。

    果然贼影在一处青砖灰瓦破败不堪的破庙前停住了,然后猫着腰左右观察一番。

    杌子躲在暗处,这才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楚,对方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衣衫褴褛

    贼眉鼠眼果然是个小贼。

    那小贼瞧准了身后没人这才上前敲门,“邦邦邦,邦邦!”敲的是三长两短。

    “吔,咋三长两短?莫非……他发现俺了!”杌子暗吃一惊。

    他知道,在贼道中通常警告同伙时才会用到三长两短的暗号,眼下这小贼如此敲门定有用意。

    “呀不好,小黄毛说老臭鼬在这破庙里,难不成着了他们的道儿被捉了?”

    杌子躲在角落里乱猜,紧接着又摇摇头:“不可能,他们捉一个穷疯子有啥用!”

    他边猜测边紧紧盯住小贼的动静。

    约摸过了二分钟,破庙的板门“吱嘎”一声开了道小缝,小贼滋溜一下闪身钻了进去,随即木门闭上没了动静。

    杌子又静静盯了片刻,没有发现异样,渐渐放下心来:“姥姥的,看来高看他们了,一帮小伢贼!”

    他这样一想胆子就壮起来,直起腰拍拍身上的灰尘现出身来。

    他想,这回一定要闯闯贼窝,好好教育教育这帮贼娃,免得将来像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害人又害己!

    初冬的夜晚肃杀冷清,朦胧的月光寂谧如霜。破庙耸立于四周低矮的石屋坯房之间,显得有些阴森突兀。

    当年大贼头杜仙斋被抓之前,杌子也算是深水浅水都趟过一番见过世面的,因此对这个小贼窝倒没太当回事,抻抻胆儿闯上门去。

    “喂,屋里的!几个还没长毛的小贼孙别藏了,赶紧出来回话!”

    杌子清清嗓子喊话,可是喊了半天里面毫无动静。

    “咦,难不成从后门溜了?”杌子持疑不定,上前轻轻推了推门。

    门是虚掩的,“吱嘎”一声开了道缝,里面黑洞洞的啥也瞧不清。

    “嗯,不入老虎窝阉得虎儿子!”杌子心中一横迈了进去。

    不料这一进去他立马就后悔了。

    借着暗淡的天光,只见庙中满地稻草树枝破锅烂鞋,大殿迎面和两侧竟然还歪歪斜斜凄凄幽幽立了几尊破败可怖的泥塑,泥塑身上罗衣褴褛蛛网交织,惨淡之下辨不出是阎罗鬼差还是菩萨金刚。

    “妈呀……”杌子也许是坏事做多了心虚,平常最见不得这些叱咤狰狞阴森慑人的塑像,不禁心惊肉跳头皮发麻腿肚子发颤,慌忙左右作揖连连乞告: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太上老君保佑……”

    他一边乱七八糟乞祷一边惊恐后退,正想转身溜去,就在这时“咣当”一声,身后的木门却突然闭上了……

第五十七章 欲逞英雄反被擒

    庙门一关,杌子瞬间就满头惊汗了:“各路神仙开恩……不带这么玩的……”

    他不住口作揖求绕,是真的害怕。

    要是在以前,耍横的时候他敢站在墙头上骂老天爷,就算打个雷一霹到底死了也便死了。尤其是受审瘸腿那段日子,生死对他来说更加无所谓,甚至几度欲寻短见自我了结。

    可是如今大不相同了,他有奶奶有家,更有一日不见就茶饭不香的白露。他很想做一个负责任的人,最起码先找回张三疯也行啊……

    因此,他现在特别不想死,特别不愿听到“恶有恶报”那句话,他想争取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料就在他怛然惊慌之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断喝:

    “呔,小子还不跪下,你的阳寿到头了!”

    那喝声回音荡荡,尖厉无比,真如雷霆一咤惊魂散愧,吓得杌子“啊吖!”一声“扑嗵”跪倒在地,战战兢兢体如筛糠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胆小鬼!”

    就在这时忽然火光一闪墙上燃起一支火把,接着现出几道细长的身影来。

    “吔!莫不是黑白无常……”

    杌子诚惶诚恐惊骇万分,当他定睛细瞧时,发现竟然是五六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一个个灰眉土脸破衣烂衫,全是乞丐打扮。

    “姥姥的……”待杌子看清了是人,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放下心来,抹一把额上的冷汗边起身边骂:“你们这些小屁贼,装神弄鬼会吓死人的!”

    “呸,你一进拆迁区我就盯上你了,鬼鬼祟祟不往好地方钻,还跟踪我!说,你想干啥?”

    一个十四五岁额前长了一片白癣的男孩指着他喝问,正是自己方才跟踪的小贼。

    “呵!我鬼鬼祟祟?我倒要问问你,干嘛抄俺的老鼠调儿(黑话掏口袋)?”杌子冷声反问。

    “吔,还是个同行?”小贼听了一怔,瞬尔仔细打量打量他,然后摇摇头喝道:“是个生人!好哇,原来是来抢盘子蹭油水的!说,你在哪家挂注(入伙)?”

    杌子闻言,不屑地嗤鼻一笑:“原来你们大城市里也还这么老调,告诉你们,咱从不挂注,小爷单干!”

    白癣小贼见他挺嚣张,气得咬牙蹙眉。

    “小冬瓜少跟他啰嗦,不如活捉了直接献给七叔处置!”有人一旁怂恿。

    “对,反正他正好是个瘸巴,让七叔把他另一条腿也敲

    折了扔天桥上去做肉粽子!”

    “嗯,叔公也正对瘸巴感兴趣呢!”叫小冬瓜的白癣小贼似乎是个小头目,见大家想法一致点点头往后一跳:“好,咱们就来个关门打狗!”

    “呵……”杌子见他们几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煞有介事,不由轻蔑地冷笑起来:“咋着,要对咱下死手!玩过家家啊还是动真格的?”

    杌子还真没把这些半大小子放在眼里,要知道在大青山北边长山初中那些同样年龄的学生上至高年级混混下至初一渣仔,哪个不是对自己闻名贯耳,俯首称臣!

    可是杌子正在回顾光辉历史无限徜徉之际,就见小冬瓜猛一甩手从腰间亮出一条鞭子来,“刷刷刷”在空中扫了几圈,颇有气势。

    “噫呵,小子诶,俺连老残的鞭子都不怕还怕你这条小长虫!”杌子依然嘴硬,不过眼睛早在滴溜溜扫视周围寻找家伙了。

    他发现地上正好有一截烧火的木棍可用,于是冷不丁冲上前一把抓在手中。

    “哼,手倒挺快!”小冬瓜冷哼一声,冲身后厉声高叫:“兄弟们亮家伙!”

    顿时“嗖嗖嗖!”几个小贼各自晃身亮出家伙来,有木棒、铁链、钢管,还有个竟然是一把二尺多长寒光烁烁的大砍刀。一共五人,长短不一五样“宝器”。

    “呃……”杌子意识到不妙了。

    可是跟几个小贼讲和,他是压根不屑的。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只有拼死一搏,杌子一瞪眼睛抖擞起精神来,高举木棒亮开架势。

    “兄弟们上!”小冬瓜高叫一声抡着鞭子首先冲上来。

    杌子也纵身迎上,口中哇呀直叫:“今天叫你们知道知道祖师爷的厉害!”

    他正嚷着,“啪!”鞭子抽在木棍上飞绕几圈死死缠住了。

    “姥姥个熊!”杌子仗着猛劲用力一甩,“嗖!”小冬瓜的鞭子脱手而飞。

    “呀!”小冬瓜惊呼一声赶紧后撤,其余几人一哄而上将杌子团团围住……

    可想而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个瘸巴!一阵乱斗,草扬灰飞,杌子就觉得那条瘸腿的腿肚子上一痛重重挨了一记,“扑嗵”摔倒了。

    小贼们一着得势,顿时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一通发泄,最后将翻滚哀豪的杌子摁住捆了个结实。

    杌子挨了一顿胖揍,头昏眼花浑身疼痛,待他清醒过来已经被五花大绑塞进了麻袋。

    几个小贼配合密切,

    扎口上肩扛起来蹿着贼步出了门。他们乘着夜色一路连跑带颠,杌子蜷在麻袋里五脏六腑都要折腾出来了,想喊骂,可是口中竟然被塞了烂裤叉……

    七转八弯走了许久,小贼们才在一道极其隐秘的小胡同口停下来。

    这回他们更加警惕,小冬瓜左右观察一番留下两人一远一近放风,然后才与另外两人抬了麻袋进了胡同。

    胡同很窄,只有一户院落。院墙加了高,大门也是包了铁皮的。地方虽偏僻,却不似穷人家。

    “梆,梆梆,梆梆梆!”小冬瓜上前轻轻敲门。

    麻袋里的杌子不由纳闷:这种敲法,似乎警戒级别更高,他们说的那个七叔到底是个什么神圣……

    小冬瓜敲过门后,里面并无动静。他也不着急,过了片刻再敲,一连四次门内才有了声音。

    “姥姥的,够贼啊!”杌子暗骂。

    他一直在留意,小冬瓜敲门是按照一二三、三二一,再一二三、三二一的顺序敲的,并且这四次敲门每次间隔应该都是九秒。如此小心缜密,可见此处绝非等闲之地,里面的人自然分量也不一般。

    “咳咳,吭吭!”许久,门内才传出个老头的声音来,小冬瓜等人赶紧毕恭毕敬站好。

    “吱吖!”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者,满脸褶子山羊胡须,雷公嘴巴三角小眼,既像皇宫里的太监,又像西游记里骗取袈裟的方丈!看脸面身态怎么着也得有七八十岁了吧。

    “这么晚了,不懂规矩啊!”老头打着哈哈满脸不悦,直到看清是小冬瓜,才满脸笑意了:“小冬瓜啊,快进来!其他人别扎成一堆,该干嘛干嘛去!”

    老头对小冬瓜挺看重,对其他几人却冷冰冰的,很不入眼。

    “七叔公,我们抓了个田鸡,特来让您过过目。”小冬瓜压着声音禀报。

    “哦,小田鸡么,找你干爹处理就行了!我老了,这挑筋剔骨的事儿啊我是干不动了。要是你干爹不干,就找那些愿意干的叔叔伯伯,总之要干净利索,别留尾巴!”

    老头说完就要关门,小冬瓜赶紧解释:“叔公,这次是个瘸子,很像您说过的那个!”

    “噢?哪个……”老头闻言又探出头来。

    “他口袋里有弹弓!”

    小冬瓜指指麻袋,“您不是说您看到个玩弹弓的瘸子很不一般么,我们就抓来一个让您瞧瞧,免得错过了遗憾……”

第五十八章 采生折割赛鬼手

    老头听说抓了个有弹弓的瘸巴,立马精神一振,示意小冬瓜等人把麻袋抬进去。

    里面小院不大,迎面一间大北屋却是不小。等把杌子抬进屋,老头只留下小冬瓜,将其他人打发走了。

    老头反锁好大门回来,指指地上的麻袋问:“可有别人瞧见?”

    “没有,他闯了仙姑庙直接被我们拿下接着就送来了!”小冬瓜回答。

    “嗯……”老头很多疑,略一思量示意小冬瓜打开麻袋。

    小冬瓜上前将袋口解开,杌子露出头来,“呜哇哇”一阵乱叫,这才看清室内挺宽敞,电灯茶盘桌椅沙发一应俱全,乍一看挺像户过日子的人家。

    “取下来。”老头吩咐一下,小冬瓜一把将杌子口中的烂裤叉掏出来。

    “啊吖姥姥个头的,啥玩意又酸又臭的,呸呸……”杌子长长喘息着,望一眼地上的烂三角裤头恶心地差点吐了。

    “哼哼,果然是你!”这时老头冲他冷冷一笑乐了,转身对小冬瓜道:“那天早上我在窝棚外见到的就是这小子,他那把弹弓有点邪门!”

    被五花大绑的杌子听老头说见过自己,这才坐在地上仰头细瞧。瞧了半天并不认识,于是张口喝问:“老头,你们凭啥绑俺?”

    “吔,你敢出口不逊!”小冬瓜听了大怒,喝斥道:“七叔公可是大名鼎鼎的赛鬼手,大半个德宁城的丐帮都得听他老人家调遣……”

    小冬瓜话没说完,老头微微一笑打断他:“孩子就是孩子,张口就漏家底!”

    小冬瓜瘦黄的脸上一红,默然不语了。

    杌子却不屑起来,使劲挣扎一下臂膀讥讽道:“啥丐帮鬼帮的,我看是贼帮!”

    赛鬼手闻言老脸一沉,冷冷盯住杌子:“再贫嘴信不信我剜了你的舌头?”

    “唔……”杌子被那眼神刺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双手沾血的老刽子手,还真就不敢再耍嘴皮子了。

    赛鬼手见他老实了,这才给小冬瓜使个眼色:“取来。”

    “哎!”小冬瓜答应一声俯下身双指轻轻一夹就从杌子口袋里挑出那柄弹弓来。

    老头接在手中借着灯光眯眼细瞧,瞧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何神异,就低头向杌子喝道:

    “小子,那天你用这弹弓打断了朱五子手中的钢管,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我赛鬼手孔七从三岁起就跟随师父练眼力,你那点障眼法可逃不过我这双火眼!我本想单独讨教一下,不成想那几日你竟然躲进医院不露头了!说,这东西有何

    机关巧头?”

    杌子到现在才明白了个大概,原来那日朱五能寻仇上门这老家伙就混在围观的人群里呢。

    杌子冷静下来,“嘿嘿”一笑翻眼冷道:“都把小爷绑成粽子了,还叫讨教?”

    “好,你可以不说,哼哼……”赛鬼手孔七眯着老眼沉沉而笑,然后对小冬瓜道:“取我的针来!”

    小冬瓜应一声挑帘进了里间。

    “针?你要做啥……”杌子听说取针顿时头皮一麻心惊肉跳起来。

    赛鬼手立在灯下阴森笑着:“哼哼,做什么?在你脑门上绣朵喇叭花!”

    杌子见他像个老妖怪似的诡笑不止,又气又怕咬牙切齿道:“老家伙,要来就来个痛快的,耳聋眼花你绣个屁花!”

    说实话,杌子打小就怕打针。有一次他重感冒,杌子娘从卫生站请来医生给他打针,一家人死活摁不住他,最后针扎歪了差点捅到腚门子上,医生是被他用喂猪的铁勺拍出门去的。

    可是呢,他又怕小不怕大,针虽然不敢扎,若是拿把刀子捅却又成英雄了,刀山火海也敢上。

    眼下,杌子还真希望赛鬼手痛痛快快给自己一刀。

    不过,不多时小冬瓜捧着个小盒子出来了。赛鬼手接过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细羊皮,“哗啦”一下展开,天呐!一张羊皮上密密麻麻从粗到细从长到短整整齐齐足足码了数十根寒光闪闪的银针!最底下还有四把像手术刀一样小巧精致的小刀!

    “呃……”杌子立马就傻眼了,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嘿嘿,小子知道这一根一根儿的是什么宝贝不?”赛鬼手冷冷一笑。

    “汗针!”杌子当然知道,这种汗针并不罕见。可是罕见的是,这些针要扎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这可怖一幕,杌子就想吐血,连那条被绑着的瘸腿都抽起筋来。

    赛鬼手瞧瞧他胆战心惊的样子,又转身道:“小冬瓜,把蒙汗药拿来,我得双管齐下!”

    “哇靠!”杌子本能地骂出来,双目充满仇恨破口大骂:“老东西,今晚你要是扎不死我,小爷以后往你棺材里塞刺猬!”

    “行,接着骂,到时候你没手没脚我看你怎么塞!”老头阴狠一笑不再理他。

    不多时,小冬瓜取来几个瓶瓶罐罐,摆在桌上。

    赛鬼手扫一眼那些瓶瓶罐罐,又心爱地瞧瞧那些银针,小心翼翼取下一根拈在手中沉沉自语:

    “伏羲尝百药而制九针,古人以砭石和油竹做针,自刺

    经穴谓之针灸。嘿嘿,古人智慧今人难及啊!”

    他沉吟感叹一番,转面叮嘱小冬瓜:

    “娃子啊,我的话你可记好了。《黄帝内经》早有十二经脉、十五络脉、十二经筋、十二经别和标本、根结、气街、四海、腧穴之古论。老朽则师承传有十四经脉、奇经八脉、十五别络、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和孙络、浮络,以及三百六十一个腧穴、经外奇穴等祖传秘法,善可医人逆可泄命!”

    老头娓娓而言如数家珍,言毕问一句:“小冬瓜,可听得明白?”

    “嗯,似懂非懂!”小冬瓜点点头又摇摇头。

    “哈哈哈哈!”老头一阵沙哑狂笑,自命不凡道:

    “道上都以为老朽之所谓号称赛鬼手仅是盗艺高超,其实我的看家本事全靠这一把银针行走江湖!”

    杌子听了,不耻骂道:“原来专使暗器伤人,真够可耻的!”

    “哼哼,自然是伤人,却也可以治病!这针扎下去,想要你哪瘸就哪瘸,想让哪儿好就能恢复如初!”

    赛鬼手瞪一眼杌子,孤芳自赏夸夸其谈。随即又淡然自若起来,不屑地言道:

    “老朽也能看得出来,你小子是个翻墙头走夜路的没什么大本事,就靠了这把弹弓吓唬人!老实告诉你,干咱们这一行,要想有出息少不了要做些采生折割的生意,若不懂些刀针之法就只能是个碌碌小贼!”

    “七叔公,什么是采生折割?”小冬瓜好奇地问。

    “嗯,这个么……按说你也该知道知道了!”赛鬼手沉吟一下很郑重地面向小冬瓜说道:

    “其实按照规矩,这话本不该说给小孩子听的,可是你干爹又不感兴趣,叔公还真担心百年之后这门手艺失传,是该教一教你了!”

    赛鬼手说着把针收起,又取下一把刀来,捏在手中翻转打量,然后隐隐一笑叹道:

    “这几把小玩意儿可传了几百年了,自从有了采生折割这种营生,它不知卸去了多少生坯的筋骨啊!”

    老头叹罢,转过老脸紧紧盯住小冬瓜,阴沉言道:

    “这采生,便是采集正常人做坯子,当以幼/童为佳!折割,自然是用技巧将坯子掰折或断肢做成肉粽子,只需置于街头养其不死,便可无本万利财源滚滚啊!”

    老头面色时而阴森恐怖,时而贪婪狞笑,笑罢死死瞪住小冬瓜,髭着胡须蜂目豺声:

    “娃儿,你可愿意跟我学这门绝传?要是愿学,今晚就把这小瘸子给你当生坯练手!”

第五十九章 肉粽生坯甘甜甜

    “呃……”小冬瓜只是耳闻过把人弄折扔在路边讨钱,称作肉粽子。可万万没想到这种残忍的古术要传到自己手上,不禁胆寒起来,吞吞吐吐道:

    “七叔公……我……我还小,可不敢担这个重任!”

    “哼!”赛鬼手见小冬瓜不愿学,脸上现出不悦:

    “就知道你和你干爹一样,瞧不上净衣派老祖宗传下的这些东西,算啦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赛鬼手拉下脸对小冬瓜下了逐客令。

    “嗯,小冬瓜在街上给叔公巡哨。”小冬瓜正巴不得离开,转身要走,可是望望地上的杌子又有些不忍了,问道:

    “可……可是,叔公您不会真的把他采生折割了吧?现在天这么晚了,不如您早点休息明天再动手!”

    “哼,他不说清这弹弓的秘密,我就把他大卸八块!”赛鬼手气得胡子一撅一撅地背过身去。

    小冬瓜只好躹个躬心有不安地躲出门去。

    赛鬼手这才转回身来打量打量杌子,狠狠威胁:

    “小子,既然你不肯跟我说实活,那就别怪老朽手辣!我后院喂了一条大黑狗,今晚就用你来练个绝的!”

    “干……干啥,你个老东西要把俺喂狗?”杌子又是吓了一大跳,心中愤恨交加,暗暗着急:这老东西全是歪门邪道,可不能坐以待毙!可是自己被绑了个结实,实在也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这时赛鬼手冷冷一笑,满脸邪恶:“哼哼,喂狗就便宜你了,我要把你做成一件绝世作品!话说呢,一般采生折割是用刀砍斧削把人变成奇形怪状,今天我要长长手艺,把你做成人兽结合的怪物!哈哈哈哈……”

    赛鬼手诡异大笑,直把杌子盯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人兽结合?你……你个老变态难不成养得是条母狗,要……要让俺像老残一样……噢天呐!真不敢想……”

    “嘿嘿嘿嘿,”赛鬼手见杌子心慌意乱,缓缓回身把羊皮摊在桌上,轻轻摸着那些针刀怪笑不止,表情真如阎罗王一般。

    笑罢,他眯起三角眼转回来在杌子面前蹲下,用一柄小刀沿着杌子脸颊转圈,沙哑着嗓子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老黄牙:

    “说起来,这种秘术如今几乎失传,可谓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哼哼,幸亏老朽还有些记忆,可以照着古人的方法让它枯木逢春重现江湖,哈哈哈哈!唉,就是可惜了我那大黑狗啊……”

    赛鬼手一阵狂笑,老态龙钟的外表下一副心狠手辣的蛇蝎心肠暴露无遗。

    杌子虽然害怕,却不知老恶贼到底要如何处置自己,不由破口骂道:

    “你个老不死的死变态,要把俺咋样直接说,少啰啰嗦嗦吓唬小爷!你给俺记着,将来就算做鬼,小爷也要把你从坟里刨出来肚子里灌粪,九个眼儿插棒槌!”

    赛鬼手见杌子满口厥词,冷哼一声伸手扼

    住他两颌将地上的烂裤叉拾起重新塞进了杌子口中:“哼,叫你乱叫唤!”

    “呜呜呜……”杌子又急又怒想拼命,可是五花大绑着连身子都直不起,只有蜷坐地上胡乱挣扎。

    赛鬼手用刀子拍拍杌子的脸,吊起腮帮子不屑一笑,阴狠道:

    “《清稗类钞》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据说乾隆年间,苏州虎丘的狗熊乞丐便是少时被捉去,先灌以哑药,然后浑身用针刺破,热血淋漓之时将活狗熊扒皮包在身上,人血熊血相胶粘永不脱落,然后用铁链锁了牵上街以怪物展览来乞讨赚钱!嘿嘿,这些……想想都让人心动啊,有挑战性!”

    赛鬼手虽然说话咬文嚼字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可杌子还是能听明白个大概,惊吓得瞠目结舌汗如雨下。

    “怎样?这可不是故事,确有先例哦!我想,等会儿把你脱光用针扎个密不透风,待遍体涌血之时将那大黑狗活剥了让你和它长成一体,然后送到泰国去和人妖一块儿表演,怎么着也能值个好几万!哈哈哈哈……”

    赛鬼手诡恶大笑,妖风阵阵,十足的丑类恶物。

    “梆,梆梆,梆梆梆……”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赛鬼手立马止住笑,迅速将灯一关,贴在门内侧耳细听。

    跟上次一样,敲门声响过四次,赛鬼手这才微微一笑把灯打开,出了屋子去开门。

    不多时,就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跟进一个人来,小冬瓜也进来了,向赛鬼手解释:“我们几个本不想让这赖子进来打扰您,可他说这次有好货……”

    赛鬼手冲小冬瓜挥挥手打断他:“行了,你到外面去招呼好那几个小鬼,机灵点别放生人进来。”

    “哎!”小冬瓜应一声退了出去。

    蜷在地上的杌子这才看清,随赛鬼手进来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邋遢胡茬的痨病鬼,不是别人竟是大姐杨心花的那个败家男人王二子!

    王二子身上还背了个人,累得驼着腰满头大汗没注意杌子。他一塌肩把背上的人往沙发上一放,气喘吁吁:

    “诶呀呀个娘的,药量用过了……死猪一样沉,可把我累死了!”

    那人被他扔在沙发上,脑袋一歪竟是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杌子瞧不见那人长相,但看身材很纤瘦,年龄似乎跟自己差不多。

    “姥姥的,真是冤家路窄!这王二子不干好事,少不了又是弄了个生坯来!”

    杌子红着眼咬牙暗骂。不过他也知道,要是这种时候被对方认出来,自己肯定更没好果子吃,于是悄悄别过头去不出声了。

    果不其然,王二子抻着腰喘息片刻说话了:

    “七叔,这回这个细皮嫩肉看着就招人可怜,关键还是个外地的江西口音,砍了腿去往天桥上一放保管买卖好!”

    赛鬼手上前微微打量一下沙发上那人,退回来,不阴不阳沉声问:“哪

    来的?有根有叶的可不要。”

    王二子“嘿嘿”癞笑两声,挑着拇指打保票:“您老放心,这小子是外地来的,我盯了他好几天了,二亦巴鸡似的东躲西藏,比贼还他妈的贼……”

    “嗯?”赛鬼手脸一沉,“乱说话小心闪了舌头!”

    “呃……嘻嘻……嘿嘿,对不起,是咱王二这把臭嘴忘了上锁啦!”

    王二子赶紧陪笑认错,见赛鬼手没再生气,腆起脸笑问:“咋样,七叔要不……给个价?”

    赛鬼手缓缓转个身一脸不待见:“最近我可不缺生坯,这不刚弄来一个。”

    他指指地上的杌子,不冷不热地道:“老规矩,你出一个看看。”

    “嘿嘿,嘿嘿,这回这个真的不赖!”王二子一边自夸一边察言观色,试探着问:“要不,二千?”

    赛鬼手不动声色,食指和拇指张开冰冷回道:“八百。”

    “一千五?”王二子屏着气再问。

    “五百!”赛鬼手摊开五指压得更低了。

    “最……最低一千!”王二子不甘心,又还了一嘴。

    眼见对方要蜷起俩指头,慌忙哭丧着脸答应:“行行行,五百就五百!哎哟喂,俺滴个七公诶,您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赛鬼手冷冷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包拈出五张毛爷爷在他眼前一晃:“不得反悔!”

    “嗐,悔啥悔,这不是被逼债逼得没招了嘛!”王二子苦着脸接过钱,叹道:

    “说实话这也就是个男的,要是女的就冲这小模样我早就收了做二房太太了,哪会舍得做成粽子!”

    “哼哼,她就是个女的。”赛鬼手瞥一眼王二子,满脸不屑。

    “啥,女的?”王二子闻言一愣,赶紧趴上去在那人胸前一摸,顿时傻了:

    “奶奶的,怪不得一路上我老觉得背上像埑了俩馒头……原来是个女的!”

    “行了,别吱吱歪歪了,请吧!”赛鬼手背过身去又下起了逐客令。

    不料王二子顿悟过来立马反悔了,

    把钱往茶几上一放嚷道:“不行不行,我不卖了!这么个小俊妮子放到我婆娘店里,怎么着玩一次也得一百吧!”

    他说着架起沙发上那人就要走。不料刚到门口,就见赛鬼手伸手从桌上摸起一根筷子猛然一抖,“嗖——咣楞楞楞楞”筷子闪电一般擦着王二子鼻尖而过,深深地插入了门棱里,露在外面的大半截犹自振颤不止。

    “啊吖个娘嘞……”王二子惊叫一声直接吓傻了,好半天才把人一放,差点瘫在地上。

    杌子也被刚才一幕惊呆了,及至缓过神来不由更是大吃一惊。就见王二子放下的那人虽说是个理了短发十七八岁的男子打扮,却是杏脸桃腮海棠醉日俊俏的不得了!

    杌子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暗叫起来:“啊吖吖,甘甜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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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九流介绍:
故事起于一桩命案,光棍恋羊,先奸后杀!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有人好吃,有人好色,有人贪财,有人恋权,有人逞强,有人变态世分三教九流,不论上流、中流、下流,流流出状元,流流有流氓。俗话说吃......欲九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欲九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欲九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