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暴利行业
男人对于不讨厌的女孩,一般都不会拒绝的。
况且这位九公主还长的很好看。
不过李信显然是不能把她带出公主府的,毕竟大通坊里并不太平,而且李信等人的任务就是护住她的安全,如果这位九公主在大通坊里出了什么事,那不仅仅是李信,李信手下的整个校尉营,都要获罪。
而且已经晚上了,孤男寡女的,带她出门太不像话。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笑道:“殿下忙了一天了,且在府上歇息歇息,我去准备好东西,就回公主府来弄给殿下吃。”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随即想到跟着一个男人出去的确不像话,她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快回来。”
原本这位九公主心里,只是认为自己单纯的喜欢李信做的吃食,但是当承德天子把李信调到她的公主府做亲卫长之后,这位九公主心里难免产生了一些别的心思。
此时的姬灵秀,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那么自然了。
李信对着九公主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公主府。
原本他对这位九公主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但是现在在公主府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的了。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
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李信从家里取来了自制的火锅底料,在清河公主府的后院里支起了一个小小的陶锅。
此时是三月,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清河公主府后院里又被工部的人摆满了花草,凉风袭来,一股沁人的花香。
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
李信毫无形象的盘坐在地上的青砖上,开始鼓捣那些准备下锅的配菜。
九公主有些嫌弃的看了李信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蹲在李信对面,有些好奇的看着正在滚着热气的陶锅,轻声道:“这个……好吃么?”
这个火锅的弄法,李信写给了魏王府,不过姬灵秀这段时间有点忙,并没有能吃到这个,这还是她第一次吃火锅。
李信正在专心弄汤底,他上辈子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自己学了不少小吃的做法,闻言抬头看了这位天家公主一眼,淡然道:“可能有点辣。”
虽然不明白大晋到底是个什么朝代,但是因为有个十里秦淮,可以确定的是,大晋的国都是金陵城。
金陵城偏沿海一些,口味不是很重。
当然了,这个世界也还没有辣椒传进来,李信用的是茱萸调味,也就是辣子,辣味比起后世的那些朝天椒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不过在李信的世界里,没有鸳鸯火锅这个说法,他的底线就是红汤,这是原则问题,他不可能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迁就姬灵秀。
爱吃不吃。
没过多久,泛红的汤汁就在陶锅里滚开了,李信递了双筷子在九公主手里,指着一旁摆着的配菜,轻声道:“烫着吃。”
在李信的指导下,这位吃货公主很快学会了吃法。
她把李信准备好的羊肉,几乎吃了个干净,然后这位九公主殿下吃不住辣,不住的伸着舌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凉水。
李信一边曼斯条理的吃着自己的菜叶,一边幽幽的说道:“殿下,你这样吃……”
“是会胖的。”
九公主眼泪都要出来了,不过不是好吃哭了,而是辣的。
她学着李信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陶锅旁边,挽起袖子继续自己的火锅大业,全然没有听到李信在说什么。
李信无奈的看了这个小丫头一眼。
这个“皇二代”这么爱吃,怎么一点都不胖呢?
时间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时辰,姬灵秀终于心满意足,她被辣的满脸通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再用绢帕擦了擦嘴,然后有些傲娇的看了李信一眼。
“我明天还要吃这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信无奈说道:“殿下,这东西一直吃,是会上火的。”
“我就要吃。”
“吃了会胖……”
“不管!”
此时夜风吹来,吹起了这一对少男少女的衣襟。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李信在清河公主府已经待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里,李信凭借着一手厨艺,跟这位九公主的关系突飞猛进。
除了哄这位傲娇的九公主之外,这些日子李信心里则是在想另一件事,那就是挣钱。
七皇子放弃了天目监,就要自己建立一个情报机构,不然在京城里就会处处被动,然而想要弄出来一个情报机构,不仅需要大量的人才,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大量的资金。
七皇子当初刚刚出宫开府的时候,开支就只有宗府每月发的用度,根本不够一个王爷的日常开支,后来没有办法,他才在秦淮河畔开了一家得意楼。
得意楼有两个用处,一来是帮着魏王府搜集情报,二来就是帮魏王府提供资金来源。
只不过得意楼搜集情报的范围,仅限于秦淮河畔,范围太过狭窄了,就目前来说是完全不够用的。
因此,需要另建一个情报机构。
那天在公主府里,李信说要替这位魏王殿下弄钱,具体的办法他已经想好了,那就是酿酒。
这个时代的酒,李信见了不少,大多数那种度数不高的浊酒,米酒,有些甚至是果酒,后世的那种透明的高度白酒极其少见,甚至是基本没有。
所以,李信想要弄一些蒸馏酒出来。
如果能在这个世界垄断酒行业,不要说一个情报机构,就是谋反的资金,也能很快积累起来!
不过这个生意,寻常人是做不来的,假若李信一个人去弄这个,生意做不起来还好,一旦生意做起来了,最多三个月,他就会死于非命。
重利红人眼。
不过跟一个皇子合伙就不一样了,只要那位魏王殿下肯做,就不会有人敢跟他抢,生意做起来之后,李信和魏王府就能够在短时间内,聚拢大量的资金。
这段时间,李信抽出时间就去回想后世的酿酒程序,他上辈子的公司,就是做高端白酒的,他虽然是负责营销部分,但是作为副经理,酿酒车间他是去过不少次的。
因此,他多少能知道一些。
三月尾,一幅草图渐渐在李信手里完成了。
第一百零三章 好买卖
不管什么地方,只要做了小领导,日子就会舒服许多,现在的李信就是这样,清河公主府的这一个校尉营,都是他的属下,他又不用去羽林卫报道,甚至校尉营的点卯都是他自己负责,因此李信就不用每天去公主府报道,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会去看看。
当然了,那位公主殿下召唤的时候,李信还是不得不去给她弄东西吃的。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信还有他手底下的这支校尉营,暂时不归属羽林卫,而是归这位九公主殿下指使,总不能公然忤逆上官。
这天早上,李信终于把蒸馏设备的草图大概画了出来。
后世的高度数酒,几乎全部都是先酿造再蒸馏的蒸馏酒,因为单纯的酿造,酒精浓度最高也就是十几度的样子,不可能再高了。
而且酿造出来的酒,很难保证清澈。
所以,在蒸馏技术出来之前,古人一般都是喝“浊酒”。
所谓蒸馏,就是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将酿制出来的酒精还有香味提纯出来,这种提纯不会破坏酿制酒原本的味道,只会让它更纯更烈。
草图虽然画了出来,但是事情并不是特别着急,李信在院子里走了一遍拳桩之后,这才换了一身便服,施施然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朝着永乐坊的魏王府走去。
从平南侯李慎回京否认了李信的身份之后,李信这个人的“热度”在京城里就慢慢冷却了下来,到现在,只要他不再做出什么大事,也不太会有人无聊到派人跟着他,再加上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他要亲自去一趟魏王府。
经过魏王府大门的时候,李信才看到王府的大门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他上一次来魏王府做客的时候,王府门口还算熙攘,不少人排着队给这位皇子送礼,现在如此冷清,明显是因为那位魏王殿下听从了自己的意见,开始收拢触角了。
李信犹豫了一番,并没有从前门进去,而是绕到了魏王府后门,经过通传之后,很快在魏王府的后院,见到了一身黑衣的七皇子殿下。
此时天气慢慢的有些热了,魏王殿下把李信引到一个凉亭下面,对李信微笑道:“难得信哥儿主动来我这王府一趟,想来是有什么大事?”
从两个人认识以来,李信只来过一次魏王府,其他时间都是这位魏王殿下主动去找他的。
李信从衣袖里取出几张草图,递在了七皇子手里,开门见山的说道:“殿下,这是我这段时间弄出来的物事,我身边没有什么人可用,殿下执掌工部,请殿下让人按着这个做几套样品出来。”
七皇子随手翻了翻这几张图,图上是用竹管连起来的一个奇怪东西,魏王殿下看了好几遍始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于是皱了皱眉头:“这个是?”
李信眯了眯眼睛,声音郑重:“殿下,这是一桩买卖,这桩买卖如果只殿下一家做,不出三年,最少可以让殿下岁入百万贯。”
说到这里,李信抬头看了七皇子一眼,低声道:“如果运作得当,甚至可以有朝廷岁入的一成。”
大晋一年的税收,换算成铜钱大概是三千万贯左右,国库的一成,也就是一年三百万贯。
当然了,这么大的利润前提是必须要垄断,而且是动用国家机器暴力垄断,不许任何民间插手,否则即便短时间内能达到这个收入,过个三五年,这方子必然流传出去,到时候利润就会大为减少了。
魏王殿下顿时脸色肃然。
他双手都有些颤抖了。
国库的一成收入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他可以在暗中肆无忌惮的发展势力,毕竟这个世界上,用钱走不通的地方还真不多。
毕竟朝廷是个大摊子,上下太多地方需要钱了,赈灾,发响,官员俸禄,还有几路大军需要养活,而相比来说,魏王府只是一个小摊子,如果能有这么一大笔收入,以后魏王府将会潜力无限。
姬温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心情,他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信……信哥儿没有胡说?”
李信低头道:“殿下,这个前提是保证我们独揽这份买卖,如果给旁人分润了去,利润就会大为减少,不过只要殿下保密做得好,最起码十年八年之内,挣这么多是不成问题的。”
天底下的酒坊太多了,盐铁行业朝廷可以下禁令垄断,但是酿酒业却不太现实,毕竟这个东西的原料随处可见,随便一个小作坊就能酿的出来,朝廷也不可能专门下一道诏书,规定只有魏王府能够贩卖蒸馏酒。
七皇子再次看了一遍李信递过来的草图,低声道:“信哥儿,这到底是什么?”
“酿酒的物事。”
李信微笑道:“这东西是前些年,一个老道士路过永州的时候传给我的,老道士说了,经过这东西出来的酒,不管是成色还是纯度,还是烈性,都比寻常的酒强出三四倍有余。”
说到这里,李信低头道:“等出了酒之后,殿下可以先放在得意楼里,最多一个月,这酒就能闻名京城。”
“到时候,就是殿下挣钱的时候了。”
七皇子本来听到“酿酒”两个字,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听李信这么说之后,他缓缓点头:“如果这东西真有信哥儿说的那么神奇,的确是一桩聚财的好买卖。”
李信低头道:“行与不行,殿下一试便知。”
姬温点了点头:“等会我就去一趟工部,调几个匠人回王府来,先弄一套成品出来试一试。”
说到这里,这位魏王殿下叹了口气:“只可惜,就算信哥儿说的都是真的,酒这个行当,朝廷也不可能让我魏王府专营。”
对于这个,李信早就有了主意。
他上辈子就是做高档酒营销的,对于这一套最熟悉不过,短时间内,京城里只有他这一家有蒸馏酒,在这段时间里,只要炒起来一个“名牌”,就可以大规模收割京城里那些富人的钱袋。
李信微微一笑:“殿下,事先说好,这桩买卖,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要分成。”
魏王殿下爽朗一笑。
“这事本就是信哥儿弄出来的,自然要分一半与你。”
李信微微摇头:“我要两成就够了。”
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大了,必须要谨慎,如果李信真在里面分走一半,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魏王府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这是必须要把握的分寸。
第一百零四章 厚爱
卖酒这件事,李信只是牵个头,并不准备太多涉足进去,因为这件事以魏王府的本事,可以全程操作下来,最多就是后续的时候李信会提一些做“名牌”的想法。
再者说了,李信现在有官方身份,他实际上还是羽林卫的校尉,参杂进商事里头,会惹人笑话。
反正只要七皇子提一句,后面自然会有无数的人替他办事。
在魏王府逗留了小半天之后,李信起身告辞,抱拳道:“殿下,等这些东西做出来了,就让人去公主府唤我,等这新酒蒸出来之后,咱们再具体商量一下该如何运作。”
烈酒最大的用处不是喝,度数很高的白酒,是可以用来当做消毒剂的,这个时代消毒技术极为粗浅,每年不知道多少人死于伤口感染,只要能证明烈酒消毒的作用,单单大晋军方还有各地医馆,就能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李信前世就是做名贵酒运营的,对于这些东西简直是拈手就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一切还要等东西做出来之后,才能具体操作。
七皇子眯着眼睛看向李信,沉声感慨:“从前我只知道自己该去争一争那个位置,至于怎么争,能不能争得到,心里没有半点腹稿,现在有了信哥儿,我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李信淡然一笑:“殿下过奖了,殿下本就是尧舜之才,便是没有任何人,登位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这种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不能真的没大没小,不然以后这位皇子当真坐上帝位,可没有李信的好果子吃。
历史上,死于帝王一点小心眼的大臣,何其多也。
七皇子笑了笑,对于李信这种生硬的马匹不置可否,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前些日子,信哥儿交给我的那两个南蜀女子……”
李信抬头看向七皇子,不动声色的说道:“殿下在她们身上有进展了?”
“进展倒不是很大,本来是念着她们还有用处,所以不好打坏了她们。”
魏王殿下眯着眼睛说道:“这些日子,我把她们关在西市街的一处院子里,派人讯问了几次,没有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只问到了那个李逆的皇族姓李名锦儿,另一个女子姓沐名馨。”
锦儿……应该就是那个小郡主的真名了。
这段时间,李信看了不少这个时代的书籍,了解了一些南蜀的情况。
南蜀其实并不叫南蜀,他们的国号是汉,又称南汉或者成汉。
成汉最后一个皇帝李势被杀之后,李势的儿子闵王李秣逃了出去,这位闵王后来生了二子一女,名字都是有一番深意的。
长子李兴,次子李复,意思就是要兴复成汉,而这个小郡主的名字锦儿,是因为之前南蜀的国都叫做锦城。
如此看来,那个主动献身,把平南侯李慎硬生生“捧”到柱国将军这个位置上的闵王李秣,一辈子都在心心念念故国人物。
只可惜,十万平南军镇压南疆三十年,粉碎了这位南蜀闵王的一切臆想。
七皇子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而且最近京城里,似乎多了一些巴蜀人物,那些南疆余孽,八成是在寻找这个李逆皇族。”
“再拖延下去,给他们寻到这个李逆皇族,事情可能会牵连到我们头上来。”
李信可以称呼李锦儿为小郡主,但是姬温却不行,他是大晋皇族,对于他来说,李锦儿只可能是李逆余孽,不可能是什么郡主。
李信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七皇子,沉声道:“殿下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要我看,把这两个女人杀了算了,留着也是一件麻烦事。”
在夺嫡的过程中,最忌讳的就是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因此对于七皇子来说,这两个南疆的余孽也是烫手山芋,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他跟南蜀余孽有接触,别人就可以顺势参他勾结反贼。
正因为这个原因,这两个女子被关到西市街之后,姬温只去看过她们一次,再没有敢去第二次。
但是发现这两个人没有大用之后,他就想把这两个没用的麻烦女人给处理掉了。
李信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殿下可以把这两个女子交给我处理么?”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南蜀皇族并没有剩下多少人,甚至可能就只有李兴一个人了,因此这个南蜀的小郡主就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
平南侯府的根基就在南疆,想要对付平南侯府,就要先打掉他们在南疆的根基。
李信总觉得,这两个女子将来会有大用。
“这两个女人本就是你给本王的,还给你自然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这位四皇子促狭一笑:“只是这两个女子虽然生的好看,但是却是像狐狸一样,看得摸不得,不然沾惹上一身腥臊,将来就会变成给别人拿捏的把柄。”
“信哥儿若是想……”
魏王殿下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可以让九娘给你在得意楼安排一两个小姑娘,至于这两个南蜀女子,能不碰还是不要碰得好。”
“殿下这是什么话……”
李信有些无语的看了姬温一眼,苦笑道:“这两个女子,应该在南蜀余孽之中地位不低,咱们想要对付平南侯府,就要先从这些南蜀余孽下手,她们两个是破局的关键,不能轻易放了,更不能轻易杀了。”
七皇子收敛笑容,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沉声道:“那好,等会我让人把关着她们俩的那个院子的地址还有钥匙送到你家里去,以后这两个女子,我就不管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轻声道:“从身份上来说,我跟她们两个应该是死敌,见面就要弄死对方才合情合理,我如果跟她们接触了却没有弄死她们,很容易给人捉住把柄。”
李信轻轻点头。
这种立场问题,他还是能够理解的,按照道理,这位姬家的老七,的确应该毫不犹豫的砍死这些反贼,维护姬家的统治。
两个人的谈话到这里,也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李信对七皇子微微躬身,低声道:“殿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要去公主府看一看情况,这就先告退了。”
七皇子拉着李信的衣袖,神色肃然。
“信哥儿,若是这卖酒的行当还有南疆的事都做成了,你就是魏王府的第一大功臣!”
李信微微一笑。
“殿下厚爱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天子之怒
李信离开魏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他要回清河公主府一趟,一来是巡视一下手下人有没有在做事,二来是要给那位清河公主弄饭吃。
这段时间里,李信算是兼任了清河公主府的厨子,每天都要给她弄一两顿饭吃,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反正李信吃不惯这个世界的吃食,一般都是自己弄着吃,无非是多做一点而已。
做饭的材料还能走清河公主府的账。
就在李信在清河公主府做饭的时候,一骑快马从京城南城门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京城,快马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在得胜大街上快马而行,嘶吼道:“特急驿信,让路,让路!”
大晋的驿法规定,往来驿信分为三种,一种是普通的驿信,再有就是加急,更为紧急一些的就是特急驿信了。
加急的驿信还好,只是沿途驿站换马尽快送到,但是特急的就不一样了,这种驿信往往要驿使一人三马,沿途驿站都要准备最好的马匹轮换,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
这种紧急程度可以高到什么级别?
手握特急驿信的驿使,沿途撞死人无罪,若有人沿途阻挠,以大罪论处。
京城的老百姓相对政治敏感一些,听到这句话之后,连忙闪开两边,在熙攘的得胜大街上,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驿使身躯微慌,直接朝着北城的皇城冲了过去,走到皇城根的时候,这个已经憔悴不堪的驿使晃了晃手中的书信,嘶声道:“南疆紧急军情,南疆紧急军情!”
“南疆反贼李兴,纠结五万人兴兵作乱,已占据数座县城!”
永安门门前轮值的是内卫的禁军,闻言都是脸色大变,一边放开宫门,一边急着向上官报信。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个驿使终于经过了重重关卡,走到了长乐宫里,跪在了承德天子的面前。
他嗓子已经哑了。
“陛下,汉州知府衙门急信,南疆反贼李兴等人,策反了德阳县令,举起了南汉大旗,纠结了数万反贼犯上作乱,现已经占了汉州数县!”
“贼势凶猛,请陛下定夺!”
按理说,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天子,最头疼或者说最害怕的,就是有人造反,因为只有这个能够从根本上威胁天子的统治,可是承德皇帝接到这份特急驿信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面无表情。
这位当今的天子,穿着一身紫色的便服,淡淡的看向宫门外,喃喃自语。
“西南这些年不是安宁了一些么,怎么说乱就乱起来了?”
驿使颤声道:“陛下,小人只是送信的……”
“朕没有问你。”
承德天子淡淡的挥了挥手:“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一路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遵命…”
等这个驿使走出长乐宫的时候,承德天子冷冷一笑,把手里的这封驿信丢在了地上。
“真是好巧啊,李慎刚回京不到两个月,南疆就又乱起来了,看来朕的大晋,没了他平南侯府,还真就不行了!”
大太监陈矩弯着身子,低声道:“陛下息怒…”
“朕如何息怒!”
承德天子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低声吼道:“李慎他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他就是想告诉朕,他在京城待得腻了,要回南疆去“平叛”了!”
李慎想要离开京城,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平南侯府跟大晋皇族之间其实是有龌龊的,双方都是互相忌惮的局面。
平南侯府一家老小都留在京城,就是李慎留在京城的“质子”,有了质子,他就不太可能长时间就在京城,万一皇帝不准备要脸,一咬牙把李慎砍了,再把平南侯府上下一锅端了,那南疆的平南军将会瞬间群龙无首。
这种解决方式,只是有失体面,但是确实是最方便的办法。
不过对于这个李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平南侯府从南疆军中遴选了大量壮年的悍卒,退伍到京城的平南侯府当“部曲”,这就是平南侯府最后的后手,如果皇帝真的要对他们家下手,这一千多个部曲,或许能保护一两个人逃出京城。
不过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平南侯府不会愿意跟朝廷翻脸。
因此李慎不能留在京城。
他只有回到南疆去,他本人,还有京城的平南侯府,才能够保证安全。
承德天子气的脸色通红,他愤怒的拍了拍桌子:“李慎是在把朕,把整个朝堂的人当成傻子看!”
陈矩微微弯着腰,低声劝道:“陛下息怒,天下事情,没有陛下解决不了的,陛下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承德天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弯腰把那封驿信捡了起来,然后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上,又把这封信仔细看了一遍。
写这封信的人,是汉州知府齐远,这人是承德七年的进士,三年前被承德天子亲自派去汉州为官,委以重望。
这才短短三年啊。
承德天子暗自咬牙。
这南疆,当真滴水不漏不成?
齐远的背叛并不奇怪,南疆被平南侯府经营的三十多年,平南侯府手里又有兵权,齐远一个读书人,孤身进汉州做知府,是不可能成什么气候的。
去了南疆,生死就操纵在平南侯府手里,不听话,就会“暴病而亡”,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能指望任何人赤胆忠心。
承德天子当初派他去,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已。
皇帝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了许久,最终缓缓睁开眼睛。
“陈矩,你说说这件事朕该如何?”
陈大公公眉头一皱。
本来这种情况,只要把李慎派回南疆,不出三个月,南疆的叛乱也就平息了,但是陈矩跟了皇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现在不爱听这个,于是这位大太监低头,轻声道:“陛下,您不想让平南侯离京?”
承德天子闷哼了一声:“朕有的选吗,朕若不派他去,南疆的叛乱就会愈演愈烈,朝廷认个一个武将去了南疆都是送死,根本掌控不了平南军。”
这位大太监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心中一动。
“陛下,老奴有一个主意……”
第一百零六章 朕也恶心他一下
“有话直说。”
承德天子皱了皱眉头:“再卖关子,就让你去看皇陵。”
陈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陛下,平南侯府的那位小侯爷,过了年之后,可就二十岁了……”
承德天子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陈矩低头道:“陛下可以让这位小侯爷,代替李慎出京平叛,都是李家人,平南军不可能不买账,这样一来,平南侯就没有借口离开京城了。”
承德天子心中一动,随即摇了摇头:“不行,李淳前些日子刚被他爹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再说了,只要是李家人去南疆,这场叛乱是必然平息的,到时候朕不得不给李淳加官进爵,李家有一个柱国大将军已经够隔应朕的了,朕可不想李家再出第二个柱国。”
当初李慎刚刚接任平南侯没多久,就在南疆捉到了李逆皇族的闵王回京,这种泼天的功劳是掩盖不下去的,当时登基没多久的承德天子,只能捏着鼻子给李慎封了一个柱国大将军。
其实不管封什么官,李家都是执掌平南军,本质上的权力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柱国大将军的品衔高过兵部尚书,这直接导致了兵部无权节制平南军,一切对平南军的命令都只能通过圣旨下达,偏偏承德天子又不好跟李慎公开撕破脸皮,所以他才会说很“隔应”。
陈矩低声道:“但是平南侯府的那位小侯爷,比起他父亲来可要差的远了,如果能把李慎留在京城,让这位小侯爷出京掌兵,那么平南军就要好应付的多了。”
陈矩是内廷八监之首,天目监的消息他也有权调阅,而天目监负责监察京师以及百官,所以陈矩对京城里的这些“二代”们,都颇为熟悉。
在这位大太监看来,平南侯府的那位小侯爷,是不成气候的。
承德天子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李慎回推拒的。”
相处几十年,他太了解那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发小”了。
皇帝沉声道:“如果强行让李淳去,李慎恐怕会再次打断他儿子的腿,甚至直接称病不去南疆,把南疆的事情闹大。”
说到这里,承德天子咬了咬牙:“李慎之所以如此棘手,就是因为离开了他,朕还真没有办法搞定南疆。”
其实他这句话是谦虚了,南疆的平南军编制是十万人,就算隐匿了一些,也不会隐匿太多,撑死了十五万而已。
因为多出编制的部分,都需要平南侯府自己养活,李家养不活太多士兵。
十五万人,再加上南疆叛党,加在一起不过二十多万而已,如果承德天子真能狠下心来打一场国战,以大晋的实力,是可以直接推平的。
只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最起码就目前来说,大晋还没有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最终,这位皇帝陛下幽幽一叹。
“罢了,还是让他去吧。”
大太监陈矩,微微弯着身子:“陛下,或许可以把那个少年人,也派去南疆。”
“哪个少年人?”
身为天子,一天不知道要见多少人,处理多少事情,承德天子见过的少年人多了,不可能一直把李信放在心里。
“李信。”
陈矩低头道:“就是那个被陛下放在九公主府上做亲卫的李信,这一次可以让他跟着平南侯去南疆看一看,见识一下南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将来陛下真用得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想起来了。”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记得他跟李慎闹得很不愉快,把他也派去南疆,李慎说不定会找机会弄死他。”
“不太可能。”
陈矩微微摇头:“平南侯是个谨慎的人,不太可能直接对李信下手,被我们捉住把柄,他最多就是把李信派到战场上,让那些李逆的叛军下手。”
说到这里,陈矩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再说了,李信毕竟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依老奴看,他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就这么办吧。”
承德天子心情好了不少,他呵呵笑道:“李慎恶心了朕这么多次,你说朕给李信封个什么官,才能恶心一下李慎?”
大太监陈矩呵呵一笑。
“监军。”
承德天子皱了皱眉头。
“太大了。”
大太监低头道:“那就监军使就是了。”
大晋的军制里,监军的职责是监督军事,虽然无权插手军中事务,但是是与主将平级的,李信现在是羽林卫校尉,不过正七品,而柱国大将军李慎已经是从一品的大将,两个人显然不可能平级。
但是监军使就不一样了,监军使一般来说只是朝廷派下去记录战事的人,并没有品级在,更没有插手军事的权力,不过监军使记录下来的东西,最后会一字不落的送到天子案头,这就让这个位置变得颇为要害。
以李信现在的校尉之职,去军中做一个监军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承德天子抚掌一笑:“好你个陈矩,脑袋还挺灵光。”
陈矩恭谨弯腰:“跟随陛下久了,自然从陛下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承德天子心情大好,微笑道:“那就这么办吧,你去给兵部打招呼,让他们准备相应文书,再拟制让李慎去南疆平叛。”
“老奴遵旨。”
承德天子看了陈矩一眼,淡然道:“不过有一点说好了,这李信是小九的心上人,如果他死在了南疆,小九来寻朕,朕可要推脱在你头上了。”
陈矩低头苦笑道:“到时候,老奴自然一肩担下……”
承德天子畅快大笑。
“今日心情爽利,不看奏章了,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去北园射猎。”
当今的承德天子酷爱射猎,但是身为天子又不能常常出宫,因此就在皇宫后面的一个园子里养了不少猛兽,有时候就会去射上几箭。
只不过被豢养的猛兽毕竟没有野性,承德天子还是喜欢出宫围猎,这北园,也只是偶尔来一次而已。
大太监陈矩微微弯身。
“老奴这就去安排。”
第一百零七章 好好活着
南疆李逆作乱,连下数座县城。军情告急,朝廷紧急下发圣旨,命柱国大将军李慎前往南京平叛。
圣旨是大太监陈矩亲自送到平南侯府上的,平南侯李慎带着一家老小,恭恭敬敬的跪在正门口,跪迎圣旨。
如果是一般人坐在李慎这个位置上,有了一些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资本,就多多少少会对朝廷产生一些倨傲,但是李慎就不会,他在面对朝廷,面对承德天子的时候,每一次都是规规矩矩的,该磕头磕头,该行礼行礼,让人在他身上拿捏不到任何把柄。
大太监陈矩咳嗽了一声,开始宣读圣旨,圣旨的内容无非是夸奖了一番李慎,再讲一些南疆情报,最后宣读调令。
读完之后,陈矩合上圣旨,亲自上前把李慎扶了起来,轻声叹了口气:“侯爷为国征战这么些年,连在京城待的时间都没有,这刚回京城还没有两个月,本来实在是不该烦扰侯爷,奈何南疆李逆猖獗,侯爷刚刚回京,就又生出了乱子,陛下没有办法,只好再劳动侯爷一次了。”
李慎弯着腰,双手接过圣旨,低头道:“大公公哪里话,李家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况且我镇守南疆这么多年,没能把李逆清扫殆尽,让他们至今犹有余力生乱,也是我办事不力,陛下非但没有降罪,反而仍然信任李慎,李慎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这位柱国大将军面色肃然:“请大公公回宫禀报陛下,李慎必当尽快扫清南疆叛逆,将那些南蜀余孽一网打尽,保陛下江山万年不失!”
陈矩面带敬佩:“侯爷真不愧是国之柱石,将来史书有载,陛下与侯爷必当名留青史,成为君臣佳话。”
“大公公谬赞了。”
李慎拱手道:“请问大公公,陛下有没有说让我何时动身?”
陈矩面色肃然:“南疆军事紧急,自然是越快越好。”
说到这里,这位大太监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有件事,要提前通知侯爷一声。”
“大公公请说。”
陈矩低头道:“南疆余孽这些年越发猖獗,陛下对于南疆事务极为关心,因此陛下这一次想派几个人跟着大将军一起去南疆,见识一下南疆风物,也看一看南疆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局势。”
李慎脸色变了变。
“陛下的意思是?”
陈矩呵呵一笑:“陛下的意思是,派几个监军……”
说到这里,这位内廷八监的首领故意顿了顿,他抬头瞥了一眼李慎,想看一看李慎的表情。
一般来说,武将听到监军这两个字,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因为这代表了天子的不信任,尤其是李慎这种级别的大将,在军中本就是一言堂,更容不下什么监军。
谁知道,这位柱国大将军面色淡然。
陈矩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派几个监军使跟随侯爷一起南区,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等侯爷大胜之后,再把这些东西带回京城来,好让陛下对南疆多一些了解。”
李慎点了点头,沉声道:“南疆的确是我大晋心头大患,李慎等都只是粗人,只会打仗不会讲话,陛下派几个会写字的去南疆,确实能对南疆多一些了解。”
陈矩呵呵一笑:“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侯爷这几天准备准备,就尽快出京吧,离京之前记得先打一个招呼,咱家也好提前安排人手。”
李慎面色肃然,沉声道:“按照南疆军报,那边的事情已经颇为棘手,请大公公转告陛下,李慎准备明日一早就离开京城,前往南疆为陛下清扫烦忧!”
陈矩缓缓点头。
“李侯爷高义,咱家会转告陛下的。”
说罢,这位大太监转身离开平南侯府。
等陈矩走远之后,李慎手里拿着圣旨,默默的看着陈矩远去的方向发呆。
一旁跪在地上的玉夫人,带着一众家人从地上站起了来,玉夫人小心翼翼的站在李慎边上,轻声埋怨:“侯爷您刚回来,就又要走啊?”
李慎眯了眯眼睛。
“我不在京城是好事情,对陛下来说是好事,对你们母子两个人来说更是好事。”
他转头看了一眼玉夫人,声音沉着:“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生管教淳儿,他如果再这样不成气候,我李家将来迟早要败在他的手里,听明白没有?”
平南侯府上下都出来跪迎圣旨了,但是小侯爷李慎因为又被“家暴”了一次,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玉夫人叹了口气,点头道:“侯爷,其实淳儿他并不蠢笨,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对地方而已,等他以后年纪再大一些,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您不用担心。”
李慎面色淡然。
“聪明不聪明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他再结交皇子,我就只当没生这个儿子,听清楚没有?”
玉夫人缩了缩脖子,低头道:“侯爷放心,妾身在家里会替您好好管教他的。”
李慎一言不发。负手朝着后院走去。
这一天,收到圣旨的不止是平南侯府。
远在大通坊清河公主府的李大校尉,也收到了一道圣旨。
好巧不巧,也是大太监陈矩宣读的。
或者说是这位大太监,带了两道圣旨出宫,一道给了平南侯府,另一道来这里给了李信。
当陈矩宣读完圣旨之后,李信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有没有搞错,要自己跟李慎一起去南疆?
自己刚刚杀了那个南疆李家的小殿下好不好,这个时候再去南疆,南疆李家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挑衅他们?
李慎手捧圣旨,面色怪异的看向这个宫里的大太监。
“那个……陈公公,您这圣旨,是不是发错人了?”
陈矩面带微笑:“李校尉觉得咱家像是爱开玩笑的人?”
“不是。”
李信摇头苦笑:“只是卑职刚调任清河公主府一个多月左右,就要被调到别的地方去,所以有些好奇。”
陈矩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信一眼。
“舍不得公主府?”
李信摇头:“只是有些不习惯。”
这位宫里的大太监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
“李信,在南疆好好活着,你若是死在南疆,那咱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第一百零八章 少吃点会胖的
从李信来到京城之后,承德天子已经给他开了不少“先例”了。
比如说在他之前,从来没有过一个庶人被封“恩荫官”,也没有哪个羽林卫的校尉营被调为公主府的亲卫。
更没有武职羽林卫校尉被调为军中监军使的先例。
接下了这道圣旨之后,李信心中复杂。
老实说他内心其实是拒绝去南疆的,一来他跟李慎实在是不对路,二来他得罪了南疆的李家,此去南疆九死一生倒不至于,七死三生总是有的。
他现在在公主府做亲卫,每天弄弄小吃,调戏调戏公主,再巡视一下手下人,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实在是没必要亲身涉险的。
但是没有办法。
这个年代的圣旨,就是天条,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去,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这就是皇权的霸道之处了。
李信把圣旨从衣袖里取了出来,上下左右反复打量了一遍。
这玩意儿,如果放到后世,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可惜的是,他品级太低,圣旨的轴是木制的,如果是一品二品,就会是用玉制的轴了,那种圣旨才有保存的价值。
想到这里,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
按照那位陈大太监所说,明天一大早他就要跟那位柱国大将军一起出征南疆,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去跟九公主道别的。
李信转身走进了公主府,在后院里找到了正坐在凉亭下面烤串串的公主殿下。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学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信默默的坐在这位九公主对面,看了看她已经隐隐有些发胖的小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殿下,中午还是要吃主食比较好。”
姬灵秀抬头白了一眼李信,低哼道:“又不要你动手,管这么多做什么,再多管闲事,本宫就让父皇调你去守城门!”
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前进了不少,姬灵秀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跟李信开玩笑了。
李信信手从烤架上取出一串烤好的肉串,一边吃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公主府亲卫会交给两个哨官打理,大通坊里不太平,你如果要出门。记得跟朱恪说一声。”
朱恪是李信手底下两个哨官之一,年纪已经三十多岁,基本没了向上爬的潜力,这辈子最多也就是做到羽林卫校尉便了不起了,不过这个人做事稳妥,性格沉稳,李信一般都是让他带着这个校尉营。
现在李信要离开京城了,这支校尉营就暂时交给朱恪带着。
九公主本来正在专心烤串,听到这句话之后猛地抬起头看向李信。
“你要去哪啊?”
李信从袖子里取出卷起来的圣旨,在九公主面前晃了晃,有些无奈的说道:“刚才宫里来人传了圣旨,陛下召我去外地公干,估计要出去一段时间。”
本来宣读圣旨,是要阖府的人一起出来领受的,但是陈矩这一次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单独找到了李信,在房间里宣读了这道圣旨,因此并没有惊动这位清河公主。
“去多久?”
李信轻声回答。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三个月是陈矩跟他说的,说大概只需要三个月就可以返回京城,不过李信并没有这么乐观,因此自己加了个半年上去。
九公主有些急了。
“朝廷里这么多人,派谁去不成,偏偏要派你去?”
这位九公主站了起来,低哼了一声:“不成,我要去寻父皇问一问,让他派别人去。”
李信无奈的看了这位九公主一眼。
“殿下,圣旨都下来了,你觉得陛下会出尔反尔么?”
朝令夕改是执政者最忌讳的事情,天子金口玉言,说出去的东西就是铁一样的事实,不可能有任何改变,这涉及到了天子的威权,就算是皇子也不太可能让承德天子轻易收回圣旨,身为公主的姬灵秀肯定也不成。
姬灵秀身为公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咬了咬嘴唇。
李信轻声安慰道:“殿下放心,圣旨上说了,只是临时安排个差事,我身上公主府的亲卫长身份还在,等回了京城,就会回到公主府做事了。”
九公主伸出自己因为烤肉沾了不少油渍的纤白右手,咬牙道:“给我看看。”
李信瞥了她一眼。
“殿下,弄脏了圣旨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到时候杀头的可是我,你不要害我……”
“没见识。”
九公主一边取出手帕擦手,一边低哼道:“旨意都下来了,你收在屋子里,谁还会再跟你要圣旨查看不成?”
“胆小鬼。”
说话间,她已经把手擦干净了,接过圣旨仔细了看了一遍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
“怎么是让你去南疆啊……”
“南疆正在打仗,凶险的很,你去了会不会死啊?”
这位清河公主皱了皱眉头,忧心忡忡:“你若是死了,谁来给我弄东西吃?”
李信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吃货公主。
“殿下放心,我今天晚上就把配方全部给你写下来,就算我死在南疆,也饿不到你。”
姬灵秀眨了眨眼睛:“那你快去写。”
李信叹了口气,又从烤架上捏了一串,起身站了起来:“那我回去给殿下写配方了,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殿下自己小心。”
李信走出好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姬灵秀。
“还有就是,不要吃太多了,真的会胖的。”
清河公主跟李信扮了个鬼脸,昂着脑袋说道:“胖了才是福分,母妃一直说我太瘦了呢。”
身为公主,她没有后世那些女孩的那么多顾虑,因为无论她是个什么模样,天底下的人都会抢着讨好她。
李信摇了摇头,迈步离开公主府。
当然了,他并不是要回去给这位清河公主写小吃配方,他是要去一趟魏王府,这道圣旨来的太诡异,他要跟魏王殿下好好商量商量。
清河公主府里,李信走了之后,九公主姬灵秀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有些怅然若失。
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再看着凉亭下面原本很是可口的烤串,突然就没了胃口。
第一百零九章 想明白了
魏王府里。
七皇子姬温与李信隔桌对坐,这位皇子殿下手里拿着李信递过去的圣旨,眯着眼睛把这道圣旨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过了良久之后,他才把圣旨重新卷起来,递回李信手里。
李信把圣旨收进袖子里,轻声道:“殿下,这道圣旨来的非常突兀,事先没有半点预兆,还有就是监军使这个位置,我也不是很明白陛下到底是要我去做什么,因此想来跟殿下请教请教。”
李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通过得意楼的情报,对京城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但是像监军使这种职位,涉及到一些细枝末节的知识,李信还是不太清楚的。
魏王殿下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李信倒了杯茶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这监军使,是一个没有品级的位置…从前是由御史台派人去做,主要职责是跟随大军,一路记述沿途情况,待大军得胜,班师回朝之后,监军使的记录就会被直接送到宫里去,交由天子御览。”
听了七皇子这句话,李信心中隐约走了一个概念。
这个职位,大概等同于战地记者加上告状精…?
七皇子顿了顿之后,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这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晋从武皇帝开始,就废了监军使的职位。”
大晋的武皇帝,就是三十年前带着大晋一统天下的那位皇帝,也就是七皇子姬温的祖父,承德天子的父亲。
当年大晋武皇帝,为了提升军队战斗力,大肆对武将放权,取消了监军以及监军使等职位,因为如此,这位武皇帝麾下出不少猛将,比如说初代陈国公叶晟,初代平南侯李知节等等。
有了这些猛将,大晋才得以在三十年前横扫天下。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也因为这个原因,平南侯李知节才能有机会在武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在南疆经营下来一片小天地,给平南侯府留下了这么一片家业。
七皇子语气复杂:“当初武皇帝与麾下众将承诺,共成大事,永不相疑,故此裁撤了监军以及监军使,任由诸位大将自己发挥,此后三十多年,朝廷一直尊奉武皇帝的意思,不曾设立监军,监军使等职位。”
身为皇族,并不是寻常人看起来那么轻松写意,姬家皇室的皇子们,从五岁开始在宫里听学,大晋的历史是“必修课”,先生们还会定期抽查,因此七皇子才能对这些旧事如数家珍。
魏王殿下低头抿了口茶,幽幽的叹了口气。
“父皇如今重设监军使,就是放弃了皇祖当年留下来的承诺,不过就算要设立监军使,也该是从御史台选人才是……”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可父皇偏偏选了你去,其中必有深意。”
李信低头道:“陈公公说了,不是我一个人去做监军使,还有一些随行之人,想来那些人就是御史台的人了。”
魏王殿下低头,沉吟道:“圣意已出,这趟南疆信哥儿是肯定要去的,不过信哥儿你跟李慎闹成这个样子,又要掺和进……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之中,此行颇多凶险啊……”
他是想说承德天子与李慎之间的矛盾,不过这个矛盾现在还没有在朝堂上挑明,这位七皇子生性谨慎,没有直接说出来。
李信低头道:“凶险是凶险,不过李慎在明面上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应该担心的是南疆的那些南蜀余孽,我杀了他们的小殿下,他们多半会找我寻仇。”
魏王殿下摇了摇头:“监军使不是军伍中人,不必听主将指挥,更不必冲锋陷阵,信哥儿到时候只要躲在军中就好,那些李逆总不能冲进平南军军阵里报仇。”
李信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可不一定。”
南疆的那些南蜀余孽跟平南侯府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之间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万一他们已经穿了一条裤子,还真有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入平南军大营,把他给杀了之后扬长而去。
“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
魏王殿下低声道:“这一次不止你一个人做这个监军使,有御史台的人在,平南军做事总会有所忌惮,而且李慎这个人,谨小慎微,不会做这么大胆的事。”
“况且……父皇他肯定是不希望你出事的,多半会派些人随身保护你。”
听到七皇子的这番分析,李信心中安定了不少,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声开口:“以殿下对陛下的了解,陛下这次让我去南疆,目的是什么?”
魏王殿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多半是让你去看一看南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顺便找一找……平南侯府的破绽在哪。”
说到这里,这位魏王殿下声音低沉了下来:“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找不到平南侯府的破绽,或者说,他们即便找到了,也没有办法活着离开南疆。”
李信脸色微变:“那我此去不是十死无生?”
“不至于……”
姬温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轻声道:“不管你寻到,或者没有寻到平南侯府的破绽,都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你从南疆回来之后,父皇多半也不会问你这件事,他老人家的意思应该是,让你先去南疆看一看……”
说到这里,姬温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声音低了下来。
“好替以后做准备。”
到了此时,李信才想彻底明白那位承德天子为什么这么看中自己。
这位天子,是想利用自己,对付平南侯府。
而事成之后的奖励……就是九公主。
如果事情不成,那么无非是搭进去自己一条性命,天子表面上仍旧和平南侯府君臣相得。
他没有任何损失。
如果成了,一个公主换一个南疆,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了。
李信微微低头,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这对于李信来说,其实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承德天子想要利用他破局南疆,李信也要利用承德天子,对抗平南侯府。
他们两个人有共同的敌人。
这是一桩很公平的互相利用。
想到这里,李信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位魏王殿下,心中默默盘算。
而且,自己也不一定会被承德天子完全掌控…
李信正在低头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七皇子又给他倒了杯茶,声音肃然。
“信哥儿,你记住,到了南疆之后,尽量不要惹怒李慎,更不要尝试接触南疆李家的人,这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要徐徐图之。”
魏王殿下直视李信,语气真诚。
“活着最要紧。”
第一百一十章 以防万一
不管魏王殿下心里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一刻他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李信能想明白的事情,这位七皇子自然也能想的明白。
李信现在是承德天子对付平南侯府的手段,也就是说,李信现在是跟天子一个阵线的,不管李信能不能成功解决南疆的事情,这个时候跟李信站在一起总不会是错的。
而且,如果承德天子想要用李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对付平南侯府,在此之前,承德天子必须要把李信捧到一定高度上,最起码是能勉强对平南侯府造成威胁的高度。
否则,李信对平南侯府根本构不成伤害。
因为等级不够,不“破防”。
也就是说,在可见的未来里,这个现在还是羽林卫校尉的少年,政治生涯将会迎来一段强劲的上升期,并且很有可能成为姬温的妹夫,国朝的驸马。
这么一个人,将来将会是魏王府最重要的臂助,魏王殿下当然不希望他死在南疆了。
两个人商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之后,已经是申时正了,眼见快要傍晚,姬温眯着眼睛微笑道:“信哥儿,明天你就要去南疆了,今天晚上就在我府上一起吃个饭,我给你践行。”
李信摇了摇头:“殿下,明天就要动身去南疆,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家里的妹妹也有事情要交代,就不打扰殿下了。”
七皇子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道:“你那个妹子,就让九娘给你带着就是了,你放心去,有我在京城,没人动得了她。”
李信低头道:“多谢殿下,不过我要出一趟远门,总是要去跟她说一下,这丫头受了不少磨难,心里一直不踏实,如果不跟她说清楚,我怕她会乱想。”
七皇子点了点头:“那我派马车送你去得意楼。”
这段时间,李信在琢磨酿酒的事,没有太多时间照顾钟小小,那丫头住在得意楼的时间比较多,现在还在得意楼里住着。
李信摇头道:“就不劳动王府的车驾了,我离京之后,殿下不要忘了酿酒的事情,今天晚上回去之后,我会把酿酒的流程大概写下来,我不在京城的日子,殿下可以先自己试一试,如果不成,那就等我从南疆回来再说。”
说到这里,李信面色严肃了起来:“殿下,这件事情极为关键,关系到殿下以后有没有足够的银钱支撑,万万不可懈怠,就是那些帮着制作酿酒物事的匠人,也尽量收为己用,不要让他们把东西泄露了出去。”
七皇子点了点头,沉声道:“信哥儿放心,这东西如果能成,我一定好生保管,不至于让外人偷了去,这段时间我现在王府里试着弄一弄,一切等信哥儿从南疆回来,咱们再开始正式去做。”
其实姬温身为皇子,他要做什么买卖,一般是没有人敢插手的,可是如果这卖酒的行当火起来,给魏王府聚拢了大量的资金,一直盯着魏王府的四皇子姬桓,就会动歪心思。
说白了,魏王府要防备的,就是四皇子姬桓的齐王府而已。
李信低头抱拳:“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此去南疆,尽量给殿下带回来一些好消息。”
七皇子重重的拍了拍了李信的肩膀,声音低沉。
“信哥儿你安生回来,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
秦淮河畔,得意楼里。
一身白色衣裳的崔九娘,面色平淡的坐在李信对面,声音清脆。
“李公子,是要去南疆打仗?”
李信微微摇头:“算是半个文职,并不参与厮杀,只是去南疆长长见识。”
九娘动作优雅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声道:“南疆可不太平,而且你还是跟着平南侯一起去,听说……李公子跟那位侯爷的关系并不好,这次去不会有危险吧?”
崔九娘虽然接触了不少京城的消息情报,但是关于朝廷最高层的机密她是半点也不知道的,对于她来说,平南侯李慎就仅仅是一个有些兵权的大将而已。
哦,她还知道李信是这位大将军的儿子。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她是不知道的。
李信面色平静:“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平南侯身为柱国,相信应该不会公报私仇。”
九娘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信,轻声叹了口气:“从第一次见到李公子的时候,我便知道李公子不是池中之物,将来早晚会有一番作为,现在公子果然要去做大事,我倒有些担心公子的安全了。”
李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崔九娘躬身抱拳。
“崔姐姐,此去南疆确实有些凶险,若我一去不回,小小…就托付给姐姐照看……”
坦白说,李信进入京城来说,碰到了很多贵人,其中七皇子对他助力最大,但是七皇子有很多自己的小心思,唯独这位得意楼的掌柜,对于李信是正儿八经有恩的。
那会儿李信刚雕出来的“兽炭”,其实很不成样子,最后得意楼都没有拿到客人房间里烧,都是九娘自己用掉了。
不过后来李信弄出来的兽炭越来越像,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崔九娘也站了起来,面露担忧:“至于到这个地步么?”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多少是有些凶险的,未雨绸缪而已,如果我没有回来,崔姐姐就帮我养大这个丫头,该出的钱我家里都有,崔姐姐可以自取。”
上一次,李信从平南侯府玉夫人手里,敲诈了两千贯钱,到现在也才花去了一成不到,还有很大一部分被他放在家里。
“这是什么话?”
九娘白了李信一眼,薄怒道:“这丫头我也瞧着喜欢,她还叫我一声姐姐,怎么就能扯到银钱上去了,李公子便这么瞧我不起?”
李信摇了摇头,歉然一笑:“小弟说错话了,若我没有回来,那我家里的那些钱,就请姐姐转交给这丫头。”
九娘幽幽的叹了口气。
“罢了,你也不容易,不跟你生气了。”
她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小小在后院里写字,你去跟她说说话,这丫头很依赖你,你不跟她说清楚,她半夜多半会偷偷抹眼泪。”
李信点了点头,准备转身朝着得意楼后院走去。
崔九娘轻轻唤住了他。
“李公子,南疆很凶险?”
李信回头,微微一笑:“随军出征,哪有不危险的,不过我不上战场,总是要好上很多的,之所以说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姐姐放心就是。”
崔九娘轻轻点了点头。
李信手里提着一包甜点,走向了得意楼的后院。
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钟小小正在提着毛笔写大字。
李信把甜点放在她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呵呵一笑。
“丫头,看哥哥给你买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送行
李信用了接近一个时辰时间,才让这个小丫头止住眼泪,勉强把事情跟她说明白。
钟小小拉着李信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李信,眼睛都哭的有些浮肿了。
李信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丫头乖,等你学会一千个字,哥哥就回来了。”
“真的?”
小丫头大大的眼睛闪烁光芒。
李信伸手把她抱进怀里,然后站了起来,微笑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学写字可要好好学,写的好看了才成,写的丑的不算数。”
钟小小被李信抱在怀里,伸手搂住了李信的脑袋,声音中还带着一些奶气:“那好,我一定跟着崔姐姐好好学写字。”
李信脸上露出笑意。
“记着,哥哥不在京城的时候,你要听崔姐姐的话,她平日里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忙,你不能惹她生气,好不好?”
这个小丫头,是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丫头,因此不管是李信还是崔九娘,都是打心底里喜欢她,听到李信的话之后,小丫头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听崔姐姐的话。”
说实话,李信这一趟去南疆,是有很大危险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经过这么长时间对于平南侯府的了解,以及前段时间他跟李慎进行的一场对话,李信对于自己的那个“便宜渣爹”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这位柱国大将军,用冷漠无情四个字来形容或许刻薄,但是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自己在南疆触碰到了他的核心利益,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南疆。
更为关键的是,他有杀了李信之后还不被朝廷问罪的能力。
以平南侯府在南疆的势力,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让李信“死于非命”,死的非常巧妙而且合情合理,就算整个京城都知道背地里是他动的手,朝廷也不会因为一个李信,和平南侯府翻脸。
最起码现在来说不会。
所以李信才会跟崔九娘说出那番话,并且让小丫头要好好听话。
在得意楼里陪着小丫头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信把她抱回房间里,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听话之后,就要转身离开得意楼。
他平日里进出得意楼,为了不引人注目,一般都是从后门走。
此时得意楼的后门里,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美少妇,正是得意楼的掌柜崔九娘。
美少妇对李信行了个万福礼。
“李公子一路珍重。”
她是来给李信送行的。
这个时代,交通条件极为简陋,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了宅门,所以当一个人要出远门的时候,亲朋好友总是要送一送的。
不过明日里李信是要随平南侯一起赶赴南疆,那种大场面她一个“下九流”的人物肯定没有办法出面,因此只能在这个时候来送一送李信,只当是尽一份心意了。
李信对着这个少妇弯身作揖,语气恭谨:“以后这段日子,有劳崔姐姐了。”
崔九娘回了个礼数,这个得意楼的大掌柜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语气有些复杂。
“李公子是个好人,英年早逝太可惜,可千万要好生活着。”
虽然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但是李信知道这个女子语气中全是善意,他脸上露出笑容。
“崔姐姐,等小弟回京城,再请姐姐吃饺子。”
崔九娘莞尔一笑。
“好,姐姐等着你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李信面前自称姐姐。
这个世界上,固然有很多龌龊,很多阴暗,很多臭不可闻的事和臭不可闻的人,但是有恶人自然而然就会有好人。
对于李信来说,崔九娘是京城这个恶人窝里难得的一个好人。
对于九娘来说,李信是这个阴暗世界里一抹难得的阳光。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
告别了得意楼之后,李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开始准备一些出远门要带的东西。
首先羽林卫的刀甲是肯定要带的,羽林卫是天子亲兵,装备比起边军要精良许多,平均一个羽林卫身上的装备,就要花掉朝廷几十贯钱,这个数目放在边军里,已经够武装十个士兵了。
所以羽林卫的刀甲质量相比边军来说要好上不少,这种保命的好东西,是必须要带上的。
除了刀甲之外,还有贴身的衣物,以及一些细碎的东西,都被李信打包进了包袱里。
把这些生活必需品都收拾好之后,李信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站了一通拳桩之后,洗了个脸,换上了一身布衣,朝着京城的南城门走去。
昨天陈矩已经跟李信交待了,今天辰时在南城门出集合,到时候再跟随那位平南侯一起去南疆。
大概卯时正的样子,李信来到京城的南城门,这会儿日子进了四月,天色已经大亮,李信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李慎早就到了。
此时,这位柱国大将军身穿一品武官袍服,骑在一匹大青马上面,身子笔直,看起来很是威风。
在他的身后,有大概一百来个骑士,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凶悍十足。
这些人,都是平南侯府的部曲。
因为平南军就在南疆,朝廷不用额外调兵平叛,因此这位平南侯只需要带着一些部曲去南疆就行了。
见到一身便服的李信,出现在南城门口的时候,这位柱国大将军神色不变,但是却轻轻眯了眯眼睛。
他不知道李信来这里做什么。
陈矩跟他说了监军使的事情,但是却没有跟他说监军使到底是谁。
李侯爷坐在大马上,居高临下。
“你来做什么?”
不止一个人说过李信和李慎长的很像,此时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一如一个人的少年和中年时期,看起来极有画面感。
李信面色漠然。
“奉皇命,任南疆监军使。”
李慎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变了变,他轻轻抚掌,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容。
“很好……”
只不过这位柱国大将军只说了两个字,还没能继续说下去,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
“李信…!”
李信和李慎同时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女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朝着南城门奔过来。
因为马术不精,这匹大黑马走得歪歪扭扭,很不成样子。
李信叹了口气,迈步迎了上去。
“殿下,你来这里做什么?”
九公主吃力的从马上爬了下来,然后站在李信面前,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来给你送马啊。”
她昂着头说道:“南疆这么远,你该不会是要走路去吧?”
说着,她又伸手指着大黑马身上挂着的一个布袋,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是我从七哥家里弄出来的肉干,还有一些干粮,你留着路上吃。”
李信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位九公主。
不是嫌弃她多事,只是李信……
实在是不会骑马啊……
不过这些吃的倒很有用,毕竟这一路跟着李慎,吃的肯定不会太好。
他微微低头,微笑道:“谢过殿下了……”
不远处的李慎,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这位柱国大将军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公主来了,他还是要下马见礼的,正当李慎翻身下马,南城门突然传开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
“陛下驾到————”
平南侯每次出征,承德天子都会亲自出城相送。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臣相得
承德天子坐在龙辇上,从得胜大街一路来到南城门。
龙辇后面,是一众朝中重臣。
算一算时间,今年是承德天子即皇帝位的第十九年,平南侯李慎继任平南侯的第十五年。
过去的十五年里,南疆屡屡生变,平南侯李慎在京城的日子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三年,每一次李慎从京城出发,南行平叛的时候,承德天子都会亲自赶到南城门,送一送这个老朋友。
随着龙辇驾到,李慎以及平南侯府的部曲恭恭敬敬的半跪下来。
“臣等,叩见陛下。”
李信也不得不跪了下来。
在私下里,皇帝可能并不在乎跪不跪,毕竟身为皇帝,可能早就看厌了一群磕头虫,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该跪就必须要跪。
这是礼法,是规矩,是国之根基。
同时,也代表了皇权的威严神圣。
承德天子缓缓走下龙辇,并没有看跪了一地的人,而是径直走到平南侯李慎面前,亲手把这位柱国大将军扶了起来,面带微笑。
“大将军快快请起。”
李慎站了起来,弯身抱拳:“多谢陛下。”
承德天子这才环视左右,淡然道:“都起身罢。”
四周的人这才站了起来,都是弯下身子。
“谢陛下。”
李信和九公主现在平南侯府的部曲后面,也跟着站了起来,清河公主有些怕自己的父亲,故意躲到李信身后,没有敢露面。
按照规矩,她是不该在这里的。
好在她是一个公主,还不会有太多忌讳,像姬桓姬温这些身份敏感的皇子们,根本不敢出现在这里。
因为皇子们不能接近大将,更不可能送大将出征了。
承德天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慎,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记得十几年前,你还是个少年人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你都已经生了白发,还是不得不替大晋奔忙,朕于心有愧啊。”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年纪是相仿的。
承德天子今年四十五岁,李慎比他小两年,今年是四十三岁。
这个年纪,换到后世可以说是正当年,但是在这个平均年龄不到五十岁的年代,这个年纪已经很不小了。
李慎羞愧低头,恭声道:“陛下折煞臣了,先父与臣两代人都在南疆平叛,加在一起已半甲子有余,至今没有替陛下扫清南疆,实在是无能之至,若不是陛下厚爱,臣是万万没有脸面再去南疆的。”
你们父子两代人,不是无能,是太有能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承德天子明面上仍然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他伸手拉着李慎的衣袖,微笑道:“李卿这是哪里话,李逆盘踞南疆已经一百多年,颇有些根基,西南地势又多山,易守难攻,李卿父子两人镇守南疆三十年,先后平定叛乱十余次,没有让南疆生出太大的乱子,已经是难得的大功了。”
政治上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哪怕心里恨透了对方,却不得不挖空心思,替对方开脱。
因为还没有到翻脸的时候,就必须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李慎听了承德天子的话,感动不已,他低头抱拳,几乎哽咽:“李慎无能,这么些年唯恐堕了先父威名,能得陛下体谅,实是我李家之福,先父在天有灵,听到陛下这番话,定然也要感激涕零!”
承德天子轻轻叹了口气,拉着李慎的衣袖,语气诚挚:“三十年来咱们两家都是互相扶持,不用如此,况且你我乃是兄弟,又不是什么外人。”
君臣两个人寒暄的话,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君臣相得,不远处的李信,已经猜出了他们之间有极为激烈的矛盾,此时再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些感慨。
都是老戏骨啊……
前世的他在职场上攀爬的时候,也难免说些违心的话,但是他就做不到这君臣二人这么自然,看看这语气,这神态…
要不怎么是人家坐在高位上呢?
不颁个奖可惜了。
就在李信在一旁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承德天子唤他的名字。
李信猛然一惊,连忙上前,对着这位天子躬身抱拳:“陛下。”
承德天子拉着李慎的衣袖,指着李信笑呵呵的说道:“李卿,这个少年人你可能还没有见过,朕给你介绍一下,他叫李信,早些时候京城里都在传闻他是你的儿子,后来才知道是一场误会,不过他在京城里替朕拿了两个李逆的皇族,还算有些功劳,这一次朕准备让他跟在你身边,去南疆见识磨砺一番。”
说到这里,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微笑道:“不知道李卿可有什么意见?”
承德天子当然知道这父子两个人是见过的,不过那天晚上李慎是“偷偷摸摸”去见的李信,所以这位皇帝陛下就故意装作不知道。
承德天子对李信招了招手,面带微笑。
“李信,快来见过朕的柱国大将军,要是他肯沿路指点你一些,就够你将来受用无尽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躬身抱拳:“卑职羽林卫校尉李信,见过柱国大将军。”
李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很是生硬的说道:“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校尉,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承德天子转头看了李慎一眼,诧异道:“李卿怎么面露不喜,可是不太喜欢这个少年?那这样,朕给李卿换一个人。”
李慎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陛下误会了,臣在军中都是这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并不是不喜。”
承德天子点了点头:“李卿在军为帅,自然要威严一些,朕理会得。”
他微笑道:“除了这个少年,御史台还有三个新科进士,要跟你一起去南疆看看,你放心,这些人只是去南疆看看情况,在军中没有任何权柄。”
李慎低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疆一切权柄都是陛下的,臣只是代陛下执掌,陛下若有收回去的意思,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承德天子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慎一眼。
“李卿这话当真?”
李慎面色肃然:“自然当真。”
天子哈哈一笑:“罢了,除了你之外,旁人可指挥不来平南军,这南疆还是要靠李家才成。”
这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让李慎背后有些发凉。
承德天子说了这句玩笑话之后,又伸手指了指李信,咳嗽了一声,对着李慎低声说道。
“还有就是,这个少年人近来与朕的小女儿颇为要好,女大不中留,他估计是要做朕的女婿了,你在南疆留点心眼,可不要让他死喽。”
天子对李慎眨了眨眼睛。
“不然,朕的那个九丫头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李慎躬身低头,声音低沉。
“臣,遵陛下旨…”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默
承德天子这番话,可以说是给李信身上贴了一张保命符。
虽然这位柱国大将军有能力无视天子的话,但是为了一个李信,究竟值不值得这么做,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了。
李慎听了皇帝的话之后,微微弯下腰,对着承德天子低头道:“陛下,南疆余孽凶险,臣只能尽力护住李校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如果陛下忧心李校尉安全,可以换一个人去南疆。”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微笑道:“年轻人总需要一些历练才是,你大着胆子带就是了,他就算是死在南疆,朕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李慎低头道:“臣遵旨。”
说到这里,承德天子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淡然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朕不耽误大将军出征了,此去南疆平叛,大将军多费些心思,南疆乱了三十多年了,能早一日安生下来都是好事情。”
“臣,必不辜负陛下厚望。”
天子点了点头,负手回到龙辇上,然后封了躲在人群后面的九公主一眼,沉声道:“小九,你一个女儿家,到这里来成什么样子,还不快过来?”
姬灵秀被吓的浑身一哆嗦,连忙从人群里跑了出来,规规矩矩的跑了出来,对承德天子行礼道:“父皇……”
天子对她招了招手:“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与朕一起回宫去,你搬出去也有些日子了,你母妃一直惦念着你,跟朕一起回宫瞧瞧她。”
清河公主俏皮一笑:“女儿遵旨。”
说着,她迈步走上龙辇,规规矩矩的坐在承德天子身边。
龙辇缓缓起驾,父女两个人朝着皇宫去了。
宽大的龙辇里,九公主拉着承德天子的衣袖,抬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低声道:“父皇,南疆正在打仗,您派李信去,他会不会出事啊?”
承德天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似笑非笑道:“怎么,朕的九公主,看上这个少年人了?”
姬灵秀脸色绯红,低头道:“父皇说什么呢……”
“只是李信他弄得吃食很好吃,女儿怕他死了,就再也吃不着了…”
承德天子伸手摸了摸姬灵秀的脑袋,微笑道:“放心,朕派了几个内卫的人跟着他去南疆,轻易死不了的。”
说到这里,这位承德天子呵呵一笑道:“李信现在是个八品的武勋,七品的武职,如果待在京城里,那他这辈子都没有娶你的资格了。”
清河公主面色赤红,双手捂着脸。
“父皇,您再胡说,女儿就不理你了……”
天子哈哈一笑,父女两个人渐行渐远。
………………
天子的车辇走远之后,李慎重新回到自己的大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李信还有四五个御史台派过来的监军使,声音冷漠。
“你们听好了,南疆不比京城,是个凶险无比的地方,那些蜀人凶狠起来,绝对会轻而易举的要了你们的性命,你们现在留在京城里还来得及,如果死在南疆,本侯概不负责。”
他明面上是对几个监军使说话,其实是单独说给李信听的。
无论怎么说,李信都是他的儿子,他虽然不准备认这个儿子,但是也不是很想李信去死。
看现在的情况,这个李信已经投到了天子那边的阵营之中,如果他到了南疆,真的见到了一些不该见到的事,那么李慎也只好动手杀人了。
几个御史台出身的监军使,都是文人,大多数是三甲出身的进士,本就胆子小,听了李慎的话之后,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内心都是战战兢兢。
不过没有办法,他们都是跟李信一样接了圣旨的,不去南疆就是一个死,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也不得不去。
李信对于李慎的话,只当是没有听到。
他要是有的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慎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向李信这边,倒不是他不愿意跟李信说话,而是因为李信身边围了几个人。
确切的说,是五个人。
这五个人,都是身材壮硕的汉子,为首的一个足足比李信高出大半个头,他对李信低头抱拳,沉声道:“内卫王默,奉陛下之命沿途保护李校尉。”
内卫与羽林卫同属天子亲军,但是内卫相对来说,要跟天子更加亲近一些,毕竟内卫就驻扎在皇城里,而羽林卫却是驻扎在南城。
内卫之中有一个甲字营,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校尉营,因为这个校尉营负责天子的安全,天子出行的时候,也是这个校尉营贴身保护。
也就是天子的贴身保镖。
这支甲字营虽然是校尉营的编制,但是他们不仅脱离了禁卫的称呼,被人称之为近卫营,甚至品级也远远的超过了校尉营,近卫营长官叫做长乐宫都尉,是正儿八经的五品武官,与羽林卫中郎将平级。
近卫营总共也就不到两百个人,名义上隶属内卫,实际上直属天子管辖,就连近卫营里的人,也不全是出身内卫,有很多都是姬家宗府培养出来,送进宫里的。
近卫营里的人,不能说每一个都是绝顶高手,但是一个人打七八个李信,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自称内卫的王默,就是近卫营的两个校尉之一,人称“黑犬”,官职正六品,比正七品的李信足足高出两级。
此次,总共不到两百个人的近卫营里,被天子派出了五个人,其中还把两个校尉之一的王默也派了出来,足见天子对李信的重视程度。
李信听了这个大个子的自我介绍之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是羽林卫出身,跟内卫是闹过矛盾的。
就在前不久,他还在永安门大骂内卫是阉人手下来着……
李大校尉咳嗽了一声,对着这个大个子抱拳还礼:“此去南疆,还请王大哥多多关照。”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是皇帝派过来保护他的,所以不能得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毕竟好话不花钱,怎么说也不会吃亏。
王默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李校尉客气了,咱们同属天子禁军,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李信跟着五个人都认识了一番,然后他再次咳嗽了一声,对王默说道:“王大哥,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王默低头道:“李校尉请说。”
他虽然比李信官职高,但是受了天子命令,沿途上多少还是要尊重一些李信的意见的。
李信指了指不远处清河公主送过来的大黑马,再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陈大哥能教我骑马么?”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月光下的影子
李信以为不会骑马,多少会被这些内卫嘲笑,但是实际上并没有,王默等人甚至都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就开始教授李信骑马。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古代人都会骑马,马这个东西在任何时代很贵的,别说寻常人家养不起,小康人家也未必能养的起,就连两卫之中的许多人,也没有骑马的机会。
不过身为天子禁卫,王默等人都是会骑马的,而且各个都是专精的高手,这个身材高大的校尉,先是把李信扶到了大黑马上,然后把缰绳递在手里。
大黑马并不是怎么温顺,就连经常骑马的清河公主也有些驾驭不住他,此时被李信坐了上去,就开始躁动起来。
王默伸手拍了拍这个一人高的大黑马,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好马!”
这个时代的马,与后世的车地位大致等同,一匹好马,与后世的超跑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更引人注目一些。
九公主牵过来的这匹马,是她从魏王府里顺出来的,乃是魏王殿下最心爱的几匹马之一,身上有大宛马血统,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
它有一个名字,叫做乌云。
良马往往都脾气不是太好,因为脾气温和的马都跑不快。
在王默等人的教导下,李信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勉强可以驾驭这匹大黑马,不过坐在马身上的时候,仍然有些摇摇晃晃,不是特别娴熟。
平南侯李慎和平南侯府的家将,自然没有耐心等李信学会骑马,事实上他们看到李信开始练马的时候,脸上就纷纷露出冷笑,一路朝着西南去了。
等到李信学会骑马的时候,才发现李慎还有他那一百多个家将,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王默见李信差不多学会了,便翻身上马,沉声道:“李校尉不必慌张,我已经让一个兄弟跟上李侯爷,他会沿路做标记,咱们跟上就是。”
李信这才发现,原本五个内卫,只剩下了四个。
李信在马上勉强坐直了身子,对着王默抱拳道:“拖累王大哥了。”
王默微微摇头:“王某初入禁卫的时候也不通马术,当初为了学骑马,很是吃了一番苦头,李校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驭马,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西南方向,沉声道:“李侯爷身边的都是精擅马术的好手,此时估计已经跑出了不近的距离,咱们快跟上去吧,不要走散了。”
李信微微点头。
他这趟去南疆,目的很是复杂,那位柱国大将军肯定是不太想让他跟着的,如果他自己跟不上队伍走丢了,李慎绝对不可能等他。
至于皇帝的圣旨,一句话就可以揭过去。
南疆余孽作乱,军情紧急,本侯爷急着赶路,没时间等一个不通马术的少年人。
只这一句话,李信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
当下,王默一马当先在前面带队,其余三个人护在李信的左右还有后方,四个人把李信围在中间,朝着西南方向奋起直追。
这一追,就是一整天。
到了太阳落山,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王默才在一个驿站面前停了下来,他去看了看驿站门口留下来的炒鸡,回头对李信抱拳道:“李校尉,李侯爷他们今晚上应该是住在了这家驿站,咱们也进去把。”
李信勉强点了点头,从大黑马上跳了下来。
跑了一整天,这匹大黑马仍旧精神奕奕,但是李信却有些萎靡不振,任谁刚刚学会骑马就狂奔一整天,都会受不了的。
他刚刚跳下大黑马,就觉得两腿发软,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这是骑马磨的。
常年骑马的人,大腿上都会磨出一层茧子,但是李信显然没有,他骑了一整天,大腿上的皮已经被磨破了。
大个子王默,伸手扶住了李信,不至于让这个少年校尉跌倒在地上。
李信苦笑了一声:“给羽林卫丢脸了,王大哥莫要见笑。”
王默低着头,轻声道:“李侯爷这一个白天,最少走了二百里路,这么远的距离,一个常年骑马的人都有可能吃不住,李校尉这个样子,再正常不过了。”
二百里路,大概是普通马匹载人的体力极限了,如果想跑的更远一些,大概就要换马才能够完成。
刚才下马的时候,除了李信的马匹大黑马游刃有余之外,王默等人的马匹都在不住的喷白气,再跑下去,就会伤马了。
王默扶着李信,走到驿站的门口,低声道:“就算南疆的事情很急,也不至于这么个跑法,而且今天跑了这么一天,明天马儿可就跑不了多远了,李侯爷……是想甩开李校尉。”
王默是个武人,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李信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事实上,李信还挺想被这位平南侯甩开的,这样他就能回京城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但是李大校尉很清楚,如果他连追都追不上李慎,回了京城之后,或许七皇子会仍旧用他,但是承德天子那里,就不会对他再有任何圣眷了。
承德天子今年才四十五岁,天知道他能够活多久。
李信可不想等个一二十年,等到七皇子登基的时候,才有应付平南侯府的能力。
况且,那位七皇子能不能登基,还是未知之数。
所以,他必须要把握住承德天子。
想到这里,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不管他想干什么,咱们跟着他就是了,不管怎么说,陛下既然吩咐了,咱们就必须到南疆去。”
王默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怕李校尉禁受不住。”
“都是大男人,吃些苦有什么禁受不住的?”
李信咬了咬牙:“王大哥莫非是看不起我们羽林卫?”
两卫之间的矛盾,持续了三十多年了,不过两卫同属天子禁卫,这矛盾并不尖锐,顶多算是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此时李信说出这句话,倒让大个子的王默哈哈一笑。
“李校尉好样的,不愧是我们禁卫的人,今天晚上早些休息,到明天才是你受苦的时候。”
他说的受苦,是李信大腿上的伤,今天刚刚受伤,还不会特别疼,但是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是最酸爽的时候了。
李信在王默的陪同下,勉强吃了几口饭之后,就进了驿站的一个房间里休息。
这驿站的环境很不好,有蚊虫不说,还有一些不好的味道。
李信睡到半夜,就被蚊子咬醒了,醒来之后,大腿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这疼痛,比睡觉之前,疼了十倍不止。
李信“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再也睡不着了。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想去院子里透口气。
月华铺洒下来,把这驿站的院子照成了月白色,同时,也照出了一个削瘦的影子。
李信抬起头,看向了这个影子的主人。
平南侯李慎。
月光下,李慎静静的站在院子里,似乎已经等了李信很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噩梦
看清李慎的脸之后,李信转身就要走。
他并不想理这位平南侯,甚至看都不想看到他。
身后传来柱国大将军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李慎,声音平淡:“我是大晋人,入朝为官,替大晋做事,有什么问题?”
李慎双手拢在衣袖里,面无表情。
“你插进诸皇子之中,或许侥幸押中,给自己博得一个前程,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你现在还想插手进南疆之中。”
李慎脸上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
“陛下认为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杀你,你不会也这么认为罢?”
承德天子并不清楚那天他们父子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了什么,但是李信却是清楚的,那天晚上,不管是李慎还是李信,都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他们两个人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就算有,也是互为仇雠。
所以,李慎绝不会因为这一份血脉亲情,对李信手下留情。
李大校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微笑道:“李侯爷,在下虽然官职卑浅,但是怎么也算是朝廷命官,你现在无缘无故开口威胁朝廷命官,言称要杀人,在下身为监军使,可是要如实记录下来,呈报天子的。”
李慎面色不变,但是眯了眯眼睛,“嗬嗬”冷笑:“李校尉是水土不服,生了重病,不得不留在这个驿站里修养,最后病重不治身亡。”
这才是**裸的威胁。
事实上就算李慎真这么做了,李信也没有办法,他甚至没有逃跑的机会。
王默等五个人,虽然都是近卫营的精锐,但是也只能在南疆战场上略微保护一下李信,如果平南侯要动手杀人,王默等人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且不说李慎本人就是一个难得的高手,单单是跟随李慎一起出征的那一百多个部曲,就不是王默这几个人能应付得来的。
李信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拍了拍手,微笑道:“大将军不说,我还不知道我是死于重病。”
他昂起头,露出自己的脖子,声音平静:“来,李信的脖子在这里,大将军现在就动手让我不治身亡罢。”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有代价的,区别是付出的代价轻重而已。
杀李信当然也要付出代价。
否则以李慎的性子,也不会婆婆妈妈的跟李信说这么多。
李信还有那几个御史台派出来的监军使,身上都是背负着圣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些监军使是天子派出来的耳目。
如果李慎刚出京城,就丝毫不顾情面把李信给杀了,那么朝廷和平南侯府翻脸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以大晋现在的国力,足可以横推南疆的“两个”李家,这一点不管是承德天子还是李慎本人,都非常清楚。
因此李慎做事一直很小心,尽量不给朝廷拿到翻脸的借口。
如果他现在杀了李信,翻脸的借口就有了。
承德天子派了五个内卫过来,最大的作用其实并不是保护李信,而是要把李信遭遇了什么,原原本本的递道天子桌案上。
这位平南侯面无表情的看了李信一眼,微微沉默的片刻。
“李信,你很聪明。”
李信摇了摇头,呵呵笑道:“我不聪明,否则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在白天被李侯爷甩了,狼狈回到京城去,或者在李侯爷身后勉强跟随,却始终追不到侯爷,这样你我二人都会有一个台阶下,就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慎终于正视了李信一眼。
他默默的看向李信:“南疆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信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侯爷以为我知道多少?”
事情到了这里,南疆的事情其实已经被李信猜出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只是一些细节部分的问题了。
两个人谈话,最重要的就是把握节奏,李慎显然并不是那种被李信牵着鼻子走的人,他双手从袖子里背负到最后,声音冷了下来。
“你确实很聪明,但是最好不要把这份聪明,用到家国大事上来,否则这份聪明就会害了你的性命。”
李慎脸色漠然:“此去再往西南一百里左右,会有一座县城,明天你路过那里,会受不了颠簸,生一场重病,不得不停下了休养身体,无法再继续南进。”
李慎声音平静。
“这样一来我不用杀你,你也不用死,大家都能够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这位柱国大将军的脸上已经全是漠然。
“你在那座县城里修养个一两个月,再动身前往南疆,这样等你到南疆的时候,那边的事情就大概已经平息了七七八八了。”
“到时候南疆的军报,我会给你一份,让你能在陛下那里交差,至于那几个内卫……就看你演得像不像了。”
李信抬头看向这位平南侯,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这才刚出京城,这位李侯爷,就已经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信微微一笑:“李侯爷,如果我不愿意生病呢?”
李慎漠然转身。
“那也随你。”
“本侯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全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不想害了你的性命,否则就算你到了南疆,本侯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李慎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与自己生的很像的李信,呵呵一笑。
“人在年轻的时候,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进退,很容易因为自己的小聪明葬送性命,这其中利害,本侯只说这一次,剩下的你自己考量。”
说着话,李慎已经挪动脚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慎走了之后,李信就一个人站在这个驿站的小院子里,默默出神。
饱满的月华铺洒下来,让这个身材有些单薄的少年人,显得有些出尘。
一个轻缓的脚步出现在李信身后。
“李校尉,没事罢?”
李信回头看了一眼,是身材高大的王默。
少年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他喃喃道:“梦里有个恶鬼,张牙舞爪的,很是吓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打小报告
这场驿站之中的谈话,并没有吓住李信,事实上他现在算是骑虎难下,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要硬着头皮去一趟南疆的。
哪怕到了南疆之后,没有什么收获,但是去总是要去的。
第二天一早,李信就咬着牙爬了起来,骑上那匹乌云马,勉强跟在平南侯府的队伍后面。
平南侯府的这一百多个人,虽然人人精擅马术,但是昨天他们跑了两百多里,各自的坐骑都有些吃不住,所以现在跑的并不是很快。
李信虽然骑术不精,但是他的大黑马却是神骏无比,可以让他很轻松的跟在平南侯府的队伍后面。
就这样,在大半个月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踏进了蜀郡的地界。
在这段时间里,李慎没有再跟李信说过半个字,父子两个人就像是陌路人一样,没有过任何沟通。
好在李慎虽然没有搭理李信,但是也没有难为他,就这么让他安安生生的到达了蜀郡。
蜀郡,也就是从前南蜀的故土,这儿比起中原地区,民风相对要悍勇一些,而且境内多山,许多山民至今不肯承认大晋的统治,躲在深山里,仍旧尊奉李家为巴蜀之主。
这也是南蜀李家能够绵延至今的道理。
经过大半个月时间的磨练,李信现在已经是一个熟练的骑手,跟上平南侯府的队伍不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那几个御史台出身的监军使就没有李信这么能吃苦,大半个月下来,三个三甲进士已经病倒了两个,在半路歇息,只剩下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监军使,咬牙跟到了蜀郡。
这三个被派过来的御史台进士,都是三甲出身,在文官里头算是“文凭”比较低的,往往会被同僚瞧不起,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太喜欢跟李信这种武职混在一起,大半个月以来,他们就没有怎么跟李信说过话。
李信现在适应了骑马,悠哉游哉的坐在大黑马上,一边摸着大黑马油亮的后背,一边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突然,官道之上烟尘四起。
一行百多骑,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官道上。
隆隆马蹄声之中,有一百多个人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半跪在李慎面前,低头道:“侯爷。”
其余人等声音整齐,震耳欲聋。
“见过大将军!”
这个叫法其实是有讲究的,李慎的诸多头衔之中,数从一品的柱国将军最是显赫,因此常人都会称呼他为大将军,但是如果是平南侯府的自己人,就不会这么生份,多半会称呼一声侯爷。
这些前来迎接李慎的,正是盘踞南疆半个甲子有余的李家平南军。
蜀郡多山,是没有骑兵的生存土壤的,因此平南军绝大多数是步卒,有资格骑马的,多半都是平南军的高层。
李慎翻身下马,他身后的那些平南侯府部曲也跟着翻身下马。
李慎上前,把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扶了起来,然后淡淡的挥了挥手:“都起来说话。”
李侯爷转身看向为首的大汉,面色平静:“这里的战事如何?”
这个大汉姓李名延,是当年老侯爷李知节的义子,现在是南疆平南军的二号人物。
李延站了起来,面色恭谨:“回侯爷,南疆余孽很是猖獗,目前已经占了汉州府全府。”
汉州府一共有五个县,前段时间送到京城的战报,还只是说南疆余孽占了三个县,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他们就已经占领了汉州府全境。
李慎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信等人,声音平静:“我知道了,先回锦城再说。”
李延恭敬低头。
“遵命。”
从身份上来说,他是李慎的义弟,但是李延这个人很懂规矩,在人前的时候从来不显露这一层身份,事实上就连平南军中,也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李延的另一层身份。
李慎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李信等人,声音平淡:“诸位,李贼猖獗,已经占了整个汉州府,本将准备先回锦城去观望观望情势,等我平南军出兵的时候,会通知诸位。”
锦城就是南蜀昔年的国都,当年是叫做汉都城,别名锦城。
李知节破汉都之后,上报朝廷,改名锦城,从此之后,锦城就成了平南军的大本营,南疆李氏作乱,也没有敢从锦城附近起兵,而是从稍远一些汉州府做文章。
说着,他再也不搭理李信等人,直接翻身上马,被平南军赶过来迎接的一群人,簇拥着朝着锦城方向走去。
骑在马上的王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李信抱拳道:“李校尉?”
这是在问李信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办。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到了别人的地盘,只能规矩一些了,咱们跟上去吧。”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王默一眼,轻声道:“王大哥应该有办法传消息回京城?”
王默犹豫了一下,最后缓缓点头:“我们一行不止五个人。”
李信微笑道:“那就麻烦王大哥,把汉州府全部陷落的事情传回京城里去,记得在里面说明一下,李逆在南疆猖獗如斯,短短一个月之内占了我大晋六县,平南军却毫无作为,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平叛。”
李信这几句话一点也没有说错。
李慎这次从京城回到蜀郡,只带了一百多个人,平南军主体一直就在南疆没有动过,但是这十万大军面对李逆暴动,没有丝毫作为!
他们是在等李慎回来。
王默抬头看了李信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李校尉……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
李信眯了眯眼睛,轻声道:“王大哥,陛下让我们来南疆,就是想让我们挑一挑李慎的毛病,我刚才说的这个毛病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一说,送回京城里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在这个时候,如果李信给京城传消息说李慎勾结南蜀余孽,那京城里的人,包括承德天子在内都不会有人理他,但是这种小毛病还是可以告一下状的。
这种程度的小报告,就算李慎知道了,也不会直接跳脚。
王默沉默了一会,最终低头道。
“我知道了。”
李信骑上大黑马,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走吧,我们去看一看,这锦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