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煮茶论时势
前些日子,李信诈出了小九公主的身份,有些惹恼了她,当时这位九公主就扬言让李信等着,到现在没过多久,李信还真就沦落到她手底下了。
李大校尉无奈的摇了摇头:“卑职羽林卫校尉李信,见过魏王殿下,清河公主。”
李信是这二百人的头目,他一行礼,这两百个人自然跟着行礼,只不过没有训练过,声音并不是很齐整。
九公主面带愠色,恼怒的看了一眼李信。
魏王殿下倒是呵呵一笑:“本王只是来看看这公主府弄得怎么样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管我。”
说着,他对李信招了招手,笑眯眯的说道:“李校尉,本王有些事跟你商量,咱们里面说话?”
姬温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让李信身后的这两百个人同时对自己的这个少年上司刮目相看。
这是谁?这是当朝的魏王殿下,超一品的亲王,能让皇子开口邀请,足见自家这个小校尉的背景之大。
这当中有不少人,就因为姬温的这一句话,更加坚定了跟随李信的想法。
李信低头道:“殿下,卑职等以后要在公主府里当差,容卑职安排一下正事,再与殿下说话。”
魏王殿下愣了愣,随即洒然一笑:“公事要紧,李校尉且忙。”
李信低头抱拳,然后转身看向自己身后两百个少年。
“左右分成两排站好,每排一百人。”
因为他们这一支校尉营,暂时要做清河公主府的亲兵,所以这两百个人,暂时都要住进公主府里,李信用了一个时辰,把这两百个羽林卫安排好住处,然后又跟两个哨官商量好了具体的轮值流程。
因为前世是一个公司的小领导,排班这种事是李信最熟悉的活,很快就把这两百个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两百个人分两班轮值,每个人每月休沐四天。
安排好了差不多的事情之后,李信便挥了挥手。
“这公主府暂时还没完工,且放你们一天休沐,后天早上卯时正,在这里集合点卯,迟到者按羽林卫规矩处置!”
两百个少年听到休沐两个字,顿时眼前一亮,齐刷刷的回答道:“是!”
李信挥了挥手:“都散了罢。”
两百个少年人,闻言顿时散了去。
一身黑衣裳的七皇子姬温,就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李信忙活,等李信忙活完了之后,他才笑呵呵的拍手道:“看不出信哥儿还是一个当官的好手,不说别的,就说刚才的人事安排,京城里就没有几个官员及得上信哥儿。”
废话,这都是前世积累下来的剥削经验,最大程度合理压榨员工劳动力,肯定比这个时代的官员高明…
古时候衙门里,大多都是磨洋工的多,有时候一个职位能挂好几个人吃空响,底层的人事安排很是松散。
这倒不是因为古人比后世的人蠢笨,而是因为信息不透明,上层无法形成对底层的监管,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效率”这个说法,因此底层的吏治十分不好。
毕竟在这个时代,上下完全不透明,政令隔个一两层都会懈怠,更何况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层,不可能有什么效率可言。
李信转头对七皇子笑了笑:“都是从羽林卫里学来的,殿下见笑了。”
姬温摇了摇头:“羽林卫里,可不会教你这些。”
说着,他侧过身子,伸手虚引,微笑道:“走罢,李校尉,进去看一看本王一手主持建成的公主府。”
七皇子在朝廷的正式官职是工部尚书,道理上来说工部都归他管,更何况这个公主府是他胞妹以后的宅子,因此这位魏王殿下颇为上心,不少次亲临监督。
李信低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林卫黑甲,苦笑道:“殿下稍后,我去换一身衣裳。”
姬温微笑点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清河公主府的后院,三个人跪坐在一张矮桌旁边,矮桌上摆放了一只小小的火炉,火炉上面是一壶烧开的茶水,茶水煮沸之后,魏王殿下伸手把茶壶端了起来,给李信还有自己的妹妹各自倒了一杯茶。
然后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低头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
“这可是南方进贡给父皇的贡茶,我厚着脸皮才从父皇那里要了两三斤,喝一点少一点了。”
九公主也很是优雅的吹了吹茶盏上的白气,然后没好气的看了李信一眼:“这么好的茶,给这个坏小子喝,可惜了。”
她上次被李信“智商压制”之后,自己说漏了嘴之后,便恼羞成怒,想起这个少年人就忍不住的有些生气。
七皇子端起还有些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后,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李信。
“信哥儿是怎么被调到小九的公主府来的?”
李信愕然抬头:“难道不是殿下……?”
姬温也愣了愣,最后淡淡的摇了摇头:“羽林卫里,我插不进去手,京城里也没人能插的进去手,就算是陈国公府的叶璘,也只是在羽林卫挂个名而已。”
李信皱了皱眉头。
他至今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被调到公主府里来,刚才听到小九说出那句话,他还以为是这位九公主求动了承德天子,可是听七皇子这语气,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魏王殿下放下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是谁把你调来的?”
李信也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中郎将叶璘。”
魏王殿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叶璘调任羽林卫中郎将之后,京城里哪里都去,就是不怎么去羽林卫,他根本不知道羽林卫里是个什么情况,也调不了羽林卫的任何人!”
“如果是叶璘出面,那就说明……”
说到这里,这位七皇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信。
“那就说明,这件事是父皇亲自安排下来的……”
承德天子…
李信心中一震,不由脱口而出:“为什么?”
坐在旁边的小九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红,突然起身跑开了。
知女莫如父,如承德天子所说,她既然因为李信想要在大通坊里开府,自然是对李信有一些心思的,此时她突然听到是父皇把李信送到了自己身边,自然羞得脸色通红。
九公主走了之后,屋子里剩下的两个男人,脸色凝重。
魏王殿下再次喝了口茶,沉声开口:“父皇做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他这么做,背后必然有什么深意。”
“上一次面圣的时候,陛下与我提过九公主的事。”
李信低头道:“可是我已经与平南侯府彻底决裂,陛下总不会……”
第八十九章 无人还她公道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在朝堂里头厮混,如果想要站的高,走的远,就必须要会揣摩天意。
天意,就是天子的心意。
如果能猜透天意,那么就像是一个提前拿到了答案的考生,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如鱼得水。
过了许久之后,微阖双眼的七皇子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信哥儿,那天晚上平南侯去见你,你们说了什么?”
李信皱了皱眉头:“殿下知道李慎来见我了?”
七皇子笑了笑:“那天李慎进宫述职,下朝之后就直接往大通坊去了,并没有想瞒着谁,这件事许多人都看在眼里,我自然知道。”
说到这里,七皇子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既然知道,父皇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现在父皇对你突然换了态度……”
李信低头喝了口茶,沉声道:“殿下,我进京之后,遭遇到的种种,你是都知道的,若你是我,如今对平南侯府该是何种态度?”
李信进京之后没几天,就跟得意楼有了来往,从那以后,李信的事情这位七皇子心里都是清楚的。
魏王殿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肃然:“李家的那个婆娘,做事太过妇人气,李淳更是要置信哥儿于死地,若我是信哥儿,自然是不能跟这两个人干休,最少也要让他们遭到报应。”
说到这里,七皇子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只是这些事,都是李慎回京之前的事,信哥儿你与李慎之间的恩怨,本王一无所知,倒是不好贸然说些什么。”
李信面无表情。
“那我给殿下说个故事?”
七皇子从软垫上站了起来,然后起身把房间的门窗全部关上,又吩咐了手下人把守四周不许任何人进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重新坐回了李信对面,面色严肃。
“洗耳恭听。”
李信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另一个“记忆”的记忆。
“大概在十七年前,永州有一个小山村……”
…………
李信的母亲生前,很少跟“李信”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关于母亲的一切,他大多都是从舅公那里听来的。
这个少年人身穿一身布衣,一边饮茶,一边淡然的把当年的旧事大概的说了一遍。
“去年年终,母亲病逝,我与舅公一起进京寻亲。”
李信面色平静:“那天晚上很冷,我与舅公都没了去处,只能在城北的那间破庙里待了一晚上。”
说到这里,这个少年人抬头看了七皇子一眼。
“殿下猜一猜,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魏王殿下面带不忍。
进京的时候是两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结果不用猜也能想的出来,这位魏王殿下叹了口气。
“老人家……走了?”
李信点了点头。
“被冻死了。”
其实这位七皇子猜得并不对,那天晚上冻死的并不只是一个老人家,还有一个少年人。
姬温轻声道:“这世上太多苦楚了,本来看信哥儿的手段,不像是那种活不下去的人,不成想之前竟然吃过这些苦难。”
李信眯着眼睛笑了笑:“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在那个破庙里,我也险些被冻死,醒来之后就突然开窍,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李信看了一眼七皇子,继续说道:“当日,就是卖炭翁老丈救了我,后来迫于生计,我便自己弄了些碳去得意楼卖,再之后的事情,殿下都是知道的。”
“这个故事听到这里,殿下能不能回答李信,若你是我,应当如何对待平南侯府?”
七皇子脸色沉了下来,他猛然握了握拳,低喝道:“以李慎的权势,随随便便一句话,信哥儿母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本来我还以为此人是个伟丈夫,至不济也是一个枭雄,不成想确实此钟恶人。”
魏王殿下的声音铿锵有声。
“信哥儿母子被他害的好生凄惨,若我是信哥儿,此生当以平南侯府为宿敌,不死不休!”
李信相对要淡然的多,他低头喝了口茶,轻声道:“也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毕竟我还要好好的活着,不过这辈子但凡还活着,我就不可能与李家走到一起。”
七皇子伸手拉住了李信的衣袖,低声道:“信哥儿,平南侯府已经风光了半个甲子,凭你一个人,绝无可能对平南侯府造成任何威胁……”
李信眯着眼睛笑了笑:“那也要试一试,能恶心恶心他们都是好事情。”
魏王殿下脸色肃然:“信哥儿,我愿意帮你。”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低声道:“你愿意帮我么?”
李信愣了愣。
“殿下的意思是?”
“你帮我登上帝位,我帮你与李家清算!”
这位魏王殿下满脸诚恳。
李信并没有被这句话充过了头脑,他眯了眯眼睛,微笑道:“殿下,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清楚的很,我相比李家来说,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件事,七皇子心里是清楚的。
可是,在李信与平南侯府决裂的情况下,承德天子选择了让李信接近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说,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与李家并不是一条心!
李家在南疆掌兵的事,魏王殿下多少也知道一些,不过在此之前,平南侯与承德天子都是君臣相得的场面,并没有什么异样显露出来,但是这一次通过李信,这位七皇子看到了自己父皇与李家的矛盾。
很大的矛盾。
既然父皇与李家也不在一面,自己站在父皇这一边,总不会是错的。
李信对比李家来说,固然不值一提,但是父皇与李家相比,七皇子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自己父皇这一边。
况且,父皇摆明了是要培养李信,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跟李信站在一起了。
这就是皇子的思想,他们做事之前,往往都不会感情用事,此时的七皇子,表面上看起来因为李信的身世气愤不已,但是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比谁都明白。
七皇子伸手握住了李信的手臂,咬牙道:“李慎做事,忒不像话,连我也看不过去,我帮信哥儿,不为什么利益,就为了公道二字!”
他沉声道:“令堂大人吃了一辈子苦,无人能还她一个说法,姬温不才,愿意试着给她一个说法!”
“请信哥儿帮我!”
李信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不过七皇子说的话,还是让他对这位魏王殿下平添了许多好感。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微笑开口。
“先前李信便是殿下的盟友,以后能有帮得到忙的地方,李信自然义不容辞。”
第九十章 为人谋事
一个社会的大环境里,没有太多完全纯洁的关系,绝大多数人都是在互相利用,被人利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本身没有利用价值。
李信就是如此,他自己也很清楚,那位承德天子还有这位魏王殿下,都是在或多或少的利用自己,但是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处,相反,他还能从中获得不少好处。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冰清玉洁的事情?
人生在世,不可能完全不沾染这些人情世故,李信要做到的,就是在滚滚红尘里,守住自己的本心还有最后的原则。
这天,李信在清河公主府里跟七皇子聊了很久,具体的内容就是京城里更深层次的势力分布,也就是另外三位皇子的大致情况。
大皇子姬喾(ku),按照道理来说本来应当立为太子,入主东宫,但是这位大皇子品行不是很好,秉性乖戾,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常打杀宫人,为承德天子不喜,因此十六岁的时候被赶出宫去,立为秦王。
“秦”字,是一字王里最尊贵的封号,可见这位大皇子虽然暂时没有成为太子,但是毕竟身为承德天子的长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重的。
另外的那个喜好武事的三皇子姬重,爵封赵王,也有些暴躁,常常杀人,但是他跟大皇子完全不同,他是自小喜好武事,所杀之人大多是厮斗之中错手打死的。
除了这两个皇子之外,就是那位四皇子姬桓了,姬桓这个人,在四个留京的皇子之中最为圆滑,也最为吃得开,六部衙门里多有这位四皇子的门客,曾经平南侯府的小侯爷李淳,就是他齐王府上的常客。
七皇子面色沉静,低声道:“三皇兄痴迷武事,前些日子主动跟父皇提了想要出掌兵事,放弃了留京承继皇位。”
李信皱了皱眉头:“皇子可以掌兵?”
姬温笑了笑:“父皇就算点头,也不会给他太多兵马,最多也就是一万人给他,小打小闹,成不了事的。”
单单京城之中,就有两卫作为天子亲军,同时京城外面的京畿一代还有十几万禁军拱卫京城,又有京城这么一座雄城在,没有二三十万人休想打进京城来,因此这位魏王殿下才会说,一万人是小打小闹。
李信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殿下,圣上他……身体如何?”
姬温脸色变了变,然后压低了声音,摇头道:“我不知道,京城里也没人知道父皇的身子是个什么状况,不过每次见父皇的时候,他的气色都还算不错,估计不会太差。”
李信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殿下以为,当今陛下如何?”
大晋建国一百多年,三十年以前,只是一个偏居江南的小国,是武皇帝异军突起,带领叶晟,李知节等名将,横扫天下,才建立起如今这么一个大一统的帝国。
可是,多年征战,大晋的国土虽然翻了好几倍,但是经济民生却是疲敝不堪,当今的承德天子,从武皇帝手里接过来的,其实是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
可如今短短十八年,大晋就在他手里逐渐兴旺起来,从这方面来看,这位天子可以说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姬温面色严肃:“父皇渊深如海,我不及他。”
李信声音压到最低:“那殿下可有谋逆的心思?”
魏王殿下脸色骤变,低喝道:“你胡说什么?”
李信面色平静,淡然道:“既然陛下身子不错,殿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那这夺嫡的事情就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了,在下有个想法,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听。”
魏王殿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心情,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说吧。”
李信给这位七皇子倒了杯茶,微笑道:“如今朝政尽在陛下掌握之中,而陛下又春秋正盛,那么殿下大可不必急着争权,应该沉下心来,替朝廷做一点事情。”
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对于朝廷里的弯弯绕绕,都是十分清楚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贞观朝的时候,李承乾李泰两个人,争的不可开交,费尽心机,到最后,皇位却落在了李治头上。
因为,不管几个皇子在朝廷里有多少势力,只要你不政变,这些东西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到最后皇位的归属,只是承德天子的一句话而已。
这种时候,不争权,只做事,才是最好的法子。
魏王殿下脸色微变,低声道:“信哥儿,大皇兄与三皇兄都在竭尽全力的拉拢势力,我在这上面已经略有落后,如果主动放弃,将来在朝堂上就会孤立无援,父皇也会以为我争不过两个哥哥,是个无能之人。”
李信咳嗽了一声。
“不争权并不是无能,殿下可以想一想,当今陛下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你想办法帮着陛下处理了,陛下自然就会觉得殿下能力出众了。”
“再说了。”
李信面色平静:“陛下还活着,你们几兄弟就开始拉拢朝臣,打个比方,哪天如果殿下的势力膨胀到了让陛下忌惮的地步,那么与殿下争夺皇位的,就不是另外几个皇子,而是陛下本人了。”
“殿下觉得,自己争得赢陛下么?”
七皇子额头上冷汗不止。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信哥儿的意思是,让我暂时放弃参与朝争?”
“守成就是了,不要得罪人,也不要再继续扩张势力,帮着陛下做一点实用的事,最好让陛下看到殿下治国做事的能力。”
李信面色平静:“朝争就是党争,此事于国无益。”
“况且如殿下所言,三皇子已经放弃了帝位,如果殿下暂且退避,那么另外两位皇子就会争得不可开交,殿下或可以站在幕后,捞一些好处。”
七皇子姬温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这个李信说的话很有道理。
问题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两个月前还是一个衣食温饱都成问题的乡下少年,怎么会在这种问题上有这般见识?
难道仅仅是因为九娘给他的那些情报?
魏王殿下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信哥儿以为,父皇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李信摇了摇头:“我刚到京城才两个月,对于朝堂上的事如何分辨的清楚?”
七皇子眯了眯眼睛。
他想到了一个父皇处理不了的问题。
那就是平南侯府!
李信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先前听殿下说,殿下在内宫的天目监里,有一些势力?”
姬温微笑道:“天目监的太监董承,是我的人。”
天目监是天子耳目,而董承则是天目监的老大,能把这么一个人收入自己的势力,一直是七皇子颇为自傲的地方。
李信摇了摇头:“想办法断了吧。”
姬温脸色微变:“为什么?”
“天目监是天子耳目,同时也是陛下的禁脔,若陛下知道天目监已经不是他的天目监了,那天目监上下所有人估计都难逃一死,殿下必然为他所恶。”
李信声音凝重。
“所以,天目监的关系,殿下能不要动用就不要动用,最好是彻底断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一旦爆发出来,殿下就彻底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第九十一章 复仇者
这一次长谈,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了傍晚,最终魏王殿下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清河公主府,李信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目前来说,他能看到的局势已经都跟七皇子说了,至于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李信也看不分明,毕竟他前世也只是一个公司的小领导,刚来到这个世界才两三个月,能够看明白这些还是因为他前世多多少少是一个历史爱好者,相比来说,他跟京城里的政客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过李信也有着这个时代的人所不具备的眼光和见识,毕竟站在了那么多人的肩膀上,总归是要有一些自己的优势的。
该说的李信都跟七皇子说了,如果七皇子全部照办,那么这位魏王殿下将来就会成为李信的盟友,如果七皇子刚愎自用,不愿意听李信的话,那么李信就要考虑离这位魏王殿下远一些了。
方才在茶室里,七皇子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或许能感动另一个“李信”,但是对于现在的这个李信来说,反倒有些“做作”,因为李信不相信一个在京城很吃得开的魏王殿下,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可怜女人,就把庞然大物一样的平南侯府,摆在自己的对立面。
要知道,哪怕是那位在朝中交际最多,势力最大的四皇子姬桓,也是要放下身份去拉拢平南侯府的。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李信给钟小小弄了些吃的,然后又看着她写了几篇字,最后洗漱了一番,才上床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李信就早早的爬了起来。
这就是古代的好处之一了,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电子设备,最初的一段时间虽然十分难熬,但是适应了之后,让李信这个手机控晚期患者很快戒掉了熬夜的习惯,每天早睡早起。
起床之后,李信开始在院子里站拳桩。
所谓站桩,就是类似于扎马步的一套动作,是那位老校尉王钟教给李信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李信基本每天早上勤练不辍,加上近来摄入了不少肉食,虽然没有像武侠小说里练出什么内劲,但是体力明显比以前好上了不少,而且身上也多了一些肉,不再像之前那么瘦弱了。
就目前来讲,老校尉王钟虽然没有教授李信什么杀招,但是单单这个拳桩,就让李信收益不小了。
练了一个时辰之后,李信额头上都是汗水。
这个时候,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小丫头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很乖巧的打了一盆水来给李信洗脸。
李信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今天要不要去你崔姐姐那里?”
这段时间,钟小小跟崔九娘的关系越来越好,崔九娘很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经常教导她识字,近来又开始教她抚琴,李信曾经开口提过让钟小小认个师父,但是被崔九娘拒绝了。
按照这位得意楼当家的说法,她是个不干净的人,如果跟钟小小扯上了关系,就会把这个小丫头也变得不干净。
对于这些东西,李信自然是不在意的,像崔九娘这种清倌人出身的,比起后世那些明星们不知道要干净多少,不过崔九娘态度很是执拗,李信也没有强求。
毕竟崔九娘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她比李信更懂这个世界的规矩还有人心。
虽然如此,钟小小还是经常去得意楼里寻崔九娘,九娘也偶尔会亲自到李信的这个小院子里,教导这个才刚满六岁的卖炭妞。
“今天不去崔姐姐那里了。”
钟小小看着李信,脆生生的说道:“哥哥,你今天不出门吗?”
近来一段时间,李信每天都是要去羽林卫报道的,不过他现在“单飞”了,自己管自己的出勤,而且因为姬灵秀还没有搬进清河公主府,所以他昨天给自己还有自己的那帮属下放了一天假。
李信蹲下来,把小丫头抱进怀里,笑眯眯的说道:“今天休沐,不用出门。”
“走,哥哥带你出去吃饭。”
李信虽然喜欢自己弄些吃的,但是大早上的他还是懒得动手,这会儿大通坊里街边上有许多卖早点的小摊,其中也有几家味道不错的。
走出院子门之后,李信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衣,牵着小丫头走在大通坊的大街上。
大通坊的地面不像永乐坊那样遍地青砖,大多都是青石简单铺成的,而且还有不少地方满是泥土,此时正是暮春时节,青石旁边的泥土上,生出了不少嫩绿色的花草,显得很是好看。
李信在一个卖面片汤的摊子面前坐了下来,刚点了两碗面片汤,就听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清脆声音。
“要两碗面汤。”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青衣,身材高瘦,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面目,不过浓重的巴蜀口音很是惹人注目。
这女子并不是一个人,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人,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看身形应该也是个女子。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交通那么便利,除了跑商行商,还有考学做官的人之外,其他的流动人口是非常少的,巴蜀距离京城何止千里,所以京城里的巴蜀人,非常少见。
因为上一次,李信碰到的两个刺客,都是巴蜀口音,因此李信特意多看了这两个女子一眼。
不过也就仅仅是看看而已,他现在做事说话都必须要小心,不太可能像上辈子那样,动不动就去搭讪小妹妹。
况且,这两个女子长什么样都还看不清呢。
吃完面片汤之后,李信排出了一排铜钱付账,然后牵着钟小小的手准备返回自己的院子。
走过一个巷子的时候,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子,拦在了李信身前。
“这位公子,跟你打听一个事。”
她说的是带着浓重巴蜀口音的官话,听口音,是刚才那个在面片汤上偶遇的女人。
“你是大通坊人么?”
李信微微一笑,开口道:“我是住在大通坊…”
李信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请问……有什么事?”
这个女子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李信开口问道:“大通坊里有个叫李信的,你可知道他住在哪里?”
李……李信?
李信心头微动,不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家院子的方向:“这位姑娘,那个院子里倒是住了一个叫李信的。”
这个高瘦女子眼睛一亮:“这个李信多大年纪?”
“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高瘦女子与另一个灰衣女子对视了一眼,同时咬牙:“就是他了!”
青衣女子看了一眼钟小小,然后低哼了一声,对李信说道:“这位公子,最好当做今天没有见过我们,不然……”
说话间,她手里的匕首转动,只见白光一闪,李信头上的一缕头发缓缓飘落。
她挥舞匕首的速度极快,快到李信都有些看不清楚。
李大校尉心中凛然。
这个女子的身手,最起码可以打他两个有余,甚至更多。
还好,她们俩的脑子不太好使…
第九十二章 寂静的小院
李信脸色苍白,连连摇头:“女侠放心,在下最是爱惜性命,绝不敢乱说的。”
这两个女子看了李信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巷子。
等到她们走得远些了,李信隐约听到了一句正宗的巴蜀话。
“晚上动手…”
她们两个刚才问李信话,用的都是有些蹩脚的官话,此时换回了自己的方言,说话就有些肆无忌惮,不过李信上辈子有几个同事就是巴蜀人的,他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巴蜀话。
望着这两个女子远去的背影,李信眯了眯眼睛。
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女子,绝对跟大年初一晚上进京刺杀皇帝的那批刺客有关。
那天晚上,有两个刺客闯进了李信的院子里,被李信奋力一搏杀了,后来查明这两个人,都是旧南蜀的皇族,朝廷还因此给李信封了个八品的毅武校尉。
南蜀覆灭到今天已经三十多年了,可是旧南蜀的势力仍旧死而不僵,以至于朝廷的平南军三十多年来一直在南疆平叛,到今天也没有把这些南蜀余孽清扫干净,足见这些余孽的厉害之处。
李信杀了他们的两个皇族,这些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两个身手卓绝的女子,多半就是南蜀余孽派过来替那两个皇族报仇的。
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当时杀那批刺客的时候,是羽林卫出面,拉到西市一起腰斩的,按照道理来说,这笔账应该算到羽林卫,或者算到朝廷头上,这些人是怎么会找到自己头上的?
当时那两个刺客,中年人是被李信伤到了,而那个少年人则是直接死在李信手里,但是这件事也只有在场的羽林卫看见了,后来朝廷给下来的文书,也只是说李信帮忙捉住了刺客,并没有说李信杀了他们。
这些南蜀余孽,为什么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的?
李信的大脑飞速运转。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位平南侯府的小侯爷李淳!
大年初一那天晚上,李信亲手捅死那个少年刺客的时候,李淳也是在场的,章骓他们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么剩下就只有这位平南侯府的小侯爷了。
想到这里,李信心中巨震。
平南侯府镇压南疆三十多年,按照道理来说,这些南蜀余孽应该跟平南侯府不死不休才对,可是现在,那位平南侯府的小侯爷,居然有办法联系到这些南蜀余孽!
也就是说,这两方势力,可能不是对立状态,最起码不是完全的对立状态!
李信眯了眯眼睛,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大将养寇自重,养寇自肥的事,他在前世的史书里也看到不少,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荒唐。
谁能想到,官和贼,居然是一伙的?
不过,想通了这个关节,李慎的一些话,还有承德天子的一些动作,李信多多少少也就明白了一些。
这位羽林卫最年轻的校尉低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李慎跟天子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说到这里,李信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样很好,本以为只有到下一个皇帝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扳倒平南侯府,现在看来,未必要等到下一个皇帝,这一个皇帝或许就可以……”
他手拉着钟小小,也走出了这个巷子。
“丫头,哥哥今天有点事,先送你去崔姐姐那里,好不好?”
刚才那个女子挟持李信的时候,身体是半贴着李信的,并没有给小丫头看到匕首,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都不大,因此小丫头并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到李信的话,她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好。”
李信笑着把她抱了起来,送到了得意楼里交给崔九娘照看,然后李大校尉转身就去了一趟羽林卫,找到了他的老上司章骓。
此时的章骓,已经是羽林卫的都尉,手底下足足四百号人,他之所以能够升官,大半是因为李信,而且他觉得李信背后有大背景,因此对李信还是颇为热情的。
“李兄弟,怎么去了公主府才一天,就回来了?”
李信对章骓报了抱拳,面色肃然:“章大哥,有人要害我,我是向你求救来了!”
章骓诧异的看了李信一眼,低声道:“李兄弟,你现在是羽林卫的校尉,手底下也有二百来个人,有谁能够害得了你?”
李信苦笑一声:“公主府还没有完全落成,所以小弟给兄弟们放了一天假,谁知道今天就有人要害我,小弟手下实在是没有人可用了,特来跟章大哥借几个人,护佑护佑小弟。”
章骓皱了皱眉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信咬牙道:“今天晚上,有人要杀我!”
章骓大怒:“何人胆敢谋害我羽林卫的校尉?”
李信声音低了下来,把刚才见到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然后低声道:“年初一的时候,小弟亲手杀了一个李逆的皇族,章大哥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这些南蜀余孽要找小弟报仇来了,章大哥也不能不管不顾。”
章骓拍了拍胸脯。
“兄弟你放心,你要多少人,为兄尽可以借给你!”
这个黑脸的汉子顿了顿之后,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过为兄这个都尉,没有上峰命令,最多只能调动二十个人。”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
“小弟只要军中好手,最多十个人就够了。”
章骓痛快点头:“为兄这就安排人给你。”
…………
晚上,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一对女子,一个穿黑,一个穿灰,慢慢朝着李信所在的院子移动。
这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缓缓靠近了李信的院子。
走在前面的高挑女子恨的咬牙切齿:“这个李信,杀了四叔还有小殿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走在后面的是一个灰衣女子,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高挑女子一眼,低声道:“确认李信住在这里么?”
“确认了,白天问了几个人,都说一个叫做李信的少年人住在这里,是什么羽林卫的校尉。”
灰衣女子也咬了咬牙:“这人害了幺哥性命,我也要砍他几刀出气!”
两个女子,身手都很是不错,李信家的院墙,她们只踩了一下墙,就轻飘飘的跃了进去。
此时,李信的院子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安静的有些可怕。
第九十三章 讲道理
这是一个只有三间屋子的院子,院子也很小,从院门走到正堂,只有二十步而已。
两个女子贴在院墙边上,矮着身子,悄无声息的朝着里屋摸过去。
她们是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说是小殿下在京城给人杀了,动手的那个人叫做李信,住在大通坊里。
所以她们就过来了。
在此之前,这两个人从没有离开过南疆,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万幸的是这两个女子身手都还算不错,就靠着一路问路,硬生生走到了京城。
然后她们问路找到了大通坊,又靠问路找到了李信的这个院子。
走在前面的那个黑衣女子,一边缓缓走动,一边抽出自己腰里的匕首。
两个人慢慢靠近了里屋。
此时,三间屋子都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这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弄开门闩,缓缓推开了房门。
这个时代,建筑都是有一定的规矩格局的,李信的这个院子虽然小,但是也有主次之分,她们两个人弄开的这间房子,就是这座院子主卧,也就是李信住的房间。
南蜀灭国之后,一些旧贵族带着一些皇族逃出了他们的国都,这些皇族从前积攒了很多财富,哪怕换了朝廷他们也依旧过得不错,因此这些旧南蜀势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南蜀存活了下来。
从南蜀最后一任皇帝李势之后,如今的这些南蜀皇族,已经是第三代,也就是李势的孙子辈了。
这些南蜀皇族,从高高在上的云颠骤然跌落到污泥里,贬成了只能躲躲藏藏的庶民,自然不甘心,因此两代人以来都在谋划着如何在南疆复国,因为这些人在南疆颇有势力,因此屡次都能够掀起不小的叛乱,再加上南疆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之处甚多,朝廷不胜其扰的情况下,就只能让平南军常驻南疆镇压叛乱。
因为两代人都伴随着动乱,所以这些李氏皇族几乎个个习武,又因为当年大晋破蜀的时候杀了不少南蜀的皇族,这些人李逆之后就对大晋的皇族恨之入骨,所以年初一的时候,才会有那位“四叔”还有小殿下带人进京,行刺承德天子。
那位被李信活活捅死的跛脚少年,姓李名复,是南蜀余孽的第三代皇族,也就是南蜀末代皇帝李势的孙子。
因为尽量不能弄出声响,两个女子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弄开李信房间的门闩,前面的那个黑衣女子对身后的灰衣服点了点头,低声道:“杀了这个贼人之后,我们立刻就走,把他的人头带回去,告慰小殿下的在天之灵!”
灰衣女子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左一右,缓缓推开了李信的房门。
这些年来,这些南蜀的余孽暗杀了不少朝廷派去南疆的官员,暗杀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两个人刚刚推开房门,房间里突然灯火通明。
两根明亮的火烛同时亮了起来。
黑衣女子脸色一变,拉着灰衣女子,低声道:“郡主,走!”
这个时候想走,已经是来不及了。
可是李信在这里已经等了她们半个晚上,哪里肯放他们离开?
埋伏在四周的十个羽林卫,各个身着黑甲,这些人或者持刀,或者持弩,远处还有两个人手持长弓,很快把这两个女子逼在了院子中间。
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那些面对官兵们的围堵,一脚踢飞七八个飘然远去的女侠,是不存在的。
事实上,虽然这两个女子身手不错,但是就算单对单,她们也未必能赢在场的这些羽林卫好手。
她们也就能欺负欺负李信……
一身羽林卫黑甲的李信,手里拿着一个火把,如同电视剧里的那些反派一样,迈步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走到了院子里之后,这位羽林卫的校尉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两位女侠找我?”
两个女子被几个壮汉围在中间,背靠背动弹不得,那个黑衣女子怒视了一眼李信,咬牙切齿:“是你出卖了我们?”
她说的是官话,虽然不太标准。
李信笑容更加灿烂了:“两位不是要找李信寻仇么,巧的很了,我就是李信。”
黑衣女子气的脸色通红,她恶狠狠的说道:“早知如此,白天就该一刀捅死你这个恶贼!”
李信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
年初一的时候,明明是那两个刺客要害自己,自己被迫反击而已,这件事就是放到后世,自己也是正当防卫,不可能有什么罪衍,到了这两个女子口中,自己就成了恶贼。
人都是这样,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
在这两个女子心里,可能所有的大晋官员,统统都是恶贼。
李大校尉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二位,我可没有招惹你们,你们在天子脚下,意欲袭击天子亲军,按律本校尉现在就可以正法了你们,不必经过任何衙门!”
黑衣女子咬了咬牙,正要说话。
那个灰衣服的女子抬头打量了李信一眼,突然丢下了手里的匕首,抬头看了李信一眼,低声道:“这位校尉大人,我二人流落京城,身上没了盘缠,今日潜入大人家中,只是一时起了邪念,想要偷一些银钱还乡,万没有要伤害大人的意思。”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我姐妹二人,都是有正经身份的大晋子民,此来京城,路引俱全,大人可不能平白重了我二人的罪衍。”
对比那个黑衣女子来说,她的官话要正宗许多。
南蜀破灭到今天,已经三十多年了,这些南蜀贵族自然都有了各自的大晋身份,有些还是颇为光鲜的身份,而且他们都很有钱,路引什么的自然不难办下来。
李信咧嘴笑了笑:“你倒是比她聪明了许多,可是即便是偷盗,本官也能把你们锁了,拿到京兆府里问罪!”
灰衣女子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大人,我们姐妹可还没有来得及偷,最多只是偷盗未遂…”
李信面带微笑:“可是我刚才听她称呼你为郡主,你是哪一家的郡主,本校尉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女子脸色不变,低头道:“大人听错了,小女子姓李名筠珠,不是什么郡主。”
“好一张尖牙利口!”
李信哈哈一笑:“不过现在可不是在公堂上,你跟我讲道理讲不通。”
说着,李信挥了挥手:“兄弟们,把这两个小娘皮擒下来,看身段,她们应该生的不错,今天晚上本校尉要亲自审问审问她们!”
这些羽林卫,平日里说的最多就是这种荤话,闻言都是哈哈大笑,欺身朝着这两个女子扑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审问
这些南蜀贵族,三十多年来刺杀过不少人,在南疆的时候,他们去刺杀旁人,如果行踪败露被捉住了,就谎称自己是来行窃,这样最起码一时半会儿不至于丧命,就有了可以挽救的余地。
此时,这个灰衣女子故技重施而已。
不过这些黑衣黑甲的羽林卫,哪里能听她们讲道理,李信一声令下,这些人当即合扑了上去。
李信请来的这十个羽林卫,都是章骓手底下的高手,每个人都至少能打七八个小混混,八个壮汉身着黑甲欺身而上,这两个女子即便身手灵活,也没有多少腾挪的余地,在其中一位羽林卫被匕首划伤小腿之后,这些人终于恼了,一拥而上把这两个女子拿的动弹不得。
李信下令,让这些羽林卫用牛皮绳把这两个女子绑在了钟小小房间里的木柱上,然后用白布堵住了她们的嘴巴。
这里要提一点的是,光堵住嘴巴是没有办法不让人说话的,因为人可以把嘴里的布包吐出来,堵住嘴巴的时候,要用一条绳子勒住,把布固定住,这样就彻底没有办法说话了。
处理好了这两个傻子刺客之后,李信并没有急着问她们话,而是对着这十个羽林卫招呼了一声,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晚上有劳众位兄弟们了。”
这些人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队副,与李信级别相差甚远,闻言连忙摆手:“李校尉客气了,大家同属羽林卫,替李校尉做点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李信摇了摇头:“这件事并不是羽林卫公事,算得上是我的私仇,麻烦各位一直到深夜,着实过意不去。”
“本来应该请各位兄弟寻个地方喝一顿,吃顿好的打打牙祭,可是现在夜深,大多酒馆也该打烊了。”
李信对着这些人抱了抱拳:“诸位稍等。”
他转身进屋里,把早已经准备好了二十贯钱取了出来,每个人分了两贯钱。
那个小腿被划伤的,李信多给了他两贯,作为医费。
发完钱之后,李信笑呵呵的说道:“这些钱就当是诸位的辛苦费,也不枉费各位跑这一趟。”
两贯钱,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李信当初刚进京城,租下现在这个院子的时候,一个月的租金也才两贯钱而已,这笔钱不说能让这些羽林卫发财,至少够他们去几次窑子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人接过钱之后,每个人都是兴奋不已。
这桩差事,本来说章都尉派他们过来的,可以算做是羽林卫的公事,再加上李信又是羽林卫出身的校尉,本来是不可能有任何流水的,现在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李校尉很是上道,给他们发了一笔不菲的津贴。
要不怎么是人家做校尉呢?
这些汉子红光满面,对着李信拍胸脯道:“多谢李校尉,李校尉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给兄弟们打招呼,兄弟们义不容辞。”
李信点头微笑:“好说好说。”
一个队副看了一眼被绑的死死地两个女子,开口笑道:“李校尉,这两个女子怎么处理?”
李信微笑道:“就放在我这里,明天一大早,我送她们去京兆府衙门。”
这些羽林卫哄然大笑,这是男人才会懂的笑声。
这个队副对李信眨了眨眼睛,促狭一笑:“那卑职们就不打扰李校尉“审问”她们,这就告退了。”
李信拱手道:“多谢诸位。”
此时,京城已然宵禁,不过宵禁巡夜的人都是各坊的坊丁,换作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临时工,这些人可不敢拦天子亲军的路。
李信送这些人一直到门口,等他们走远了,李信才关上院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信的房间里,两个女子被牛皮绳死死地在了木柱上,这种绳子力气越大越挣脱不开,那个脾气相对暴躁一些的黑衣女子,正在奋力挣扎,脸色憋的通红。
李信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头抿了一口之后,缓缓抬头看向这两个女子。
此时,她们脸上的面纱都已经被摘了去,模样都还算清秀,黑衣服的女子身材要高挑一些,生的很是英气。
另外一个可以确定是旧南蜀郡主的灰衣女子,脸蛋很是精致,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尽显川蜀女子之美。
只不过她们俩的嘴巴里,都被塞了一个布包,看起来有些不太雅观。
这两个女子,放在后世都算得上极品美女,可惜的是,智商都不怎么高,甚至低到了一定的地步。
她们甚至连李淳也不如。
李信放下手里的茶盏,眯了眯眼睛,微笑道:“两位女侠,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如果你们配合,或许还有机会回到南疆,如果你们不配合,明天我就带你们去西市街腰斩,明白了吗?”
西市街,是京城砍人的地方,年初一那一批刺客进京的时候,就是在西市街被腰斩的。
李信站了起来,走到那个灰衣服的“郡主”面前,伸手给她解开了勒在后脑勺的布条,取出了塞在她嘴里的白布。
这个女子,比起那个黑衣服的看起来要稍微聪明一些,应该也好沟通。
被取出白布之后,灰衣服女子看了身旁同伴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要问什么?”
李信淡然道:“自然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这个女子闭上眼睛,咬牙道:“你问吧,我不一定会答。”
李信用茶盏敲了敲桌子,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姓名。”
灰衣女子咬了咬牙:“李筠珠。”
这个名字显然是假名字,不过李信也懒得计较,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性别。”
李郡主咬了咬牙:“你看不见么?”
李信小声嘀咕了一声:“看见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好再胡闹下去,李信咳嗽了一声之后,开始正经起来:“籍贯。”
灰衣女子咬了咬牙,并没有回答。
李信瞪了她一眼:“请主动配合。”
李大校尉说完这句话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威慑力,又补充了一句:“不然弄死你们!”
这位李郡主,是李信杀的那位小殿下的堂妹,此时见到仇人在面前不能报仇,还要被他欺辱,这位小郡主当即红了眼眶,眼泪就要留下来。
“哭也没用。”
李信板着脸说道:“老实交代事情,不然就弄死你们。”
小郡主咬了咬牙。
“汉州人。”
李信皱了皱眉头,心里在思考汉州的位置。
过了片刻之后,他再次看向这位已经两眼通红的小郡主。
“是谁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仇人?”
第九十五章 废物
审讯也是需要技巧的,不然很难问出什么东西,李信在这方面没有半点基础,所以他只能用后世问话的套路来,不过事实证明,这个法子没什么用处,毕竟李信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身上没有什么让人害怕的气质在。
其实李信已经跟南蜀余孽结下了深仇大恨,按照道理来说,抓到这两个女子之后,也没有什么好问的,直接上报羽林卫或者送去京兆府,都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劳,不过这两个女人蠢蠢的,李信想要从她们嘴里,问出一些关于南疆的事情。
从前的李信认为,平南侯府只是京城里的一个普通将门,但是到了现在,随着李信对平南侯府的了解越来越多,赫然发现李家是一个庞然大物。
当初贴大字报的时候,天子因此迁怒京兆府,甚至直接把京兆尹李邺的官职都削了两级,但是身为始作俑者的平南侯府却没有受到半点责罚。后来,平南侯府的小侯爷李淳,在凝翠楼与李信起了冲突,当时的李淳已经被李信推到了一个“藐视天子”的罪名里,但是事后平南侯府仍旧安然无恙,甚至李淳本人,也只是挨了几鞭子而已。
最初的时候,李信以为皇帝当真与平南侯李慎“手足情深”,但是现在看来,当今的这位承德天子,似乎……很忌惮平南侯府。
面对这么一个连天子都有些忌惮的庞然大物,李信必须要彻彻底底的了解平南侯府,才有机会战胜它。
李家的根基不在京城而在南疆,所以李信必须要弄明白南疆是一个什么情况,他才能找到应付的办法,眼前的这两个女子,就是李信了解南疆最好的途径。
而且这个被称为郡主的灰衣女子在南蜀余孽中,明显地位颇高,可以用来做一番文章。
面对李信的问题,灰衣女子低着头,没有回话。
她已经一口咬死自己是来偷盗的,如果现在答应了李信的话,那么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确是来报仇,意欲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李信面色沉静。
“年初一的时候,那些刺客闯进京城,闯进我家里,后来还是羽林卫赶到,才把他们捉了去,是谁告诉你们,是我杀了他们?”
这个年轻的李姓女子被捆在木柱子上动弹不得,她咬了咬牙说道:“这位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姐妹二人流落京城,只是想弄点银钱回乡……”
李信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把她身上的灰色布衣扯开。
这位小郡主大声尖叫:“李信,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信呵呵冷笑:“你不是说来我家偷东西么,怎么你们偷东西之前,还会打听苦主的名姓不成?”
说这话,李信指了指她灰色布衣下面穿着的青花里衣,脸上笑容更甚:“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蜀锦制的,就这么一件衣裳,你拿去当铺当了,也够你们两个回乡了,用得着来我家偷东西?”
李信上辈子的公司业务里,接触到了丝绸行业,李信还去过几次丝绸博物馆参观,像蜀锦这种风格分明的织物,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李大校尉重新坐会了凳子上,脸上的笑意彻底收敛:“再者说了,这大通坊虽然穷,但是比我家大的院子不计其数,二位若是求财,又怎么会瞎了眼到我这个破院子里来?”
一番话说的这位小郡主哑口无言。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论智商,这两个傻妞加在一起再乘以二,也比不上李信。
这位李家的小郡主,对着李信怒目而视,讲究之后,她才恨恨咬牙:“你杀了我们罢!”
“你害了我幺哥,我们李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李信脸上露出微笑:“承认了?”
小郡主别过脸去,闭上眼睛,不肯再跟李信说话。
另外一个黑衣女子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李信跟小郡主的对话,却是全部听在了耳朵里,她脾气相对要暴躁一些,此时脸色赤红,恶狠狠的看着李信。
李信走上前去,帮着她解开绑住嘴巴的绳子。
就在李信伸手取出她嘴里白布的时候,这个女人猛然一咬,差一点就咬到了李信的手指。
看这个架势,如果李信手缩的慢一些,至少要给她咬下一根手指头。
李大校尉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平复了心情,他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抬头看向这个黑衣女子,微笑道:“你的小郡主已经认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如果没有,明天一大早,我就把你们送到京兆府去,按照反贼处理了。”
说到这里,李信微微一笑:“大晋处理反贼的手段,你们应该都清楚才对。”
姬家一统天下以来,对于刺客的态度一直很鲜明,那就是腰斩,三十多年来,京城的西市街上,至少被腰斩了数百人。
黑衣女子俏眼含泪。
她是跟小郡主两个人是偷跑出来的,并没有得到族人的同意,之所以偷偷跑到京城来,是因为有人给南疆的李家传了李信杀了小殿下李复的消息。
而那位被李信活活捅死的小殿下李复,就是这个黑衣女子的心上人。
所以,她才带着这位小郡主,不远千里到京城来,要给自己的心上人报仇。
这也是这场报仇为什么如此轻而易举被李信破解的原因,如果是南疆的李家动手要杀李信,手段不可能会如此粗糙……而且可笑。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小郡主,眼眶微红。
南蜀的皇族当初被大晋破城之后,几乎杀了个干净,只逃出去闵王这么一支血脉,闵王十多年前被信任的平南侯李慎捉走杀了,而这位闵王殿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现在,闵王殿下的小儿子已经失落在京城,难不成他的女儿也要死在这里?
黑衣女子咬了咬牙:“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了小郡主!”
李信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李大校尉眯了眯眼睛,微笑道:“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现在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黑衣女子咬了咬牙。
“你问。”
“南疆的李家,与平南侯府,可有关联?”
黑衣女子怒目圆睁:“当然没有关联,当年就是平南侯李知节带兵打进我大蜀国都,我大蜀遗民人人恨之入骨,岂能跟平南侯府有什么关联?”
李信皱了皱眉头。
这南疆的李家,跟平南侯府必然有关,就算没有沆瀣一气,最起码也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而这个女子却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说明了,她级别太低,接触不到这些事情。
也就是说,她是个废物。
李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第九十六章 送女人
李信本以为,这两个人地位应该不低,最起码能问出一些什么,现在看来,这两个来京城找自己报仇的女子,就是两个单纯的蠢货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置她们两个。
放走,肯定是不行的,这两个女人虽然蠢,但是她们的的确确想要动手杀自己,这种祸患,最好不能留着。
可是真要让李信一刀捅死她们两个,坦白来说,李信做不到。
年初一的时候,他的确出手杀了一个人,但是那时候他是被逼到了绝境上,现在心平气和的让他动手杀人,李信还真办不到。
毕竟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两三个月时间,真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
思前想后之后,李信心中有了个主意。
他抬头看向这个黑衣女子,淡然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南疆的整个李家,都知道是我杀了你们那个什么小殿下?”
这个女子点了点头,恨声道:“你杀了小殿下,咱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李信若有所思,然后看向这个黑衣女子,淡然道:“且不说他是不是我杀的,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死啊。”
“你胡说!”
黑衣女子咬牙道:“小殿下他自小文武双全,身手也是年轻人一代里最好的,一定是你用奸计害了他……”
那天晚上,那个跛脚的少年人身手确实不错,如果不是他腿上伤的很重,又被李信耗尽了体力,李信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李信皱了皱眉头:“你该不会以为,他进京行刺天子,还能活着离开京城吧?”
这个黑衣女子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李信。
李信理所当然的说道:“年初的时候,那批进京行刺天子的刺客,进了京城之后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死了,区别是能不能得手而已,我很好奇,如果你口中的小殿下真的这般重要,你们这些南蜀余孽怎么会把他派出来送死?”
黑衣女子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嘶声道:“是有人说,要有个皇族同行,一方面是为了稳住士气,另一方面是因为只有我大蜀皇族手刃了你们大晋的狗皇帝,才算是得报大仇……”
李信拍了拍手掌,呵呵一笑:“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南疆的李家,会只有你们两个人来寻我报仇了。”
就目前来看,那位所谓的小殿下,绝对是被自己人给坑死的,甚至他死了之后,南疆的李家半点也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思,于是就只有这两个傻乎乎的蠢妞,屁颠颠的跑到了京城来。
本来闭着眼睛的小郡主,闻言睁开眼睛看向李信。
“你胡说八道,幺哥他是自愿来的!”
李信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再跟你们说下去,恐怕会拉低我的智商,懒得再搭理你们两个傻娘们了,今天晚上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想想,等明天天亮了,我送你们去个好去处。”
说完,李信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小郡主见李信要走,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你……等等…”
李信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个还算漂亮的小郡主。
“李姑娘,还有事吗?”
小郡主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你…你是说,我幺哥是给自己人害死的?”
“这就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李信耸了耸肩膀:“随便你怎么理解都行,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过有件事你们可以想一想,既然整个南疆的李家,都知道是我杀了你们那个小殿下,为什么一直到今天,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来京城寻我报仇?南疆李家在能苟延残喘三十多年,该不会只剩下你们这两个女人吧?”
说到这里,李信继续笑道:“再有就是,京城里且不算京兆府的官兵,就只说羽林卫还有内卫的天子亲军,就有六千多人,当天晚上追捕那些刺客的,不会超过二百个羽林卫,即便如此,那十几个刺客一个也没能走脱,假设你们那个小殿下得手,他能够活着离开京城?”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李信哑然一笑,离开了这间房间,走到钟小小的房间里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大概下午的时候,一顶紫色的轿子停在了李信的院子门口。
一身便服的七皇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李信站在自家门口迎接,见到这位七皇子之后,李信弯身拱手:“见过殿下。”
魏王殿下对着李信呵呵一笑:“信哥儿这么着急让本王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谈?”
这段时间,这位魏王殿下接受了李信的意见,开始缓缓收拢自己在朝堂上的关系,不过这种近似于“自毁长城”的做法是很痛苦的,即便是七皇子,也觉得像割肉一样疼痛。
李信弯身笑道:“特地送殿下两个女人。”
这位魏王殿下,还是颇为好色的,他十六岁出宫开府的时候,就娶了山阴谢氏的长女为王妃,但是之后还是经常流连花丛,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得意楼的崔九娘就是其中之一。
不仅如此,魏王府上也是姬妾成群。
这位魏王殿下闻言哈哈一笑:“几天不见信哥儿,怎么变得这般不正经了?”
李信面色肃然:“殿下,在下现在说的,是天底下最正经的事了。”
魏王殿下脸色变了变,他迈步走进了李信的院子,低声道:“到底是什么女人?”
李信微微弯身:“殿下跟我来。”
很快,两个人在房间里见到了那两个被绑起来的女人,两个女人的嘴巴里都被重新塞上了白布,勒得说不出话。
魏王殿下面色古怪。
“信哥儿喜欢……这个调调?”
李信苦笑道:“殿下,这两个女子是南蜀余孽,昨夜意欲要杀了我替那两个李逆皇族报仇。”
魏王殿下脸色一变,扫了一眼这两个女人,淡然道:“既然是反贼,直接打杀了就是,送给本王做什么?”
这位魏王殿下虽然喜欢美色,但是美色在他心里,永远只排第二位,这两个女人虽然漂亮,但是如果该死,这位七皇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李信摇头道:“殿下,这两个女子,一个人李逆皇室,另一个应该也是南疆李逆集团里颇为重要的人物……”
魏王殿下负手看向这两个女子,然后转头看向李信:“信哥儿的意思是?”
李信微微低头,声音低了下来。
“我们出去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最终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殿下,平南侯府在南疆平叛三十多年,尚且未能让南疆玉宇澄清,这其中必然有猫腻,在下猜测……平南侯府与陛下之间,必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矛盾……”
李信语气平淡。
“殿下若能帮陛下解决这个矛盾,在夺嫡一事上,就会比其他皇子更具优势。”
这段时间,他接触了不少关于平南侯府的情报,已经隐约猜出了一些平南侯府立足的根本。
“这两个女子,或可以成为破局南疆的着手点,最不济也能让我们了解一些南疆的情报,至于究竟如何施微,就要看殿下的手段了。”
这两个女子,是烫手山芋,李信不能放在自己手里,也不好交给京兆府之类的衙门,甩在这位魏王殿下手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七皇子眼前一亮。
“这两个人……我带回去了。”
晚上两章一起更新……
冬天,从来都是老天爷收人性命的季节,有些富人到了年纪都熬不过冬天,穷苦人家更是难熬,而承德十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此时风雪正急。
“娃儿,冷不冷……”
“舅公,我不冷……”
外面下着漫天大雪,京城外的一间破庙里,穿的并不是很厚实的一老一少,正斜倚着破庙的矮墙,尽力的躲避着从四处吹过来的寒风,可惜的是,这间破庙四处漏风,无论怎么闪躲,总是会有凌冽的寒风吹到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上。
人在冷的时候,就会想家。
少年人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被冻的浑身发抖,整个人不停的在打摆子,身体僵硬的扭着头看向老人,上下两个牙关在不停的打架。
“舅…舅公,我…我想回家了。”
少年人很费力的说完了这么一句话,用的是地道的永州方言。
老人是他的舅公,也就是他娘亲的舅舅。
老人也是勉强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少年,声音颤抖:“信儿……你…你娘没了,她临走之前让我带你来京城寻你父亲,以后这京城就是你的家…”
两个人都不是结巴,可是因为极为寒冷的原因,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才能勉强说完一句话。
少年人名叫李信,今年十五岁,今年年中的时候母亲因病走了,直到临走之前,这个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的女人才把李信的身世吐露出来,说李信是京城平南侯李慎的儿子,又让自己的舅舅带着李信来京城寻亲。
想到这里,少年勉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块雪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慎”字,这是母亲交给他的信物,要他带着这个玉牌,进京来寻找父亲。
少年人咬了咬牙,把玉佩收进怀里,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可……我们昨天去那个……侯府。”
李信说话断断续续,单薄的嘴唇几乎被他咬出了血。
“那个侯府里的人……也骂我……野种。”
之前的十多年里,李信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他自然被人骂了十几年野种,长大之后,他没有少为此跟别人打架,后来母亲干脆带他搬进的深山里,母子两个人都很少再跟外人接触。
这么一个被人骂了十几年的少年,这一次进京来,本来是怀着希望来的,他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问一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望自己还有母亲。
可是,当他与舅公敲响平南侯府大门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两个冰冷的字。
“野种。”
这两个字,李信听了十几年,本来他都渐渐习惯了,可是这两个字在李家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刺耳。
舅公艰难的眨了眨眼睛,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把李信抱在怀里,声音低微:“你爹呀,他在外出征,不知道你来了,等他从外面回来了,自然会来认你,到时候,你的苦日子就到头咯。”
老人一边说,一边从腰里取出一个小木壶,递到李信嘴边。
“来,张开嘴喝一口,天太寒了,喝一口暖暖身子。”
这个木头制成的小壶里,装的是混浊无比的烈酒,是老人从永州一路带到京城来的。
李信摇了摇头,整个人缩在老人怀里:“舅公……你喝吧,信儿不冷。”
舅公面容苍老,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木壶里仅剩的一点劣酒,倒进了李信的嘴里。
李信身子暖和了一些,身体在老人怀里缩了缩,隐隐带着哭腔:“舅公,我不想在京城,咱们明天就回永州去好不好…这里好冷……”
永州在南,京城在北,相比较来说,京城的冬天,要更加难熬一些。
老人心里也有些难过,他拍了拍李信的后背,声音微弱:“好……明天……我们就回永州去。”
寒风再度吹来,两个人都缩了缩身子。
外面风雪正急,大雪封住了所有的道路,注定了这一老一少,永远都没办法回到永州去了。
因为在这个寒冬夜,他们两个人,都冻死在了这破庙里。
………………………………………………
嘶……好冷…
李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刺骨的冷。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漫天的白色。
奇怪……
记忆中,自己昨天晚上在跟那些小王八蛋们一起喝酒,然后被几个王八蛋给灌醉了,倒在地上就睡了过去,怎么一觉醒来……这么冷?
很快,刺骨的寒意就让李信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漫天都是白色。
见鬼了,昨天晚上还是夏天来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老人,老人像是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样子,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青灰色,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李信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才勉强辨认清楚,这里是一间破庙的样子,破庙里没有别的东西,就只有一些已经残破的神像,还有一些杂乱的稻草。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娘的,这些小王八蛋整老子?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他太虚弱了。
人对抗寒冷,是需要消耗自己的热量的,现在的他,身体已经撑到了极点。
于是李信很干脆的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破庙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推着一个独轮车,领着一个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女孩,路过了这间破庙。
这也是一对老小,老人家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小女孩看起来还小,最多也就五六岁左右。
不过与李信不同的是,这个老人和小女孩,浑身都沾满了黑灰,尤其是老人,双手几乎变成了漆黑色,十指的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煤灰。
很显然,他们是以卖碳为生的。
冬天太冷了,城里的老爷们可不会用身体里的热量硬抗,他们会在家里摆上一个个漂亮的火炉,然后在火炉里丢上几块碳,整个房间里便会变得温暖如春。
这个时代的碳,大多都是木炭。
木炭是需要人烧出来的,因此就有了伐柴烧炭这个职业,在冬天里上山砍树,再烧成碳卖给城里的老爷们。
不过这个职业,如果你只能烧出来普通的木炭,那也只能挣一口活命钱而已,连温饱也不能,更别提大富大贵了。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碳贱愿天寒,说的便是他们。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老一少路过破庙门口,那个小女孩突然停住脚步,指了指倒在破庙里的基因,脆生生的说道:“阿翁,庙里有个人……”
老人停下脚步,把独轮车放在一边,然后抱着小女孩走进了破庙,看到倒在地上,眉目还算俊朗的李信以后,老人家弯下身子,把漆黑的手在李信的鼻子下面探了探,确认李信还有呼吸之后,这个卖炭翁幽幽叹了口气,声音苍老:“也是个可怜孩子,这大寒天的,倒在这里可就没了活路了。”
说着,他弯着身子,走到破庙门口,把独轮车推了进来,然后颇为费力的把李信搬上了独轮车。
还好李信很是瘦弱,不然他还真搬不动这个少年人。
第九十七章 如履薄冰
当天下午,一辆马车开进了大通坊,把这两个女人接走了,不过马车的方向并不是魏王府,具体去了哪里,只有魏王殿下自己心里清楚。
这并不奇怪,七皇子身为留京的四位皇子之一,在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产业,得意楼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送走了这两个女子之后,七皇子回头看了李信一眼,沉声开口:“信哥儿,你杀的那两个李逆皇族,显然身份不低,这些南蜀余孽多半还会再派人来害你,要不要我派些人来保护你?”
说着,他看了看李信住的这个院子,开口道:“再有就是,你这个院子也太简陋了一些,而且地址还暴露了,太过危险,我在大通坊另有一个五进的宅子,你住进去就是了。”
五进五出的宅子,也就是说一套大院子里最起码有五个独立的院落,五进的意思就是有五个门可供进出,这种房子比起李信现在住的这个小院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即便在大通坊这种地方,也算是豪宅了。
李信微微摇头:“殿下,按照这两个女子的说法,上次入京刺杀陛下的人里,有一个李逆皇族的核心人物,这种身份的人本不该被这样当做死士使用,必然是他们内部倾轧,不然这次来害我的,就不会是这两个蠢笨的女子,而是精悍的刺客了。”
“而且我在这里住的习惯了,也不想搬家。”
七皇子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微笑道:“这就是信哥儿你不懂人心险恶了,假使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个李逆皇族是被自己人害死的,可是那些人害他的人也依旧要替他报仇,不然面子上说不过去。”
李信心中凛然。
七皇子说的半点不错,这个南疆的什么小殿下,虽然多半是自己人害死的,可是南疆的李家依旧要替他报仇,不然这件事面子上过不去,那些南蜀遗民也会心生怀疑。
对于这种政治人物的想法揣摩,李信暂时还是要比七皇子逊色不少的。
七皇子继续说道:“再说了,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要替你那个小妹想一下。”
李信点头道:“殿下说的是,这几天我就去物色一下,换一个新住处。”
魏王殿下微微皱眉:“不愿意住我的房子?”
李信苦笑摇头:“殿下这段时间要收拢势力,我又在羽林卫做事,不好牵扯太多,而且我一个羽林卫的校尉,去住一个五进的大宅子,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姬温点了点头:“信哥儿说的不错,这样罢,回头我让九娘给你买一个不太大的院子,不经过魏王府就是了,这样别人查也查不到跟脚。”
话说到这里,如果李信再开口拒绝,那就是不给这位魏王殿下面子,此时李信在京城里还多有仰仗七皇子的地方,当即点头道:“多谢殿下。”
“谢什么。”
七皇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微笑道:“南疆李逆这么多年一直在闹腾,虽然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但是也算是癣疥之疾,如果能顺着这个藤蔓,帮父皇清癣除疥,想来能让父皇开心不少。”
李信深深地看了七皇子一眼,低头道:“殿下,按照我之前看到的平南侯府情报,李家率领平南军十万人镇守在南疆,已经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都没能清除癣疥,恐怕就不仅仅是癣疥这么简单了。”
七皇子面色平静。
平南侯府虽然表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平日里也对皇族毕恭毕敬,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多少也能看出一些猫腻,那位四皇子姬桓接触平南侯府的李淳,目的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白了,只是一层没有人敢捅破的纸而已。
七皇子讳莫如深的笑了笑:“信哥儿,这京城里的水可深的很呢,就目前来说,咱们只能把矛头指向南疆,不能把矛头指向平南侯府,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朝廷让平南侯府掌兵三十多年,并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动李家,而是因为动了李家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平南侯府两代人“忠君爱国”,为大晋兢兢业业镇守南疆,师出无名就要对李家动手,也不占理。
李信心中凛然。
他再一次低估了平南侯府的势力。
能让七皇子这么一个皇族,忌惮到这个地步,李家背后究竟有多大的势力?
换句话说,他真的能斗得赢那个当朝的柱国大将军李慎?
李信微微低头,开口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姬温拍了拍李信的肩膀,低声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总有一天,你我都能够如愿以偿。”
李信默默点头。
魏王殿下负手走出李信的院子,微笑道:“好了,房子的事这几天我会尽快让九娘安排,再有就是,小九她过两天就要出宫,搬进清河公主府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大通坊又不太太平,可全靠信哥儿保护了。”
李信抱拳道:“殿下放心,李信必然竭尽所能,护卫九公主安全。”
李信送七皇子走到自家院子门口,一辆紫色的马车早已经等在了巷子口,七皇子回头看了李信一眼,低声道:“父皇调你做这个公主府亲卫长,其中必有深意,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李信沉声道:“多谢殿下提点。”
七皇子呵呵一笑,负手走上了自己的马车,随着车轮滚动,很快走出了大通坊。
李信望着这辆紫色马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自觉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优越感,但是成为“李信”三个月之后,李信心里渐渐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敬畏。
他固然是个聪明人,但是这座京城里的聪明人太多了。
就目前来看,那位高高在上的承德天子,还有柱国大将军李慎,以及这位七皇子殿下,甚至是得意楼的崔九娘,都并不比他蠢笨。
甚至比他还要聪明一些。
李信愣神了许久,最终负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京城水浊,如履薄冰啊……
第九十八章 前因后果
崔九娘办事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她就亲自上门找到了李信。
“李公子,这是我让人打听的一处院子,只有一进深,不过还算大,有七八间屋子,院子也比你现在这个要大的多了。”
崔九娘面带微笑:“大通坊这地方,不算太好,不过想着李公子以后要在公主府当差,还是在大通坊里寻了个地方,这院子距离公主府很近,仅仅隔了一条街而已。”
李信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这张房契,开口道:“小弟进京以来,多有麻烦崔姐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
九娘淡淡一笑:“妾身是浅陋之人,能做的事情不多,好在这些杂事还算力所能及,能替王爷还有李公子做些事情,是妾身的福分。”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再说了,李公子称呼妾身一声姐姐,妾身替李公子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李信把房契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对九娘拱手道:“崔姐姐,这几天公主要搬进公主府里,我这边也要搬家,许多事情要忙,小小就先住在你那里,麻烦崔姐姐帮忙照看。”
提起钟小小,九娘恬淡一笑:“这丫头很是听话,这些天已经学了一两百个大字了,你让她住在我那里也好,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照顾她也比你来的方便。”
九娘今年二十六岁了,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早该当妈妈了,可是她出于种种原因,一直没能生下孩子,这会儿有了个钟小小,她就把这个丫头当成自己的女儿养着。
说完这句话之后,崔九娘开口道:“你要搬家,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帮工过来?”
李信洒然一笑:“这个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小弟现在在羽林卫当差,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再加上家里没什么东西搬家的时候让他们过来搭把手就是了。”
这位得意楼的掌柜微笑道:“差点忘了,李公子已经是官身了。”
寒暄了几句之后,崔九娘就离开了大通坊,毕竟得意楼这么大一个买卖,随时需要有人看着。
而李信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动身前往了清河公主府,他现在是清河公主府的亲卫长,那位九公主虽然还没有搬进来,但是该有的防卫工作,也该开始布置了。
………………
这边李信正在到处忙活,那边的平南侯府却是沉寂了下去,平南侯李慎回京之后,仅仅在大朝会上面见了一次陛下,就再没有在公共场合下露面了。
至于平南侯府的小侯爷李淳,更是被打断了腿,卧床不起。
平南侯府的书房里,平南侯李慎穿着一身便服,坐在自己的主位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书信。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
看完手里的书信之后,李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淡然道:“那边的人丢了,关本侯什么事情?”
这个年轻人正是跟随李慎一起回京的那个年轻人钟鸣,他是土生土长的巴蜀人,跟在李慎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联络双方。
李信猜的很对,平南侯府跟那些南蜀遗民之间,的确有一定程度的默契,不仅是默契,甚至是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同盟。
当初李知节兵进南蜀国都,将南蜀覆灭,那时的南蜀李家的确与平南侯府势不两立,经常起兵生事,弄得老侯爷李知节,不得不常年驻兵在南疆。
不过,当年以打仗勇猛著称的李知节,在驻兵南疆的十几年里并没有能够把南蜀遗民扫除干净,或者说不仅没有扫除干净,还让更多的南蜀遗民存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平南侯府,与南疆之间没有任何结盟,是老侯爷李知节,刻意的让这些南蜀遗民继续存在,从而维护平南侯府的地位和利益。
直到平南侯府换了新侯爷。
新的平南侯李慎,掌兵南疆之后,就开始大规模的清洗南蜀余孽,没过多久就把那个南蜀余孽的核心闵王给捉了起来,送到了京城腰斩。
这是一个天大的功劳,南蜀余孽也因此差点覆灭,平南侯李慎更因为这一份功劳,被升为柱国将军。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的李慎就跟南蜀遗民搭上了线,而那位南蜀的闵王殿下,就是南蜀送给平南侯府的诚意!
当然了,那个时候这位闵王已经身怀重病,就算不被抓,也活不了多久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两个李家就开始进入了互相依存的状态,彼此之间多有消息往来,这个跟在李慎身边的钟鸣,就是负责南蜀与李慎沟通的人。
钟鸣低头道:“侯爷,小郡主她多半是到了京城,可是我们在京城里没有半点势力,希望侯爷能够帮忙,把小郡主送出京城。”
李慎眯了眯眼睛:“你们的小郡主,在南疆待的好好的,没事跑来京城做什么?”
钟鸣低下了头,沉声道:“小殿下他年初的时候,死在了京城,小郡主悲痛不已,又在家里听到了一些消息,估计是进京来给小殿下报仇的……”
“报仇?”
李慎大皱眉头:“李复怎么死的,李兴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李复死在羽林卫手里,你们那个小郡主还要去寻羽林卫报仇么?怎么死了一个弟弟不算,还要再搭上一个妹妹?”
南蜀闵王有两个儿子,长子李兴,幼子李复。
李复就是死在李信手里的那个小殿下。
年初的时候,南蜀开始谋划进京行刺承德天子的事情,并且把李复逼进了刺杀队伍之中,本来刺杀天子,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那位南蜀的大殿下李兴,还把这个行刺的计划通知了平南侯李慎!
这是摆明了要弄死那个号称文武双全的李复。
正是因为李慎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有了他派人通知李淳的后续。
钟鸣低头道:“侯爷,咱们那边收到了消息,说是一个叫做李信的少年人,杀了小殿下,所以小郡主就偷偷跑了出来,估计是要进京找那个李信寻仇……”
“李信?”
这位当朝的柱国大将军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缓缓起身,朝着自家后院走去。
第九十九章 慈母多败儿
平南侯府的后院里,玉夫人正坐在自己儿子的床边上,给他喂着骨头汤。
李家从第一代侯爷李知节开始,就代代习武,李慎自然也不例外,他上次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下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留情,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腿。
这种伤势,最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如果恢复的不好,将来还会落下残疾。
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种重手,足见这位平南侯是动了真怒,假使李淳不是他的儿子,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被他打死了。
玉夫人炖了一下午的骨头汤,汤汁雪白,她把汤碗端在手里。准备亲手喂给自己的儿子喝。
李淳伸手接过茶盏,低声道:“母亲,孩儿自己来就行了。”
他腿断了,两只手却还都是好好的。
玉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父亲肩膀上的担子很重,你要体谅体谅他,他虽然动手打了你,但是他心里也是不想的。”
李淳喝了一口汤之后,勉强笑了笑:“母亲,是孩儿不好,不该惹父亲生气。”
“你能理解就好。”
玉夫人低眉道:“你父亲是想要把你调教好,将来好把侯府的重担交往你身上,南疆这么重的担子,半点马虎不得,他是着急了才会动手打你。”
李淳放下了手中的汤碗,深深地看了玉夫人一眼。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
“母亲,你说父亲是不是因为我们对那个野种动手了,才会生这么大的火气?”
由不得李淳不这么想。
在这次事情之前,平南侯李慎基本没有对家里人生过气,但是这次回京,不由分说就大发雷霆,李淳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思来想去,真正惹父亲生气的,恐怕就是下手动了那个野种。
至于结交皇子,四皇子姬桓在朝中人脉极好,又担着极为权重的兵部尚书之职,怎么看都是储君之相,自己与他走得近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对于朝堂上的局势,李淳的看法与父亲李慎并不相同,在这位小侯爷看来,四位皇子如果李家一个也不支持,到最后反而会得罪四个人,如果押宝中了一个,说不定会缓和一些李家与朝廷之间的关系。
就算押错了,了不起也就是维持现状而已,有南疆的平南军在,朝廷不会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对李家下手。
玉夫人脸色微变,捂住了自己儿子的嘴,低声道:“胡说什么?”
平南侯府,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利益集团,更是有十万众的平南军作为家底,有这么一份家底,虽然说一统天下不太可能,但是大富大贵位极人臣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本来,李淳是这份家底的唯一继承人。
可是,后面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李信。
按照道理来说,以平南侯府的家底,添一双筷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完全没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李家的这份家业,当初玉夫人才会这么敏感,执意要把李信赶出京城。
毕竟平南侯府的地位尴尬,继承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打理这份家业,所以继承人不会择嫡择长,而是择贤,如果有了第二个继承人人选,李淳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就会变得不太稳固。
玉夫人把李信赶出侯府,后来又要想办法把他赶出京城,李淳这位小侯爷几次三番亲自对李信动手,为的都是这个原因。
玉夫人脸色凝重。
“淳儿,你要记着,你父亲这么多年在外奔波劳碌,都是为了这个李家,为了我们,你要体谅他……”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狠狠一脚踢开了。
走进来的是面色冷漠的柱国大将军李慎。
这位平南侯爷迈步走到李淳的床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玉夫人见势不对,连忙站了起来,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侯爷,出什么事情了?”
李淳也勉力坐了起来,口称父亲。
李慎面色寡淡,并不理会玉夫人,而是看向躺在床上的李淳。
“你是不是与南疆通消息了?”
李淳脸色一白,低声道:“父亲,我……没有。”
“你没有?”
李慎冷笑连连:“南疆都已经派人进京来杀李信了,你要是没有给他们通消息,他们是如何知道,杀了那个李复的不是羽林卫,而是李信?”
李淳咬了咬牙:“父亲,儿子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也有可能是那些南疆刺客有一两个逃出了京城也说不定。”
这位小侯爷硬着头皮说道:“您要是因为那个……那个李信,就要迁怒儿子,儿子无话可说,只要您开心,儿子现在就去给李信磕头认错!”
“无缘无故”被打断了腿,李淳心里自然也有些不痛快,此时他以为父亲是因为李信迁怒自己,心中更不舒服,父子两个人就这样吵了起来。
李慎被气的脸色发青,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房间里的桌子上。
“你懂个屁!”
“南疆李氏的身份何等敏感,我每次跟他们沟通,都是通过带在身边的一个随从,而你呢?”
平南侯李慎冷笑道:“你也就只能用一用你娘的那些郑姓家人,这些人被人一查就能查出跟脚,你是嫌我们李家被人抓住的把柄还不够多?”
李家固然有自己的根基,不怎么怕普通的风浪,但是尽管如此,李慎这个人为人谨慎,还是不愿意给人抓到把柄,尤其是这种联络“反贼”的把柄。
这件事如果坐实了,李家就要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李淳脸色苍白。
如李慎所说,他身边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跟随玉夫人一起过来的郑氏家人,别的平南侯府部曲,都是沙场之上退下来的悍卒,一般不会直接听他这个小侯爷的话。
就算那些部曲愿意听他的话,也会提前知会玉夫人一声。
玉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她勉强一笑:“侯爷,这件事兴许真不是淳儿做的,回头妾身去问一问那些家人,淳儿身上还有伤,您可不能再冤枉了他……”
李慎冷笑着看了李淳一眼。
“给你去查,就是他做的,也变成不是了。”
这位柱国大将军面色冷然:“这么些年就是因为你太过宠溺,所以他才这般不成器,还不如……”
这里他想说还不如那个在山野之中长大的李信,不过话到嘴边李慎还是没有说下去。
那个私生子,这辈子也只能是私生子了。
李慎深呼吸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侯府里头所有郑姓之人,全部返回郑氏去,至于到底是谁去给南疆送了信,本侯会去查。”
“查到了之后……”
李慎冷冷的看了李淳一眼。
“查到了之后,我就再打断你另一条腿,再把那送信的人两只腿都砍了!”
第一百章 皇女出宫
承德天子的第九个女儿,清河公主终于年满十六岁了。
天子一直颇为宠爱这个女儿,因此抽出时间参加了她的及笄礼,不过这位皇帝陛下事务繁重,只露了一面之后,就回长乐宫理事去了。
按照大晋的规矩,及笄之后,就代表这位公主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皇家就可以给她物色合适的良婿了。
当天,清河公主的生母淑妃娘娘,亲自给这位九公主行笄礼,也就是用簪子把头发扎起来。
这位淑妃娘娘泪眼婆娑。
“你父皇真不公平,口口声声说宠爱你,结果你的公主府却在那么偏远的大通坊,回宫一趟都不方便,就算永乐坊里住不下人了,住在明德坊柳树坊也就是了,哪有让皇女住在大通坊的道理?”
大通坊在京城南城,是距离皇城比较远的几个坊之一,清河公主是第一个住进大通坊的皇女,难怪这位九公主的生母心里不喜。
姬灵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妃的话,于是对陪在一旁的七皇子姬温眨了眨眼睛。
这兄妹两个人一母所出,淑妃娘娘也是七皇子姬温的生母。
今日是他胞妹的及笄礼,姬温身为胞兄,自然是要到场的。
这位魏王殿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母妃放心,大通坊的公主府是儿子亲自去监工的,比起别的皇姐皇妹们,足足大了三四倍有余,委屈不了小九。”
七皇子这话并没有说错,大通坊固然有些偏僻,但是相应的房子也不是很值钱,以户部还有宗人府拨放下来的预算,比起其他的公主府可要大的多了。
再加上姬温身为工部尚书,修建公主府的时候,用的各种材料都是最贵的,从质量上来说,清河公主府甚至可以说是京城里最好的一座公主府。
淑妃娘娘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哽声道:“地方大有什么用,离皇城这么远,你兄长走了,你也走了,宫里连个陪我说话的人也没有。”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撒娇道:“阿娘,这又没有什么,女儿想您了还是会回宫看您的嘛。”
按照规矩,皇子皇女出宫之后,再想回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仅需要提前报备,更需要时间允许,比如说初一十五这种,不到特定的时间,皇子皇女无宣召不得入宫。
魏王殿下也在一旁劝道:“母妃安心,孩儿在外面会好好照顾小九的,再说了,她也到年纪了,宗室规矩摆在这里,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宫里不是?”
淑妃娘娘擦了擦眼泪,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是,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父皇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她选驸马?”
七皇子微微低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母妃,小九年纪还小,驸马的事不着急,等再过两年再把她嫁出去也不迟。”
“怎么就不着急了?”
淑妃娘娘声音大了一些:“她都十六岁了,为娘十六岁的时候,都嫁进宫里来了……”
在淑妃娘娘的寝宫里折腾了半天之后,九公主终于从宫里走了出来,临出宫之前,她还去长乐宫给承德天子磕了个头,承德天子大为欢喜,把随身的一块玉佩赐给了这个女儿。
后世的电视剧里,什么天子的随身物件都可以当做尚方宝剑,甚至当做圣旨使用,这是很不可理喻的事情,天子不开口,这玉佩就只单纯是一块贵重一些的物件而已。
事实上就算天子想要发圣旨,都要经过三省走一遍流程,不然圣旨就没有法律效力。
只不过一般来说,没有三省的官员会正面硬刚皇帝,驳回圣旨就是了。
就这样,到了下午的时候,九公主才堪堪从皇宫里走了出来,大太监陈矩亲自把她送到了宫门口,走到永安门门口的时候,陈矩停下脚步,对着姬灵秀低头道:“九公主出了宫,要记着常常回来看望陛下,陛下可十分喜欢九公主您。”
姬灵秀眨了眨眼睛,对着这位大太监微笑道:“大公公放心,灵秀会经常回宫看望父皇的,父皇他政事繁忙,平日里大公公多照顾一些。”
陈矩脸上露出笑脸:“殿下放心,老奴晓得的。”
“宫中还有些事情,老奴就送到这里,殿下记得常常回宫。”
“知道了。”
就这样,九公主姬灵秀坐着轿子,走出了永安门。
出来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从小生活的皇城,心中也有些异样的滋味。
如果她嫁在京城,以后还有机会常回宫看看,如果像另外几个皇姐一样被嫁到外地,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七皇子姬温骑在一匹大马上,看着把头探出轿子的妹妹,微笑道:“怎么,舍不得宫里了?”
九公主转头看向自己的胞兄,轻哼了一声:“才不是,只是有些舍不得母妃。”
皇子皇女,听起来很是贵重,但是在成年之前,在宫里往往过的都不是特别好,因为宫中规矩特别多,从很小的时候,每日里就要跟着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大人们学习经书文章。
说白了,就是一座大一些的牢笼。
出宫开府之后,才能够自由一些。
姬温微微一笑:“还算你有些良心,没有忘了母妃。”
姬灵秀对着自己的胞兄挥了挥手,示意这位七皇子靠近一些。
姬温驭马靠轿子近了一些,九公主脸色有些微红,她探出脑袋,在七皇子耳边低声道:“七哥,你说父皇他让李信给我做亲卫长,是什么意思?”
魏王殿下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我又不是父皇,我如何知道?”
九公主被他这么一调笑,脸上的红晕更重,低哼了一声,把头缩回了轿子里。
少女怀春,是应有之事。
李信长的并不丑,再加上身上有一股成熟男人的气度,最关键的是他做的东西还特别好吃!
种种原因之下,姬灵秀对李信已经非常有好感了。
这位九公主坐在淡黄色的轿子里,慢慢朝着大通坊走去。
不知不觉,她已经开始憧憬以后的日子了。
第一百零一章 缺钱
快中午的时候,兄妹两个终于来到大通坊。
李信带着二百个羽林卫,等在清河公主府门口,对着九公主的鸾轿躬身行礼。
“卑职等,见过清河公主。”
李信没有跪下,只是半弯着身子,但是他身后的这些羽林卫将士,纷纷半跪在了地上。
李信抬头瞥了一眼,继续低头道:“见过魏王殿下。”
他身后的那些羽林卫将士并不认得七皇子,不过见自家老大低头行礼,纷纷再次低头:“参见魏王殿下。”
七皇子翻身下马,走到李信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呵呵笑道:“信哥儿用不着这么客气,小九现在搬出来住,以后安全可就全靠你了。”
李信低头道:“殿下放心,卑职等一定尽心竭力。”
老实说,这份工作并不难做,因为李信手下足足有二百号人,就算分成昼夜两组,再刨去休沐的人数,每天在公主府值班的人至少也有七八十个人,这么多人看着一座公主府,还是很轻松的。
七皇子微微一笑,回头对着那顶鸾轿说道:“小九,快下来认识认识人,这些亲卫可都是父皇从羽林卫调过来的,来给你的公主府做亲卫,是委屈他们了。”
要知道,羽林卫可是京城的精兵,从大晋开国以来,或许有羽林卫调到皇子府上做亲卫的事情发生,从却没有羽林卫调到公主府做亲卫的。
如果不是承德天子另有考虑,李信手底下这个校尉营也不太可能来清河公主府做亲卫。
一身淡紫色衣裳的清河公主姬灵秀,大大方方的走下了鸾轿,这位公主殿下先是不动声色的看了李信一眼,然后把目光看向李信身后的羽林卫,她脆生生的开口道:“今后府宅安宁,就全仰仗诸位了。”
李信等人纷纷低头。
“卑职等分内之事。”
七皇子伸手对从宫里跟出来的侍女们挥了挥手,淡然道:“好了,地方到了,你们把东西都搬进去。”
说到这里,这位魏王殿下不咸不淡的说道:“今后你们就在公主府里做事,虽然不在宫里了,但是该讲的规矩一样要讲,好好在这里做事,不要有什么歪心思,不然公主饶得过你们,本王也饶不过你们,听明白没有?”
身为皇族,连削带打是基本功了,显然这位魏王殿下的基本功极好,这些九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一个个战战兢兢,连连点头。
公主搬家是一桩很麻烦的事情,且不提她本身有多少东西,就是朝廷各级官员送过来的礼品,就把清河公主府摆的满满当当。
再加上这位九公主本身的东西也非常多,因此搬家就成了一个浩大的工程。
李信手下的这些羽林卫不得不给那些宫女们帮忙安顿。
而在这个时候,李信正和七皇子一起走在清河公主府的后院。
现在,他们两个人身份相对来说有些敏感,是不能常常私下见面的,这次七皇子帮着自己的胞妹搬家,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一次。
两个人在公主府后院的一处凉亭下面坐了下来。
魏王殿下面带微笑:“今后一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小九这里做校尉,也算避一避风头,等李慎回南疆之后,我再帮信哥儿寻一个出路。”
实话实说,公主府亲卫队长这个身份没有任何出路,也就是说没有升职空间,李信肯定是不会长久的待在这个位置上的,毕竟他面前还有平南侯府这么一座高高的大山,等待着他去攀登。
李信抬头看了一眼七皇子,开口道:“殿下怎么知道李慎会回南疆去?”
七皇子眯了眯眼睛:“这十多年时间里,李慎留京的时间都不是很多,说白了是他自己不太愿意留在京城。”
这位魏王殿下呵呵一笑:“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南疆那边的匪逆就会再次生出事情,这位柱国大将军就不得不再次披甲上阵,为国平叛去了。”
李信默然。
过了片刻之后,李信才淡然一笑:“现在暂时不去想平南侯府的事情,而且我现在年纪还小,不急着向上攀爬,倒是殿下……”
姬温微笑道:“我已经按着信哥儿的意思,不再延揽门客,朝中大臣也接触的少了。”
说到这里,这位七皇子殿下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天目监那边……也没有再联系了。”
李信微笑道:“殿下能有这种大毅力,将来必然大事可期。”
人往高处走才是常情,但是要一个人自断手足,那就太难太难了。
魏王殿下苦笑一声:“不瞒信哥儿,没了天目监,让我觉得像是瞎了眼睛一般。”
李信低头道:“没了天目监,那殿下不妨自己培养一个天目监。”
七皇子微微摇头。
“那要花太多银钱了,我的魏王府现在开销太大,养不起这么一个组织了。”
这种特务机构,想要弄起来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尤其是前期,基本上就是砸钱。
李信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或许我可以帮一帮殿下。”
…………
李信与七皇子一直密谈到下午,然后七皇子起身离开公主府,李信也去帮着九公主她们搬东西。
等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九公主还有她带进清河公主府的宫人们才算安顿下来,这段时间,李信带着那些羽林卫跟着帮了不少忙。
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李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准备下班回家。
现在他的新家也弄好了,距离清河公主府大概也就一柱香的路程,回家可以说是方便了很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好直接离开,于是在后院找到了正在指挥宫人布置庭院的九公主。
“殿下,这边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李大校尉微微低头:“哨官朱恪会留下来职业,同时还有接近半数羽林卫也会留下来,殿下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召唤他们。”
九公主瞥了一眼李信,低哼道:“下午的时候,你跟七哥去哪了?”
这座公主府占地很大,而且九公主刚刚搬进来,还不太熟悉,因此李信跟七皇子躲在后院,她也没有找着。
李信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殿下,下午我一直在府里帮着搬东西啊,不信你可以问。”
九公主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咬了咬牙。
“听七哥说,你又弄出了个什么火锅,本宫也要吃……”
皇女开府之后,就可以自称本宫了。
李信无奈的笑了笑:“好,等我回家去拿点材料,就回来给公主弄这个。”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
“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