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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师承李信

    承德天子重病昏厥的消息,被最大限度的控制在了宫里,为此陈矩还杖死了十来个想要传消息出宫的宫人,这件事在大太监的雷霆手段之下,几乎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京城里也就五位宰辅知道详情,其他人只能像李信这样,全靠一些蛛丝马迹猜测。

    这件事情之后,京城里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朝廷在太子殿下和五位宰辅的手下一如既往的照常运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魏王殿下进宫求见陛下,也被拦了下来,没能见到承德天子。

    而李信从陈国公府回来之后,便开始正常在羽林卫里上下班,偶尔去一趟侯敬德的班房,与那个黑脸大个子商议些事情。

    转眼间,已经三天时间过去。

    金陵城下雪了。

    这会儿还有一个月才进腊月,但是雪花却已经有鹅毛大小,只从早上下到晚上,就把京城染成了一片雪白色。

    这种大雪夜里,按理说应该躲在家里红泥小火炉,煮几盏酒才算惬意,但是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永远和惬意这两个字没有缘分,尽管漫天大雪,永乐坊里还是有人在雪夜里奔走。

    这个人影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在雪野里并不是很起眼,他踉踉跄跄的在永乐坊里穿行,每走过一片地方,留下的脚印就很快被雪花抹去。

    终于,他到了齐王府门口,敲响的王府的侧门。

    侧门打开,有人出来把他迎了进去,兜兜转转到了齐王府的后院。

    齐王府比魏王府早建,虽然占地没有魏王府那样大,但是院子里处处廊阁,设计的很是精巧。

    曾经承德天子驾临齐王府,也夸奖过这个宅子精致。

    这个冒着雪夜赶到齐王府的灰衣人,终于在齐王府的书房里,见到了当今的四皇子,大晋的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个子不是很高,此时他披着一身纯黑色的大氅,静静的坐在书房的主位上。

    书房里不止有他一个人,还有七八个门客。

    魏王殿下平素最爱交友,碰到有才学有见识的,就会想法子请到家里做客,聊的来便会收做门客养在家里,当做幕僚使用。

    他出宫开府九年,齐王府里养了二三百门客,眼下汇聚在书房里的,就是这些门客里的佼佼者,也是四皇子的几个心腹。

    这个灰衣人在书房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然后恭敬跪在地上:“殿下,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了。”

    齐王殿下本来正在与门客交谈,闻言立刻看向这个灰衣人,开口道:“递过来。”

    这个灰衣人,从自己衣袖里摸索出了一块绢布,绢布上写着两行不太明显的字迹。

    齐王殿下还没有接过这块布,就皱眉道:“怎么这么脏?”

    灰衣人苦笑道:“殿下,咱们在宫里的人为了把消息传出来,给陈公公活活打死了十几个,这块布是他们拼死递出来的,难免……难免有些血污……”

    四皇子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把这块布捏了过来,然后放在桌子上打开。

    勉强分辨清楚布上的字迹之后,齐王殿下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诸位,如本王前几天所料,宫里确实是出事了……”

    齐王殿下眯着眼睛说道:“父皇他伤势恶化,前几天昏厥了过去,太医院救了半天才救回来。”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瘦弱无比的书生微微低头,开口道:“殿下,发病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陛下大行之期不远,咱们要做好准备了。”

    另一个幕僚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身材有些微胖,他大着嗓子说道:“上个月若不是那个羽林卫的李信插手,此时太子多半已经被废了,咱们也用不着再来一次。”

    齐王殿下脸色有些难看。

    王家的事情出了之后,四皇子的确派了人,要把王安民一家统统杀了,然后栽在太子头上,这样太子多半已经因为失德被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齐王府的刺客派出去之后,被人挡了下来。

    十几个精锐刺客有去无回。

    好在这些刺客都是四死士,到死也没有说出半个关于齐王府的字。

    这件事,让四皇子惴惴不安了一个多月,他生怕派人保护王家的是自己的老爹承德天子,好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朝廷那边也没有人过来找他,他就渐渐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王家的事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要再提。”

    皇子面色肃然:“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动手了,姚翁,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被四皇子称为“姚翁”的,正是那个微胖的老者,这人名叫姚虎,是个秀才功名,早先年考学屡试不第,只能在家里教书为生,但是这人心思很重,九年前齐王府刚刚开府,招贤揽士的时候,他就自告奋勇来面见四皇子,一转眼九年时间,他已经成为了齐王府的绝对心腹。

    “早准备好了。”

    姚虎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张,低头笑道:“太子殿下这些年纵情声色,可做下了不少冤孽。”

    大皇子出宫开府之后,便放弃了皇位继承,整日里花天酒地,而且他为人好色,为了女人,真就做下不少恶事。

    而且是不加遮掩的那种。

    一来是因为他是天潢贵胄,就算事情告到京兆府,甚至告到刑部,也无人敢理会,根本没有遮掩的必要。

    二来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当年自以为即位无望,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也懒得去遮掩这些事情。

    本来,身为宗室,就算作奸犯科,一般也不会怎么受到责罚,就算事情闹大了,最多也就是被皇帝下旨申饬几句,罚几年俸禄,根本不可能定罪。

    但是太子就不一样了。

    你身为太子,还没有即位便作案累累,若是成了天子,那还了得?

    齐王殿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把这些东西,送到御史台那些御史手里去,上次王安民的事情之后,御史台那些受了牢狱之灾的御史,心里多半都还怀着恼恨。”

    “让他们上书参奏太子失德。”

    朝廷上下,所有衙门都有可能畏惧储君即位之后报复,但是独独御史台的人不会,这些言官最喜欢的就是忠言直谏,有些年纪稍大的甚至悍不畏死,因为他们清楚,只要自己死了,就会轻而易举的名留青史。

    姚虎低头笑道:“在下这就去办。”

    四皇子又转头看向那个瘦弱的年轻人。

    “文和,你带人把这些东西多抄几份,到了合适的时机,就派人贴在永乐坊的大街上。”

    说到这里,四皇子冷不丁的笑了笑。

    “这一招,还是那个李信教会本王的。”

    ;

第三百零二章 袖手旁观

    王安民死了之后,御史台的人一度群情激愤,虽然这件事被承德天子压了下来,但是凡事可疏不可堵,所以当齐王府把那些太子的罪状送到几个御史手上的时候,他们个个群情激愤。

    这些人,都是忠实的齐王一系,若是太子登基,他们都没有好处,拿到这些“罪证”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没过多久便炮制出了七八封字字血泪的奏书,低到了御史大夫严轱的案头。

    老严轱已经是花甲之年,准备告老还乡的年纪了,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到这些后生们递上来的奏书,还是不由大皱眉头。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这些御史对着严轱拱了拱手:“严老,我等奏书内容,您也看见了,可以说是字字血泪,太子殿下经年不过修德行,开府十年犯下罪行累累,单单因秦王府丧命之人,就要超过十个,更是强抢民女无数,此情此景,若不上达天听,我等良心何存?”

    严轱叹了口气:“怕只怕这些东西送不到陛下那里去,依旧送到东宫,到时候我御史台又要跟着你们罹祸。”

    “我辈御史,何曾惧祸?”

    这些御史群情激愤:“此若不言,更言何事?”

    老严轱无奈起身,摇头道:“罢了,你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老夫也要上奏书乞骸骨归乡了,京城的事,我这个老骨头不掺和了。”

    说着,他也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奏书,跟那些弹劾太子的奏书放在了一起。

    他虽然是御史大夫,有审核御史台御史奏书的权力,但是却没有权力直接拦下来。

    就这样,七八个御史的奏书,连同严轱请辞的奏书,一起被送到了东宫。

    太子殿下气的满脸通红。

    他这些年虽然胡闹,但是还是很注意分寸的,一般下手的对象也只是一些平民百姓,不敢对官员或者勋贵家族下手,而且近年这位太子殿下也收敛了不少,没想到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被人翻出来旧事重提。

    偏偏他还无话可说。

    因为这些事情,的的确确是他曾经做过的。

    太子殿下脸色通红,良久之后,才对着几个宰相憋出了一句话。

    “这些……这些人,都是别有用心之辈!”

    张渠等人最近经常在东宫里理事,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几封奏书,这位尚书台的左仆射一封封看了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封,发现上面写着御史大夫严轱的名字,不由皱了皱眉头。

    打开看了之后,张渠反倒是舒了口气,抬头看向太子殿下,缓缓开口道:“殿下,御史大夫严轱,上书请辞了。”

    太子殿下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就准了,这老货连自己的下属也看不住,要他何用!”

    张渠叹了口气:“殿下,严轱致仕之后,御史台该有何人主理?”

    这种时候,正常情况下自然是太子殿下派遣自己的心腹顶上,从而慢慢掌控核心权力,但是很可惜,这位太子殿下手底下没有人有资格。

    做官也是要有足够的资历去做,御史大夫的地位尊崇,而且是正二品的高位,想要做到那个位置上,最起码也要从二品,或者是本来就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才有资格。

    太子殿下手下没有这种级别的朝堂大佬。

    这位太子殿下脸色难看,只能低头道:“让御史中丞补上就是。”

    张渠缓缓点头,然后继续说道:“那这些奏书……”

    太子殿下肥胖的脸抖了抖,最后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闷声道:“留中不发。”

    留中不发就是不处理,装作没有看到,太子殿下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学乖了,知道暂时不能跟御史台硬来,准备暂时隐忍。

    张渠颇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这个时候,一旁的桓楚也把御史台的奏书看完了,这位桓相脾气就要暴躁的多了,他直接站了起来,看向太子殿下:“老臣请问殿下,这些奏书之中所言是否属实,如若不实,这些御史便是诽谤储君,臣请立刻拿他们进大理寺!”

    桓楚这个人,是没有什么私心的。

    他先前请求承德天子把另外三位皇子封藩,看起来像是东宫一党,但是现在就直接当面怼起了太子。

    面对桓相的问题,太子殿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孤……当时,年幼无知…”

    这种东西没什么否认的余地,一查就可以查的出来,太子殿下索性就认了。

    桓楚怒哼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负手离开东宫。

    见他这样无礼,太子殿下心中也暗自恼恨,把这个老头记在了心里。

    相对来说,张渠就要沉稳的多,他起身对着太子殿下拱了拱手:“殿下,这件事暂时留中不发,不过若这些奏书上所说之事都是真的,那么殿下应该立刻补救才是。”

    太子殿下脸色有些发红,他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请张相指教。”

    “该赔的赔,该安抚的安抚,尽量找到苦主,给他们补偿。”

    张渠叹了口气:“殿下也知道那些御史别有用心,他们既然抓住了殿下的尾巴,上书只是他们的第一步,不太可能就此干休。”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张相说的是,孤这就让人去……补偿他们。”

    张渠站了起来,看向太子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头道:“殿下,老臣也告辞了。”

    太子有些心虚的起身还礼。

    “张相慢走…”

    张渠出了东宫之后,桓楚并未走远,张相加快了步伐,没多久就追上的桓楚,这位尚书左仆射拉着桓楚的衣袖,苦笑道:“桓翁这么暴躁的性子,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桓楚停下脚步,对着长乐宫方向拱了拱手,面色肃然:“无它,因有一圣君耳。”

    张渠闻言,缓缓叹了口气:“陛下自然是圣明的,但是现在也有些…不听劝了,不瞒桓相,老夫私下里不止一次请求陛下易储,陛下都不曾答应。”

    两位宰相并肩在皇城里走动,张相神色有些忧虑:“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充其量不过是中人之姿,这也罢了,偏偏还品行不佳,陛下辛苦二十年打理的江山,可能便会在他手里开始败落。”

    桓温闷哼一声:“张相你且看着,御史台的那些人虽然不知道是受了哪位皇子指使,但是他们绝不会就此停手,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太子能不能坐稳东宫,还是未知之数!”

    两位宰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快意。

    “让他们闹去,与我等何干?”

    他们两个都多少有些不喜太子,因此选择袖手旁观。

    如桓相所言,事情很快就闹大了,

    就在当天夜里,永乐坊的大街上,被贴满了大字报。

第三百零三章 薄凉

    宰相是文官之首,五位宰相每一个在朝堂里都有一大批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像张渠还有桓楚这种做了不少年的宰相,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他们如果肯帮助太子,不管有朝堂上有什么动静,都可以凭借人脉关系硬生生压下来。

    可惜太子殿下并没有得到两位宰相的认可,他们两个都不会帮助东宫。

    于是,当第二天整个永乐坊贴满大字报的时候,事情就爆发了。

    永乐坊里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是京城的上层圈子,几乎代表了京城八成以上的势力。

    永乐坊里的舆论爆发,与整个京城舆论爆发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永乐坊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们在看到这些大字报的时候,不会像普通的老百姓一样吵闹,大部分人都是看过之后丢在一边,少部分人会揭下一份大字报,悄悄留下。

    但是即便永乐坊里的人不说话,太子作恶的事,也终归是传开了。

    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在大通坊的李信就收到了消息,魏王府的人给他送了一份大字报过来,李信看了之后,立刻动身前往永乐坊。

    魏王府里,魏王殿下正拿着一份大字报反复观看,见到李信走进来之后,他站了起来,对着李信笑道:“信哥儿,四哥倒是从你那里学去了这一招。”

    李信对着七皇子抱了抱拳,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这一招四皇子用的比我厉害,我当初充其量只是伤到了平南侯府的皮毛,四皇子用这一招,却是打到了太子的要害。”

    说到这里,李信看向这张言辞凌厉的大字报,摇头道:“今日是永乐坊,明日可能就是明德坊和柳树坊,只要两三天时间,太子的恶名就要传遍京城。”

    人类在八卦的时候,总是喜欢听到坏事,而不太喜欢听到好事,就拿后世的新闻来说,某地丰收的消息从来无人问津,但是某某高官养了多少女人,作了多少恶,贪了多少钱,却能引起广泛关注。

    这件事情也是一样,最多一两天功夫,京城上下都会在议论这件事。

    七皇子眯着眼睛微笑道:“最关键的是,这上面写的东西,应该都是真的,否则四哥不会这样言之凿凿。”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皇城的方向,呵呵一笑:“以太子的能力,这一次如果陛下不再次出手,他还是应付不了,过一段时间他的名声彻底臭了,朝堂上下就都会上书劝陛下易储。”

    说到这里,李信微微皱眉:“问题是,四皇子的行为有些怪异。”

    魏王殿下本来颇为开心,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向李信。

    “如何怪异了?”

    李信低声道:“按照道理来说,就算太子被废,东宫的位置也未必能够落到四皇子头上,论嫡长制,他前面也还有三皇子,论能力,殿下也不会输给他,他为何这样急着这样不遗余力的把太子拉下来,好像……”

    “好像太子之后,陛下必然立他一样。”

    李信皱眉道:“从这点上来看,四皇子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倚仗,他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针对太子。”

    魏王殿下也皱了皱眉头。

    “那多半就是几位宰相里,有一位或者是几位倒向了四哥。”

    朝堂里五个宰相,李信都有了解过,此时听七皇子这样说,他也缓缓点头:“多半是这个样子,朝中一共五位宰相,如果太子被废,五位宰相里有三个支持四皇子,那么他的机会就会大上不少。”

    说到这里,李信沉声道:“不过这种事情,全看陛下的圣意在哪,宰相们也不能左右陛下的心思。”

    魏王殿下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李信,问道:“陈国公府那边,有消息么?”

    李信去叶家之后,到今天已经两三天功夫了,那位陈国公叶晟说考虑考虑,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答复。

    提起叶家,李信微笑道:“殿下,这个用不着等叶家回复,只要叶家没有从羽林卫里抽身,就基本是默认倒向咱们了,如今三天时间过去,叶璘仍旧是羽林卫的中郎将,殿下大可以放宽心思。”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这场朝堂斗法,能不能顺利废了太子。”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几位宰相那里,殿下也可以让人去探一探口风了。”

    两个人正在商量对策的时候,一个魏王府的下人突然矮着身子走了进来,对着七皇子躬身道:“殿下,宫里来人了,要请您进宫去。”

    七皇子皱了皱眉头:“是去东宫。”

    这个下人点了点头:“是太子殿下请您进宫去议事,宫里的公公就在前厅等着呢。”

    魏王殿下淡然点头,摆了摆手道:“让他等着吧。”

    如果是承德天子召唤,七皇子此时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进宫去,但是如果是东宫的命令,那也就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下人点了点头:“小人知道了。”

    这人退下去之后,李信微笑道:“太子慌神了。”

    “是要慌神。”

    魏王殿下呵呵一笑:“这事放在我头上,我也要慌神,何况是大兄。”

    李信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殿下,你有没有类似的把柄……”

    如果魏王殿下也有类似的把柄,那么就要趁着这个时候,尽快的处理掉,或者掩藏证据,或者安抚苦主,不能在以后给别人寻到这样的机会。

    魏王殿下笑着说道:“我哪里有大兄那样好色,而且我也不太忍心杀伤人命,这么些年魏王府连个侧妃也没有,也就在外面养了几个外宅而已…”

    说到外宅两个字,魏王殿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李信:“信哥儿,你说得意楼会不会成为四哥的话柄?”

    李信心里大皱眉头。

    他很清楚,七皇子这会儿问的并不是得意楼,而且崔九娘。

    崔九娘跟了七皇子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替魏王府打理得意楼,到了现在,七皇子反而害怕她成为自己的污点了。

    这种人,有些太薄凉了。

    李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微笑道:“只要不是像太子这样毫无遮掩的事情就行,得意楼终归是藏在暗处的,咱们尽可以分辨,况且殿下身为皇子,养几个外宅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要不像太子那样抢人杀人,就不可能有事。”

    魏王殿下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李信笑了笑:“信哥儿且坐在这里,我去宫里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李信也起身告辞。

    “我也要去羽林卫看一看,就不打扰了。”

第三百零四章 赌场规矩

    回了羽林卫之后,李信还没有来得及去校场跟右营的人说话,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确切的说,并不是客人。

    因为这个人是羽林卫的中郎将,李信的顶头上司。

    此时的叶璘,穿着一身青色的袄子,身材修长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哪个书塾的教书先生,他走进李信班房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李信讪讪一笑,起身对着叶璘拱手行礼:“卑职见过中郎将。”

    不管怎么说,叶璘都是名义上羽林卫的老大,该尊敬还是要尊敬的。

    叶璘并不回礼,只是在李信的班房里转了一圈,然后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盯着李信看了一会,最终语气幽幽的问道:“李郎将,你与我老父说什么了?”

    李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吐槽。

    原来你不知道,看情况还以为你来兴师问罪的……

    李信起身,勉强一笑:“只是给叶老公爷送了两坛酒,然后略微提及的一些京城的局势。”

    叶璘拍了拍桌子,咬牙道:“你就不要提那两坛酒了,这几天老人家又喝醉了两三次,见人就打,他已经是花甲之年的高龄,如何能禁得起这样折腾?”

    说到这里,叶璘抬眼看了李信一眼。

    “今日一大早,父亲便把我叫过去,让我来羽林卫大营见你,我至今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来见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信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位叶老公爷这几天心情很是纠结,所以才会数次饮酒喝醉,而在今天早上,陈国公府也看到了永乐坊里疯传的大字报,这位叶公爷终于决定,要与魏王府这边接触接触。

    李信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叶家是魏王府这边能够争取到的,最为重要的力量,从份量上来看,甚至可以占到一半左右,如果叶家真心实意的帮助魏王府,那么魏王殿下继位的可能性,少说也要上升三成以上。

    毕竟当初是陈国公叶晟,指挥着大晋的军队,平灭的北边的北周,那场战争里,冒出了许多优秀的年轻将领,这些年轻人在之后的三十年里,充实了大晋的军方,现如今不管是禁军还是镇北军,只要能称得上一声将军的,多半就是老国公叶晟的门生旧部。

    更关键的是,镇北军还直接领导在叶家的长子叶鸣手里,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撇开南疆的平南军不谈,叶家就是大晋军方的半壁江山!

    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国公叶晟才被困在京城三十多年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李信起身走到叶璘面前,给这位中郎将倒了杯茶,微笑道:“老公爷让中郎将来寻我,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李信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白纸,缓缓在叶璘面前摊开。

    这是在永乐坊四处张贴的大字报。

    前段时间,李信在见叶晟的时候,与那位老公爷说过,太子东宫不稳,如今太子东宫果然不稳了,叶晟才审时度势,下定决心让叶璘过来见李信。

    李信咳嗽了一声之后说道:“中郎将请看,这是今日在永乐坊里四处张贴的文书。”

    叶璘飞快的扫了一眼,看完之后也是脸色微变。

    “这上面所写,是真的还是诽谤?”

    “多半是真的。”

    李信眯着眼睛笑道:“中郎将方才问卑职前几天与老公爷说了什么,卑职现在告诉中郎将。”

    “我与老公爷说,我和侯敬德都倒向了魏王府,若京城有变,羽林卫定然是要相帮魏王府的,到时候如果魏王府落败,中郎将你这个叶家人很有可能会拖累到叶家。”

    叶璘心里猛然一咯噔。

    他想到了早上父亲与自己说的一句话。

    “太子多半不会是太子了,这场局,咱们叶家本来可以冷眼旁观,不必下场,但是那个年轻人说得对,再这样下去,叶家到了叶茂那里就要慢慢衰亡了。”

    叶璘抬头看了一眼李信,良久之后才缓缓吐了口气:“你们……要造反?”

    李信被叶璘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去把自己班房的房门关了起来,回头对着叶璘苦笑道:“中郎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种话哪里是能说出口的?”

    叶璘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只是说一说,你们两个货已经要准备做了!”

    李信微笑道:“我提前与老公爷说通了这一个关节,叶家随时可以脱身出去,只要老公爷动手杀了中郎将,叶家自然可以继续袖手旁观。”

    叶璘勃然大怒。

    “凭什么我就要白白去死?”

    李信白了叶璘一眼。

    这家伙估计不知道,这个提议是他老爹叶晟提出来的。

    李信笑了笑:“即便中郎将不死,这个时候只要主动脱离羽林卫,以后也多半不会受到太大牵连,但是老公爷并没有这么做,三天过去了,中郎将依旧是中郎将。”

    叶璘低头叹了口气:“所以,今天早上老爹看到了这份贴在永乐坊的文书,才终于下了决心。”

    说着,叶璘感叹了一声:“说来奇怪,我也是从永乐坊里走出来的,沿路怎么就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李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会儿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太子殿下又不是个死人,他肯定会派人清理这些东西的。

    “中郎将,你一直想着出京北上为将,这一次便是你的机缘,也是叶家的机缘。”

    李信眯着眼睛微笑道:“老公爷既然已经点头,那你我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要这艘船不翻,不止是中郎将你,还有小公爷叶茂,以后都可以顺利出京为将,叶家会如同叶茂的名字一样,根繁叶茂。”

    这番话本来应该让叶璘激动起来才是,但是中郎将喝了口李信倒的茶水,神色反而平静起来。

    “这是一场豪赌。”

    叶璘淡淡的看向李信:“京城里任何一个高官摆在我父的位置上,都不会跟你们赌,也就我父这种军中丘八出身的人,愿意拿整个叶家去跟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庄。”

    李信今年十七岁,叶璘已经三十一了,从这点来看,他称呼李信一声小孩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叶璘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李信。

    “李兄弟,赌局上最基本的规矩就是,赌本越大,赢了之后的利益也就越大,不知道魏王府能不能接下叶家这么大的赌本?”

    “给不给得起钱?”

    叶家的这位小少爷,早年也跟叶茂一样混账,混迹在京城的各大赌坊里头,不过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就改了。

    此时的中郎将,仿佛重新变成了赌场里的那个叶四少。

    是的,叶晟一共四个儿子,不过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李信面带笑容。

    “只要咱们赢了,一定给叶家家底翻倍。”

第三百零五章 兵变与扯皮

    老实说,以叶家这个规模,想让它翻倍是不可能的,武皇帝与承德天子两代皇帝,才把叶家压制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七皇子即位,最多也只能解开一些对叶家的限制,比如说把镇北军依旧交到叶家手里。

    不过漂亮话还是要说的。

    叶璘听了之后,只是摇头道:“既然老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翻倍就算了,到时候魏王殿下能够认账便好。”

    李信笑了笑:“中郎将放心,诸皇子之中,最可能认账的就是魏王殿下了。”

    叶璘伸手喝了杯茶,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你们准备怎么做事?”

    李信也坐在了叶璘对面,思索了一会之后,便沉声道:“先是要等,看陛下会不会废了现在这个太子。”

    “若是废了,就看下一个太子是谁,要是魏王殿下入主东宫,羽林卫只要在即位前后维持住京城秩序,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就行。”

    叶璘皱眉道:“七皇子成为太子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信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面对魏王的时候,李信说是七成,但是那都是漂亮话,事到如今谁也说不准承德天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况且齐王现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李信也猜不准他有什么底牌。

    叶璘呵呵一笑:“所以你们就准备武力动手。”

    这位中郎将面色平静,直言道:“若我叶家不下场,单单凭借一个羽林卫,你们连一成的机会也没有。”

    “禁军就在城外不到十里的地方驻扎,京城有变他们随时可以进城,一个内卫你们就应付不了,更何况还有金吾卫,京兆府,皇城兵马司,城门兵马司这些有兵有刀的衙门,他们战力虽然及不上两卫,但是人数却是要超过两卫的。”

    李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他很想告诉面前这个叶四少,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个教做李二的人,没用多少兵马,也成功兵变了。

    本来李信准备,如果叶家不下场,他就在永安门门口,给另外几个皇子准备一场永安门之变。

    不过想了想,这种话还是不要跟叶璘明说比较好。

    李信淡然一笑:“那么按中郎将的意思,应该怎么来?”

    叶璘眯着眼睛说道:“如果真要动手,首先京城里要乱起来,这样另外几个衙门才会无力顾及宫廷,京城里一乱,羽林卫就只要应付内卫一家了。”

    “如何乱?”

    “放火。”

    叶璘漠然道:“冬季天干,许多东西一点就着,比如说柳树坊中间的那颗一千多年的大柳树。”

    听叶璘这么一说,李信心里本来有些模糊的作战计划,突然明朗了起来。

    放火虽然是个好计划,但是少一个大柳树,能招来多大的动乱?要是真想让京城乱起来,还不如放火烧几个王府,侯府来的痛快。

    比如说齐王府……再比如说……平南侯府!

    想到这里,李信眯着眼睛笑了笑:“中郎将不愧是出身将门,做起事情来来法度俨然,若真有逼不得已的那天,羽林卫就交给中郎将指挥。”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叶璘本身就是羽林卫的最高统领,现在反而要李信把羽林卫授权给他。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现如今的羽林卫是在李信手里,没有李信点头,两卫三千多个人,没有几个人会听这位中郎将的话。

    叶璘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还有两件事。”

    “中郎将请说。”

    “第一,我要见一见魏王。”

    李信笑道:“魏王殿下进宫议事去了。等他从宫里回来,卑职便安排中郎将与魏王见面。”

    叶璘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李信,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就是莫要给我父送酒了。”

    这位中郎将咬牙道:“几天时间,本将被他打了三顿,你再送酒过去,这个家我就没法待了!”

    李信想起了叶老头喝醉酒便喜欢打人的恶习,不由笑了笑,开口问道:“中郎将打不过老公爷?”

    叶璘冷笑道:“本将只是不想欺负老人!”

    说着,这位中郎将起身,气呼呼的走了。

    李信看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吐槽。

    看叶璘这一副心虚的模样,他的确是打不过他老爹,叶老头也着实生猛,七十多岁了拎人还跟拎小鸡一样……

    实在无法想象他三四十岁的时候,该是何等神勇。

    只可惜,这么一位猛将兄,被朝堂束缚住,四十岁出头就离开了军中。

    ………………………………

    就在李信感叹的时候,东宫里的“议事”,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太子殿下猛然站了起来,脸上的肥肉还在抖动。

    “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在朝堂上说,来东宫在孤面前说,学那些刁民的招数,丢我姬家的脸面!”

    他这句话,自然是对面前的三个弟弟说的。

    这一次议事,只有五位宰辅和四位皇子在。

    这会儿要进腊月了,三皇子仍旧是一身劲装,坐在位置上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臣弟被禁足半年,现在仍然被困在赵王府里动弹不得,这事总不会是臣弟做的。”

    太子心中恼恨。

    哪个皇子手下没有听用的人,这种事哪里用的到你亲自去做?

    四皇子姬桓站了起来,对着太子拱了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明鉴,臣弟畏冷,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家中读书,也有月余没有出门了,背后做这件事的人意欲玷污大兄名声,狼子野心,估计是想取大兄而代之!”

    说到这里,四皇子瞥眼看向魏王。

    “听说老七最近与那个羽林卫的右郎将走的很近,难不成是想哪天用羽林卫逼宫不成?”

    魏王殿下勃然大怒,霍然站了起来。

    “李信进羽林卫之前,我便与他是好友,莫非他做了官之后,我就要刻意疏离不成,那样倒还真显得是我魏王府做贼心虚了!”

    魏王殿下冷笑道:“李信能做到右郎将,全是父皇的意思,两卫都是父皇的私兵,是天子的亲率,将来也会成为大兄的亲率,四哥说这句话,污蔑了兄弟不要紧,连带着污蔑了三千羽林卫,这就不太好了吧?”

    四皇子呵呵冷笑:“有没有做,某些人心里清楚!”

    太子殿下心中更加愤怒。

    自己这三个兄弟,一个个滑不溜秋,捉不到任何把柄,可偏偏又一直躲在背后搞事情,让人愤恨不已。

    他拍了拍桌子,大声道:“父皇重病,是怜你们孝顺,才把你们留在京城,要是你们还要在背后做这些恶事,孤便要禀明父皇,立刻把你们封出京城就藩了!”

    这句话,才是他们的软肋。

    三位皇子都是脸色微变。

第三百零六章 为人子当尽孝

    现如今能够对三位皇子造成威胁的,也就是出京就藩了,只要三位皇子离开京城,基本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就算在京城有余力,但是山高水远,也鞭长莫及。

    赵王姬重脾气最是暴躁,他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太子殿下拱了拱手:“大兄,我等俱是手足兄弟,谁也不会在背后害你,臣弟想问大兄一句,昨夜永乐坊里张贴文书上面写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一句话,可就得罪人了。

    太子殿下脸色涨红,怒声道:“都是些编排污蔑之词!”

    “那好。”

    赵王殿下目光冷然,沉声道:“臣弟目前还是兼着刑部尚书的位置,大兄如今持玺升殿,请大兄给一道旨意下来,臣弟立刻带着刑部把这件事查的明明白白,不管是谁在背后作祟,都逃不过刑部大狱!”

    太子殿下怒视了三皇子一眼,没有接话。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减少影响力,而不是把事情闹大,要是刑部大张旗鼓的去查,那些黑历史都要被扒出来,而且还会把这件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宰相张渠站了起来,对着三皇子拱了拱手:“赵王殿下,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的重要时期,还是不要把这件事闹大,大事化小为好,免得污了太子的名声。”

    姬重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说道:“若那些文书上写的是假的,把这件事纠察明白了,正可以还大兄一个清白,如何就是污大兄名声了?”

    张相咳嗽了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位三皇子,若不是幕后的主使人,便是一个极端耿直之辈。

    想到这里,张渠又看了一眼四七两位皇子,心里暗暗感慨。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啊…

    这位张相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今日太子请诸位皇子来,不是为了追究这件事,而是想和诸位商量一番。”

    说到这里,张渠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可好?”

    四皇子站了起来,微笑道:“张相客气了,您是两朝元老,说话我等晚辈自然要听,只是这件事与我齐王府无关,张相还是与老七商量商量吧。”

    魏王殿下愤怒的站了起来。

    “四哥,你做了事还要往我身上推?”

    两位皇子互不相让,眼见就要在东宫里吵起来。

    太子殿下强忍住怒火,拍着桌子说道:“父皇已经重病成这个样子,孤这一两个月来跟着几位宰相辛劳国事,勉力维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你们几个也是姬家的子孙,这个时候不出一份力也就算了,还要在背后捣乱吗?”

    这个帽子可就扣的大了。

    齐王殿下面色不变,低头道:“大兄教训的是,这些背后造谣之人着实可恶。”

    魏王脸色难看,对着太子拱手道:“大兄,臣弟也想为国做事,父皇命我给各军供应药酒,臣弟花费巨资盘下了几个酒坊,亏本向兵部售卖祝融酒,前些日子大兄一纸文书,兵部就把祝融酒给断了,这件事总不会是我魏王府不想为国出力罢?”

    太子面带不快。

    “酿酒本就是耗费粮食之举,我大晋向来不鼓励民间酿酒,皇族焉能带头违背?再说了,军中本就禁止饮酒,老七,你也过了胡闹的年纪了。”

    魏王殿下闷哼了一声,但是强忍住没有继续说话。

    张渠见他们几个都安生了下来,开口笑道:“诸位都是陛下的龙子,也是手足兄弟,兄弟阋墙本就不好,更何况陛下……还在长乐宫里看着,他老人家看了难免也会伤心,各位皇子要是还卖老夫一个薄面,此事就到此为止,可好?”

    尚书省的右仆射陈芳此时也在场,这位右相相对要年轻一些,他低头道:“京城里的朝局不宜再乱了,昨天永乐坊的事可以不再追究,但是万不能再蔓延到别的坊了。”

    这个时候,只有脑子抽了才会承认。

    三位皇子都是连连摇头,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浩然公也只能无奈摇头,对着太子说道:“殿下,看来此事并非几位王爷所为,这样罢,干脆给大理寺下一道文书,让大理寺派人暗查,不要声张出去也就是了。”

    以张渠在朝野之中的人脉,这件事他可以分分钟拿出证据出来,并且把幕后齐王府揪出来,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走一走过场,明摆着就是在敷衍太子。

    胖胖的太子殿下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有些恼怒的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把那些造谣的人抓起来,狠狠查办!”

    这件事朝中无人的苦处了,如今的太子殿下,空有一个储君的名分,手底下却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朝中出了什么事情,他就只能倚靠张渠这几个宰相。

    一旦张渠等人不愿意帮他,他可以说是毫无还击的余地。

    几位皇子对着宰相们行礼之后,纷纷退出了东宫。

    赵王殿下面带不善,看了两个兄弟一眼,冷哼了一声,负手离开。

    而魏王殿下则是转了个方向,朝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齐王看着魏王远去的方向,心中暗暗冷笑。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去拍马屁,父皇连太子也不见,如何会见你?

    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目光炽热。

    这个时候,魏王殿下已经进了后宫,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长乐宫门口。

    他对着长乐宫门口的近卫营将士拱手道:“劳烦通报,就说我来求见陛下。”

    这个卫士连忙点头,走进了长乐宫,没多久之后,便走了出来,对着魏王殿下摇了摇头。

    魏王殿下叹了口气,开口问道:“父皇他身子可还好么?”

    这个卫士依旧摇头,意思是不知道,或者不能说。

    七皇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这段时间里,他听了李信的建议,有时间就会进宫一趟,来长乐宫门口探望承德天子,但是很可惜,天子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不过这不重要。

    如李信所说,最重要的是让天子知道,他魏王曾经来过。

    他刚回头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魏王殿下留步。”

    七皇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拱手道:“大公公,父皇身子可好?”

    陈矩从长乐宫门口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对着魏王躬身行礼,然后开口问道:“殿下,陛下身子尚好,陛下要老奴问你,你这么多次来长乐宫,可有什么事情?”

    魏王殿下面色黯然,低头道:“身为人子,单是想来看一看父亲而已。”

    他眼睛有些微红。

    “父皇十几个儿子,如今卧病在床,不应该无人探望。”

第三百零七章 试看未来之大晋!

    陈矩微微叹了口气。

    “几位皇子里,魏王殿下确实最为纯孝,陛下心里也颇为感动,只是陛下他如今见不得风,非是不愿意见殿下。”

    七皇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小王理会得,现在这个时候,父皇确实不太方便见我,我也不一定非要见到父皇,只要知晓父皇安好便可以了。”

    说着,魏王殿下对着陈矩弯身作揖道:“身为人子,不能膝前尽孝,父皇安宁,全仰赖大公公了。”

    陈矩连忙还礼:“这都是老奴当做的。”

    魏王殿下继续说道:“父皇受伤之后,我便很少有机会探望母妃,请大公公转告父皇一声,就说我要去见母妃一面。”

    皇子皇女出宫之后,再想回宫探望父母,就要专门在特定的日子进宫,或者是得了天子的旨意特许,承德天子避居深宫之后,七皇子确实很少有机会见到他的母亲了。

    陈矩低头笑道:“这事老奴就可以做主,殿下尽管去淑妃娘娘那里去就是了,等会老奴在禀告陛下一声就是。”

    内侍监的大太监,就是宫中的大管家,皇子皇女进宫探亲的事,本来就是陈矩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不止如此,就是天子要临幸哪一个妃子,这位大太监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安排。

    “多谢大公公。”

    魏王殿下对着陈矩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往后宫方向去了,陈矩望着魏王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长乐宫。

    他比承德天子还要年长十多岁,这会儿也腰也有些直不起来了。

    进了长乐宫之后,一个年轻的太医迎面走了过来,陈矩对着他点头笑了笑,低声道:“秦太医,陛下如何了?”

    秦元化苦笑道:“烧是退了,不过恐再有反复,这几天我只能守在陛下左右了。”

    事实上,从秦元化接手承德天子的病情以来,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长乐宫半步,这里说的守在天子身边,是说就睡在天子寝殿内,好随时施术。

    陈矩叹了口气,又问道:“陛下醒了么?”

    “刚醒。”

    秦元化低声道:“下官再去调一下方子。”

    中医与现代医学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现代医学大部分都是成药,而中医却很少有成药,都是大夫针对每一个病人的情况,按照自己的经验来量身打造药方,这也是后世中医没落的原因之一。

    太不方便了。

    陈矩点了点头,弯着身子走进了天子的寝殿,此时承德天子刚从高烧昏睡中清醒过来,半躺在龙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到陈矩进来之后,天子缓缓说道:“出什么事了?”

    方才在宫门口,陈矩问七皇子的话,并不是承德天子问的,那会儿天子还在昏睡之中,当然不可能问什么问题,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假传圣旨”,但是陈矩与天子主仆几十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如果没有事情,陈矩一般都是常伴天子左近,天子见陈矩从外面进来,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大太监微微弯身,恭声道:“回陛下,是魏王殿下来了,要来探望您。”

    天子愣了愣,随即哑然一笑:“现在他们几个,估计都想知道朕到底什么时候死。”

    陈矩摇头道:“魏王殿下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有些感情是装不出来的,魏王殿下虽然想争位,但是他的确是个孝顺的人,来看望天子也是真心实意。

    天子抬头看了陈矩一眼,目光有些发冷。

    “你被老七收买了?”

    大太监陈矩不止是内宫的大总管,也是内宫八监的大太监,八监里的内卫监主管禁宫内卫,如果陈矩倒向某个皇子,那么这个皇位几乎就是尘埃落定了。

    连宫变也不需要,等承德天子去了以后,陈矩甚至可以直接拥立某个皇子登基!

    陈矩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地上,叩头道:“陛下冤枉老奴了,魏王殿下这段时间,来长乐宫门口求见了不下十几次,前些次老奴连见也没有见他,只是有些可怜他一片孝心,所以方才才出去见了他一面……”

    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常在天子身边,哪怕是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掉脑袋…

    大太监叩首不已:“老奴从未有别的想法…!”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说道:“罢了,你我主仆一场,也该全始全终,朕不难为你,你起来罢。”

    陈矩勉强爬了起来,弯身道:“老奴谢陛下。”

    天子有些费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开口道:“太子那边又出事了?”

    “是。”

    陈矩低头道:“昨天夜里,有人在永乐坊里四处张贴告示,太子殿下前些年做的一些……糊涂事,都被翻了出来写在上面,大概有一两百份,贴满了永乐坊的大街小巷。”

    天子呵呵笑了笑:“这一招朕也吃过亏,那个李信还真是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说到这里,天子看向陈矩:“是老四做的?”

    “是。”

    陈矩低头道:“除了齐王殿下以外,这段时间其他的两位皇子都很老实,没有做出什么针对太子的事情。”

    天子呵呵一笑:“没有动静才最是吓人,如果老七的手段足够,现在羽林卫应该都落入他的手里了?”

    陈矩脸色微变:“那要不要调整禁宫轮值?”

    “不用。”

    天子闷哼了一声,缓缓说道:“让他们自己闹去,朕不会再干预了。”

    “羽林卫要是有本事打进皇城里来,那老七坐上朕这个位置,也是理所应当。”

    说到这里,天子看了一眼陈矩,淡然道:“看好内卫监,一个羽林卫已经够了,不要让老七再拿了内卫。”

    如果两卫都被魏王殿下拿在手里,那这场夺嫡之争其实也就没了悬念,另外三位皇子现在早早的找根绳子把自己绑了,或许还有生机。

    陈矩连忙低头:“老奴明白。”

    …………………………

    第二天一大早,明德坊和柳树坊两个坊里,再次贴满了历数太子罪过的大字报,相较于永乐坊的大字报,这两个坊的大字报略有改动。

    文辞犀利了不少。

    开头便是这么几个大字。

    “当今临朝之东宫,性非和顺,屡有暴行……”

    接下来是洋洋洒洒数百字骈文,主要是讲了一户杨姓人家和一户顾姓人家在太子迫害之下的参事。

    文章结尾几句,更是诛心。

    “今日天子在朝,人人可为桓张;他年太子嗣位,家家皆是杨顾!”

    “试看未来之大晋,竟是暴君之天下!”

    这篇文章被张贴出去之后,舆论被再一次引爆了。

第三百零八章 碰面

    看到这份类似于檄文的大字报之后,太子殿下也出离的愤怒了。

    本来他身为皇室长子,身份何等尊贵?他想要纳哪个女子入门,那那个女子就应该自荐枕席,乖乖的上门才是,但是偏偏有那么几户人家不识抬举,才闹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当时的太子殿下自以为皇位无望,所以做起事情来没有什么顾及,的确害了一些人的性命。

    但是这对于贵族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莫说是京城里的勋贵了,就是一些为富不仁的富户,家里也会经常闹出人命来,到最后大多数也是不了了之,或者是找个人顶罪,不会出什么事。

    可是,偏偏就有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死死地咬住这个把柄。

    “好一个家家皆是杨顾!”

    太子咬牙切齿,把手里这份大字报撕了个粉碎,怒骂道:“让京兆府的人这就去抓人,挨家挨户的去查,把张贴这个东西的人,给孤全部拿进大牢里!”

    “京城里所有人家,胆敢收藏此反文的,俱以同罪论处!”

    太子殿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还有前几天上书的那些御史,统统抓起来,孤亲自去审,定然要把他们背后的人抓出来!”

    东宫的条子很快送到尚书台。

    尚书台的张渠看了之后,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命人把另外两省的三位宰相都请了过来。

    中书省的中书令公羊舒是一个喜好文事之人,他先是把那份大字报上下看了一遍,然后啧啧感慨。

    “抛开内容不谈,这篇文章倒是写的文采飞扬。”

    公羊相公指着最后一句,呵呵笑道:“尤其是这后几句,今日天子在朝,人人可为桓张,一句话夸奖了三个人,着实厉害。”

    桓张,便是指的门下侍中桓楚和尚书左仆射张渠。

    这两个人在五位宰相里资格最老,也是朝堂上的两个核心。

    桓楚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皱眉道:“写在职辅臣,有溜须拍马之嫌,况且即便要写,也应该张相在前才是。”

    五位宰相里,是有一个排序的,左仆射张渠,毫无疑问的排在第一位。

    张渠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各位还在品评文章,且商量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罢!”

    右仆射陈芳呵呵一笑,开口道:“浩然公,如今是太子殿下持玺升殿,代行王事,太子殿下既然给出了意见,咱们按着东宫的意思办就是了。”

    张浩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不由大皱眉头:“太子殿下太毛燥了,这样做岂不是正中背后那人下怀,再发展下去,真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另一位门下侍中孟津笑道:“浩然公,如今已经是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到如今这个程度,便是咱们几个,也无法阻止事情扩大下去了。”

    最为耿直的侍中桓楚闷哼了一声:“且让他们闹去,这件事本身就是太子失德,若不是太子前些年做了恶事,哪里会被人翻出这个旧账?”

    “只要立身持正,便不会害怕小人。”

    四位同僚都不愿意出手帮助太子,张渠也不会一意孤行,这位浩然公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就这么办罢,诸公说得对,如今我也无可奈何了。”

    承德天子不在,这五个人加在一起,可以说就是大半个朝廷,他们五个不作为,太子的命令就成了政令。

    京兆府的京兆尹李邺,收到了这份朝廷下发的文书之后,老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不少,老头子拍了拍桌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声:“直娘贼,不让大理寺去抓,要老夫去得罪人。”

    但是这件事的确该京兆府去做,无奈之下,李邺只能叫来京兆府的官兵,喝道:“立刻持本府令,去永乐,明德,柳树三坊挨家挨户搜查文书,再有就是分派人手,在北城各坊安排人手,再有发现晚上出来乱贴东西的,直接拿进京兆府大牢!”

    京兆府的捕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闻言对着李邺连连作揖,苦笑道:“府尊老爷,明德坊柳树坊倒还罢了,永乐坊里的贵人们小的可招惹不起,咱们京兆府的文书,他们也未必理会啊……”

    李邺愤怒的拍了拍桌子,从袖子里丢出去一份文书,怒骂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你带着去,要是有哪一家不让进去,你便记下来,本府明天就参他谋反!”

    这个捕头从地上捡起那份东宫的文书,连连拱手,带着手下人去了。

    他们走远之后,府尊大人越想越气,再一次拍了拍桌子。

    “李信那个小兔崽子,害人不浅!”

    ………………………………………………

    就在四皇子与太子把京城闹得一片混乱的时候,李信正在安排魏王殿下与叶璘的第一次见面。

    地点安排在了得意楼。

    因为双方的身份都太过敏感,不管在什么地方见面都不太合适,只有在得意楼这种青楼,才不会特别惹人注意。

    约好时间之后,李信一个人早早的站在了得意楼二楼,此时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袍,双手拢在衣袖里取暖,看起来像个后世的老干部。

    崔九娘也换了一身小袄,一脸微笑站在李信面前。

    他们两个人,自从北山围场的事情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崔九娘笑意盈盈的看着李信,微笑道:“李公子长高了不少。”

    这一年时间,李信的个子的确高了不少,此时去年的那个卖炭郎,最少高了半个头的样子。

    李信微笑点头:“是长高了一些,要是还像去年那样矮,以后怕是讨不到媳妇。”

    九娘笑道:“抢着嫁给你的,可以从秦淮河这头,排到秦淮河那头了。”

    两个人正在谈笑叙旧的时候,一身黑色裘衣的魏王殿下,从那辆紫色马车上跳了下来。

    因为这会儿是上午,得意楼里没有多少生意,魏王殿下很容易在二楼找到了李信还有崔九娘,这位七皇子见到李信之后,哈哈一笑:“信哥儿,今日明德坊柳树坊里,贴满了大字报,你发明的这个东西,可把大兄坑害惨了。”

    九娘微微颔首,很懂事的退了下去。

    李信笑着说道:“情理之中的事情,怎么想四皇子也不会轻易罢手。”

    魏王殿下说笑了几句之后,开口问道:“叶璘来了么?”

    “来了一会儿了,就在楼上等着殿下。”

    七皇子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

    “好,我上去见他。”

    说着,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白纸,递在李信手里,微笑道:“这是今天明德坊还有柳树坊里贴的文书,信哥儿你看一看,写的很是不错!”

第三百零九章 何时动手?

    简单的看了一眼这篇文书之后,李信心里隐隐有些吃惊。

    这份大字报,文采斐然不说,开局结尾都有另一个世界某篇文章的味道。

    尤其是结尾那一句。

    试看未来之大晋……

    李信轻轻嘀咕了一声。

    “莫非这个世界也有一个骆宾王?”

    崔九娘从旁边走了过来,对着李信微笑道:“李公子在说些什么?”

    李信伸手把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有人拟了一份文书,历数太子殿下罪过,写的很是不错,崔姐姐也看一看?”

    崔九娘接过李信递过去的纸张,展开简单看了看,她是出身书香门第,因为家里遭了难才流落风尘,一身才学比起京城里那些才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微微扫了一眼之后,就已经看完了书信上的内容。

    九娘微微叹了口气:“的确是文采斐然,见其文如历其景,让人忍不住对太子心生恨意。”

    说到这里,崔九娘把目光看向文章的最后几句,喃喃念道:“人人可为桓张……”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信,开口问道:“李公子以后也可以为桓张么?”

    李信笑了笑:“我不成的,桓相张相都文官,要正经考学的功名才能做到那个位置,我只是一介武官,了不起做到叶少保那种位置,没有资格宰执天下的。”

    大晋文武之分还是很分明的,尤其是文官喜欢区别武将,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官有机会带兵,但是将领出身的人是绝不可能入三省成为宰相的。

    武将做到顶天,也就是像叶鸣那样做领兵一方的大将,或者像李慎那样,在京城里挂一个兵部尚书的头衔。

    九娘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而是把那份文书折了起来,又问了几句关于钟小小的事情,李信开口笑道:“小丫头近来很想念崔姐姐,过段时间等京城太平了,我领她来见崔姐姐。”

    崔九娘微微叹了口气:“京城里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呢?”

    “很快了。”

    李信吐了口气,吹出一口白雾。

    “大约就是年关前后的事情。”

    现在已经将进腊月,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李信看来,京城里的争斗,到了年关左右应该就会正式见分晓了。

    李信正在得意楼二楼跟崔九娘闲聊,九娘的丫鬟萍儿突然跑了过来,在崔九娘耳边附耳说了些什么,九娘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李信微笑道:“李公子,王爷他在楼上喊你上去。”

    李信对着崔九娘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得意楼三楼走去。

    进了三楼的雅间之后,李信看到叶璘与魏王两个人隔桌对坐,李信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殿下与中郎将商议好了?”

    魏王殿下点了点头之后,开口笑道:“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叶将军答应的很痛快,但是其中有一个关节与我们意见相左。”

    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本来我与信哥儿商量的结果是,等到太子与四哥先争出一个结果来,看储君名份花落谁家,若不是本王,咱们就着手兵变,但是叶将军并不这么认为。”

    说到这里,魏王看向叶璘。

    身材修长的叶璘,手里把玩着一个杯盏,闻言淡然道:“魏王殿下若要有动武的想法,就不能陷入被动,依我的意思,咱们要动手,就要提前动手,也不用等什么太子名分,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是。”

    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太子会不会是魏王,这个时候不如横了心,直接开始准备兵变,这样一来,何时动手就掌握在魏王府手里,也不会给别人留出准备的时间。

    但是这样做,也有这样做的坏处。

    毕竟如果太子被废,魏王是有很大机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的,若是直接准备兵变,那么无疑是放弃了这个机会。

    叶璘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且不说当今太子会不会被废,就算太子被废了,若是新任储君不是殿下,那新太子可就不会像如今这位太子这样好对付了。”

    这话说的不错。

    如今的这位太子,空有一个临朝的权柄,手底下却无人可用,就像是一个光杆司令一样,假若是另外两个皇子上位,以他们的手腕,用不了多久朝野上下就会被他们掌握在手里,到时候想动也会陷入被动。

    不如像叶璘所说,直接动手。

    李信低头思索了片刻,最终开口道:“中郎将…这个过程里,叶家可以做什么?”

    叶璘呵呵一笑:“我陈国公府也是将门,也可以豢养部曲家将,叶家的家将虽然没有多少,但是也有一千多个人,战力比羽林卫只高不低。”

    说到这里,这位叶四少继续说道:“再有就是京城里的左右金吾卫,巡检司,皇城兵马司,我叶家都有人手在,这些人手不足以让这些衙门参与进来,但是却可以让他们做壁上观,届时咱们只要应对一个内卫便够了。”

    叶璘很专业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京城的堪舆图,铺在了雅间的桌子上,然后用手指了指皇城的位置,闷声道:“进入内城,大事定矣。”

    七皇子还是有些不太忍心。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身为人子,父皇若在,我不忍心反他……”

    叶璘漠然道:“也用不着反陛下,控制了禁宫便可以控制内卫,到时候尊奉陛下做太上皇就是。”

    “做了太上皇,陛下还可以安心养伤。”

    魏王殿下还是犹豫不决,他抬头看向李信,开口问道:“信哥儿……你觉得呢?”

    李信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叶璘。

    “中郎将,我们直接兵变,胜算几何。”

    叶璘默默的看了魏王殿下一眼,开口道:“咱们天黑动手,天亮之前拿下皇宫内城,咱们便赢了,如果……如果魏王殿下能在当天晚上,让宫里乱起来,胜算当在七成以上。”

    这位叶家的四少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先说好,我们叶家是可以下场,但是当夜我与家将都要换上羽林卫衣裳,然后蒙面,若我们不幸战败,叶璘临死之前会毁面而死,给千里之外的大兄留一些回旋的余地。”

    这个很好理解。

    叶鸣叶少保手里是有兵权的,只要京城里的叶家没有被抓到直接谋反的证据,那么即便叶璘参与了谋反,朝廷一时半会也不会动叶家。

    这虽然是自欺欺人,但是却很有用。

    李信沉默了一会,最终抬头看了叶璘一眼,心中暗暗感慨。

    什么叫专业?这才叫专业!

    “中郎将以为,什么时间动手合适?”

    叶璘漠然道:“自然是年节的时候。”

第三百一十章 在叶晟肩上看京城

    其实叶璘说的很对。

    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如果真的准备兵变,那就干脆直接动手,这样还可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成功的几率也要大一些。

    假如太子位尘埃落定,再着手准备兵变,旁人心里恐怕就会有所准备了。

    魏王殿下皱眉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抬起头,缓缓看向李信:“信哥儿?”

    李信苦笑一声:“殿下,要不然这样,我们先做好动手的准备,现在到年节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慢慢考量也就是了。”

    “我叶家本来没有必要下场,更没有必要相帮魏王,李郎将你那个种家的说辞也没能骗到家父。”

    叶璘淡淡抬头。

    “王爷与李郎将不妨猜一猜,是什么原因让家父同意相帮魏王?”

    李信与魏王殿下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摇头。

    李信苦笑道:“老公爷境界高远,非是我等小辈可以猜想。”

    叶璘呵呵一笑:“老父早年是丘八出身,一直在战场上厮杀挣命,他老人家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勇武自然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老人家眼睛毒辣。”

    说到这里,叶璘又看了魏王一眼。

    “朝野上下,包括魏王殿下与李郎将在内,都认为当今的太子会被废,陛下会另立新太子,所以齐王才会费尽心思去抹黑太子的名声,但是在父亲看来,陛下只要立了储,便绝不可能再废了。”

    叶璘面色肃然:“朝廷社稷都有法度在,朝立夕废便会成为儿戏,陛下立了太子,又不把诸王封出京城,很显然……”

    说到这里,叶璘没有继续在说下去。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老公爷叶晟看来,承德天子不会废太子,而是听之任之,但是却也给了另外几个皇子机会,你们有本事,就从太子手里把这个储君的位置夺过去,没本事,就老老实实的做一辈子臣子!

    叶璘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所以齐王从文官入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无论太子名声毁到何种地步,都不太可能逼着陛下易储。”

    这位中郎将咧嘴一笑。

    “因为陛下立太子,本来也不是因为他的名声有多好。”

    这些话是叶璘说出来的,但是却是那个只知道喝酒打人的老公爷叶晟的意思,老公爷从先帝朝便是大将军,又经历了整个承德朝,再加上站的地方足够高,的确看到了很多李信这些人看不到的东西。

    叶璘这番话说完之后,魏王殿下有些失神,喃喃开口。

    “叶将军的意思是,父皇…他,就是要我们这样去争?”

    叶璘默然道:“至少父亲是这么认为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京城里的几个皇子,其实都可以去争,不管用什么办法,文也好,武也好,只要能把太子殿下的位置抢过来,便是大晋的新天子。”

    叶璘眯着眼睛说道:“四皇子也在争,不过他是想走文官的路子,父亲不喜文官,在他看来,就只有魏王府走对了路,所以父亲愿意倒向殿下。”

    说着,这位叶四少又看了一眼李信,对魏王继续说道:“经过父亲这么一提,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否则李郎将这种身份,与殿下私交至此,陛下又怎么会再把他放在羽林卫里,还让他去征募羽林卫右营?”

    李信被他说的背脊有些发冷,不由苦笑道:“听中郎将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身上一直有几根线在牵扯着。”

    叶璘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每个人身上都会被几根线栓住,或者是家族,或者是利益,李郎将能让陛下亲自栓线,是旁人千百年也修不到的福分。”

    说着,叶璘笑着看向李信:“若非这根线,李郎将焉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布衣,成为羽林卫的右郎将?”

    “我是在皇城兵马司还有金吾卫里待了接近十年,才能一跃成为羽林卫的中郎将,即便如此,也在中郎将的位置上待了快两年了,从大晋开国以来,从未有哪个人,有李郎将这样升迁之快!”

    从前不管是魏王,还是李信,眼界见识都只能拘泥于自己所能看到的地方,因此有些不自知,现在他们借着与天子差不多高度的叶晟的视野,终于把京城的局势全部看在眼底。

    李信进羽林卫是一个意外,但是当这个意外被承德天子发现并且利用起来的时候,李信的步步高升也就不再是意外了。

    李大郎将闭上眼睛,把京城里的人物来来回回想了一遍,终于想明白了一个时间节点。

    眼前的这个局势,在北山围场的事情出了之后,承德天子就开始着手布置了。

    北山围场以后,天子自知命不久矣,从让自己征募羽林卫右营,再到立储,再到勾引诸王相争,是这位卧床不起的承德天子,在背后一点一点把京城的局势拨弄成如今这个模样的。

    自己失职至此,不但没有获罪,反而被允准重新征募羽林卫,便是承德天子在故意养肥魏王府!

    想明白了这些关窍,李信通体发寒。

    他虽然不敢说自己绝顶聪明,但是最起码也算是顶尖的,这一年时间在京城里也混的如鱼得水,但是被叶璘这么轻轻一戳破,李信才终于看清楚,自己与承德天子那个级别的大人物,差距究竟有多么大。

    想到这里,李信没来由的想起了与承德天子对峙了许多年的平南侯李慎。

    李慎从进京之后,便缩在家里,再也没有出来了。

    以他的高度,应该也可以把京城的局势尽收眼底,如果他看明白了这个局势,会不会有所动作?

    李信摇了摇头,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在脑后,对着魏王苦笑道:“殿下,时至今日,李信才知道自己的粗浅之处,对比叶老公爷还有陛下,咱们都……太幼稚了。”

    魏王殿下也有些心神震动,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勉强一笑:“咱们还年轻,等再过些年头,说不定就能与父皇他们差不多了。”

    李信面色严肃起来,开口道:“殿下,如今京城的局势很明朗了,陛下多半是不会出手废太子的,只凭借四皇子一家之力,想废太子也是千难万难,事到如今,咱们唯有准备兵变了。”

    “这是大争之时。”

    李信肃然道:“这是陛下在背后催着咱们去争,殿下应该让陛下看到,殿下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这个储君的位置。”

    魏王殿下霍然起身,对着李信和叶璘拱手行礼。

    “本王阖府性命,便托付给二位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可开交

    既然看清了京城局势,那么也就不难抉择了,而且接下来魏王府还有一定的观望时间,可以看一看,陛下是不是真的不会废太子。

    如果陛下不废太子,那么兵变也就是必然的事情,更没有什么犹豫的空间了。

    听到魏王殿下这么说,李信也站了起来,拱手笑了笑:“我家全家老小就只有两个人,算起来还是殿下吃亏了。”

    叶璘也起身,面色平静:“我只能自己随着两位去死,若是事败,我便不再是叶家人……”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魏王,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如果魏王失败,京城的叶家估计也撑不住多久,但是北地还有一个叶少保,叶家不至于被断绝根系。

    李信笑了笑:“这样说起来,咱们三个当中,还是殿下最为吃亏。”

    既然下定了决心,魏王殿下也放松了不少,他摇头笑道:“若是成了,也是我受益最多,吃点亏也没有什么。”

    叶璘相对要严肃一些,他转头看向李信,沉声道:“李郎将,你现在就可以着手整肃羽林卫了。”

    叶璘说的整肃羽林卫,是指把羽林卫里的世家子剔除出去,否则真到了起事的时候,这些世家子不仅不会跟着李信一起宫变,反而会成为拖后腿的人,甚至会去举发羽林卫。

    李信笑道:“这个倒不用中郎将担心,早在半个月前,左右两营的名单就被我与侯敬德统计出来了,只不过现在不好动他们,以免打草惊蛇,到了…做事的时候,再把他们赶回家或者关起来就是。”

    叶璘站了起来,对着魏王抱拳沉声道:“我先回去禀明父亲,然后就着手去联系一些叶家的旧部,等叶家准备好了,便会通知殿下。”

    魏王殿下连忙还礼:“有劳叶将军。”

    叶璘躬身行礼,然后离开了得意楼,

    李信也对着七皇子抱拳道:“殿下,羽林卫右营多是新兵,还有一些人不堪用,我也要回羽林卫去,好好遴选准备一下。”

    魏王殿下点了点头,开口笑道:“你们两个都在为了魏王府操忙,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李信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开口:“殿下要可以经常去宫里看一看,尽量多去,这样…就算咱们事成逼陛下退位,殿下有一个孝顺的名声在,以后也不会被人太过诟病。”

    不管怎么说,宫变都是大逆之事,另一个世界的李二号称千古一帝,一生帝业何等辉煌,但是却也始终遮掩不掉玄武门之变的污点。

    魏王也是这样,就算将来他做了天子,史书上也放不过他。

    魏王殿下摇头叹了口气:“宫里我会常去。”

    李信提醒了一句:“再有就是,四皇子与太子之争,咱们看一看便好,殿下用不着支持哪一个,让他们闹去,闹得越大越好,越是闹得不可开交,他们留越是注意不到我们。”

    七皇子含笑点头。

    “信哥儿放心,我省得。”

    ……………………………………

    此时,太子殿下与齐王殿下,的确已经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京兆府身为京城的政府部门,对于缉拿查案很有一手,到了下午的时候,京兆府便在永乐,柳树,明德三坊里拿住了不少张贴告示之人,还从各户人家里搜出了不少文书,有些人家因为私藏文书,也被拿进了大狱。

    与此同时,刑部也把那些上书的御史拿进了大牢。

    不过这一次,太子殿下学聪明了,他没有再次对那些御史下手,而是开始刑殴那些贴大字报的人。

    这些人,都是被人雇佣的泼皮一类,被打了几顿之后什么都说了,但是却没有连累到四皇子头上,只说是西市街的一个帮会老大雇他们做的。

    当京兆府的人赶到西市街的时候,那个帮会老大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线索就这么断了。

    太子这一次愤怒已极,他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干休,这位临朝升殿的太子殿下从受封以来,第一次出离东宫,亲自驾临了京兆府。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太子辇驾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自府尹李邺以下,还有两个少尹以及京兆府的所有官员,都在府门口,恭恭敬敬的把这位太子殿下迎了进去。

    胖胖的太子也李邺的陪同下,进了京兆府的正堂。

    坐在主位上之后,太子喝了口茶,闷声道:“李府尊,那几个张贴告示污损孤名声的泼皮,现在还在么?”

    李邺连忙低头,陪着笑脸:“回殿下,都还在,经京兆府审问,这些人都不识字,他们是受了西市街一个叫做胡老大的人指使,才在三坊里张贴那个……污言秽语。”

    太子殿下竖起眉头,怒声道:“这些泼皮,是如何进入永乐坊的?坊丁还有夜里的巡街使都看不见吗?”

    京城的各坊到了时间就会关闭坊门,像永乐坊这种“贵坊”,甚至还会核查身份,查问你是不是住在永乐坊,而且夜晚宵禁,有坊丁和金吾卫的巡街使巡逻,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可能出现到处贴满大字报的情况的。

    李信去年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住在大通坊,大通坊相比于永乐坊,就是乞丐一般。

    “这哪里是一个帮会头目可以做到的,他们背后必然还有人指使!”

    李邺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有人指使,谁敢贴这些东西……

    不过府尊大人还是保持了克制,对着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英明…”

    太子突然看了一眼李邺,然后开口道:“李府尊,本宫现在要提这些泼皮到别处审问,有没有问题?”

    李邺摇头道:“太子要人,自然没有问题。”

    “只是,太子需要给京兆府写一份文书,说是太子把人提走了,以免大理寺核案的时候说不过去。”

    大理寺有点类似于最高司法部门,职权除了审案之外,还有就是勘核全国刑狱有无错漏,不管是刑部还是京兆府亦或是各地刑狱,大理寺都有职权重新审核。

    太子脸色变了变,最终脸色阴沉了下来:“罢了,就不提人了,本宫要亲自带人去审一审这些泼皮,这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李邺连忙低头:“殿下监国,代行王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闷声道:“带本王去你们的大牢。”

    “是。”

    当天夜里,太子殿下连夜提审了这些贴告示的泼皮,在酷刑之下,这些人纷纷改写了口供。

    到了子夜时分,太子殿下就成功拿到了十几个口供,矛头分别指向了自己的三个弟弟。

    既然不知道是谁做的,那就是你们都做了!

    到了丑时的时候,太子殿下负手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十几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泼皮,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要留活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子发难(二合一章节)

    没有证据,那就只好制造证据。

    太子如今代行王事,他亲自问出来的证据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那些证人都“畏罪自杀”在了牢里,几位皇子也无从翻案,基本就可以把诽谤太子的罪名坐实。

    这个罪名虽然不重,但是足以让太子借着这个机会,把三位皇子赶出京城了。

    这个法子虽然不是如何高明,但是胜在有用,而且可以立刻见效,很显然太子的东宫里也有精明的人物。

    第二天一早,太子殿下先是去长乐宫求见天子,天子依旧没有见他。

    不过他去见天子只是走一个过场,并不是真要去见皇帝,从长乐宫回来之后,太子殿下立刻以太子的名义把另外三个皇子还有几位宰相,统统召来了东宫。

    东宫大殿里,太子殿下高坐主位,五位宰相与三位皇子也都各自落座,不过这一次,京兆府的京兆尹李邺,也勉强坐了进来。

    京兆尹是首府府尊,地位纵然与几位宰相有差,但是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李邺在朝为官多年,五位宰相大多与他相熟,走进了东宫之后,纷纷对李邺含笑点头。

    不过李府尊此时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而是显得惴惴不安。

    众人都落座之后,太子殿下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诸位,经过京兆府一天一夜的抓捕,那些张贴反文的贼子已经落网了一些,被拿在京兆府大牢里。”

    说到这里,太子殿下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连忙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所说不错,昨天京兆府的确抓了一些张贴…反文的泼皮。”

    太子殿下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孤亲自审了他们!”

    说着,这位胖胖的太子殿下从袖子里取出几张写着供词的白纸,一把拍在桌子上。

    “这便是他们的口供!”

    太子殿下猛然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兄弟,厉声道:“那些人说了,是你们三个联手指使他们诬陷本宫,本宫是太子,又是你们的长兄,平日里自问没有苛待你们,你们居然狼子野心,如此对待兄长!”

    此话一出,三位皇子反应各有不同。

    三皇子直接霍然站了起来:“大兄可有证据?”

    太子指着这几张纸冷笑道:“这些算不得证据?”

    赵王殿下沉声道:“证人何在,臣弟要亲自问一问他们,我是如何指使他们的!”

    太子冷笑道:“证人昨夜莫名死在了京兆府大狱里,想来是有人做贼心虚,要杀人灭口。”

    听到太子这句话,魏王殿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齐王。

    “死无对证的东西,大兄也敢拿出来当成职责皇子的罪证!”

    赵王殿下脾气暴烈,当即怒声道:“若是几张纸就能够定论,这天底下何人不可是罪人?”

    这时候,四皇子也看完了那几张口供,他站了起来,淡淡的看向太子,低头道:“大兄,有人贴纸污你,做兄弟的也很气愤,也可以理解,不过大兄不能因为生气,就把余怒撒在兄弟们头上,这口供上说我们兄弟三人互相勾联,这京城里谁人不知道,臣弟与老七向来不和,如何与他勾联?”

    “再说了,这芝麻大小的事情,值当我们三个人联手去做?”

    说着,齐王殿下笑呵呵的看了七皇子一眼。

    “大兄,这在街上贴纸的法子,据臣弟所知,是如今的羽林右郎将李信发明出来的,这位李郎将与老七极为交好,大兄还是去查一查老七,不要冤枉了三兄与臣弟。”

    相比较来说,魏王殿下就要沉得住气许多,他缓缓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太子恭声道:“大兄,若东宫能拿出来臣弟与两位兄长见面的证据,臣弟便愿意认罪,甘受大兄任何责罚。”

    几位皇子的对话,被宰相们听在了耳朵里。

    张渠和桓楚坐在一起,两个老头子一边喝茶,低声谈论。

    浩然公抿了口茶,摇头道:“太子太过心急了,他这个法子要是用的好,扳倒一个皇子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太过急躁,想要一口气扳倒三个。”

    桓楚瞥了不远处的李邺一眼,闷声道:“京兆府也太不像话,这样纵容东宫胡来。”

    张渠苦笑道:“非是所有官员都有抵抗东宫文书的勇气,李邺他也难,这事怪不到他头上。”

    两位宰相刚提及李邺,太子殿下便愤怒的拍了拍桌子。

    “李府尊,你来说一说,这几份口供属实否?”

    李邺心里已经把这个胖胖的太子五马分尸了。

    不过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勉强站了起来,对着太子拱了拱手,苦笑道:“回殿下的话,这些口供……确出那些匪徒之手。”

    太子怒目横张:“听见了没有?”

    “京兆尹都已经说了,这些口供属实,那么你们几个便都犯了不忠不孝之罪!”

    说到这里,太子殿下面色冷然。

    “今早,本宫去长乐宫请示过父皇了,父皇没有表态,但是父皇既然立本宫为太子,要本宫署理朝政,那这件事本宫便可以自己做主。”

    他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你们三个听真了!”

    “皇三子姬重,皇四子姬桓,皇七子姬温,上不敬社稷,下不敬父兄,顽劣骄纵,不堪管教,命有司衙门立刻划分藩地,三位皇子即刻出京就藩!”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本宫代行王事,这是本宫的第一道诏令,你们听是不听?”

    太子这一套连招,其实一点毛病也没有,他这会儿的身份,的确是有权力做这些事情的。

    在承德天子不插手的情况下,太子现在的权力甚至可以直接废掉这三个兄弟。

    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就行。

    而太子殿下现在找到的这个借口,太不合适了。

    不过不合适也没有关系,这个叫做以势压人,这三个皇子目前基本没有还手的资格与本钱。

    三皇子脸色铁青,直接站了起来:“大兄真是好大的威风,随便找几张纸就要把我们兄弟赶出京城,是不是将来大兄做了天子,随便找几张纸,就要把我们兄弟三个一家老小斩尽杀绝?”

    事实上还真可以。

    四皇子也是怒气蓬勃,他怒声道:“大兄,父皇还在卧床,你便开始对兄弟们下手,不怕父皇寒心么?”

    太子殿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说话,只是冷冷道:“父皇已经把国事全都交托在本宫手里,这件事本宫也送了一份进长乐宫,父皇既然没有反驳,那便是默认了。”

    “本宫只问你们一句,这道诏令你们是遵还是不遵?”

    太子冷冷地说道:“你们若是不遵,便是抗旨,本宫现在就下诏,让宗府褫夺了你们的王爵,贬为庶人!”

    这就是太子名份的厉害,他现在虽然手底下没有人,但是却是被正式册封过的,正儿八经的大晋储君,他持玺升殿,本身就跟皇帝没有什么两样。

    齐王殿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几位宰相弯身道:“几位宰辅,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大兄奉命监国才多长时间,便这样不讲规矩胡作非为,我等留在京城只为尽孝,请几位宰相做主!”

    皇子对他们行礼,几位宰相都有些坐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还礼,左相张渠对着齐王还礼,苦笑道:“殿下,我等虽是宰辅,但是终归有一个辅字,毕竟做不得主。”

    “太子殿下如今持玺监国,他的诏命便与陛下的诏命没有区别,更何况这些是天家的家事,我等也不好插口。”

    一直沉默不语的魏王殿下站了起来,对着太子殿下深深弯腰,躬身道:“长兄为父,无论大兄诏令起因为何,大兄说的话做弟弟的都应当听从,大兄让臣弟出京就藩,臣弟出京就是。”

    说着,魏王殿下眼睛有些发红:“只是父皇他重病卧床,做儿子的实在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离京,恳请大兄宽限一个月时间,让臣弟在京城陪父皇过完这个年节……”

    四皇子回头瞪了魏王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老七……放弃了?

    这个时候三位皇子一起争下去,太子未必便能赢,若是这个时候出京就藩了,那皇位就真的再无希望了!

    太子殿下满意的点了点头,淡然道:“老七孝心可悯,朝廷划地封爵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会儿已经临近年关,你便开年之后再离京好了。”

    说着,太子殿下冷冷的看向另外两个皇子。

    “老七已经认了,你们认是不认?”

    “你们若不认,本宫只好联络宗府了!”

    三皇子心中自然不服,但是他嘴比较笨,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憋了许久之后,只能闷闷的说了一句:“你说了不算,我要见父皇!”

    “父皇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太子面色冷然:“父皇病重,要安心养伤,朝中诸事,悉数由我东宫承办,本宫诏令已下,你们不应,便是要谋反!”

    齐王殿下脸色涨红,拍着桌子说道:“大兄要以势压人不成?”

    太子面带冷笑。

    “大家都是兄弟,本来应该兄友弟恭,但是你们当中有人心怀鬼胎,非要惦记着本宫这个位置,不给你们一点厉害看看,你们便不知道何为监国!”

    四皇子怡然不惧,昂首问道:“我等犯了什么罪过,你要把我等赶出京城?”

    “你等污蔑储君,诽谤兄长!”

    齐王殿下冷冷一笑:“那份大字报臣弟也看过了,臣弟请问大兄一句,里面哪一句是污蔑,哪一句是诽谤了?”

    太子殿下脸色骤然涨红。

    这才是他的把柄。

    如果说那些事情他没有做,任凭外人怎么传,到最后也是清者自清,但是偏偏他屁股就是不干净,那封大字报上写的,句句属实!

    四皇子冷冷一笑:“大兄早年作恶,有人看不过眼,要诉诸于众,大兄非但不知悔改,反倒把那些正义之辈拿进京兆府大牢迫害致死,到现在,又要用这些子虚乌有的证词,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他言辞犀利。

    “大兄从前那样行径,如今这个性子,还不如现在便一刀杀了兄弟们,免得将来登基之后,还要派人去封地跑一趟!”

    太子殿下心中怒骂。

    你以为本宫不想杀你!

    若是父皇不在了,你们……

    想到这里,胖胖的太子脸色骤然转冷:“老四,你要抗旨?”

    “我抗什么旨了?”

    齐王殿下面色冷峻:“父皇还在呢,你就口口声声说抗旨,近一个月来,父皇谁也没有见,现在看大兄这个性子,莫非是大兄欺父皇老弱,把父皇软禁了起来?”

    太子殿下瞪大了眼睛,大骂道:“老四,你不要含血喷人!”

    四皇子“嗬嗬”冷笑:“也不知是谁含血喷人!”

    “大兄在京城之中累累劣迹,早年就是呗京兆府包庇下来,如今大兄东窗事发,又用京兆府来逃脱罪责,如此罔顾国法,你也配做太子!”

    姬桓说到这里还不过瘾,又转头看了京兆尹李邺一眼,冷笑道:“你也配做父母官!”

    至此,四皇子与太子之争,从暗地里正式转到了明面上。

    老实说此时他们两个人的实力还有不少的差距,但是今天,齐王殿下也没有了办法,他若是不站出来,就要被赶出京城就藩,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

    他选择正式与太子翻脸。

    太子殿下怒声道:“老四,你要造反吗?”

    “非是造反,只是希望大兄能迷途知返,莫要被权位蒙迷了心智!”

    两个人的吵闹越来越凶。

    三皇子插不上嘴,只能坐在一边不说话。

    魏王殿下双手拢在衣袖里,微微低着头,也没有插进这场骂战之中。

    一旁的几位宰辅,把这副场景看在眼里,都是面带玩味。

    “大晋开国以来,还未有哪一次夺嫡闹成这个模样。”

    中书令公羊舒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张渠抱拳道:“张相,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您现在进宫去见一见陛下,让陛下把这件事压下去为好……”

    浩然公喟然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瞒中书令,老夫半个月前就见不到天子了……”

    东宫里的骂声愈演愈烈。

    承德朝的末尾,朝堂越来越不安宁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哭闹

    太子殿下这一次骤然发难,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就连几位宰辅也是没有想到的。

    而且这一招以势压人,效果也很好。

    唯一的漏洞就是,那张大字报上的内容几乎全是真的,这就让太子殿下失去了道德制高点,不过尽管如此,太子还是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强行把三个兄弟赶出京城。

    齐王殿下不服气,在东宫与太子争吵许久,最后太子殿下终于不耐烦,怒声道:“本宫既是太子,又是你的长兄,你敢这样以下犯上!”

    四皇子冷然道:“未闻太子,只见一独夫尔!”

    这是在当面指着鼻子骂人了。

    太子殿下当即就拍了桌子。

    “来人,送齐王回府,命有司衙门立刻开始圈划齐王藩地,最快速度让齐王就藩!”

    齐王殿下脸色铁青,最终恨恨而去。

    魏王殿下站了起来,对着太子拱了拱手:“大兄,臣弟也告退了。”

    太子殿下对于魏王这个听话的弟弟很是满意,当即点了点头说道:“老七不用慌张,这件事不会有什么罪责落下来,你们尽早就藩也是好事,不然朝野上下又要有人说闲话。”

    魏王低头道:“臣弟省得。”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老七你最是懂事,以后若有机会,本宫便让你的魏王爵世袭罔替。”

    这句话是纯粹的空话,世袭罔替的侯爵在大晋就只有平南侯府一家,更不要提是王爵了,整个大晋开国百多年,没有一个王爵是世袭罔替的。

    魏王殿下感激不已,低头道:“多谢大兄照抚!”

    太子殿下呵呵一笑。

    “好,你回去罢。”

    魏王殿下缓缓退出东宫。

    太子又看了一眼三皇子。

    现在,四七两个皇子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位赵王殿下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叹了口气,也缓缓退出东宫。

    太子环顾了一眼,最终把目光看向京兆尹李邺。

    “李府尊,那些背后做事的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本宫命你从今天晚上开始,在各坊派驻人手值夜,若有人再敢张贴反文,直接拿下充军三千里!”

    李邺低头苦笑道:“恐京兆府人手不够。”

    “本宫会给金吾卫去条子,让金吾卫的人配合京兆府。”

    京兆尹抬头看了一眼几位宰相,见宰相们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苦笑一声:“下官遵命。”

    太子挥了挥自己的胖手,懒洋洋的说道:“今日议事就到这里,各位散了吧。”

    几位宰相结伴走出东宫,各自走向各自的官署。

    浩然公与桓楚并肩而行,这位宰相悠悠的叹了口气,对着桓楚微笑道:“太子太心急了。”

    桓楚也点了点头,沉声道:“一下子逼急了三个皇子,他们定然会全力挣扎,太子殿下在朝中无有势力,能不能扛得住还是未知之数。”

    桓楚犹豫了片刻之后,闷声道:“不知为何,老夫瞧着魏王有些不太对劲。”

    七皇子在此之前,也是京城里风头最盛的皇子之一,京城里一度有“四七之争”的说法,只是这一年以来偃旗息鼓了不少,而刚才在东宫里,这位魏王殿下甚至是直接放弃了。

    张渠皱了皱眉头,随即开口道:“陛下已经立了太子,魏王难免会心灰意冷,这也是人之常情。”

    桓楚与张渠越走越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回首看了一眼长乐宫的方向。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东宫里的争执不过是小孩子打闹,真正能够一言而决的,现在住在长乐宫里不曾说话。

    …………………………………………

    如两位宰相所料,东宫议事之后的第二天,朝野上下就开始议论纷纷。

    不止是御史台的官员,六部衙门还有京城各司衙门都开始上书谏言。

    御史们可以风闻奏事,参人是他们的工作,并不算太得罪人,但是这些各有职司的官员一旦上书,那就是正面翻脸了。

    偏偏这些人人数庞大,根本不可能全部抓起来,一旦抓起来,朝廷上下不说瘫痪,至少也要停止运转一段时间。

    几位宰相也是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能把这些奏书统统送进了东宫,交给太子殿下处置。

    太子殿下被气的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说道:“留中不发,令有司衙门立刻着手封藩事宜,年节之前务必把他们三个统统赶出京城!”

    张渠低眉道:“魏王呢?”

    “也封出去!”

    太子怒声骂道:“有他们在京城一天,孤就一天不得安生!”

    张渠等人低头,按着太子的意思下去办了。

    舆论这种东西,骤然一看很可怕,但是只要站在最高的那个人不予理会,那就没了用处。

    除非民怨沸腾到了造反的地步。

    而承德天子二十年经营,别的不说,最少在京城附近还算得上是国泰民安,也不存在什么造反的土壤,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僵持吧下来。

    天子不出来表态,谁也没有办法说太子殿下什么不是。

    不过这个时候,太子已经执政了不短时间,朝中也有不少投机之人,投到了太子的门下做事,此时东宫已经不再是一个光杆司令,太子手底下多少有了一些可用之人。

    于是,朝堂乱成了一片。

    每一次朝会,都会有人旧事重提,甚至直接当着太子的面参他失德,有不少人因此惹怒了太子,直接被拿进监狱,但是仍旧有人前赴后继,在太子失德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一直到十几天之后,那些人见直接上奏无用,以兵部左侍郎陈仲为首,十几个三四品的朝中大员,干脆齐刷刷的跪在了长乐宫门口,对着宫门紧闭的长乐宫哭诉不止。

    “陛下呀,您救一救大晋江山吧!”

    “如此储君,将来我大晋将何去何从?”

    四皇子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兵部尚书,兵部的人都被他打上了自己的标签,这些人没有背叛的余地,每一个都可以说是死忠。

    他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南有南蜀反贼未灭,北有残周势力不死,陛下,社稷如此,您心何以安?”

    “有陛下在,太子尚且强抢民女,他日陛下若……太子便再无所畏,天下将再无所安啊!”

    “陛下不过数月不在朝廷,御史台便有几十言官下狱,朝中亦有大臣被因言获罪,太子没有半点纳谏之心,实非人主!”

    陈仲等人跪地叩首,哭嚎不止。

    他们哭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身紫衣的大太监陈矩,迈步走了过来,看着这些人眉头大皱。

    “陛下刚刚睡下,你们便过来哭闹,成什么样子?”

    陈矩竖着眉头:“一群人在这里闹事,所为何事?”

    陈仲等人跪地叩首,声音齐整。

    “臣等请陛下临朝视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 腊八粥

    陈矩冷冷的看了陈仲一眼。

    “陛下龙体有恙,要安心休养,你们知道是不知道?”

    陈仲等人仍旧跪在地上,咬牙道:“大公公,陛下龙体有恙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大晋国体有恙,陛下不能不问啊!”

    “好一个公忠体国的陈侍郎。”

    大太监面色冷漠:“是残元打回来了,还是南蜀北上了?”

    陈仲紧咬牙关,对着陈矩低头道:“大公公,京城里四处传扬的大字报,大公公应该看过了,上面所写内容字字属实,朝中诸臣争相上书,也是为了劝太子重回正路,太子殿下若是能够诚心悔过,写一篇罪己诏书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但是太子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大肆迫害朝臣,到今日,已有三四十人因此事进了大狱!”

    “我大晋从武皇帝以来,未有因言获罪者,今储君无德,又把持朝政,我等弹劾无门,只能在这里跪求陛下!”

    陈矩冷冷的看了这一排跪在地上的官员,最终缓缓的吐了口气。

    “罢了,你们把奏书都交给咱家,咱家转呈陛下。”

    这些跪在长乐宫门口的官员之中,有几个三品的,大多数都是四品的,加在一起有十几个人,这是一股庞大的朝堂势力,即便是陈矩也不好无视。

    世人大多直白的以为,古时候一品二品才是顶级,实际上一品二品,尤其是一品官,大多都是虚封,而二品官的数量又太少太少,朝堂的真正中坚力量,就是这些三四品的官员。

    就拿这位兵部左侍郎陈仲来说,以他现在的职位,一步成为宰相,也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大晋历史上,以三品官身入省成为宰相的,比比皆是。

    陈仲等人连忙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奏书递在陈矩手里,对着陈矩低头道:“有劳大公公了。”

    不一会儿,十几本奏书就被陈矩收在了手上,这位大太监看了看手里的奏书,悠悠的叹了口气:“陛下已经病重成这个样子,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陈仲等人惶恐道:“大公公,下官等绝没有这个意思。”

    大太监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长乐宫的宫门。

    “回去罢,回去罢,再要闹事,便谁也容不得你们了。”

    陈仲等人慌忙爬了起来,转身离开宫里。

    他们这些人都算是齐王府的死党,不怎么怕太子,但是对于承德天子,他们还是心存敬畏的。

    就在他们走后,陈矩也进了长乐宫的寝殿里。

    此时的承德天子,神色还算精神,只是静静的坐在龙榻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矩抱着奏书,走了进来。

    天子抬头看了陈矩一眼,淡淡的说道:“那些鬼哭狼嚎的人,走了?”

    “走了。”

    陈矩低头苦笑道:“那些人很是难缠,赖在宫门口硬要见陛下,是老奴把他们的奏书都收了上来,他们才肯离开。”

    “烧了。”

    天子面不改色。

    大太监应了一声,抱着这十几本奏书,一本一本了扔进了一旁的火炉里。

    天子缓缓闭上眼睛,觉得又冷了一些,于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靠得离火炉近了一些。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近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了承德十八年的年底。

    这天是腊月初八,也就是喝腊八粥的日子。

    这天李信家的院子颇为热闹,不止是魏王殿下带着世子在他这里过节,一身雪白色小袄的九公主,围上了李郎将弄出来的围裙,在李信家里四下忙活。

    她虽然好吃,但是从来也没有自己做过饭,这天突然心血来潮,要李信教她煮饭,恰好是腊八节,李信就带着她在厨房里煮腊八粥。

    煮粥的过程还是不复杂的,只要把准备好的配料依次放进去之后就行了,到了中午的时候,这位清河公主终于在李信手把手的指导下,煮出了人生中第一锅作品。

    她自己尝了一口之后,觉得大为满意,于是立刻盛了一碗,捧在手里吹了几口气,找到了正在正堂玩耍的魏王世子,蹲了下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来,小延儿,姑姑喂你喝粥。”

    九公主是魏王的胞妹,也是魏王府两个公子的亲姑姑,她还未出宫的时候,就十分疼爱这两个小侄儿,经常三天两头出宫去魏王府探望他们。

    坐在一边的魏王殿下瞪了自己妹妹一眼。

    “我的呢?”

    九公主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

    “锅里有,自己盛去。”

    这个时候,李信端着两碗粥走了进来,把其中一碗摆在魏王殿下面前,然后端着另一碗,朝着后间走去。

    魏王殿下呵呵笑了笑:“你让她出来就是,咱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将来都要成为一家人的,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不是?”

    他说的是李信的妹妹钟小小。

    李信微笑道:“小丫头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怕生是正常的,慢慢就好了,这个时候不好逼她,我端过去就是了。”

    七皇子无奈道:“那你让家里的丫鬟送过去就是,还要自己跑一趟。”

    李信眯着眼睛,促狭一笑:“公主殿下的手艺金贵的很,怕是陛下也吃不到,自然是要我亲自送进去。”

    正在逗小世子开心的姬灵秀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瞪了李信一眼,而李信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前厅,走到了后院。

    一碗粥送到钟小小面前,李信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快喝吧,腊八粥喝了有福的。”

    小丫头乖巧点头,两只手抱着这个大碗,开始慢慢喝粥。

    李信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转头走到了前厅,这个时候清河公主已经带着小世子不知去向,李信缓缓坐在了魏王殿下旁边。

    魏王一边喝了一口粥,一边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问道:“难得小九下厨,你自己不喝一碗?”

    李信眨了眨眼睛。

    “殿下你先吃,没吃出什么问题我再吃。”

    魏王殿下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李信是在开玩笑,当即笑骂了一句:“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小九再怎么不会做饭,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说这话,他又喝了两口,眯着眼睛笑道:“还是信哥儿你有福气,这么些年我看着小九长大,这是她做的第一顿饭。”

    李信苦笑道:“大半还是我在做。”

    魏王先是笑了笑,然后突然闷声说了一句:“四哥的那些手下,被放出来了。”

    上一次陈仲去长乐宫门口上书,结果天子并无反应,反而导致陈仲等人被抓进去一些,到现在双方僵持了半个月,太子殿下终于肯放人出来了。

    李信微微皱眉。

    “太子服软了?”

    魏王缓缓摇头。

    “东宫的诏令,要我们三个人过了上元节之后,立刻动身就藩,延误一日,便削爵为民。”

    说到这里,魏王看了李信一眼。

    “东宫诏书上,几位宰相都加印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准备搬家(感谢贵妃银鳕鱼的盟主!!)

    几位宰相加了印,那就不止是太子诏书那么简单,从太子代行王事的身份来看,这与圣旨其实并无区别,也就是说,太子这次举动,是得到了几位宰相认同的。

    这么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诏书,必须要遵从,否则便是对抗国法。

    李信倒了杯热茶,握在手里暖了暖手,沉声道:“看来被叶老公爷说中了。”

    如陈国公叶晟所说,陛下并无易储的心思,所以哪怕太子如今声名狼藉,地位仍然不可动摇,甚至有能力下出这道诏令出来。

    魏王殿下深呼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说道:“咱们的眼力,比起叶国公这种老前辈,还是差上一些,叶国公能够一眼就看出父皇的心思,你我要事到临头,才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的好。”

    李信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声音低沉:“殿下,咱们现在可以确定动手的时间了。”

    魏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默然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的书房罢。”

    李信也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李信的书房走去。

    从前他的家只有三间房,没有留出书房的余地,现在李信阔绰了,三进的院子足以让他分出书房。

    书房里,魏王殿下坐在李信的主位上,一边用手敲着桌子,一边沉声道:“就目前来看,三兄与四兄手里没有人手可用,如果太子不废,他们两个便没有机会,因此咱们只要对付太子一家就是。”

    李信点头道:“说白了,就是内卫。”

    宫城八监之一的内卫监,掌控三千内卫,内卫里也有校尉都尉,但是他们却没有郎将中郎将两个等级,从都尉往上,就是内卫监的太监在管事了。

    这是真正的天子左右手,羽林卫虽然与内卫轮值禁宫,但是根本上护卫禁宫的,还是内卫。

    若羽林卫起事,第一个就要直面内卫。

    连内卫都拿不下来的话,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李信咳嗽了一声之后,开口问道:“殿下可有办法让内宫着火?”

    “有倒是有。”

    魏王殿下低着头,有些迟疑:“但是恐会连累到母妃。”

    魏王殿下与九公主的母亲,是承德天子的淑妃,这位淑妃在宫里二十多年了,与天子关系颇佳,这些日子天子受伤,淑妃娘娘每日吃斋念经,给自己的丈夫祈福。

    她在宫里很有威望,想要在宫里纵火非常容易。

    况且年节左右,宫里到处都是宫灯,走水了也十分正常。

    李信叹了口气:“殿下若是事败,也会连累到淑妃娘娘。”

    魏王殿下咬了咬牙,点头道:“好,这几天我想办法通知母妃。”

    “剩下的便是具体动手的时间了。”

    李信低着头说道:“羽林卫会定期轮值永安门,进了永安门之后便是皇城,虽然没有到皇城内城,但是已经让我们省力不少。”

    “稍候我去确认一下羽林卫在年节左右何时轮值永安门,咱们便定在那一天动手。”

    魏王殿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事先要不要与叶家商量?”

    “殿下。”

    李信淡淡的看了魏王殿下一眼,默然道:“兵变这种事,要掌握在殿下自己手里,说句难听一些的话,殿下要为兵变之后考虑,叶家如今已经是庞然大物,如果再让叶家主导兵变,殿下御极之后,将如何待叶家?”

    “所以这次兵变,只能是殿下为主,叶家为辅,决不能本末倒置,咱们商量好了之后,通知叶家何时动手就是了。”

    七皇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李信低头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殿下之前……可以通到天目监?”

    魏王干脆的点了点头:“那天目监的太监董承,有杀头的把柄落在我手里,所以先前我才可以遥控天目监,但是这种事情,董承估计不会跟我们一起干。”

    七皇子叹了口气:“死一个和诛九族的区别,董承还是分得明白的。”

    李信冷笑道:“一个太监,哪里还有什么宗族可言,殿下找个机会把他喊出宫来,我去劝一劝他,掌握了内宫八监之一,对于我们动手大有好处。”

    魏王殿下微微皱眉。

    “他多半不会答应,而且很可能跟咱们虚与委蛇,背后反水。”

    宦官们,会锦上添花,却不会雪中送炭。

    李信眯着眼睛说道:“他先前私通殿下,早已经是夷三族的罪过,只要跟他说通这个关节,他不会蠢到去陛下面前自首。”

    魏王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好,我这几天就把他喊到得意楼去,到时候我让九娘通知信哥儿。”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李信低头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殿下,咱们就在年节那天动手,到时候殿下可以送一些祝融酒送到内卫去,用最烈的金陵春,告诉他们这是陛下年节所赐,许他们饮酒。

    最烈的祝融酒有六十多度,常人一碗就醉,平日里内卫只有一半人轮值,另一半休息待命,只要这一半人喝醉两三百个,都是对内卫战力莫大的削弱。

    魏王皱了皱眉头:“恐进不去宫城。”

    皇子没有诏令不得进宫,而内卫的大营就在宫城里头。

    李信呵呵一笑:“到时候,永安门是咱们羽林卫在把手,进内城肯定不行,但是进皇城外城,再容易不过了。”

    “好。”

    魏王抚掌笑道:“信哥儿心思缜密,环环相扣,如今我对成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李信又喝了口茶水,最后看了一眼魏王。

    “殿下,有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信哥儿你说。”

    李信漠然道:“进宫之后,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都可以不杀,但是太子殿下必须要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

    大皇子才是朝廷正式册封的储君,只要他活着一天,哪怕魏王成功登基,也不是正统。

    而且,只要他活着,就会有无数有心人要借着他的身份搞事情。

    所以无论如何,太子都要死。

    魏王殿下沉默了一会,最终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李信眯着眼睛,微笑道:“从明日起,殿下可以开始准备搬家了,就是要做出一个样子,告诉京城里的所有人,魏王府退出夺嫡了。”

    这个时代,搬家极为麻烦,像魏王府这种大宅院,搬家准备个一个月再正常不过了。

    魏王殿下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是要装出一副搬家的样子,骗一骗人了。”

    “不是装作。”

    李信摇头道:“殿下的确要准备搬家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把目光看向了皇城方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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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庶子介绍:
李信,平南侯的私生子。母亲病逝,跟随舅公进京寻亲的他,被平南侯府骂作“野种”,赶出了家门。于是,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被活活冻死在了破庙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另一个李信来到了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光荣的穿越者,李信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一,活下去。 二,打倒渣爹!ps:已有两百万字完结老书《将白》,人品保证,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书友群:640355806无双庶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双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双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